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昨天by娅芙下 一辈子的昨天

(四十二)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终于杀青,我那个女搭档和男搭档在杀青酒上哭得一塌糊涂,我在一边对着一盘龙虾埋头苦干,连眉头都没皱一
下。
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哭,我理直气壮的说我的眼睛不能总流泪,不利于病情。
都是借口,其实我很清楚,除了《蓝宇》杀青的那个夜晚,我从此以后,是再不会为任何一部作品,而在剧外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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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北京的住处,打算好好放松。
北京的秋天很凉爽,我每天在空旷的天空下散步,心情慢慢舒爽起来。
就在一个下午,我意外的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他说:刘烨,我在北京,来找朋友办事,我想见见你。
我说好啊,于是约定了时间地点,在一家不大但是很温馨的酒吧。
……
我到的时候哥哥已经到了,正靠在吧台边上品一杯看起来很漂亮的鸡尾酒。
我走过去坐下,他看见我,笑起来:“刘烨,好久不见!”
我也笑:“……唐先生没跟你来?”
他摇头:“没有,我只来两天就回去。”眼睛里却有眷恋一闪而过。
……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头:“哥哥,你心情不好?”
他看我一眼:“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小麻烦而已。”
很少看到这个男人美丽而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忧郁,那样的面容,即使是一丝不豫,也让人试图伸手把它抹去,不留痕迹。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我试探着问。
他摇头……忽然又仿佛想起什么:“……胡军没和你说吗?”
心跳了一下,我平静:“我和他,很久没联系了。”
哥哥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注视我一会,似有了悟。
他低下头去喝酒,半晌,忽然开口道:“《偷心》拍不成了。”
……
我惊讶。
《偷心》正是哥哥想要与胡军合作的片子,原来听胡军的意思,一切都已安排得八九不离十,我也知道他相当期待这次合作……如今夭折,不
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打击。
然而我更清楚,面前的哥哥,他的打击,一定更大。
我听胡军说,那是哥哥一直想要导演的片子,导演,是他一直的梦想。
……
我无语,世事无常,甚至连为什么都不必问,再多的原因,也抵不过一个结果。
……
哥哥喝完一杯酒,淡笑看我:“……吵架了?”
我茫然看他,迟钝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所言何意。
遂摇头:“不是吵架,而是分手。”
分手两个字一吐出来的时候,眼角又是一痛,多日不曾复发,这一下子突如其来,不由得咬了下牙关。
……
哥哥递我一杯酒,看着我一饮而尽,忽然笑道:“刘烨,你喝酒这样猛,小心身材走样!”
他竟不再提刚刚话题,果然善解人意。
我呵呵傻笑:“没事。”
哥哥目光流动,忽然一丝调皮闪过,手上一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掀开我的衬衫下摆,“啪”的拍了我的小腹一下。
我哎呀叫了一声,看着哥哥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格格笑起来,不由得好笑好气:“哥哥,你干吗?”
哥哥笑够,目光又一转,下一秒索性掀开自己的衬衫下摆,大大方方让我看:“你看,我的身材保持得多好!”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四十几岁的男子,能有如此匀称完美的身材,的确算是个小小的奇迹。
我看了一眼便连连摆手,一副自叹不如的样子,他笑得更加欢畅,放下衣服,又道:“刘烨,身体是明星的资本,要重视它。”
我点头。
……
想聊些其他的话题,遂开口问道:“哥哥,你觉得哪个城市比较适合生活?”
哥哥偏头想想,点头笑道:“加拿大。”
“为什么?”我好奇。
他笑而不答。
……
我却忽然恍然大悟。
想起关导讲述的那段哥哥与唐先生的过往,那段加拿大养花的日子,难怪面前的人儿会对那地方念念不忘了。
……
他含笑半伏在吧台上,眼光飘渺流离——
“……加拿大的阳光很温暖,但是空气很湿润。那里家家都种好多花,花的品种也不同……我和他都喜欢花,每天浇水施肥,也不嫌烦……”
“后来还来了好多鹿,我看到鹿特别兴奋,你知道啊,有时候他出门工作,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孤单,看着鹿啊,也有个伴儿……”
他微笑着,整个人似乎都陷在回忆里……
“可是时间一长,我就觉得不好啦,那些鹿啊,总是来啃我的花儿……撵也撵不走!我就跟他发牢骚啊,这些鹿,你想个办法给撵走啊,否则
花儿都要被吃光了……他也无奈,说,他也不会说鹿语,也没法沟通啊!”
……
我笑起来,面前仿佛浮现出一幅美丽而充满情趣的生活画面,郁闷的哥哥,和尴尬的唐先生,还有鲜花,和鹿群……直温暖到心里去。
……
哥哥的目光稍稍一瞬,已从往事中醒来,他浅酌一口酒,似乎不在意的注视着我。
“刘烨啊,其实只有两个人慢慢理解,慢慢沟通,经过漫长的磨合,才能把有棱角的感情磨平,然后更加契合……任何一个棱角没磨好,就会
伤了对方。你懂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
淡黄色的酒吧灯光洒下来,不远处的乐队奏着悠扬而缓慢的乐曲,哥哥伏在桌子上,似乎已经沉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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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6日,年度武侠大制作《天龙八部》正式开机,所有主演全部到场,其中金紫荆影帝胡军饰演备受瞩目的重头人物萧峰,各界议论纷纷,不
知效果将会如何,均拭目以待。
……
与此同时,我跟公司说,我要拍武侠剧。
公司有些惊讶,但是最终还是同意帮我联系。
这次我的运气并不好,由于匆忙上马,那部古装片的效果一塌糊涂,最后草草收场,几个月的时间,只出来一部必败无疑的烂片。尽管不是我
的责任,我还是无比愧疚。
公司没责怪我,反倒告诉我不必担心,与林姓女星的片子就快开拍,我可以趁年底到港参加某电影节的机会与她见面,互相了解一下。
于是,在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12月,我踏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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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参加豪华的港式酒会,西装革履,我依然会不自觉的紧张。
捏着酒杯站在酒会的一角,看那些明星,名媛,淑女,老板……来来往往,突然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和一切脱节的土包子,与此相比,我更宁肯
在摄影机下拼命的工作,也胜过这样辛苦的作秀与应酬。
……
不自觉的,又想起那人。
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却比我会掩饰,无人会看出他的尴尬和反感,只能看到他的笑容。更多的人,还被他北方人的豪气爽朗所征服,
他为此也结交下不少朋友。
他比我,更适合做明星。
……
有些人过来敬酒,一杯杯,不容推辞,尽管浅酌慢饮,可还是很快就有些晕头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几家欢乐几家愁。我无声的看着面前的人群,忽然不由得想笑。
有多少人,藏着属于自己的满腹心事,为了不知名的人,无声的咽下一杯杯和着泪水的液体。却又强颜欢笑,周旋其中?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浮华如梦,我亦不能独醒。那么索性闭起眼睛。
……
林姓女星来得很晚,袅袅婷婷行至我面前,纤纤玉手一伸:“你好,刘烨。”
我已七分醉意,醉眼朦胧看她:“你好,美女!”
她略略愕然,却很快反应过来,爽朗笑起来:“刘烨,没想到初次见你,就是只醉猫。”原来也是性情中人,说话心直口快。
我呵呵大笑,对她顿生好感:“被美女夸奖,不胜荣幸——”
伸手一把拉过她来,揽在身边。
她微微有些惊惶:“……刘烨,你真的醉了!”声音里带着担心。
我笑得开怀:“怕什么,你?”
低下头去,自己都嗅到浓重的酒气扑鼻:“……你放心,我谁也不喜欢,我只喜欢……我师哥!”
……她抬起头来,愕然看我。
目光中没讽刺,却有同情和了然。
我更欣赏这女子,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听,你听这心,是怎么跳的?一下,两下,三下……你听到了吗?它的节奏是:
师哥,师哥,师哥……”
……
又把手欲放她胸前,半路又生生停住,失笑道:“……把你当成男人了,不好意思,你自己听听吧,你的心,在叫着谁的名字,你的心,就是
属于谁的。”
……
眼前一阵阵的朦胧,那女子望着我的双眼,越来越模糊的脸。
终于,化于无形。
(四十三)
清晨宿醉醒来,天花板在眼前,一忽儿升高,一忽儿降低,头疼欲裂,眼角也疼,似是有些复发。
想起医生告诫少喝酒少兴奋一类的话,不由得苦笑,自己如此折腾,简直是拿命来搏。
费力爬起来,才看清这是一家高档饭店的房间,也不知昨夜是谁把我扶到了这里。
……恍惚的想起最后意识中那女子,是她吗?
……
有人敲门,我下床开门,愕然:“关导?”
老狐狸脸色很不好看,打量我一眼,从我身边擦过,走进屋里:“醒了啊,大明星!”
我不知他何出此言,只好唯诺着随便应了一声。
“昨晚喝得不少啊——”关导坐进沙发里,把手里的一沓报纸随便扔在桌子上,语带讽刺。
我苦笑:“……关导你怎么在这里?”
他哼了一声:“我是你新电影的监制,当然要在这里!”
我一愣:“……还真是有缘啊。”
他又哼一声:“是我跟导演推荐的你!”
我有些发怔,原来还是关导的面子,看来刘烨本身并无多少魅力。
……
关导语气稍有缓和:“……你也别太介意,如果你自己没实力,导演也不会用你。”
我默默点头。
关导叹口气:“昨天你究竟怎么了?”
“我……”我语塞。
他见我不出声,微皱了下眉头:“……吵架了?”
……好熟悉的问题,我咧了咧嘴,发现笑不出来。
“是分手。”
还好,眼角没有预期的那么疼。
……
老狐狸愣了一下,然后把目光对上我的眼睛,仿佛要一探真假一般。
我别过头去:“对不起关导,让您失望了。”
还好,失望的很少,寥寥几人,容易安抚得多。
……
许久,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轻拍我肩膀:“烨子,是关导不好。”
我扭头看向他,艰难微笑:“您成就了我,哪有不好?”
他目光中带上歉疚:“如果不是我当初坚持,你们也许不会……”
我摇头:“关导,你没有错,错在我们自己。”
一个好演员该入戏时没有入戏,该跳脱时没有跳脱,就是失败,怪不得别人。
他这次,是狠了心要跳脱,空余我一人,还在自己的世界里演出独角戏。
我抬头:“关导,我们不提这事了,好吗?”
……
他点头:“好。”
……
随手扯过旁边的报纸:“……只是,你有麻烦了。”
我接过报纸,娱乐版头条异常醒目,一排大字——
劉燁醉酒欲摸欲吻 林嘉欣見招拆招
还配以我与林姓女星合照,我正握住她的柔荑,与她双峰不及半尺,我双目流离,情意绵绵,两颊火红,真像毛头小子唐突佳人。又拿过旁边
几张报纸,大意均如此。
我哑然失笑,香港狗仔果然入了化境,无中生有的本事如此高段,当真厉害。
关导可笑不出来,皱眉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笑了一会儿,看向关导:“片子未拍先造势,多好。”
关导摇头:“你又不是真的喜欢她。”
我把报纸扔在一边,伸个懒腰:“也许一入戏,我就喜欢她了也说不定。”
关导看我,目光微忧:
“烨子,何必骗自己。昨晚我扶你回来,你一直让我听你的心跳,说那节奏就是师哥,师哥,师哥……”
……
伸懒腰的手生生停在空中,空气在一瞬间僵硬。
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师哥。
……
终于缓缓放下胳膊,漠然道:“关导,你何必戏里戏外,都要去挖别人的心?”
关导微微变色:“烨子,我只希望你快乐——”
眼睛一潮,生生咽下:“关导,还有事吗?”
……他半晌开口:“今日,带你去见黎明,你们谈下《夺情天》的合作情况。”
我点头:“知道了。”
关导又道:“他那人,脾气有些古怪,切记要小心应付。”
“关导放心。”与刘德华齐名的天王之一,我自然会另眼相看。
关导转身离去。
只余那一地翻乱的报纸,横七竖八,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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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风景秀丽的山上茶餐厅,我见到黎明。
那人一身白衣,脸带高傲,端然而坐。
我与关导分别坐下,关导笑道:“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天王微微点头,看我一眼,连头也不点,目光上下打量,似挑剔货物一般。
那目光令我反感,初次见面便心生厌倦。
这人与我如此不投契,若是真个拍起暧昧戏来,不知是何等尴尬。
他看够我了,又转向关导:“就是他要与我合作?”
关导颔首:“是。他是上届金马影帝。”
他“哦”了一声,知与不知也无法听出。
我不看他,只喝自己手里的茶水,目光顺着窗子飘出去——
他又道:“他行吗?”
这话问得暧昧,既指演技,又暗指他处。
我无名火起,转头直视他,冷笑道:“行与不行,一试便知。”
他目光一闪,似有惊讶:“怎么试法?”
我唰的站起,高挑暗色身影,拢然罩住前方,目光挑衅——
“你说呢?”
他看我,缓缓站起,比我矮了少许,气势上终究弱了几分。
……
他居然淡笑开来:“刘烨,你很有趣。”
……
关导在旁边拼命的用叉子敲自己的盘子,叮叮当当,好似汗落如雨。
我缓缓坐下,不再开口。
他盯我半晌,终于转过头去看向关导,笑道:“这片子,我会考虑。”
关导刚要应答,我忽然接道:“演同性恋,黎天王不怕自贬身价?!”
……话音一落,他脸色顿变。
我暗地冷笑一声,果然戳到死穴,这人如此爱惜外在羽毛,想必刚刚的应允也是昏了头,还是泼他一盆冷水,清醒的好。
我变本加厉:“听说此戏还有激烈床戏,不知道黎天王的FANS可愿看到偶像的裸体……或者半裸?……”
他登时失色,忽地站起,怒视关导:“这你为何没和我说过?”
关导吃了一惊,连忙解释:“……我并没隐瞒,其实,我……”
那高傲的天王已经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
关导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头来,我已笑得趴在桌子上,抽气不已。
老狐狸气得不轻:“烨子,你这是何苦?”
我笑够,收敛笑意:“关导,我若与他合作,必砸无疑!”
