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刚永远的恋人 顾颉刚
□特约撰稿蔡登山(台湾)
初识谭慕愚
大家过去都认为顾颉刚是一位谨厚宁静的恂恂君子,但从《顾颉刚日记》观之,在谨厚宁静的背后,却有着激荡以致浪漫的情感。史学大师余英时先生就指出他对谭慕愚女士“缠绵悱恻”的爱情,前后绵延了半个世纪以上,委实动人。
顾颉刚在1911年与吴征兰女士结婚,那时他尚不满18周岁。而新娘则大他4岁,是个纯粹旧式女子,两人本无感情基础,更无共同语言,是所谓“包办婚姻”。1918年8月初,吴征兰因病去世。入殓次日,顾颉刚的父亲便和他商议续婚之事,但他因心情不好,推说等大学毕业再议。
1919年5月21日,顾颉刚与殷履安结婚了。那是好友王伯祥、叶圣陶介绍的。婚后,两人相亲、相知、相爱。1919年9月,顾颉刚回北大复学,殷履安在苏州家中代他尽孝道,操持家务。直到1924年9月18日,顾颉刚才把殷履安接到北京,结束了五年两地相思之苦。
1924年4月13日《顾颉刚日记》提到他和潘家洵(介泉)与北大女生黄孝征、彭道真、刘尊一、谭慕愚等人游颐和园等地,这是顾颉刚认识谭慕愚之始。谭慕愚,1902年生,湖南长沙人,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聪明好学,初小毕业后,家境困窘,失学在家。后自学高小课程,考取公费的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开始接受进步思想。五四运动在北京爆发后,长沙积极响应,谭慕愚作为女师“乐群会”的代表,参加湖南学生联合会的成立大会,并被推选为该会负责人之一。她勇敢地投入抵制日货和驱张(敬尧)的爱国运动中,成为湖南学生界的风云人物。1923年她报考南京东南大学、天津南开大学及北京大学,先后被三校录取,后来她选择进入北大。
谭慕愚给顾颉刚的印象是:“落落寡合,矫矫不群,有如幽壑绝涧中一树寒梅,使人眼目清爽。”顾颉刚对其可说是一见钟
情,在给好友俞平伯的信中说
得更明白:“我对于女子向
来不感什么趣味,但这次
竟给我看到一个非常合
意的女子。她性情极冷,
极傲,极勇,极用功,极
富于情感……我一见了
她,就起了很强的爱敬
之心,不觉精神恍惚了。”
顾颉刚与谭慕愚的交往情形,他是写信告知远在苏州的殷履安的。日记云:“予自问此心甚坦白,且亦无所谓得失,履安为我最亲之人,不应不直言,故索性畅快一吐,使胸中一爽。”因为殷履安以贤德著称,虽缺乏才情,但顾颉刚不能有负于她。这也是他给俞平伯信中所说的,对于新欢他“并不想和她成姻眷”,“也不愿和她发生较深的关系”的原因。
相思与重逢
1925年上海发生“五卅”惨案,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各大、中城市纷纷罢工、罢课。此时的谭慕愚同北京大学、中国大学、中法大学等校学生组织救国十人团,到东交民巷向英国使馆示威,并鼓动英使馆工人罢工。而1926年“三一八”惨案,在北京段祺瑞政府镇压爱国学生的暴行中,我们也赫然见到谭慕愚的身影。当刘和珍、杨德群、张静淑等人中弹倒于血泊时,谭慕愚救出负伤流血的张静淑,并送到医院。她在惨案中,表现出大无畏的勇猛精神。而这也是顾颉刚对她极为倾倒之处。
1926年6月12日,顾颉刚在日记上说:“慕愚来,谓不久将到四川重庆任女子师范课,即在那边整理党务,须作一年别。”6月18日又云:“慕愚来书,谓此别不知何时相见,此语甚使我怅惘。因作函勉慰之。然自心之伤悲亦已甚矣。”自此谭慕愚离开北京大学,踏入社会工作,顾、谭两人南北相隔,两地相思。
