徐来:从演员到美女卧底
李婍
徐来是民国年间真正的美女,不但是民国时代的美女,在中国任何一个朝代,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美女,她的容颜放到今天也同样是回头率极高的美眉。因为她长得很标致,在三十年代就有“东方标准美人”的光荣称号。
不仅仅是容貌的秀美精致,还有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柔媚,尤其是包裹在旗袍中的那份极致的女性韵味,是由生俱来的,作秀或者表演都装不出来。看民国年间美人们的旧时黑白照片,常常暗自感喟,那个时代的女人真有女人味儿,举手投足间那份优雅含蓄的美,让后世把自己开发的已经找不出多少女人味的女人们望尘莫及。
总以为修炼成徐来这等成色,怎么也得经过两三代的打造,才能精致脱俗到这个地步。后来翻阅历史才发现,有些女人的丽质是天生的,比如徐来,并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她的家庭充其量也就是小业主,老爸是开秤店的,一个斤斤计较的行当。一九零九年她出生在上海,,离今天一百多年了,开秤店的小业主喜得千金,在那个时代,生个女孩子不值得欢天喜地欢欣雀跃地庆贺,刚出生的时候家里连个正经名字都懒得去动脑子想,就管她叫小妹,想来,那个时候的上海街头,会有许多叫小妹的女孩子,她们的区别在于模样的不同,这个小妹越长越美丽,到上学的年纪,已经看出是个小美人坯子,但是由于小业主老爸的买卖不兴旺,没有足够的钱供她上学,这个失学女童无奈到一家蛋厂当童工打工仔。后来老爸的买卖有了一些转机,她才开始上学,上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很女性的名字徐洁凤。
美丽的女孩子的与众不同,都是人们用目光和溢于言表的夸赞宠出来的。徐洁凤慢慢意识到自己比一般女孩子漂亮,表现出来的状态也就开始与众不同了。她大约觉得容貌美丽的女孩子就该进一步突出表现自己,于是对唱歌跳舞表现出格外的兴趣。上海是个发展梦想的地方,她从小出生在上海,自然懂得抓住一切机遇。黎锦晖创办的中华歌舞专修学校,向社会上招收学员,十八岁的徐洁凤报考并被录取,她到这个专修学校专门学习歌舞,在这里,她遇上了她的第一任老公黎锦晖,也遇上了王人美、白虹、黎莉莉一群同学,这些人后来都成为民国演艺界的主力军。
从中华歌舞专修学校毕业,她直接进入黎锦晖的明月歌舞社,她有了一个新名字徐来,是后来成为她老公的黎锦晖为她取的名字,从名句“清风徐来”中借来的两个字,意境很美。徐来在明月歌舞社不仅仅是演员,还负责公司的管理和对外公关。和黎锦晖之间的爱情是不知不觉间发展起来的,这是她的初恋,黎锦晖比他大十八岁,也就是说两个人谈情说爱的时候,黎老板已经将近四十岁了,他过去有过一个老婆,那个曾经的第一任老婆因为对他到上海搞什么演艺歌舞之类的很反感,觉得这个男人不务正业,和他离婚留在了湖南老家,他带着和这个女人生的女儿来上海闯荡,他们的女儿叫黎明晖,和徐来年岁一样大,两个女孩子还是歌舞班的同学兼同事,平时小姐妹之间关系很不错的。
黎老板来到上海,虽然没有张扬着说要找一个可心的下一任老婆,但是却把这事悄悄放在心上,不过,他没想过要找学生辈的小女孩,当比他小了整整十八岁的小美女徐来的爱情款款而至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深深爱上这个小姑娘了,他们开始了实质性的师生恋。
和同学的爸爸谈恋爱,心里总会别别扭扭疙疙瘩瘩的,无论哪个女人,如果嫁给一个男人,一进门就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儿,而且还是女儿还是自己的闺蜜,从此是让她叫自己妈妈呢,还是继续叫姐姐?