那种人,若想象他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莫不如撞死好些。
关导无语,叹息一声。
……
半晌只听他缓缓道:
“烨子,既然陈捍东已逝,你又何必,坚持再做坚贞的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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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香港媒体报道,刘烨将接拍香港导演黎妙雪新片《恋之风景》,关锦鹏导演监制。并且听闻刘烨亦将接拍关导新片《夺情天》,与黎明
合作,演出同性情人。
问及刘烨是否见过黎明,刘烨点头答已经见过,又称对方人好歌赞。对指片中将有激烈床戏,刘烨笑道此为剧情秘密,不适先谈,问导演较好
。记者追问其感受,刘烨大笑答:以前已拍过《蓝宇》,我在此方面,算是前辈。
记者转问黎明时,对方冷道:我无接到任何与同性恋有关剧本及合作意向。都是传闻。
……
都是传闻。
(四十四)
那年冬天,我和林姓女星,在美丽的临海城市青岛拍戏,每天下了戏就呼应着一起去吃饭唱歌喝酒,从不曾闲。我们成为好友,与剧组所有工
作人员也都打得火热。
我换了号码,然而他给我修好的那个手机却舍不得丢掉,依旧用着。每次说话的声音大了,就会嗡嗡作响。
角膜炎不定期的复发,疼痛得厉害时,眼前一片黑暗。
有时会喝醉了酒,我的酒品越来越差,动辄醉得一塌糊涂,骂人,打架,摔椅子,无所不为。搞得最后大家都害怕陪我喝酒。
有一次我喝醉了,拉着关导的衣服领子大骂陈捍东你这个臭流氓,你赔我青春赔我感情!我怎么会死在你前头?怎么就舍不得拉你做个垫背的
?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飘啊飘得有多孤单?多孤单?啊?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不知道!……
……
听说那天关导被我拉着骂,我骂完了,他哭了。
……
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那年青岛的冬天并不冷,然而我清楚,那是我生命中最寒冷孤单的,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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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一月,《天龙八部》关机。
同期,传出我要与原公司解约一事,新闻报道,海润公司向金马影帝刘烨抛出诱人橄榄枝,刘烨欣而跳槽。
原公司上上下下都以嫌恶眼光来看刘烨,背信弃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发一言,惟有沉默以对。这是我应得代价,理当承受。
无人替我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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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我与林拍一个镜头,需要我深情凝望她,谁知那天状态极差,拍了几十条都无故NG,一直折腾到晚上。
关导那天不在,导演有些生气,连说停停停,你们好好酝酿感情。这种状态,对得起辛苦努力的全组上下吗?
我有些内疚,因为林其实表现不错,只是我拖累她。
大家散去,我走到林身边,低声道:“对不起。”
她温柔看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
聪明如她,一定也听到了无数外界的风言风语,我轻轻吐口气:
“陪我走走吧。”
她点头:“好。”
……
夜色安静的笼罩下来,我们并肩走在回饭店的路上,风有些凉,我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她微笑着说了句谢谢。
我仰头看向夜空,皎洁的月色依然使我闭了闭眼睛。
“……我很无奈,林。”
“我知道。”她点头:“娱乐圈本来就有很多无奈。”
她的手无声的挽过来,挽上我的胳膊,仿佛一个妹妹,依赖着自己的哥哥。
“烨子,我曾经爱过一个男孩,可是为了我的事业,我终究还是放弃了他……”
我转头看她,她美丽雅致的脸上,浮出淡淡的哀伤,那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曾经隐约听说过,她现在的男友是家著名的电影公司的老板,旁人谈起时,依旧是暧昧的不清不楚,仿佛那是她身后的桃色,除了桃色,她
也一无所有。
可是我知道,她有属于自己的实力和风格,只是在那些桃色的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她的悲哀,我知道。
她挽着我的胳膊的手微微紧了紧:“烨子,是不是注定我们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失去一些东西?”
我摇头:“我并没想得到,可是也一样失去。”
她停下脚步来,从侧面看着我:“烨子,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
我紧了紧自己的衣领,风更大了些:“没必要了。我……”
话音未落,我听到了她低低的一声惊呼——
我霍然抬起头来,似乎有种奇怪的预感把自己瞬间包围。
……
果然,在远处,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
林似乎有些害怕,抓我胳膊的手更紧了些。
我安抚的轻轻拍她,她似有所悟,缓缓松开了手。
那身影凝滞一瞬,随后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走到我面前,终于看清了那熟悉的面容,那梦里出现千百次的轮廓。
……
我出乎意料的镇定,冲他微微点头:“师哥,好久不见。”
他点一下头,却把目光投向身边披着我外套的林。
我咳一声,转头向林道:“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事。”
林看看我,又看看他,乖巧点点头,转身走开,
……
……他声音低沉:“打扰你谈情,不好意思。”
心里刺痛一瞬,面上却不改色:“没关系。师哥来了,理应优先接待。”
他眼中似有怒气火焰腾的跳跃起来,仿佛竭力压抑一般:“我们进屋谈!”
我喘一口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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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我拧亮灯:“师哥随便坐,有点乱。”走到冰箱边上,拿出两罐啤酒,熟练起开,递给他一罐。
他接过去,却没喝,直直盯着我:“医生不是说,你的眼睛不能酗酒?”
我笑笑:“少喝些,不碍事。”
……
他终于喝了一口,目光依旧没离开我:“……烨子,你瘦了。”
眼中不争气的一热,依旧强自镇定。
转过身去,故做好奇的面向镜子打量:“真的吗?我倒没发现呢。”
……
“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我笑:“师哥当初已经走了,又何苦再问呢?”
他愕然:“我是走了,可是……”
我打断他:“师哥,我不想听那么多理由……”
任何理由,在最后的结果面前,都是借口。
我冷笑:“听说师哥最近在拍摄天龙期间,带如花美眷喜游云南,各类报道,热火朝天。”
……
已经不记得,为那几则报道醉了几夜,本欲忍住不提,可是话到嘴边,依旧脱口而出。
……
他似又生气:“烨子,不要不可理喻!”
我失笑,原来错的那个人又是我。
他冷道:“刚刚你不也与美女携手同游?”
我别过头去,不想回答。
他大概以为我语塞,语气更加僵硬:“……你说师哥忘了关导的恩,负了你的义,可你不也忘了原来公司的恩,负了娜娜的义?!”
……
我死劲咬住下唇,怕什么话会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回答他,不要听他的!
……可他声音依旧源源的涌入我的耳朵里:
“你知不知道那个海润公司的黑幕?你没听过那个导演和那个作家的事情?那在整个圈子里都不是秘密!……你和那姓林的传绯闻,你看你那
什么动作,什么表情?你怎么越来越堕落?!”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我几乎可以听出里面要喷薄而出的愤怒——
“你丫想出名想疯了啊?你换号码,躲着我,都无所谓,可你这么自暴自弃,你也想变成那堆娱乐圈的垃圾一样?臭名远扬?!”
……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不得不用手暗暗按住。
勉强冷道:“师哥,谢谢您的教诲,您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
我知道,这句话一定会让他的怒火上升到最高点。
……也许潜意识里,我已经按捺不住了吧。
……
果然,下一秒他一把把手里的啤酒摔到一边,伸手狠狠抓住我的衣领,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的怒吼:“……刘烨,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任由他抓着,刻意漠然的不正视他:
“……没什么意思,师哥,刘烨就是想出名,别说传两个绯闻,别说换个公司,就算谁要我和他上床,我也……”
……
轰的一声,我被狠狠的甩到了墙上,额头撞到了硬硬的墙壁,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晃了几下才站住身体。
下一秒他又扑上来,揪住我的身体,狠狠的给了我几拳,都打在我的肚子上,我使劲的推他,却发现几月不见,他的肌肉练得像块硬铁一般,
只能拉动少许,却根本不可能完全脱离开来。
他的拳头还要招呼过来,我忍无可忍,咬了牙,狠狠一个巴掌煽过去——“滚!”
……
他的手还狠狠抓住我的肩头,他的目光狂乱而迷茫,死死的盯着我,目光中却没有任何内容。
我清晰的看到,他左边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我呆呆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
他终于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还是看着我,目光渐渐凉下来。
“……我不该管你的,我是你什么人啊!”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听起来仿佛像哭一样。
“我凭什么打你,我没资格打你,你……”
他那张成熟的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我从未见过的,无限的痛苦。他的眼睛狠命的眨了几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有泪要落下来……
什么都没有,他没有哭,只是咧了咧嘴巴。
他转过身去,顿了一顿,大踏步走到门边,声音沙哑而低沉:“……我走了,刚刚的事,对不起。”
我站在那里,身体动弹不得。
“……以后,你好自为之!”
这最后一句话摔出来的时候,伴着轰然一声门响,他的背影,消失了。
……
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水珠一滴一滴的滴下来,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我的手里,居然还捏着那罐冰冷的啤酒。
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和他作爱的那个夜晚,我把头埋在他沉睡的被子里,想着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
那夜的水珠,也是这样平板麻木的一声声,滴答滴答。
(四十五)
他走了。
手里的啤酒无意识滑脱,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汩汩的白色泡沫涌出来,流到我的脚边。
我伏下身去拾起它,握在手里想了想,又扔掉。
……
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
身体缓缓的顺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地上,我的头埋在膝盖中。
……
我一定是疯了……我那么刺激他,我还和他打架,我……
我一定是疯了。
我一定是疯了。
……
手指微微的痉挛,身体传来隐隐压抑的疼痛,已不知是痛在何方。
终于抬起头来,哆嗦着点起一根烟。
那烟味却无比苦涩,丝毫不能令人放松,吸一口,嗓子连气都喘不上来,咽口口水也困难。
“妈的!假烟!”我忽然狂怒起来,一把把烟盒摔向远处。
犹不解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狠狠的,把那未灭的烟头烫向掌心——
……“嘶拉”一声,彻底的钻心疼痛,皮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咬住了牙关,那疼痛来得如此刺激爽烈,反倒成了快感。
……
这身体上的疼痛,若能与那心上的疼痛相抵,从而减淡几分,我也心甘情愿。
……
实在耐不住那喉咙里的干苦,挣扎着站起身来,晃到桌子前。
拿起玻璃杯,却发现暖水瓶里已经空空如也。
又勉力走进卫生间,把那杯子接到水龙头的下面,哗啦哗啦的接满了一杯冷水,凑到唇边,一口气喝干,心里腾腾的热度,才降了少许。
……
眼前恍恍惚惚,我扶住卫生间的门,脚却迈不出去一步。
身体仿佛飘在空中,绵绵软软。
忽然一阵翻江倒海,那刚刚下肚的冷水,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不测,狂啸着就往外涌来——
“哇——”
连自己都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就吐了一身。
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登时粉碎。
……
我跪坐在地上,心里明白,却站不起身来。
解纽扣的耐心都没有,拼了力哗啦一撕,那沾满秽物的衬衫,就扔到了一边。
竭力抓住浴缸的笼头拧开,热水瞬间喷洒出来,我仰起头,闭上眼睛迎接那激烈的水流。
已经真的是没有了丝毫力气,甚至爬不到浴缸里面,只能靠在外面。
手,无意识的在地面上划过。
……
指尖一凉,我睁开眼睛。原来是落到地上的玻璃杯,透明的残骸,四分五裂。
……
闭上眼睛,艰难的笑下,再笑下。
师哥,师哥,师哥。你把我推入万丈深渊。
你好残忍。
……
被他打过的肚子在疼,撞到的额头在疼,喝过冷水的胃里在疼,眼角一跳一跳的剧烈疼痛——
是不是只有真正的睡去,才能把所有的疼痛,一笔勾销。
迷蒙的水花,沾湿我的身体,我全部的触感……热气蒸腾中,我仿佛身置它方……
……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你却没有感动过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
过完了今天
就不要再见面
我害怕每天醒来想你好几遍
每当我闭上眼
我总是可以看见
失信的诺言全部都会实现
……
是哪里传来的歌声?如此熟悉动听……真想永远都这样安静的听下去……
似乎那眼前黑暗越暗,那歌声就越加清晰……
那就……那就彻底的黑暗吧……
……
抓了身边的冰冷碎片,连咬牙都没有,轻轻松松的顺手在小臂上划下——
居然毫无声息,我以为皮肤划裂应该会有很难听的声音。
也不是很痛。
也可能,是其他的疼痛太深刻,这点疼痛已经排不到前位。
……
渐渐模糊的意识中,我仿佛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哥哥在说:“……其实只有两个人慢慢理解,慢慢沟通,经过漫长的磨合,才能把有棱角的感情磨平,然后更加契合……任何一个棱角没
磨好,就会伤了对方。你懂吗?”
……女孩记者在说:“……他一定没有你爱得深。他隐藏得太好。”
……关导在说:“烨子,既然陈捍东已逝,你又何必,坚持再做坚贞的蓝宇?”
……
我从不后悔自己变成蓝宇,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蓝宇那样,被爱人深爱。
师哥,你又懂吗?
……
我迅速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沉进了那个,飘来歌声的美丽的黑暗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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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似乎在一阵阵发冷,仿佛置身云端,忽上忽下。
那歌声一直在引诱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是一个熟悉的人在深情的召唤。
我喃喃:“师哥……是你吗?”他唱歌真的比我好听多了。
……他什么都比我强。他比我成熟,比我冷静,比我理智,比我演技好,比我人缘佳,比我唱歌好,比我残忍。
他唯一比不上我的,就是他爱我,比不上我爱他。
……
迷糊混沌中,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北方的大山里疯跑——只为追逐一只蝴蝶。
烈日炎炎,照耀着我的头顶,我不停的淌汗。
四周都是杂乱的树枝,荆棘,我跑着,停不下来,尖锐的枝条划破我的身体,一阵阵的刺痛。
那蝴蝶异常美丽,幻化成一团眩目的色彩,在我面前飞舞炫耀,似是讽刺。
可,无论怎样扑,都扑不到——
伤痕累累,却依旧一无所获,多么苦恼。
我一边跑,一边大哭起来。
孩子般绝望无助的哭泣。
……
哭泣间,仿佛天上淋漓的下起雨来——
蝴蝶没有了,我终于停下脚步,孤零零的站在大山里面,仰面望着天。
身上不再灼热,转化为雨水敲打的冰冷。
我突然无比想家。
……
天又一次黑下来,雨,越来越大。
——终于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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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模糊的意识终于回到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感到那个黑暗的世界在一点一滴离我而去,我的耳边,有了不真实的人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说话,嗡嗡的声音,像小时候邻居奶奶家的纺织机。
……
我头疼加生气,是谁这么不知趣,这么吵?!