1928年6月20日,顾颉刚在日记上说:“今日下午十一时,慕愚为南京公安局所捕,以她在女子第一中学建中立学社,提倡国家主义,诋毁国民党,为市党部政治训育部检举,交公安局逮捕,并谓无论何人不得保出,将以反革命治罪。”之后,顾颉刚则展开一连串的营救行动,他写信给蔡元培、戴季陶先生,请其营救。并托高君珊转交谭慕愚一封信,谭慕愚得信大哭,回信中有“最知我者惟先生”之语。出狱后,谭慕愚东渡日本,学于东京高等女子师范。
1929年8月16日,顾、谭两人在苏州偶然见面,那是三年前北京一别的再度重逢,顾颉刚在日记上这么写着:“三年渴思,忽于今日无意中遇之,真使我喜而不寐矣。渠今颇有意研究满蒙问题,欲在日本搜集材料,到北平研究之。以彼之才性学力,由政治生涯转向学术之途,必可有大成就,惟祝其身体强健耳。”
1931年,谭慕愚已回到南京的内政部工作,并已改名为谭惕吾。1月9日顾颉刚到南京访谭惕吾,久别重逢,他写下如下的诗句:“一天风雪冷难支,为约伊人不改期。我愿见时便恸绝,胜留余命更生离。”而在第二天两人见面了,顾颉刚有如下的描述:“不见慕愚,一年半矣。情思郁结,日益以深。今日相见,自惴将不止陨涕,直当晕厥。乃觌面之下,尘心尽涤,唯留敬念。其丰仪严整,消人鄙吝可知。今日天寒,南方诧为数十年所未有。彼为我买炭,手拨炉灰,竟六小时,我二人在一室中未曾移席。呜呼,发乎情,止乎礼,如我二人者殆造其极矣。”1月24日,日记又写道:“予与慕愚一段情怀,从未道破,近日颇有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今晨醒来,天尚未明,思欲作书致之,以极简单之词约之曰,‘我二人相逢已晚,无可奈何。然此世俗之常情,万流所共趋。以吾辈个性之强,自当超出恒蹊,别求慰藉。’终虑搅乱其心,不敢书也。”
爱慕之情,不敢明说,于是顾颉刚换了个方式。我们看他在2月4日的日记上写道:“久欲写慕愚信,今日忍不住了。信中劝其向世界史及中国国民生活两方面着力,将来好与我共作一部中国通史,我任上古至清,她任鸦片战争以后至现在。要是这个工作真能作成,我二人精神之结合将历千古而长存,不胜于百年之伉俪乎!只要她能答应,我的不安静的心就可安静了。”于是他给谭惕吾写了一封二千余言的长信,很快地他收到对方善意的回音,顾颉刚在2月17日的日记上说:“得慕愚书,承受我的要求,自接信日起,每日抽出三四小时读书,并作笔记,先从满蒙新疆西藏等问题做起。俟见解成熟,再作论文以锻炼发表能力。为之大慰。只要她的学问有成就,我的生命也就有意义了。”
而1933年秋,谭惕吾更随内政部长黄绍竑亲赴绥远考察,回来后写成《内蒙之今昔》一书。而谭惕吾将之归功于“同学夏涛声之襄助,及吾师顾颉刚、杨秩彝两先生之校订。”谭惕吾对边疆问题的兴趣,甚至影响到顾颉刚的研究方向,他自己就说过受到谭惕吾的感动,“遂有研究边疆问题之志”。
当然谭惕吾对顾颉刚的影响还不仅此,余英时先生就说:“为了代谭慕愚取得证明书,他不惜改变初衷,进入北大这块‘是非之场’。胡适和傅斯年大概万万想不到,他最后答应来北大历史系兼任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吧。”是什么动机?请看他1931年5月9日的日记:“张西山君转到健常(按:谭慕愚)信,悉健常已到内政部逾半年,例须由铨叙部审查资格,而渠已改名,恐北大预科毕业证书无效,嘱我向蒋、胡二先生言之。然我以耽游览,来济(南)已逾期,审查期亦已过,怅甚。即写梦麐先生信,答应下学年在北大兼课事,请其即速证明健常资格。”以非其本愿而到北大兼课,来换取开立谭惕吾的学历证明,顾颉刚真是为“爱”牺牲了。
求婚遭拒