依照徐来的自身条件,大可不必这样匆匆忙忙把自己嫁了。他和黎锦晖正式结婚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来不及细细思量自己究竟爱着满带古旧文人书生气的黎锦晖什么地方,就成了他的小娇妻,很快又做了小妈妈。婚姻生活没有她设想的那么好,颠沛流离的演艺生活很不稳定,明月社也是几经风雨,散了结,结了散。徐来开始把自己的精力放到演电影上,当歌唱家她嗓音条件不是最好,当电影演员却适合她,几年时间演出了《残春》《泰山鸿毛》《华山艳史》《路柳墙花》《女儿经》《船家女》等一系列影片,凭着美貌和演技,她博得了“东方标准美人”的称号。
已经成为女明星的徐来和过去的大篷车演员徐来就有了很大不同,随着影片的走红,她一夜之间红遍天下。成功男人都需要美女到场面上烘托气氛,特别是明星大腕级别的美女,男人们一掷千金,不是为了博得美女一笑,而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雄厚实力。
徐来和黎锦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本来这种老夫少妻的结合年龄上已经有了很大距离,因为美貌和名气,她日渐周旋于喧闹的上层社交场合,他身边的浮华喧嚣和老公冷清平静的事业和生活,也呈现出明显的距离。最可怕的在于她开始有了不菲的经济收入,继杨耐梅之后她成为历史上第二个拥有私人轿车的女演员。女人比男人能挣钱了,经济地位差的男人想管理好美丽的富婆老婆,是件很难办的事情。
许多人都抱怨这个时候唐生明的出现是造成徐来和黎锦晖婚姻破裂的罪魁,其实,倘若不是唐生明,也会有别的男人出现,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时谁出现了,而是徐来和黎锦晖之间的爱情已经开始变质,此时,他们可爱的小女儿突然病逝,更加速了这段婚姻的破灭。
唐生明在军界是个名人,黄埔四期毕业后,因为有亲哥哥唐生智将军提携,他职务升的很快,最初认识徐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蒋介石的侍从室参谋了。他和黎锦晖是湖南同乡,青年时代风流倜傥,有些浪荡纨绔习气,暗恋徐来已经很多年,徐来还没成名的时候,就是她的粉丝。执着的爱着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别人的老婆,这种单恋最终成功的概率很低,唐生明却成功了。不管用了什么手段,使了什么手腕,能让美丽的徐来束手就范,抛下曾经海誓山盟的老公跳槽到他这边,说明唐将军还是很有魅力的。
从那个湖南老公身边跳槽到这个湖南老公温暖的怀抱,不管爱情如何,至少徐来寻找到了从来没有的安逸。骨子里她是个上海小女人,这种安逸华贵的官太太生活大约是她从小就向往的,她很陶醉,因为陶醉其间,她已经不再眷恋辛苦风光的明星生活。做女明星的风光后面的痛,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让徐来下决心退出影坛,是震惊三十年代演艺界的阮玲玉自杀事件。当红大腕阮玲玉最终的结局却是这样,一个女人,在演艺界混到顶高地位又如何?倒不如急流勇退。一九三五年,拍完《落花时节》和《船家女》,她告别影坛,安心回家当她的官太太去了。此时唐生明的事业蒸蒸日上,升任了长沙警备副司令和常德警备司令之后,又直线上升到国民党中将参军。
之后,很令人看不懂的是,蒋介石一手栽培起来的这个红人,突然在抗战爆发后脱离重庆政府,投靠汪伪政权,到南京参与“和平救国”,支持“大东亚共荣”,日军宪兵司令大冢清亲自接见唐生明和他美丽的电影明星太太徐来,汪精卫任命唐生明为汪伪军委会委员、中将高参,唐生明夫妇住进了汪精卫为他们安排的高级别墅。他们家出出入入的都是汪伪上层高官、太太、二奶们,女主人徐来似乎如鱼得水,打麻将,跳舞,忙着应酬这种饭局。在外人眼里,这一对男女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汉奸。
当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间谍身份。
其实,唐生明和徐来是蒋介石安排在汪伪政权的卧底,他们肩负着收集高级情报的政治军事使命,徐来以美女明星的身份掩护唐生明,徐来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混迹高层太太中间,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陈公博的情妇莫国康、周佛海的老婆杨淑慧都成为她的牌友兼“闺蜜”,她俨然是不问政事,商女不知亡国恨的交际花,事实上,她收集的情报比老公还多。
他们危险的卧底生涯必须忍辱负重,为了不暴露身份,必须装得很像,不露痕迹,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受到社会的非议和仇视,甚至亲朋好友都不齿他们的行为,疏远了他们。徐来这个美丽卧底,每天带着灿烂笑容应对这种高级社交场合,她是强颜装欢,她知道背后有多少朋友在骂她汉奸。她感觉,在自己的演艺生涯中,只有做间谍的这段经历,是她最成功的表演,她演的滴水不漏非常成功,没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美女卧底的演技充分证明,她是最好的演员。但是,美女卧底不仅仅需要演技,还需要胆量,潜伏进敌人内部是一种在刀尖上站立的表演,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如履薄冰。
徐来的演员身份差点没给她惹下大麻烦。日本也想拍摄一部电影搞宣传,他们拍摄的故事取材于“帝国之花”——海军中佐南造云子谍报生涯。影片中需要一个中国女明星饰演女主角云子,当时许多女演员都去了香港、南洋或者大后方,只有一个徐来是最合适人选。文化汉奸们轮流给徐来做工作,徐来给出的答复是自己已经息影七年了,最近几年身体很差,实在不能胜此重任。她只能婉拒,不能强硬地说自己不想做这件事,他们不能暴露卧底身份。为了逃避这个女主角,他们东躲西藏,直到那帮人彻底死了心。这部影片最终也没排成,这部影片的流产折射出中国女演员们的骨气。
但是,即使徐来不拍汉奸电影,依然被圈内圈外的人认定为汉奸,他们的潜伏行动是绝密的,他们的卧底身份只有为数不多的国民党上层人物知道,连唐生明的哥哥唐生智将军都不了解内幕。直到抗战胜利,他们才恢复了真实身份,他们原来是货真价实的抗战英雄。
徐来如释重负,她已经对一切的光环不太在意了,她想过一种踏踏实实平平实实的日子。四十年代末他们举家迁居香港,直到一九五六年才又回到北京,回来后赶上铺天盖地的国内各种运动,她终究没经得住最后的考验,七十年代初死在狱中,那一年她六十四岁。她的问题不是因为四十年代就已经真相大白的那段间谍生涯,主要在于她曾经是电影明星,曾经和某个重要政治人物同时代做女明星,曾经了解太多内幕。和玩政治的女人不小心做过同行,当然要付出代价的,古今中外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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