手里下意识的想抓起点什么摔过去,微微一动才发现身上没有丝毫力气,手连床单都抓不住。
……我想开口骂人,一张嘴,却只发出低得可怕的一声闷哼——“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旁边立刻收声,可只停止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响起。
我头疼得更厉害,刚要愤怒的又开口,却只觉唇边一凉,一股清凉的液体直通入喉——
……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久旱逢甘霖。
连喝了几大口,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能发出了声音:
“……谁?”这一刻竟不知今夕何夕。
……
无人回应。
……
咬了牙缓缓张开眼帘,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坐在床边椅子上,低头倒水的人。
——最不想见到的人。
……
猛的又闭起眼睛,但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这梦,太虚假了些。
……
……不对!
重又迅速睁开眼睛,看向那人。我惊讶失色——
那几乎已经不像是他。
满脸未刮的胡子,脸颊深深凹下去,头发蓬乱,双肩微陷。
此刻,他的眼帘低垂着,认真的倒着水。
……那怎么会是他?
我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爽朗开怀的笑,时而豪气,时而温柔。常常会很大男子主义的发火,即使难过,也不会时刻写在脸上。
……现在这个落魄的男人,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头脑中一片空白。
用力呼吸一口气。
刹时,许多破碎的片段纷之沓来,将我淹没——
……
我自杀了?
(四十六)
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抬起头来,看到我睁着眼睛看他,手微微哆嗦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谁知他只是勉强微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将我的头轻轻的扶住,舀了一勺水,轻轻凑到我的嘴边。
我下意识的张开嘴喝进去,他又舀来一勺,我摇摇头,他却执意的把勺子停留在我的嘴边,我无奈,只得又喝了一口。
他转身把勺子放到水杯里,然后站起身来,拿着杯子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
我脱口而出:“……师哥!”
……
他站住,转过头来:“……怎么了,恩?”
声音哑得不象话,却无比轻缓。
“我……”
我像条刚上岸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怎么这么温柔?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动作温柔,声音温柔,看我的眼神,都温柔到骨子里。
可是那重重的温柔里,我竟能看到无限的哀伤。
……师哥,你怎么了?
……
他见我不开口,轻轻叹了口气,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我去刷杯子,啊。”
我见他转身,心下一寒,几乎不假思索:“……师哥你别走!”
……
他站住,高大宽阔的背影瞬间僵直,一动不动——
……
我怕了,怕了呵。
怕了他转身弃我而去,怕了他从此一去不回,怕了每次分别都是最后一面,怕了他那重复的,在我面前消失的背影……
我终于知道,原来自己脆弱起来,如此可怕。
……近乎哀求的,我把哽咽的声音放低:“……师哥,你别走,好吗?”
……
他终于转过身来,走回来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坐到我的床边,把我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顺手扯一张面纸过来,仔细的给我拭去眼角的冰冷。
声音还是低低:“你的眼睛不能总流泪——”
……
我竭力把头一下子深深的埋进他怀里,发出一声高过一声呜呜的动静。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哭得这么难听,像一只负了伤的动物,垂死的,
粗声粗气的号哭,撕心裂肺。
那么多的委屈,伤害,我等的只是这一个让我哭的怀抱而已。即使抛弃了自尊,抛弃了所有,也在所不惜。
生与死的边缘,我终于明白,爱与恨都那么渺小得可怜。
……
他的手环着我,我在哭泣中感到他的微微颤抖,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极大的恐惧。
我死死抓住他后背的衬衫,迷乱中只感到,那里已然湿透。
都是冷汗。
……
这一场爱情的战役,我们都两败俱伤,没有胜利者。
师哥,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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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关导来了。
他进屋,看到我睁着眼睛看他,眼眶就唰的一下红了。
几步走到我的床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我,努力的笑了一下:“……关导,给您添麻烦了。”
……
胡军无声的拉来一个椅子,示意关导坐下。
他没坐,却坐在了我的床边,伸手来试我额上的温度。
胡军在一旁,声音低低:“已经不烧了。”
……
关导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烨子,你真够意思。”
关导这句北京话说得正宗,我笑了一下:“对不起,我……”
他使劲挥了一下手:“你差点把我心脏搞停了,一句对不起就弥补得了?”
我苦笑,果然是老狐狸,刚醒就讨价还价:“……那,下次我接您戏时降低片酬好了。”
……
关导吐出一口气,面色忧痛:
“烨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摇头,又点头。
……
那天意识之混乱,是前所未有的,平时的我,不可能如此失控。
……然而要全盘否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可能。
事情已经发生,任何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关导摇头:“我们没敢通知你的家人,还好你醒了,要不然……”
下面的话他没说下去,眼眶又红了起来,别过头去。
……我却怵然一惊,心猛的抽痛。
我真该死,竟没想过父母将会如何伤心,实在不孝。
还好只是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二老下半生孤苦无依,我便是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
“对不起……”我喃喃着,也不知是在向谁说。
……
关导叹息:“傻孩子,什么事何至于此?……你不知道那天我们看到你,你躺在浴缸边上,吐得到处都是,手腕上全是鲜血,浴缸里的水都是
红的,我们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你……”
“关导!”
胡军一直站在窗口,背对着我们,忽然开口打断。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背影打了个寒战。
“别说了,他身体还没全好。”
……
他似连脸都不敢转过来。
……
关导立刻收了声音,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剧组已经停工了。”
我内疚:“对不起,关导。”
他摇头:“别轻易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很有重量。”又看我一眼:“若你死了,这三个字无疑于垃圾!”
……他站起身来,转身对胡军道:“我走了,啊。”
胡军微微转身,点头,目送他出门去。
……
然后他低头走过来,声音依旧不高:
“烨子,你要不要再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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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睡得不沉,身上还一阵阵的冒冷汗,手腕上的伤口一直火辣辣的疼痛。
半夜我醒来,想上厕所。
刚想要动一下,忽然听到屋子里有隐约的声音。
我一愣,谁?
……
黑暗中,我的眼睛看东西格外费力。
终于,我看清楚了。
——居然是胡军。
……
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里,头完全埋进面前的膝盖中,脸埋在双手中,完全看不到。
他在哭。
那个曾经爽朗自信的爱着我,也被我爱着的男人。他在哭。
压抑而低沉的,几若不闻的,闷声闷气的,哭泣——
他的双肩在剧烈的颤抖,两脚紧紧的并拢,仿佛生怕哪滴眼泪落到地上,惊醒了别人。
……
我从来不曾见过,这样脆弱的他。
……
看着他哭,我忽然恍惚的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曾经无数次同情过失去蓝宇的捍东,那种痛失所爱的心情,是何等的绝望与哀恸。
蓝宇是残忍的,他除了爱,什么都没留给捍东。
然而在这样的夜晚,在我爱的人无声哭泣的身体面前,我才发现,我是更残忍的那一个。
我若这样死了,连爱都没给他剩下,只让他和悔恨内疚,苦度余生。
……
月色冷清的,从医院的窗口洒进来,一地清辉,风声呜咽。
我终于知道,这一次我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四十七)
第二天的清早,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已经醒了,正在笨手笨脚的把刚打回来的米粥倒进一个小碗里。
我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叫:“师哥……”
他好象又哆嗦了一下,似乎最近,他特别害怕我在身后突然的叫他。
堂堂七尺男儿,仿佛受不起一点惊吓似的。
他放下粥碗,回过头来,勉强笑道:“……恩?”
“我想……”我有些迟疑:“我想打个电话。”
我的手机想必是扔在那个饭店的宾馆房间里,估计早就没电而关机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想找我的人会找不到。
他犹豫了一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来递给我,然后转过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对付那碗粥。
……
我拨通了一串号码,听到那边清亮的声音响起:“喂——”
我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轻松一点:“喂!娜娜吗?”
……
他手里的粥忽然洒了一点出来,他连忙手忙脚乱的扯过纸来擦拭干净。
……
娜娜在那边尖叫起来:“刘烨你这个死人!你死到哪里去了!打你手机也关机!你是拍戏还是坐监狱啊!……”
一开口就像机关枪一样,劈头盖脸而来。我几乎可以想象她跳脚的样子。
我苦笑,这丫头一口一个死字,殊不知还真是猜对了,差一点刘烨就死翘翘应了她的预言。
我语气安慰:“没事,啊。我前几天手机坏了……恩,对,不爱打公用电话,恩……”
……她忽然语气迟疑:“……烨子,你在哪儿?”
我愣一瞬。脱口而出:“片场啊!”
她似乎有些期期艾艾:“……你身边,都谁啊?”
我又一愣,忽然脑子里一闪念,登时反应过来——
我用的是胡军的手机!
……
我倒没想到,她还记得胡军的号码。
又是苦笑,人果然不能撒谎。
“我身边啊……关导,师哥,还有林……”自己的声音,应该很自然吧……听不出什么破绽。
她似乎也自然了些:“……啊,你师哥也去了?”
“恩。”我答的流畅:“来探班。”
……
她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我不跟你多说了啊!我还有节目呢,得赶快去准备了!拜拜——”
我连忙答应:“拜——”
第二个拜字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线了。
……
我有点发呆的盯着那电话,然后自嘲的笑了下。
……
然后又给爸妈拨了个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听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似乎也习惯了我常年在外面拍戏,也很放心的样子,还一个劲儿叮嘱我要注
意身体,多吃东西。
我连声答应着,眼睛却不知不觉又潮了。
……
挂了线,我把电话递还给他,他接过去,握在手里看我:“不打了?”
我笑笑摇头:“不打了,谢谢师哥。”
他把手机随便的揣起来,然后坐到我身边,把已经微凉的粥舀起来,喂我。
我苦笑:“师哥,我自己能吃。”
他却固执的把勺子凑到我的嘴唇边,不动。
我想了想,就要伸手来拿那粥碗。
谁知我的手刚一动,他就低声厉道:“别动。”
我一愣,那粥不知什么时候已进了我的口中,说话不得,只好咽下去。
……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严厉,眼神一下子有些不安,吞吐道:“你……别用你的手,伤还没好呢……”
我又咽下一口粥,目光却注视他。
忽然之间懂得了,他的恐惧。
……他害怕见到那受伤的手臂,那厚厚白色纱布下的伤口。
我那狠狠的一下,不但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大抵,也伤了他的心。从此那入骨的恐惧和慌乱,未曾稍离。
……
我默默的任他喂着,一口一口。
那粥,竟如此苦涩。
******************************************
关导来的时候总给我带各种各样很好吃的水果,我猜他自己比我还爱吃,每次都和我抢,也不脸红。
有次我笑着说关导你要是这么喜欢内地的水果,干脆以后就在内地生根吧。
他笑起来,然后正色道:“我本来就已经开始在内地发展了。”
我惊讶。
他笑笑:“下部戏,我就打算在内地拍的,《画魂》。”
我听关导提起过的,但是这部戏似乎安排的日程很遥远,不知为什么此刻突然拿出来说,不免有些疑问。
“那……《夺情天》呢?”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关导偷眼看了一下在窗边无甚表情的胡军,支吾道:“……不拍了。”
我似有些明白,轻吸口气:“那剧本其实不错。”
关导尴尬笑笑:“以后有机会再谈吧。”
……我没再问。
……
胡军忽然转头,冲关导一笑:“你们先聊,我下楼抽根烟。”
关导点头,看他拿了烟盒火机出门去,笑着对我说:“……病房不许抽烟,这几天估计把他憋坏了。”
我咬了下嘴唇,微微点头:“……给你们都添麻烦了。”
关导摇头,伸手拍拍我的头:“傻孩子,你真是……”
我闭闭眼睛:“关导,那天……那天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
“那天晚上,多亏了林去找我,说胡军来了……”关导轻轻叹息:“当时我正在吃饭,她说看你们两个脸色都很不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让我去看看……”
“我到饭店楼下的时候,正看到胡军冲出来,我拦住他,他好象很生气,一把拨开我的手,我拉住他,跟他吼,他也跟我吼,结果楼下的服务
员都在看我们……后来我大叫了一声:你知不知道烨子为你受了多少罪!他一下子就停住了,木木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看着我。”
“……我们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我缓和了语气,说走吧,跟我回去吧,你们把话说开了,是分是合也和我没关系,像现在这个样子,两
个人都难受。然后我往上走,他就跟了过来……”
……我闭着眼睛,身体的凉意又开始不断的袭来,那夜的纷乱,又不停的涌来:“……然后你们就找到了我?”
关导点头,重重的叹息:“……我们看到你的时候,都傻了……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扑过去了,拉起你就往身上背,背了几下,不知是
腿软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就摔倒了,我连忙去搀他,他站起来,满身满脸都是血水,那种表情……我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他,他好象比你还像
一个死人……”
“……后来把你送到了医院,我不大明白内地医院的手续办理,一直都是他去办,居然没出一点儿错。但是都办完以后,我让他坐下来,他在
椅子上,就一直哆嗦,一直哆嗦……后来我拍他的背说,胡军,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结果他抓着我的衣服,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哭得声嘶
力竭的……”
“他那样子,好象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似的,好象除了哭,也没有别的发泄方式了……”
……关导转过头去,我看见他的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
其实我自己并没意识到。
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
*****************************************
我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胡军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第一次知道他也是这样一个会照顾人的人,每天细心的打点我的一日三餐,事事都替我想到。
有一次他甚至买了些鲜花回来插在我的床头,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他给卢芳送玫瑰那件事,定睛细看,那瓶中果然没有玫瑰。
……
他从不在病房内抽烟,尽管我跟他说了很多次无所谓,他还是坚持拿着火机和烟出门去抽。
他也不在病房内打手机,我从来看不到他和任何人联络的情况,有阵子我甚至以为,他已经不当演员,与世隔绝了。
……
我们很少说话,尤其似乎如避讳一般,彼此都不提起那些过往,仿佛一开口,空气中就有什么阻塞,不能流动般的窒息。
我好几次想和他好好谈谈,可是话到嘴边,看见他憔悴的脸色,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
直到那一天,那两个人的到来……
(四十八)
那天青岛破天荒的下了一场雪,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洁白了。
他正好买了早点回来,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拎着油条小心翼翼的进来,把油条放在桌子上,腾出手来拍身上的雪。
我伸手招呼他过来,帮他拍身后拍不到的地方。
雪在我的掌心化开来,温和的流淌成一汪水,他顺手扯来一块面纸,细心地把我的手擦干净。
我靠在床头,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看着他,心里无比安静。
“师哥……”我叫他。
“恩?”他把纸揉成一团扔掉,回过头来,正对上我的脸,鼻息微微喷到我的世界里来。
那么近……
我几乎是在一个极快的瞬间,感受到他眼里的火焰跳跃起来。
我的呼吸也随之急促。
——但是下一秒立刻恢复得平静无波。
他很快的站起身,冲我笑笑:“……吃早饭吧。”
……
我默默的把油条一块块的撕开,泡进豆浆里。这是东北人的吃法。
看着他大口的喝掉半碗豆浆的样子,目光闪躲着尽量不看我。
我面前的这个他,似乎比以前还要压抑自己。
而现在面对他的每一天,我的心情也无比复杂。倒真的想像刚刚醒来那一刻,能抱着他再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也好过现在这样。
无计可施。
……
我吃完了,胡军把碗接过去,摞到桌子上,帮我拉了拉被子,说了声:“我去刷碗。”然后站起身来往外走——
他还没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我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心下一沉。
最熟悉的苍蝇先扬了扬手里的鲜花:“烨子——我们来看你了!”