1943年5月30日,顾颉刚在日记写道:“二时半,履安气渐促,至二时五十分去世……履安与予结褵整整二十四年,今日永隔幽冥,忍之痛绝。”由于殷履安的去世,使得顾颉刚求婚于谭惕吾。而因为谭惕吾将有远行,使得顾颉刚在新丧不久,就有“再婚”之举。6月15日他开始写长信给谭惕吾,这封信共10页,约9400字,写了6天。顾颉刚说:“予与健常(按:谭慕愚)钟情二十载,徒以履安在,自谨于礼义,此心之苦非他人所喻。今履安殁矣,此一幅心肠自可揭晓,因作长函寄之,不知被览我书,将有若何表示也。(此事本当少迟,以彼将有远行,不得不速。)”26日他收到谭惕吾的回信,十分意外,他在日记上说:“今日上午十时得健常信,态度甚冷,使我几晕。彼如何如此忍心?无意耶?弄狡狯耶?”二十年的感情,得此结果,终教他难以相信。于是27日日记又说:“晨三时半醒,想健常事,意不能自遏,天明即起写信。看今明两书达到后,彼将作何答复。”到了30日他们两人终于见面了,但她还是拒绝了顾颉刚的求婚。后来王熙华教授在文章中亦说“抗战中,顾颉刚的妻子殷履安病逝后,他曾向她求过婚,她以自己已不能生育而拒绝了。顾颉刚只得另行续娶,但他毕生爱着这位女子,至死不渝。”作家叶永烈在《反右派始末》书中谈到谭惕吾说:“1933年黄绍竑赴内蒙古巡视时,调她做随员,从此她与黄绍竑有了密切的关系,以至成为黄绍竑的‘感情的俘虏’。”谭惕吾前后追随黄绍竑二十年,叶永烈还认为谭惕吾之于黄绍竑,就如同浦熙修之于罗隆基,因此谭拒绝顾的求婚,或许与此有关。
同年10月13日顾颉刚接受友人萧一山、罗根泽的介绍,开始和张静秋女士交游了。张静秋,江苏铜山人。1933年自北平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后,即与三位志同道合的同乡女友,回徐州创办立达女中。七七事变后学校停办,她随家人逃难至广西桂林,任桂林女中教员,1940年转至重庆等地教书,是时任职于中央大学柏溪分校:张静秋笃信教育救国,一心在工作上,因此年届35岁尚未结婚。1944年4月4日,顾颉刚与张静秋订婚,同年7月1日在北碚结婚。这是顾颉刚的第三次婚姻。
1954年以后,顾、谭虽仍有见面,但一属于“民主促进会”,一属于“中国国民党革新委员会”(民革),两人开会时分别在政协与人大。在“反右”运动中,谭惕吾和黄绍竑均为民革成员,但在民革同受批判。民革中央整风办公室在1958年1月,甚至还编印有《揭露批判右派分子谭惕吾反动言行大会发言汇辑》的册子。
1971年8月3日,当时还在“文革”期间,《顾颉刚日记》这么记载:“予打电话与健常,未通,岂真有憾于我耶,抑他迁耶,今生尚得相见耶?思之怅然。”1978年9月6日,已经85岁高龄的顾颉刚,重翻54年前的日记,当他看到1924年他和谭慕愚初相识并大伙同游颐和园的情景时,往事历历,如在眼前。他“不觉悲怀之突发也。因题诗于上,以志一生之痛。”诗曰:“无端相遇碧湖湄,柳拂长廊疑梦迷。五十年来千斛泪,可怜隔巷即天涯。”因为当时谭的“右派”帽子未摘,两人虽同住北京,但却咫尺天涯,终不得相见。尽管如此,顾颉刚对谭惕吾依然关心着,我们看1979年2月24日日记说:“今日报载人大常委会中设立法制委员会,费孝通、谭惕吾皆在,知1957年之冤狱一洗而空矣。为之喜慰。”而在一年多后,1980年12月21日,顾颉刚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享年87岁。
王熙华教授在文章中说,顾先生毕生爱着这位女子,“此事,他续娶的夫人知道,他的子女也知道,并和她有着友好的往来关系。因为,她尚健在,这里就暂隐其姓名了。”而在顾颉刚百岁诞辰时,当时已91岁高龄的谭惕吾也赶来参加纪念会,还作了《顾先生的惊人记忆力》的简短发言。再4年,1997年,谭惕吾故去,享年9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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