随即,他们的目光对上了胡军的。
……
胡军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至于那两个人,离得太远,我眼睛不好,也看不清。
只是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带上了笑:
“啊呀!赵导你们怎么来了,来来来,坐坐坐……”
……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么热情谄媚的语气和他们说话,我看到作家都惊讶的看向我,顺便打了个寒战。
我不理,继续笑:“怎么还劳驾你们亲自来看望我啊,真是的……师哥,你去刷碗吧,我和赵导他们聊聊天!”
……
胡军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竟径直走了回来,把碗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
我更紧张,连忙哈哈:“赵导……坐啊!”
椅子只有两把,胡军坐了一把,导演看看四周,毫不客气的拉过另外一把也坐下了。
剩下作家没椅子,他也毫不在意,居然直接走过来坐到我的床沿,笑着看我:“烨子,你身体怎么这么不好,害得我们总要到医院来看你。”
我勉强笑:“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导演哼一声:“……你都快成为他旗下艺人了,这点小事再查不到,我们还在圈子里混个屁!……对了,你什么病啊?”
……
我眼角扫见胡军脸色越来越冷,心下打鼓,连忙转移话题:
“啊……没什么事儿,我快出院了,出院就可以恢复工作了,不用为我担心……”
……我话音未落就吓了一跳,那作家居然嚣张的把手伸到我脸上来抚摩:“……烨子,你瘦了。”
……
我暗闭眼睛叫声不好,果然只听耳边一声风过,那作家的手已被摔到一边。
我睁开眼睛,身侧的两个男人已经危然而立,隔着一张病床两厢对峙。
我一个翻身,居然猛的跳下床来,终于明白人为什么在危难时刻会有无穷潜力。
我并不怕那两只人渣,只担心胡军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今后圈子里的路,怕是要难走得多。
……
抓起身边床头柜上的苹果,一把塞到作家的手里:“来,吃苹果,可甜了。”
……
那作家盯着胡军,微变的脸色慢慢缓和,终于伸手来接我的苹果。
可我忘了一件事——
……
作家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看到那上面长长刀疤,面色大变:“……烨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伤口还未曾痊愈,被他一抓,疼得闷哼一声,苹果立刻掉落地上。
几乎是在同时,胡军已经抢上前来,一把把我拉过去,挡在我身前。
冷冷道:“烨子怎么样,不劳二位费心!”
……
导演霍地站起身来,作家气得面青唇白,原来就苍白如死的脸现在更像一张一捅就破的纸。
那导演冷笑:“刘烨,想不到你还有为男人自杀的爱好!”
我浑身一抖,手腕上伤口又火灼般剧痛起来,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
忽地感觉到他的手从身后伸过来,用力握住我的——
那温暖而熟悉的触感,终于使我稍稍平静下来。
……
作家忽然恨声道:“烨子,这男人都害得你这样,你还这么死心塌地?”
我想开口,胡军居然已经沉声道:
“烨子没有自杀,至于我和他的事,我们会自行解决,与二位无关!”
……
作家冷笑两声:“胡军,你不怕我们把这些事情透漏出去,你们就身败名裂吗?”
他直视面前二人,冷漠一笑:“我也不是吃素的,你可以试试,看看最后有几个人身败名裂?!”
导演顿时变色,作家也咬了牙。闭上嘴恨恨看着胡军。
……
我在他身后,看着他站在我身前的身影,我熟悉的背部线条,高大而宽阔。
我一直自诩是个独立的男人,可是此刻我才明白——
在他面前,依赖的心情是多么深刻。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现在这样无法形容的幸福感觉……
……
我忽然挣脱了胡军的手,走到他身前,冲着二人笑道:“赵导二位还是先回去吧,刘烨谢谢你们的探望……该签约的时候,我会和二位见面的
!”
……
这是一个绝佳的下台阶,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
果然,那导演略一点头,语带威胁:“……刘烨,别忘了你说过的话!”随即一拉那气得半死的作家,转身而去。
那作家甚至手里还握着那束估计是送给我的玫瑰花。
……
看着病房的门被用力的摔上,我微微一笑。
好在有惊无险。
……
刚一转身,便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我放缓了呼吸,把手搭上他的后背,头靠在他的肩膀。
闭上眼睛,贪婪的找寻他熟悉的气息。
“师哥……”
……
他的手箍得更紧,仿佛一松开我就要飞走一样。
声音低沉:
“……烨子,不要和他们签约。丫都是王八蛋!”
……
好久没听到他京骂,带着渐渐复苏的活力。
我笑,带着无声的隐忍:“好。”
……
“不要和那个作家再接触。”
“好。”
“不要拍《夺情天》。”
“好。”
“不要和那个姓林的女人传绯闻……”
我淡笑:“好。”
“还有……”他的气息有些凝滞:
“……别再伤害你自己!”
“……好。”
……
我抬起头来,傻笑着看他眼睛:“……还有吗?师哥。”
见他摇头,我面色渐渐认真:“……那轮到我有要求。”
他点头:“你说。”
……
我看他眼睛,直到那目光已开始恍惚,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我笑得无害:“闭眼,师哥……”
……
看着面前的男人乖乖的闭上眼,轻笑一声,然后迅速的,毫无顾忌的深吻上他的唇——
噩梦已经过去,我终于,什么都不再想。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你,在你的怀抱里就够了。
师哥,我是不是那个最不贪心,爱你的小孩?
(四十九)
我的身体还算不错,半个月以后,在我自己的执意要求和医生的默许下,终于可以出院了。
剧组上下居然还给我开了个欢迎会,搞得我措手不及。
我刚进门林就开心的扑上来,不过一看到我身边的胡军她就有些胆怯,脚步硬生生停住,站在一边,冲我慢慢甜甜的笑开来。我也冲她点头微
笑示意。
……
除了关导,胡军,和林,没人知道我住院的真实原因。关导对外宣扬的病况是我的角膜炎又复发了,结果大家居然一起送了我一副名牌墨镜当
做康复礼物,我傻笑着一个劲说谢谢谢谢,把那墨镜戴在脸上摆很酷的POSE,又惹得一阵哄堂大笑。
吃饭的时候胡军一直坐在我身边,我要夹稍远一点的菜他就很快的替我夹来,生怕我的手上伤口会碰到什么。
他的动作并不大,只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怎么回事,他忙的时候,我仿佛感到心底的那一点温暖正在慢慢的蔓延开来,很舒服。
吃过饭,补拍了两场戏,导演照顾我第一天开工,便宣布提早休息。
……
大家都散去了,关导嘱咐我们两句也离开了。我和胡军则一起徒步向饭店走回去。
……
月色很好,我们并肩慢慢的走着。
青岛是个很美丽的城市,即使冬天的风吹在身上都很温柔,也并不十分寒冷。
通往饭店的路边就是海,无边夜色下,海水一片淡淡的白,看不清波浪起伏,耳畔只有哗哗的海水的拍打岸边的声音,让人的呼吸都觉得舒爽
静谧。
……
我转头看他,忽然脱口道:
“……我在这拍戏拍了几个月,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海真美。”
他看向我,温和的笑笑,没说什么。
只是伸出手来,拉住我一只手,揣到他的衣袋里去,一个暖和的角落。
……
我吸一口气——
“师哥,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一起散过步了?”
他“恩”了一声:“真的……很久了。”
我微微笑:“师哥,你还记得北京那条小路吗,那年的雪,比今年的大多了……其实,北京的冬天也很有味道,至少可以打雪仗……”
听不到他说话,我自顾自的说:“你知道吗?那次,哥哥来北京,我问他哪个城市适合生活,他说加拿大……”
想起哥哥幸福的样子,我不由得又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
“哥哥说……加拿大的阳光很温暖,但是空气很湿润。那里家家都种好多花,花的品种也不同……那里有好多鹿,鹿还会去啃那些花儿……两
个人住在那里,可以养花,喂鹿……可是还不能让鹿吃了花……”
我喃喃的回忆着那些温暖的画面,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那么甜蜜……
……
茫然中,身子一暖,已在他的怀抱中。他站定了,伸手揽住我。
“……你要是喜欢,哪天,我们也去加拿大。”
……我一下子笑出声音来,抬头直视他:“说好了,师哥不许赖皮!”
“恩,师哥说话算数。”他认真的看我。
我笑得更开心,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弯了腰偏头看他:“师哥,你来追我吧!”
他站在那里摇摇头。
我哼一声,眼珠转转:“……老了?跑不动了?!”
……他忽然一下子冲过来,我哇的一声大叫出来,撒丫子就往饭店跑,他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也听不清喊得是什么。
我边跑边笑,无比开心。
……
师哥,那个加拿大,在这样的雪夜,就像头顶的月亮一样,或盈或缺,永无定数。
然而,它毕竟曾经美丽的,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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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冲进饭店的房间里,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他叉着腰,费力的笑着看我:“……想不到,你小子还跑得挺快!”
我擦头上的汗:“小瞧我?我可是当初校篮球队的队长!”
他有些惊讶,笑道:“真的?……我当初也是校队队长呢。”
我更惊讶,大笑起来:“……好啊!十年中戏,校队队长胜利会师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
眼睛里似乎进了粒沙子,我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揉。
他停住笑声,紧张的走过来,拉开我的手:“怎么了?眼睛又疼了?”
我摇头,半眯着眼睛嘟囔:“……进沙子了。”
他伸出手来,轻轻翻开我的眼皮,然后微微的吹,声音低低:“……好了吗?”
眼泪流出来,沙子似乎消失了,睫毛上沾了水珠,我费力的眨了眨,又笑起来:“好了,师哥真厉害——”
……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我只听到面前他的喘息渐渐沉重,那感觉我再熟悉不过。
眼睛还睁不大开,索性伸出手去摸索他。
他拉住我的手,我顺势扑到他怀里,抱住他,不再放开。
他的唇无声的压下来,我仰起脸迎合,那熟悉的舌急切的席卷在一起,他独特的香烟的味道再次肆无忌惮的侵占我的味蕾……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平时也抽骆驼牌,可是就是没有他口腔中这股浓重的烟味吸引人呢?……我在与他吻到双颊滚烫的时候迷糊的想着。
……他的齿印印上我的锁骨,不轻不重的咬啮。我呻吟出声,狠命的掐他的腰。
他的动作温柔得让我崩溃,我两腿不争气的发软,咬牙切齿:“……师哥,要做……就快点……”
他顿了一下,脸一下子埋到我的项窝,扣住我的身体,两个人一顿挣扎,滚到床上去。
他的手一路下滑,被他碰触的地方如同烧灼般的疼起来……
忽然那个紧要的关口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身体惊悸一颤,登时弓起……一声“师哥”!脱口而出。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潮湿的暧昧……
……他很小心的顾及着我胳膊上的伤,进入的时候我感到他身上也冒出了层层的汗,我甚至握不住他的肩膀,像两尾滑腻的鱼儿相互纠缠。
疼……从来没这么疼过!
下面许久未开的紧窒似乎是在被一点点重新撑开,涨满,他缓缓抽动的时候,那交合的一点和胳膊上的剧烈疼痛同时震起,我下意识的拼命狠
狠咬住嘴唇。
他停住。
我疑惑的睁眼看他。
他眼里犹豫:“……烨子,疼……就别做了……”
那怎么行?!
我拼命摇头,凑上唇去吻他,狠狠的烙下吻痕:“……我不疼,师哥。”
……
天知道,我期待你的怀抱,你的吻,你的动作,你的味道……期待了多久。
差一点,我就期待了一个轮回,一生一世。
这失而复得的喜悦,岂是这小小疼痛,就能停止得了?
……
当我感到整个身体被他完全穿刺的时候,似乎自己所有的水分都蒸发得干净了,我用力的抱住他强壮的肩头,那一刻我宁愿连灵魂都是他的,
连一丝空间也不留给自己……
……那股熟悉的热流奔涌而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几乎,都轻飘飘的到了空中。
(五十)
事后我被他强拉去洗澡,若是以前的我,是死也不肯让他替我洗的。可是现在手上的伤倒成了他光明正大的借口,只好唧唧咕咕的窝在他怀里
蹭进了浴室。
我坐在浴缸里,他细心的用毛巾把我的手包好,不让它碰到水。又拧开花洒,替我冲汗湿了的头发。
我眯起眼睛享受自头顶淋下来的细小温热的水流,恍惚间仿佛是那一年拍《蓝宇》的时候,那简陋的浴室中,我们高声唱着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他凑在我的耳边说你的一切一切我都喜欢……
……身下那私密的地方进了水,又开始隐隐疼痛起来,我下意识的想去触碰,手到了一半却被他拦下来。
他轻声:“我来。”
他跳到浴缸里,一只手扶起我的腰,一只手探向我的后庭。
我不情愿的折腾着,扭来扭去,他沉声:“别动!”
恨恨的瞪他一眼,咕哝两句,还是把手吊上他的脖子。
他声音温柔下来:“……烨子,放松点,你这么紧……小心我再要你一次……”
脸腾的红起来,不满的轻咬他肩膀一口。
真奇怪,他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我有了反应……这人真是可恨。
他轻笑,身后两根手指用了些力度撑开,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来,温热的水涌进去,内壁针刺般的触感袭来,我疼的又打了个哆嗦。
他紧张的看我:“还疼?……”
又咬他一口……口感真好,敢情自己咬上瘾了:“……疼不疼,你试试啊!”
……
他淡淡:“……你想试,也不是不可以。”
猛的睁开眼睛看他,惊讶的笑一下:“胡说八道!”
……
他的唇轻柔的覆上来,暧昧湿润的空气中,我听到他声音低低——
“烨子,以后只要你开心,师哥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
花洒似乎开得更大了些,无数的水珠洒在我们的身上,脸上,热气氤氲……
我的眼睛紧紧的闭起,然而,依旧渐渐的湿润了。
……
热水真好,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儿时母亲的怀抱,水波轻轻荡漾,我仿佛要沉睡过去。
……
忽然被人用力的摇晃,我吓了一跳,不满的挣扎:“干吗啊?!”
睁开眼睛看面前的人,却又让我吃了一惊。
胡军正直直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他的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嘴微微张开,神情痛楚而惊惧。
我吓呆了:“……师哥,你怎么了?”
他依旧盯着我,目光闪烁得飞快,变化莫测,似悲似喜。
半晌,他才稍稍缓和。
可我还是感到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好象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搏斗。
我更加慌乱,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去触碰他的脸:“……师哥?”
……
他霍的闭上眼睛,剧烈的喘息——
一辈子的昨天by娅芙下 一辈子的昨天
我清楚的看见,一滴液体从他的眼角慢慢流淌出来。不是水。
我伸手去抹。
他却抓住了我的手,毫无预警的再次吻我,那吻,竟无比热烈,我几乎融化。
……狠狠的箍住我的腰,动作带了几分粗暴,好象要把我与他合二为一一般。
我的心怦怦的跳:“……师哥你到底怎么了?”
……
我听到他暗哑而痛苦的声音:“……刘烨!你丫……要是再给我玩自杀,我就要你好看!”
他哆嗦着,手几乎在我的腰上狠狠的留下指印。
“……你不知道,刚刚你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手放在外面……那样子……太像……太像……”
……
他终于再也说不下去,自己用力的抹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又狂乱的吻上我——
我任他亲吻,手无力的搭上他的后背。那一刻终于明白,他的痛苦来源何方。
心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那么触目惊心,那么真实。
……
我喃喃:“……对不起,师哥。”
****************************************
我懒懒的躺在他身畔,无聊的用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一圈一圈,一圈一圈。
他低头吻下我湿漉漉的头发:“小心着凉。”顺手把被子往上拉拉。
我抬头:“……师哥,你最近都没工作吗?”
他把我的头发往两边拨了拨:“有,等你拍完《恋之风景》就有了。”
心里有点小小失落,却强笑:“好啊,是哪部大片,和谁合作?”
原来相聚的时间,如此匆匆。
……
他忽然笑起来,用力一抱我:
“大片叫《画魂》……和著名导演关锦鹏,大明星刘烨合作!”
……
我愣愣的看着他。
……忽然一下子翻身扑上去,连踢再打:“好你个胡军,你什么都敢骗我,你这个大骗子,你……”
……
刚刚演完萧峰的男人,武功似乎不大简单,三下五除二把我固定在那里,温柔的笑:“别乱动,小心手上的伤。”
我气鼓鼓的看他:“你和关导都商量好了是不是?”
他点头:“是,只是昨天才最后敲定。”
翻个白眼,这两个人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转念,我嘿嘿笑起来:“师哥……有没有美女配戏?”
他打量我:“有。李嘉欣,伊能静。”
我欢呼:“太好了!都是大美女啊!师哥,你先挑一个,剩下的给我……够意思吧!”
……他的目光危险起来,脸慢慢的凑近。
我瑟缩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立刻咕哝改口:“……合伙打牌。”
……
他看着我,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看着他笑,自己也嘿嘿傻笑起来。
多久,没有和他这样开心的一起笑过了?……
……
忽然想起一件事,心里有些堵,不吐不快:
“师哥,你在云南玩得很开心啊?”声音一变,闷闷的赌气。
他一怔,似乎明白过我说话含义,无奈苦笑一声:
“她去了,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不能不尽丈夫的义务。”
我哼一声。
他叹气:“你也知道,要不是她先到云南,一定要我也过去,我也不可能在你眼睛还病着的时候就离开医院……我把娜娜找来,又交代的那么
清楚,让你醒了给我电话……谁知你小子居然还任性的把号码给换了,害我打听了好多人才知道你去了哪里……”
“停停停!”我震惊的捂住他的嘴,对上他的目光。
“你是说……你跟娜娜交代了这些?”
“是啊!”他老实的点头:“我本来想等你醒了,电话里再跟你说明白一点,可你也不给我电话……”
又想起来什么,打断他:“你跟没跟我说过再见?”
他诧异:“当时你睡着了,我就在你身边说了声再见……声音也不大,怎么,吵醒你了吗?”
……
终于明白了,我的脑袋重重往后一倒,长叹一口气——
娜娜娜娜,你不但跟我隐瞒了事实,竟然还可以把一个“再见”误导我至此。
你的聪明伶俐,快要及上卢芳。女人的精诚合作,果然所向披靡。
……
可我依旧无法怨你。
……
他似有所觉,轻声问:“怎么了?是娜娜没跟你说清楚吗?”
我笑笑:“没什么。”
……伸出手去,勾住他的腰,声音低低的羞愧:“师哥,对不起。”
他凝视我片刻,轻轻翻身把我压在身下,吻我睫毛:“……是我该说对不起。”
我吻住他,在他唇间呢喃,脱口而出——
“……师哥,我不想再失去你。”
“不管你结婚也好,离婚也好……现在这样也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别无所求。
……
他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
“……烨子,你总是让我心疼……疼得想死去。”
……
我笑得灿烂,手无声下移,满意的听到他的抽气——
“……那师哥,我就陪你一起死吧!”
……
我想,我和他,如果没有死在对方的手里。
那么这一生,就一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五十一)
此后拍摄的一个月中,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估计2月可以收工。
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好象真的成了专职照顾我的一样,白天陪我拍戏,晚上和我一起回饭店。
娜娜从没来过电话,卢芳……即使来了电话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与祥和。
总之什么都步上了正轨,仿佛和从前一样。
除了……我小臂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和掌心中一块烟烫的痕迹。
……
有一天晚上我们洗澡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身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痕,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拍天龙八部的时候留下的。我感兴趣的问拍得是
不是特爽?他苦笑说累个半死,你没看我连一天都没休息过?吊威亚的时候差点小命就丢了……导演也挺凶的,总骂人。你以后啊,可不要接
姓张的戏。
我嘻嘻的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才不怕呢,你那天把我骂得那么惨,我以后什么样的骂都能应付了。
……话刚出口我就知道不对,果然他瞬间的脸色就大变,嘴唇苍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半晌才挤出来一句——
“……烨子,师哥再也……再也不那么骂你了!你相信师哥,我……”
我没容他说完就抱住了他,我恨透了自己的残忍,偏偏要下意识的揭开那沉重的伤口,忘记了他能不能接受……
……
他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的微小的后遗症……
有时候晚上做爱的时候他会刻意的把目光避开那些伤痕,否则他甚至无法到达高潮,即使我再温柔的亲吻也无济于事。
他依旧害怕我在后面忽然的叫他,常常是一哆嗦,然后愣一瞬,才慢慢回过头来。
半夜他会忽然把已经朦胧睡着的我用力推醒,我刚睁开眼睛就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我回抱住他的时候,总会摸到一身一手的冷汗……
……
那件事情已经在他的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我知道。
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化解,如果可以,苍天在上,我宁愿承受那种折磨的人,是我。
师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在心底,默默的,一遍一遍的说。
***************************************
在《恋之风景》快要杀青的时候,他跟我说要回公司一趟,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再回来。
我立刻就答应了,我知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提出要离开的。
我帮他打点好行李,又傻笑着推他出门:“走吧走吧,早就和你呆烦了,你不在,我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无奈,揽过我来重重一吻:“我不在,不许胡闹,不许喝酒,不许跟别人打架,不许……”
我跳起来,推开他:“大叔啊!你烦不烦!罗嗦死了。”卖力的继续往外赶着哭笑不得的他:“走吧走吧,我又不是两岁小孩。”
……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间,我 靠在门上,终于微微的笑了下。
似乎有很多事情放开了以后,自己轻松了,也看着别人轻松了。
想得不多,活得才快乐。
……
我知道,情人节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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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那天,恰好是《恋之风景》的杀青。
一个爱情的节日来作为一部爱情电影的结束日期,大家都纷纷赞美这种浪漫的巧合。
只有关导很郁闷,他的男朋友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来青岛陪他,不过在我们的开导下终于面色稍霁,又开起大家的玩笑来。
林很开心,一直叫着晚上大家一起去酒吧Party。我笑着说去是可以啦,但是我不能喝酒。
她撇嘴,偷偷凑过来取笑:“……你师哥不让?”
我斜睨她一眼,拉长了声音:“是——啊——”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目光盈盈的看着我:“你倒不撒谎!”
我耸耸肩,心想本来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干吗要撒谎。
……
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欣赏:
“……烨子,有时候我觉得你的个性真的很特别。”
我看她:“愿闻其详!”
“……有时候你坦白的可爱,可是有时候,你好象又藏了很多心事,什么都不说。”
“你有东北人的豪爽大方,可是骨子里又很敏感……你不怕别人去议论你的感情生活,可是你又很怕你喜欢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我有些意外的笑:“你的意思,我很矛盾?”
“也不是。”她摇头:“我觉得你身上很多特点,但是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有时候会让人有探索的欲望……”
她微笑起来:“……所以烨子,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几乎要爱上你了,你真的有魅力!”
“别别。”我吓得摆起手来:“姐姐饶了我吧。”
她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不忘又拧了我一把:“谁是你姐姐?都把我叫老了!”
我还没等说什么,那边导演已经叫起了开拍。
……
那是最后一场戏,在青岛的一处知名景点“登瀛梨雪”拍摄。当时虽然才是二月,青岛的梨花却已经都纷纷盛开,那“梨雪”果然茫茫如雪,
一片片璀璨晶莹的白色梨花,团团簇簇,真的美不胜收。
林的状态不错,拍了两条就过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的镜头。
剧情要求,我要站在梨树下,缓缓回过头来,看到远处的林,然后表情由了然,转为喜悦,转为期待,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不是很难,但是我NG了好几次也没有过。
导演走过来示意暂停,给我讲戏,关导也走过来给我讲解人物内心,我认真的听,不免有些内疚,暗暗下了决心,下一条一定要过!
……
又一次开拍,我站在梨花树下,慢慢回头——
了然……喜悦……期待……表情变化……
……
我忽然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惊喜大叫出来——
“师哥!”
……
碰的一声,我扫到观察器后面的关导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
这次,又NG了。
不过什么都顾不得了,我一下子向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冲过去,看见他微笑着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我,心情那一瞬间几乎兴奋的
飞扬起来——
不由分说一把把他抱住,那温暖的胸膛几乎令我幸福得窒息过去,我揪住他的胳膊,狠狠打了他一拳: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喜气洋洋的看着他,嘴里却硬邦邦。
他笑着看我:“……给你个惊喜。”
“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又NG了。”我埋怨。
他拉起我的手:“要不怎么能叫‘惊’喜啊?”
……终于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卢芳呢?你不陪她过情人节?”
他摇头:“我把玫瑰给了她,我把日子给你。”
……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都是我熟悉的柔情……
我几乎完全的,融化掉了……
……
“咳……咳咳……”老狐狸的咳嗽不适时的响起,甩着尾巴郁闷的走过来:“我说烨子啊,要谈情,也得把最后这个镜头拍完不是?”
……我还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他伸出手来,轻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我点点头,终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
摄影机开始沙沙的运做,我慢慢回头——
了然……喜悦……期待……一个微笑……
……
有他,站在我的视野里,那目光,如何能不闪亮着喜悦……
梨花漫漫,飘飘而下……
……
导演一声兴奋的:“OK!过——”
大家登时欢呼起来,林叫得最大声:“收——工——啦!”
我大笑,扑到他温暖的怀抱里,叫起来:“走啊,大家喝酒去!”
他一愣,威胁的把手臂收紧:“……我不是告诉你,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喝酒吗?”
……
我嘿嘿的讪笑:“……那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
梨花芬芳,我凑到他的耳边,声音轻轻——
“师哥,情人节快乐。”
(五十二)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跟着一大票人去酒吧喝酒过情人节,老狐狸以哄苍蝇的姿态把我们哄走,林看着我恋恋不舍,又不敢多发一言,那场面实在
好玩极了。
回到房中,被他几乎惩罚性的吻住,最后差点上不来气儿,我的脑袋在他的胳膊里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大口大口喘息:“……你干
吗?要我的命啊。”
他声音微愠:“姓林的那女人看你的眼神不对!”
原来是这样。我哀叹一声:“师哥,我这么英俊潇洒,总不能阻止别人对我的绵绵爱意……呜……”
带着醋意的男人,连吻都是酸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我很认命的想着,用胳膊反圈住他。
……
折腾到半夜,最后又被拖到浴室里去洗澡。无语问苍天中,为什么我的手已经好了他还要坚持替我洗呢?男人养成了坏习惯果然是不好改的。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折腾,我无聊的窝在水里扭着毛巾玩儿。
忽然产生一丝怨念,叽咕道:“……真是的,情人节也不说送个花儿什么的。”
他抬头:“啊?什么?……”好象没大听清。
我一下子从水里扑腾起来,抓着他耍赖:“我!说!没!有!花!儿!”
……
他笑出声音来:“你要花?容易啊。”
“怎么个容易法?”我好奇的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毛巾,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不觉打了个冷颤:“你要干吗?……”
他忽然低下头来,狠狠的在我的胸口亲下去——
我疼得一哆嗦,连忙推他,他已经坏笑着闪开了:
“你看看,这不是花儿?”
我低头,胸口……果然一朵不大不小的……红花……
我@#$%&*$%#@……
……
“不干!”我叫起来:“我也要送你花儿!”
一下子扑了过去——
水声大做!
……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浴缸里折腾的下场就是:浴缸里的水需要重放。
我笑得肚子疼,看着他重新拧开龙头,而卫生间简直成了一片汪洋。
……
电话铃毫无预警的响起,我一愣,跳起来,揪起毛巾擦着身体就往外跑。
他在身后喊:“把衣服披上——”
我大声答应一声,拿起电话接听:“喂?”
“烨子——”
竟是娜娜!
我一愣,心知坏了。
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轻松起来,还带着笑意:
“娜娜啊,哎呀,你看我今天拍戏拍到好晚,都忘了给你打电话,我……”
被她打断:“不用了,烨子。”
我一愣。
她顿了两秒,声音清楚,一字一句——
“我们分手吧。”
……
我又一愣:
“娜娜,不要在情人节开这种玩笑。”
她声音淡淡:“烨子,情人节已经过去了。”
……
我低头看床头柜上的表,果然,已经过了零点。
她的声音,轻轻的从那端飘过来,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哀伤——
“我从情人节的早上就在等你,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一直在想,只要你打来,我就都原谅你,即使见不到你,我们也可以在电话里过一个
美好的情人节……没有玫瑰不要紧,你忙也不要紧,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可以了。”
她似乎微微有些哽咽:
“可是,我一直等到零点,也没有等到你的电话……烨子,你根本就不曾想到我。”
“……烨子,我可以忍受我在你的心目中不是首位,但是我不能忍受,你的心中完全没有我的位置!”
“我一再忍耐你的忽略,可是你从来没有真正理解我的忍耐……是不是注定我爱你就得受这样的伤害?那,烨子,我受够了,可以吗?”
……
她似乎哭出了声音:“……我忍不下去了,我受不下去了,烨子,我们分手吧,你放了我吧!”
……
我的鼻子也在发酸,手机那端的哭声,似乎一声声的,打在我的心上。
“娜娜,对不起。”我轻轻的说:“我们……”
——那边骤然传来了“嘟——嘟——”的忙音,突如其来的重复的冷淡。
……
那手机,在我手心中,攥出了汗水。却迟迟不能从耳边拿开。
……
一件睡衣无声的披在我的身上,身后的人无声而平缓的呼吸。
我低下头去:“……师哥。”
他把我的手机拿开,轻轻放在桌面上,拉我到床上,给我盖上被子。
——他看着我的眼睛:“……明天,去找她吧。”
我涩然的笑:“师哥,我不会给她带来幸福。”
他叹气,大手落在我的肩膀:“……烨子,我们注定自私,那就自私到底吧。”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眼底的淡淡无奈,迷茫,还有哀伤。
我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也和他一样,那是看不到明天,黑夜里无声的流浪。
……
我们可以穿越生与死,却穿不破世人嘲讽的目光。
注定需要自己的面前,有用来隐藏心事的,一道沉重的墙。
师哥,除了能给予彼此的爱情外,我们都是虚伪的人。
***************************************
2月15日,我乘飞机,直飞娜娜所在的城市。
我捧着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她的电视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和她的男搭档并肩出门,说说笑笑,居然很是开心的模样。
我迎上去,拦住她:“娜娜——”
她一愣,看着我,脸色渐渐冷下来:“你来干什么?”绕开我继续向前走。
我追上去:“……娜娜,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今天特意过来的。”
把花顺势往她面前一推:“补送你的情人节玫瑰。喜欢吗?”
她低下头去,不看我:“……烨子,何苦呢?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了。”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冷淡的她。
我苦笑一声:“……那至少要把玫瑰收下吧。”
她轻叹口气,把玫瑰接过去:“谢谢。”然后没有迟疑的转头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她的男搭档——也是我的朋友,走上前来,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好好哄哄吧。”
我无奈的笑:“怕是哄不好了。”
他啧啧:“这么帅的当红大明星,哪有搞不定的?”
……
我叹气。
他不知道,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不是明星。
***********************************
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下,手机又响起来,接听,居然是作家。
苍蝇的声音嗡嗡的有些得意:“烨子,干吗呢?”
我没好气:“不关你事。”
他大笑:“女朋友跑了吧?”
我吸口凉气,果然是苍蝇,哪儿有坏事哪儿有他,索性不吭声。
他笑得诡异:“我可以帮你。”
我嗤笑一声:“怎么帮?”难不成苍蝇还会变成丘比特?
他又嘿嘿了两声:“明天下午,你来**饭店吃饭,就好啦。”
我警戒:“你要干什么?”
他哼一声:“那么紧张干吗?放心吧,你以为只有你那个师哥是正人君子?我是真的想帮你。”
我冷笑:“料你也不敢搞什么花样。”
……
放下电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忽然想给他打个电话说一说,可是号码按到一半,还是犹豫着放下了。
其实,也并不知道,万一真的接通了,该说些什么才好。
***************************************
我在饭店里看见作家和娜娜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娜娜看到我似乎更惊讶,好象作家事先并没说过我也会来。不过她迟疑了一刹,依旧很有风度的坐下了。
我们各点了一杯饮料,三面而坐。
作家开门见山:“今天请你们来,是劝二位复合的。”
娜娜摇头:“不可能。”
作家笑笑:“谢小姐,凡事不要说得那么肯定嘛,你看烨子,为了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瘦了多少啊。”
这苍蝇,说话还真恶心。我和娜娜同时打了个冷颤,娜娜哼了一声不吭气。
那作家并不在意:“……其实谢小姐,复合对于你,是大有好处的。”
娜娜微怔:“为什么。”
作家笑笑:“……谢小姐外貌可人,口才伶俐,头脑也聪明,丝毫不逊于现在很多电视明星,我总觉得,让谢小姐单单做主持人实在是埋没了
人才。”
娜娜目光有些闪烁:“您过奖了。”
“不是过奖。”作家摇头:“如果谢小姐愿意签到我们公司当艺人,向影视圈发展,我们保证谢小姐会大红大紫。我想,演戏的名气和收入,
要远远高于谢小姐现在的吧……如果谢小姐特别钟爱主持事业,我们也不反对你一边拍戏一边主持,也算是两栖明星。”
……我和娜娜都有些发愣。
还是娜娜先开口:“……贵公司……为什么要签我?”
作家大笑:“我们公司只是很欣赏谢小姐而已,只要你和烨子复合,我们立刻签约!”
……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并不放心我,尤其在上次见过胡军以后,他更害怕我会临时变卦,不再签约,他想用娜娜来做牵制我的砝码。他利用我对娜娜的歉疚和需要
,想来一个一箭双雕。
如果娜娜签了他那里,利用我的人气和名气,炒做她是再容易不过,搞不好,还能再捧起一个明日新星。要知道,也不是每个新人都会有这种
可利用的价值。
我摇头,苍蝇果然是苍蝇。
……
娜娜的面色在作家的叙述下转变了几次,最终归于平静。
作家最后靠在椅子上,闲闲的看似无意的笑:“……谢小姐和烨子都是聪明人,这种双赢的事情,值得好好考虑。何况……”
他把头忽然凑到娜娜的面前,声音低低,却也可以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心里并不是你。那么,还是抓紧机会让自己更出色一点吧。”
……
娜娜的身体微微的抖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站起身来,微微点头——
“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五十三)
我和娜娜,默默的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她:“娜娜,你真的要签约?”
她沉默。
我小心翼翼:
“……我知道,你也许不想和我说话,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你跳进火坑……”
“什么是火坑?”她忽然打断我,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
我微怔:“……海润会对艺人很刻薄。”
“那你为什么要签?”她反问。
我哑然。
她冷笑:“烨子,你瞒我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知道她清楚几分,沉吟片刻:“娜娜,娱乐圈也许不是很适合你……”
她咄咄逼人:“那你说什么适合我?”
……
我无话可说。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适合她的。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试图,认真的去了解她。
……
她站在我面前,仰起脸来定定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终于叹息了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娜娜,你要是真的喜欢,那就去做吧。”
……
她的眼睛里忽然渐渐的,浮出了层层水雾,迷迷蒙蒙。
“烨子……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
我看着她。
“……只要你愿意说爱我,我就不签!烨子……从此以后,我就专心做你身后的女人,你是大明星,我就给你洗衣做饭,什么明星,什么名利
,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她抬头,目光里只有我,她的声音痛苦而清晰。我忽然想起那个声如银铃欢快的笑着的小女孩,如今面前这个流着泪恳求爱情的娜娜,我怎样
也不能把她们两个等同起来。
……
我低下头去——
尽管想象过千万种撒谎的方法,然而此刻面对她期待而悲哀的目光,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她说出那句重若千金的承诺。
那样,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对不起,娜娜。
……
许久,她淡淡笑了,笑里没有任何感情。
“……我明白了。”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明天,我会和他们去谈签约的具体事宜。”
“娜娜,你听我说……”我开口,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却诧异的见她灿烂的笑了起来。
那忽然的笑容……却让我竟惊觉,有几分惨烈。
她笑着轻轻挽起我的胳膊,在我面颊上无声的烙上一吻——
“是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还要感谢你!我要开始创造自己的事业了……烨子,以后,我们是最完美的银幕情侣,不是吗?”
她的手冰冷,强行塞进我的掌心中。
“合作愉快!刘烨。”
……
我看着身边的她,那么冷静,那么漠然,与刚刚的楚楚可怜几乎判若两人。
那是娜娜吗?那个我熟悉的,爱着我的小女孩。
当一个女人真的心死如冰,她竟可以这么决绝吗?……甚至狠下心来,拿自己的爱情,和事业做胜利的筹码。
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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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14日,电视剧《画魂》正式开机。
该片为关锦鹏导演年度力作,邀请曾在《蓝宇》中亲密合作的两位新晋影帝胡军刘烨联袂出演,亚洲著名美女李嘉欣,台湾著名影视歌三栖明
星伊能静也将在本剧中有出色表现。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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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读着报纸上对于《画魂》的报道,一边嘿嘿的傻笑着往屋子里面走。
今天是香港开机宴的日子,我刚刚下了飞机就驱车直奔这家著名饭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真算个星星了,一路都有香港的FANS连追带喊不亦
乐乎,小小的虚荣心不由得有点满溢,心情大好。
眼睛不大好用,报纸又挡着前面的路,没注意一个人影闪出来,砰的一声撞上,那人还有点肌肉,很是结实,疼得我哎呀一声。
抬头刚想发飙,那人居然笑起来,一把抢过我的报纸。
那笑声再熟悉不过,我惊喜:“师哥?!——”
他的气息在瞬间笼罩了我,我乐呵呵的定睛看他,一不小心却被他偷吻了一下,耳边只听他轻声道:“……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飞机晚点了……”我解释着,却已经被他拉着向前走去。
……
我们刚刚出现,大堆的记者就蜂拥而上,闪光灯咯嚓咯嚓亮个不停。
我还是老样子,只管缩在他后面,听他应对,闲得无聊就在底下偷偷扯他的衣角,看他底下无声的闪躲,上面却一本正经的答话的样子,真是
让我暗笑到不行。
很奇怪,自己出席任何发布会的时候,虽不至对答如流,可也都不曾怯场过。惟独在他身边,却如此的依赖他。而他,似乎也习惯于让我依赖

……
关导适时的出现,接过了几个棘手的问题,我们两个终于出了一口气,乐得清闲的欣赏老狐狸游刃有余。
两位美女只有李嘉欣前来,出场的时候我还真小小惊艳了一下。
不过目光扫到他眼中的赞赏之时,不禁又咬牙暗里狠狠踩了他一脚,看他吃痛,然后偷笑,率先迎上前去拉着美女的手热情寒暄,管他身后的
目光能杀死几个人。
剧组中很多合作过的伙伴,大家见面的时候都相互笑着招呼,我可以想象,这将会又是一次舒服的工作经历,值得期待。
……
提完问题又被拉到饭店外面去拍照,我们换上与角色有关的衣服,他是一袭灰色长袍。我则是很“文艺”的橘色外套,灰色毛衣,外加一条长
长的白色围巾,李美女是藕荷色旗袍,我和胡军本来在戏中就饰演一对情敌,现在分然而立,倒真带出了几分感觉。
我心情大好,笑得夸张,不时还做出几个搞笑动作。惹得众记者捧腹。
有个记者大叫:“刘烨,跟李嘉欣求个婚吧!弥补田守信的遗憾!”
我在片中饰演的田守信是个柏拉图式的爱情人物,最终也没能和自己的至爱在一起,因为是经典翻拍,所以大家也都了解一二剧情,才有人喊
了出来。
我笑着,忽然看见胡军也站在一边微笑,忽然促狭之心大起,冲那记者一点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认真的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嫁给我吧——”
……
全场静了几秒,登时大哗,一片喝彩声四起,伴着大笑。
连我们三个,也忍俊不禁。
只是可惜,我背对着那些采访的人群,他们只看到我单膝下跪的背影,却不知道,我真正的目光,是看向谁的。
自然也无从而知,我究竟是对谁而说。
……
于是,我笑得更加欢畅了。
……
记者们终于渐渐散去,我们可以坐下来吃饭喝酒,他给我倒上一杯,笑道:“今天高兴,允许你多喝点儿。”
我轻呼一口气:“……师哥,我和她吵架了。”
趁着气氛不错,自然的说出来,不禁有些轻松。
他凝滞一瞬,却没停下倒酒,给自己斟满。
我以为他要劝我,谁知那酒杯在他掌心滑了两圈,被举起来。
他伸出手来揽住我,外人看起来,仿佛师兄弟的亲热。
他笑:“来,少废话,先干了!”
我倒是有些发愣:“……师哥?”
他深深看我:“……烨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
我点头:“好!”
一饮而尽——
……
那天,他喝了很多。
酒过三巡,他醉意盎然,笑得更加开怀,看着我的眼睛闪闪发亮——
“……烨子,你刚刚,还向你师哥求婚?”
我微笑:“开玩笑的,师哥!”
他忽然收敛笑容:“……什……什么玩笑?”
霍然站起,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把拉起我来:“……走!今天就是我们的结婚典礼……我们……我们敬酒去!”
我惊愕,被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每到一桌,他就把我往怀里一揽,酒杯一举,高声大笑道:“……来来,今天是我和烨子的良辰吉日,我们……我们……”
说不下去,索性拍着我:“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煞有介事,一本正经。
……
所有人哄堂大笑,我吓得不轻,却又挣不开他,只好陪他鞠躬,脸上滚烫,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
关导挤过来,使劲拉我:“……他是不是喝多了?”
我急忙点头:“可能是。”
还好知情人都笑而不语,不知道的人,也蒙在鼓里瞎乐和,以为是酒醉的笑话,没人起疑。
关导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记者多,免得惹出麻烦来。”
我连忙应:“好好!”
随即拉着他往外走,还有记者缠着不放,一连串的问——
“刘烨,你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为什么呢?”
随口回答:“……师哥高兴,我就陪着啦。”
……
把记者甩在后面,我终于笑出声音来。
真的很难得,看他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即使,是在酒精的作用下。
都是幸福。
(五十一)
此后拍摄的一个月中,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估计2月可以收工。
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好象真的成了专职照顾我的一样,白天陪我拍戏,晚上和我一起回饭店。
娜娜从没来过电话,卢芳……即使来了电话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与祥和。
总之什么都步上了正轨,仿佛和从前一样。
除了……我小臂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和掌心中一块烟烫的痕迹。
……
有一天晚上我们洗澡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身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痕,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拍天龙八部的时候留下的。我感兴趣的问拍得是
不是特爽?他苦笑说累个半死,你没看我连一天都没休息过?吊威亚的时候差点小命就丢了……导演也挺凶的,总骂人。你以后啊,可不要接
姓张的戏。
我嘻嘻的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才不怕呢,你那天把我骂得那么惨,我以后什么样的骂都能应付了。
……话刚出口我就知道不对,果然他瞬间的脸色就大变,嘴唇苍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半晌才挤出来一句——
“……烨子,师哥再也……再也不那么骂你了!你相信师哥,我……”
我没容他说完就抱住了他,我恨透了自己的残忍,偏偏要下意识的揭开那沉重的伤口,忘记了他能不能接受……
……
他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的微小的后遗症……
有时候晚上做爱的时候他会刻意的把目光避开那些伤痕,否则他甚至无法到达高潮,即使我再温柔的亲吻也无济于事。
他依旧害怕我在后面忽然的叫他,常常是一哆嗦,然后愣一瞬,才慢慢回过头来。
半夜他会忽然把已经朦胧睡着的我用力推醒,我刚睁开眼睛就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我回抱住他的时候,总会摸到一身一手的冷汗……
……
那件事情已经在他的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我知道。
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化解,如果可以,苍天在上,我宁愿承受那种折磨的人,是我。
师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在心底,默默的,一遍一遍的说。
***************************************
在《恋之风景》快要杀青的时候,他跟我说要回公司一趟,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再回来。
我立刻就答应了,我知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提出要离开的。
我帮他打点好行李,又傻笑着推他出门:“走吧走吧,早就和你呆烦了,你不在,我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无奈,揽过我来重重一吻:“我不在,不许胡闹,不许喝酒,不许跟别人打架,不许……”
我跳起来,推开他:“大叔啊!你烦不烦!罗嗦死了。”卖力的继续往外赶着哭笑不得的他:“走吧走吧,我又不是两岁小孩。”
……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间,我 靠在门上,终于微微的笑了下。
似乎有很多事情放开了以后,自己轻松了,也看着别人轻松了。
想得不多,活得才快乐。
……
我知道,情人节快到了。
********************************************
情人节那天,恰好是《恋之风景》的杀青。
一个爱情的节日来作为一部爱情电影的结束日期,大家都纷纷赞美这种浪漫的巧合。
只有关导很郁闷,他的男朋友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来青岛陪他,不过在我们的开导下终于面色稍霁,又开起大家的玩笑来。
林很开心,一直叫着晚上大家一起去酒吧Party。我笑着说去是可以啦,但是我不能喝酒。
她撇嘴,偷偷凑过来取笑:“……你师哥不让?”
我斜睨她一眼,拉长了声音:“是——啊——”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目光盈盈的看着我:“你倒不撒谎!”
我耸耸肩,心想本来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干吗要撒谎。
……
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欣赏:
“……烨子,有时候我觉得你的个性真的很特别。”
我看她:“愿闻其详!”
“……有时候你坦白的可爱,可是有时候,你好象又藏了很多心事,什么都不说。”
“你有东北人的豪爽大方,可是骨子里又很敏感……你不怕别人去议论你的感情生活,可是你又很怕你喜欢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我有些意外的笑:“你的意思,我很矛盾?”
“也不是。”她摇头:“我觉得你身上很多特点,但是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有时候会让人有探索的欲望……”
她微笑起来:“……所以烨子,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几乎要爱上你了,你真的有魅力!”
“别别。”我吓得摆起手来:“姐姐饶了我吧。”
她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不忘又拧了我一把:“谁是你姐姐?都把我叫老了!”
我还没等说什么,那边导演已经叫起了开拍。
……
那是最后一场戏,在青岛的一处知名景点“登瀛梨雪”拍摄。当时虽然才是二月,青岛的梨花却已经都纷纷盛开,那“梨雪”果然茫茫如雪,
一片片璀璨晶莹的白色梨花,团团簇簇,真的美不胜收。
林的状态不错,拍了两条就过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的镜头。
剧情要求,我要站在梨树下,缓缓回过头来,看到远处的林,然后表情由了然,转为喜悦,转为期待,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不是很难,但是我NG了好几次也没有过。
导演走过来示意暂停,给我讲戏,关导也走过来给我讲解人物内心,我认真的听,不免有些内疚,暗暗下了决心,下一条一定要过!
……
又一次开拍,我站在梨花树下,慢慢回头——
了然……喜悦……期待……表情变化……
……
我忽然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惊喜大叫出来——
“师哥!”
……
碰的一声,我扫到观察器后面的关导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
这次,又NG了。
不过什么都顾不得了,我一下子向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冲过去,看见他微笑着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我,心情那一瞬间几乎兴奋的
飞扬起来——
不由分说一把把他抱住,那温暖的胸膛几乎令我幸福得窒息过去,我揪住他的胳膊,狠狠打了他一拳: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喜气洋洋的看着他,嘴里却硬邦邦。
他笑着看我:“……给你个惊喜。”
“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又NG了。”我埋怨。
他拉起我的手:“要不怎么能叫‘惊’喜啊?”
……终于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卢芳呢?你不陪她过情人节?”
他摇头:“我把玫瑰给了她,我把日子给你。”
……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都是我熟悉的柔情……
我几乎完全的,融化掉了……
……
“咳……咳咳……”老狐狸的咳嗽不适时的响起,甩着尾巴郁闷的走过来:“我说烨子啊,要谈情,也得把最后这个镜头拍完不是?”
……我还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他伸出手来,轻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我点点头,终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
摄影机开始沙沙的运做,我慢慢回头——
了然……喜悦……期待……一个微笑……
……
有他,站在我的视野里,那目光,如何能不闪亮着喜悦……
梨花漫漫,飘飘而下……
……
导演一声兴奋的:“OK!过——”
大家登时欢呼起来,林叫得最大声:“收——工——啦!”
我大笑,扑到他温暖的怀抱里,叫起来:“走啊,大家喝酒去!”
他一愣,威胁的把手臂收紧:“……我不是告诉你,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喝酒吗?”
……
我嘿嘿的讪笑:“……那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
梨花芬芳,我凑到他的耳边,声音轻轻——
“师哥,情人节快乐。”
(五十二)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跟着一大票人去酒吧喝酒过情人节,老狐狸以哄苍蝇的姿态把我们哄走,林看着我恋恋不舍,又不敢多发一言,那场面实在
好玩极了。
回到房中,被他几乎惩罚性的吻住,最后差点上不来气儿,我的脑袋在他的胳膊里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大口大口喘息:“……你干
吗?要我的命啊。”
他声音微愠:“姓林的那女人看你的眼神不对!”
原来是这样。我哀叹一声:“师哥,我这么英俊潇洒,总不能阻止别人对我的绵绵爱意……呜……”
带着醋意的男人,连吻都是酸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我很认命的想着,用胳膊反圈住他。
……
折腾到半夜,最后又被拖到浴室里去洗澡。无语问苍天中,为什么我的手已经好了他还要坚持替我洗呢?男人养成了坏习惯果然是不好改的。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折腾,我无聊的窝在水里扭着毛巾玩儿。
忽然产生一丝怨念,叽咕道:“……真是的,情人节也不说送个花儿什么的。”
他抬头:“啊?什么?……”好象没大听清。
我一下子从水里扑腾起来,抓着他耍赖:“我!说!没!有!花!儿!”
……
他笑出声音来:“你要花?容易啊。”
“怎么个容易法?”我好奇的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毛巾,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不觉打了个冷颤:“你要干吗?……”
他忽然低下头来,狠狠的在我的胸口亲下去——
我疼得一哆嗦,连忙推他,他已经坏笑着闪开了:
“你看看,这不是花儿?”
我低头,胸口……果然一朵不大不小的……红花……
我@#$%&*$%#@……
……
“不干!”我叫起来:“我也要送你花儿!”
一下子扑了过去——
水声大做!
……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浴缸里折腾的下场就是:浴缸里的水需要重放。
我笑得肚子疼,看着他重新拧开龙头,而卫生间简直成了一片汪洋。
……
电话铃毫无预警的响起,我一愣,跳起来,揪起毛巾擦着身体就往外跑。
他在身后喊:“把衣服披上——”
我大声答应一声,拿起电话接听:“喂?”
“烨子——”
竟是娜娜!
我一愣,心知坏了。
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轻松起来,还带着笑意:
“娜娜啊,哎呀,你看我今天拍戏拍到好晚,都忘了给你打电话,我……”
被她打断:“不用了,烨子。”
我一愣。
她顿了两秒,声音清楚,一字一句——
“我们分手吧。”
……
我又一愣:
“娜娜,不要在情人节开这种玩笑。”
她声音淡淡:“烨子,情人节已经过去了。”
……
我低头看床头柜上的表,果然,已经过了零点。
她的声音,轻轻的从那端飘过来,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哀伤——
“我从情人节的早上就在等你,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一直在想,只要你打来,我就都原谅你,即使见不到你,我们也可以在电话里过一个
美好的情人节……没有玫瑰不要紧,你忙也不要紧,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可以了。”
她似乎微微有些哽咽:
“可是,我一直等到零点,也没有等到你的电话……烨子,你根本就不曾想到我。”
“……烨子,我可以忍受我在你的心目中不是首位,但是我不能忍受,你的心中完全没有我的位置!”
“我一再忍耐你的忽略,可是你从来没有真正理解我的忍耐……是不是注定我爱你就得受这样的伤害?那,烨子,我受够了,可以吗?”
……
她似乎哭出了声音:“……我忍不下去了,我受不下去了,烨子,我们分手吧,你放了我吧!”
……
我的鼻子也在发酸,手机那端的哭声,似乎一声声的,打在我的心上。
“娜娜,对不起。”我轻轻的说:“我们……”
——那边骤然传来了“嘟——嘟——”的忙音,突如其来的重复的冷淡。
……
那手机,在我手心中,攥出了汗水。却迟迟不能从耳边拿开。
……
一件睡衣无声的披在我的身上,身后的人无声而平缓的呼吸。
我低下头去:“……师哥。”
他把我的手机拿开,轻轻放在桌面上,拉我到床上,给我盖上被子。
——他看着我的眼睛:“……明天,去找她吧。”
我涩然的笑:“师哥,我不会给她带来幸福。”
他叹气,大手落在我的肩膀:“……烨子,我们注定自私,那就自私到底吧。”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眼底的淡淡无奈,迷茫,还有哀伤。
我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也和他一样,那是看不到明天,黑夜里无声的流浪。
……
我们可以穿越生与死,却穿不破世人嘲讽的目光。
注定需要自己的面前,有用来隐藏心事的,一道沉重的墙。
师哥,除了能给予彼此的爱情外,我们都是虚伪的人。
***************************************
2月15日,我乘飞机,直飞娜娜所在的城市。
我捧着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她的电视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和她的男搭档并肩出门,说说笑笑,居然很是开心的模样。
我迎上去,拦住她:“娜娜——”
她一愣,看着我,脸色渐渐冷下来:“你来干什么?”绕开我继续向前走。
我追上去:“……娜娜,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今天特意过来的。”
把花顺势往她面前一推:“补送你的情人节玫瑰。喜欢吗?”
她低下头去,不看我:“……烨子,何苦呢?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了。”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冷淡的她。
我苦笑一声:“……那至少要把玫瑰收下吧。”
她轻叹口气,把玫瑰接过去:“谢谢。”然后没有迟疑的转头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她的男搭档——也是我的朋友,走上前来,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好好哄哄吧。”
我无奈的笑:“怕是哄不好了。”
他啧啧:“这么帅的当红大明星,哪有搞不定的?”
……
我叹气。
他不知道,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不是明星。
***********************************
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下,手机又响起来,接听,居然是作家。
苍蝇的声音嗡嗡的有些得意:“烨子,干吗呢?”
我没好气:“不关你事。”
他大笑:“女朋友跑了吧?”
我吸口凉气,果然是苍蝇,哪儿有坏事哪儿有他,索性不吭声。
他笑得诡异:“我可以帮你。”
我嗤笑一声:“怎么帮?”难不成苍蝇还会变成丘比特?
他又嘿嘿了两声:“明天下午,你来**饭店吃饭,就好啦。”
我警戒:“你要干什么?”
他哼一声:“那么紧张干吗?放心吧,你以为只有你那个师哥是正人君子?我是真的想帮你。”
我冷笑:“料你也不敢搞什么花样。”
……
放下电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忽然想给他打个电话说一说,可是号码按到一半,还是犹豫着放下了。
其实,也并不知道,万一真的接通了,该说些什么才好。
***************************************
我在饭店里看见作家和娜娜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娜娜看到我似乎更惊讶,好象作家事先并没说过我也会来。不过她迟疑了一刹,依旧很有风度的坐下了。
我们各点了一杯饮料,三面而坐。
作家开门见山:“今天请你们来,是劝二位复合的。”
娜娜摇头:“不可能。”
作家笑笑:“谢小姐,凡事不要说得那么肯定嘛,你看烨子,为了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瘦了多少啊。”
这苍蝇,说话还真恶心。我和娜娜同时打了个冷颤,娜娜哼了一声不吭气。
那作家并不在意:“……其实谢小姐,复合对于你,是大有好处的。”
娜娜微怔:“为什么。”
作家笑笑:“……谢小姐外貌可人,口才伶俐,头脑也聪明,丝毫不逊于现在很多电视明星,我总觉得,让谢小姐单单做主持人实在是埋没了
人才。”
娜娜目光有些闪烁:“您过奖了。”
“不是过奖。”作家摇头:“如果谢小姐愿意签到我们公司当艺人,向影视圈发展,我们保证谢小姐会大红大紫。我想,演戏的名气和收入,
要远远高于谢小姐现在的吧……如果谢小姐特别钟爱主持事业,我们也不反对你一边拍戏一边主持,也算是两栖明星。”
……我和娜娜都有些发愣。
还是娜娜先开口:“……贵公司……为什么要签我?”
作家大笑:“我们公司只是很欣赏谢小姐而已,只要你和烨子复合,我们立刻签约!”
……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并不放心我,尤其在上次见过胡军以后,他更害怕我会临时变卦,不再签约,他想用娜娜来做牵制我的砝码。他利用我对娜娜的歉疚和需要
,想来一个一箭双雕。
如果娜娜签了他那里,利用我的人气和名气,炒做她是再容易不过,搞不好,还能再捧起一个明日新星。要知道,也不是每个新人都会有这种
可利用的价值。
我摇头,苍蝇果然是苍蝇。
……
娜娜的面色在作家的叙述下转变了几次,最终归于平静。
作家最后靠在椅子上,闲闲的看似无意的笑:“……谢小姐和烨子都是聪明人,这种双赢的事情,值得好好考虑。何况……”
他把头忽然凑到娜娜的面前,声音低低,却也可以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心里并不是你。那么,还是抓紧机会让自己更出色一点吧。”
……
娜娜的身体微微的抖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站起身来,微微点头——
“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五十三)
我和娜娜,默默的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她:“娜娜,你真的要签约?”
她沉默。
我小心翼翼:
“……我知道,你也许不想和我说话,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你跳进火坑……”
“什么是火坑?”她忽然打断我,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
我微怔:“……海润会对艺人很刻薄。”
“那你为什么要签?”她反问。
我哑然。
她冷笑:“烨子,你瞒我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知道她清楚几分,沉吟片刻:“娜娜,娱乐圈也许不是很适合你……”
她咄咄逼人:“那你说什么适合我?”
……
我无话可说。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适合她的。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试图,认真的去了解她。
……
她站在我面前,仰起脸来定定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终于叹息了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娜娜,你要是真的喜欢,那就去做吧。”
……
她的眼睛里忽然渐渐的,浮出了层层水雾,迷迷蒙蒙。
“烨子……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
我看着她。
“……只要你愿意说爱我,我就不签!烨子……从此以后,我就专心做你身后的女人,你是大明星,我就给你洗衣做饭,什么明星,什么名利
,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她抬头,目光里只有我,她的声音痛苦而清晰。我忽然想起那个声如银铃欢快的笑着的小女孩,如今面前这个流着泪恳求爱情的娜娜,我怎样
也不能把她们两个等同起来。
……
我低下头去——
尽管想象过千万种撒谎的方法,然而此刻面对她期待而悲哀的目光,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她说出那句重若千金的承诺。
那样,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对不起,娜娜。
……
许久,她淡淡笑了,笑里没有任何感情。
“……我明白了。”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明天,我会和他们去谈签约的具体事宜。”
“娜娜,你听我说……”我开口,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却诧异的见她灿烂的笑了起来。
那忽然的笑容……却让我竟惊觉,有几分惨烈。
她笑着轻轻挽起我的胳膊,在我面颊上无声的烙上一吻——
“是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还要感谢你!我要开始创造自己的事业了……烨子,以后,我们是最完美的银幕情侣,不是吗?”
她的手冰冷,强行塞进我的掌心中。
“合作愉快!刘烨。”
……
我看着身边的她,那么冷静,那么漠然,与刚刚的楚楚可怜几乎判若两人。
那是娜娜吗?那个我熟悉的,爱着我的小女孩。
当一个女人真的心死如冰,她竟可以这么决绝吗?……甚至狠下心来,拿自己的爱情,和事业做胜利的筹码。
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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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14日,电视剧《画魂》正式开机。
该片为关锦鹏导演年度力作,邀请曾在《蓝宇》中亲密合作的两位新晋影帝胡军刘烨联袂出演,亚洲著名美女李嘉欣,台湾著名影视歌三栖明
星伊能静也将在本剧中有出色表现。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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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读着报纸上对于《画魂》的报道,一边嘿嘿的傻笑着往屋子里面走。
今天是香港开机宴的日子,我刚刚下了飞机就驱车直奔这家著名饭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真算个星星了,一路都有香港的FANS连追带喊不亦
乐乎,小小的虚荣心不由得有点满溢,心情大好。
眼睛不大好用,报纸又挡着前面的路,没注意一个人影闪出来,砰的一声撞上,那人还有点肌肉,很是结实,疼得我哎呀一声。
抬头刚想发飙,那人居然笑起来,一把抢过我的报纸。
那笑声再熟悉不过,我惊喜:“师哥?!——”
他的气息在瞬间笼罩了我,我乐呵呵的定睛看他,一不小心却被他偷吻了一下,耳边只听他轻声道:“……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飞机晚点了……”我解释着,却已经被他拉着向前走去。
……
我们刚刚出现,大堆的记者就蜂拥而上,闪光灯咯嚓咯嚓亮个不停。
我还是老样子,只管缩在他后面,听他应对,闲得无聊就在底下偷偷扯他的衣角,看他底下无声的闪躲,上面却一本正经的答话的样子,真是
让我暗笑到不行。
很奇怪,自己出席任何发布会的时候,虽不至对答如流,可也都不曾怯场过。惟独在他身边,却如此的依赖他。而他,似乎也习惯于让我依赖

……
关导适时的出现,接过了几个棘手的问题,我们两个终于出了一口气,乐得清闲的欣赏老狐狸游刃有余。
两位美女只有李嘉欣前来,出场的时候我还真小小惊艳了一下。
不过目光扫到他眼中的赞赏之时,不禁又咬牙暗里狠狠踩了他一脚,看他吃痛,然后偷笑,率先迎上前去拉着美女的手热情寒暄,管他身后的
目光能杀死几个人。
剧组中很多合作过的伙伴,大家见面的时候都相互笑着招呼,我可以想象,这将会又是一次舒服的工作经历,值得期待。
……
提完问题又被拉到饭店外面去拍照,我们换上与角色有关的衣服,他是一袭灰色长袍。我则是很“文艺”的橘色外套,灰色毛衣,外加一条长
长的白色围巾,李美女是藕荷色旗袍,我和胡军本来在戏中就饰演一对情敌,现在分然而立,倒真带出了几分感觉。
我心情大好,笑得夸张,不时还做出几个搞笑动作。惹得众记者捧腹。
有个记者大叫:“刘烨,跟李嘉欣求个婚吧!弥补田守信的遗憾!”
我在片中饰演的田守信是个柏拉图式的爱情人物,最终也没能和自己的至爱在一起,因为是经典翻拍,所以大家也都了解一二剧情,才有人喊
了出来。
我笑着,忽然看见胡军也站在一边微笑,忽然促狭之心大起,冲那记者一点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认真的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嫁给我吧——”
……
全场静了几秒,登时大哗,一片喝彩声四起,伴着大笑。
连我们三个,也忍俊不禁。
只是可惜,我背对着那些采访的人群,他们只看到我单膝下跪的背影,却不知道,我真正的目光,是看向谁的。
自然也无从而知,我究竟是对谁而说。
……
于是,我笑得更加欢畅了。
……
记者们终于渐渐散去,我们可以坐下来吃饭喝酒,他给我倒上一杯,笑道:“今天高兴,允许你多喝点儿。”
我轻呼一口气:“……师哥,我和她吵架了。”
趁着气氛不错,自然的说出来,不禁有些轻松。
他凝滞一瞬,却没停下倒酒,给自己斟满。
我以为他要劝我,谁知那酒杯在他掌心滑了两圈,被举起来。
他伸出手来揽住我,外人看起来,仿佛师兄弟的亲热。
他笑:“来,少废话,先干了!”
我倒是有些发愣:“……师哥?”
他深深看我:“……烨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
我点头:“好!”
一饮而尽——
……
那天,他喝了很多。
酒过三巡,他醉意盎然,笑得更加开怀,看着我的眼睛闪闪发亮——
“……烨子,你刚刚,还向你师哥求婚?”
我微笑:“开玩笑的,师哥!”
他忽然收敛笑容:“……什……什么玩笑?”
霍然站起,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把拉起我来:“……走!今天就是我们的结婚典礼……我们……我们敬酒去!”
我惊愕,被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每到一桌,他就把我往怀里一揽,酒杯一举,高声大笑道:“……来来,今天是我和烨子的良辰吉日,我们……我们……”
说不下去,索性拍着我:“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煞有介事,一本正经。
……
所有人哄堂大笑,我吓得不轻,却又挣不开他,只好陪他鞠躬,脸上滚烫,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
关导挤过来,使劲拉我:“……他是不是喝多了?”
我急忙点头:“可能是。”
还好知情人都笑而不语,不知道的人,也蒙在鼓里瞎乐和,以为是酒醉的笑话,没人起疑。
关导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记者多,免得惹出麻烦来。”
我连忙应:“好好!”
随即拉着他往外走,还有记者缠着不放,一连串的问——
“刘烨,你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为什么呢?”
随口回答:“……师哥高兴,我就陪着啦。”
……
把记者甩在后面,我终于笑出声音来。
真的很难得,看他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即使,是在酒精的作用下。
都是幸福。
(五十六)
非典愈演愈烈,电视上每天占用大段的黄金时间来宣传怎样保护自己不被传染以及对白衣天使的赞美表扬。生命在这样的时刻好象如豆烛火,
一个呼吸不畅,许就灭落,从此天人永隔,更甚者,还不单单是害了自己。
我们已不能轻易出门,除了片场和住处,哪里都不能去。统一由剧务采买饭菜回来,吃饭的时候都离得远远,一个人打个喷嚏或是咳嗽一声,
就引起一阵无声的恐慌,纷纷闪躲。
娜娜给我打了个电话,例行公事般嘱咐我注意身体,然后听到有清脆声音的小男生的在不远处亲昵的叫她名字,她笑着跟我说拜拜,我说拜拜

她的城市并未传染起来,大可高枕无忧。至于我的生死,千里之外,也和她无关了。
倒是爸妈,打了无数个电话,问我剧组要不要休息,只好强作欢颜的安慰道没事没事,看新闻报得那么凶,其实根本没那么厉害,不用担心我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担心的事情,却很快来临。
……
胡军因在金紫荆奖上大放异彩,被香港一票著名导演及演员赏识,于是邀他出演当前正火的《无间道2》,戏份也并不轻。
我知这是那日礼貌对待刘天王的间接成果,给足了面子,那天王定会还些薄礼,已够对方吃得开。
然而这好事,此时变成坏事。
《无间道》全港宣传,新闻发布会,所有参演明星纷纷出场,媒体大军也要蜂拥而上,胡军势必要赶赴香港一起宣传。铺天盖地,空前规模。
可是SARS当头,谁敢保证这大陆的到了香港不被隔离,或是自香港回到大陆,不被隔离?
这种特殊的时间里,“隔离”其实不亚于宣判了死缓,虽未最后砍头定论,可是已经会令外界拿看必死之人的眼神怜悯叹息。即使自己没有,
也不知会被隔离区里哪颗病菌传染上,死得冤枉。
……
我说,师哥,你不要去。
他摇头:烨子,这是绝好机会,错过了可能再无第二次。
我说师哥,出名的机会那么多,何苦一定要盯死这一次?
……
他重重叹气,看我良久:烨子,我不是你,我已经不再年轻。
……
我被这话生生梗住,张了几张嘴,最终还是别过头去。
——师哥,我不想做唐先生。
多么重的一句话,咬牙迸出,知道自己是没这个资格的,却也顾不得许多。
……
他伸出手来抚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像细水流过安静的鹅卵石,温润无声。
要是命中注定,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到不了我们的身上。
烨子,我会为了你,好好活着。
……
师哥,这是你的承诺。尽管你的承诺很少兑现,但是我依旧希望,这是你唯一兑现的一个。
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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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日,胡军自上海飞抵香港参加《无间道》新闻发布会,神采奕奕,与众星一起接受采访。
《无间道》主演全员到齐,宣传声势浩大,媒体一致预测,其拍摄前景一片光明,票房将持续走高。
圆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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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守信冷漠的推开爱米:对不起,我们这不是爱情——
如愿看到她眼里的绝望。
……
关导点头:“OK,过!”
走过来赞赏的轻轻拍我:“烨子,眼里的冷酷,越来越对味了。”
对戏的伊能静,已是妈妈却还美得风韵犹存,微笑走过来:“是啊,看烨子眼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还真把我吓得打了个冷战呢。

……
我笑笑,应付的点头,回头到包里去拿水喝。
我有什么心情周旋于这其中?满心里全是那人,就像一个小型龙卷风,刮过来刮过去,什么多余的事儿,都扫荡得干干净净。他怎么样?飞机
上戴口罩了吗?那么多人的发布会,会有病菌吗?香港方面没有为难他吗?回来会不会顺利呢?……
忽然狠狠的把瓶子往包里一摔,发出砰然的闷响!
有人侧目,一眼瞪回去,那边登时凛声。
……
“哗啦”一声,报纸在我面前展开,李花瓶一脸焦虑——
“烨子!胡军大概真的要被隔离!”
心突得跳起来,狂乱得几乎找不到方向,一把抓过报纸,眼神却不定的晃了好几圈,都找不到确切的文字所在。
终于看到——
“胡军香港归来 大陆方意欲将其隔离!”
……
眼前的标题跳跃了几下,详细内容已无心再看,几乎是刹时从椅子上跃起。
冲到关导面前:“——我要请假!”
他看我:“烨子你……”
我提高声音,重复我的话:“我!要!请!假!”
……
今天就是他回来的日子,如果要隔离,至少,我还有机会在机场再看到他一眼。
从小妈说我命好,要是可能,我只想抱他一下,我想把自己的好命传给他……
我从来不像现在这样信命!不管他是被隔离还是怎样,我只要他活下来,站在我面前。
……
已经不再去听关导的话,转身我拎起包,那扇为了拍戏而搭建的朱红色的古门,被我狠狠的,摔在了身后。
********************************
机场中人流并不稀少,我在人群中穿来挤去,连口罩也没带。
机场广播适时的响起:香港飞至上海的航班即将抵达。
我呼呼的喘息,四处寻找有没有身穿白衣的大队人马,生怕像电视上演得那样,呼啦啦包围了一片:我们要隔离某某航班/车次上的某某人……
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一切都秩序正常,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好容易稍稍平静,才不由得取笑下自己的想象力居然这么丰富,怎么会有那么戏剧化的场面?果然是关心则乱,慌了手脚。
……
心还是突突的跳,眼角居然也开始一并捣乱,隐约的发黑,飕飕的像无数只蚂蚁在快速爬走。
……
忽然想起,自己割腕那次,那个人,他等在急救室门外,会是何等心情?
怕是比此刻的我,更恐惧上千倍万倍,心潮汹涌,怎么负荷?
我残忍且自私,今日得报,已是老天垂怜。
……
我个儿高,在人群中探出头去,遥遥远望,迫切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
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黑色的皮装外套,拎着同色的皮箱,戴着墨镜,大步行出来,看不出面上表情。
心猛得抽紧,只想冲上前去,摘下他的墨镜,让他看看我眼底神情,是怎样的慌乱。
只迈开两步,我生生停在那里。
不能前行。
……
——我看到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已经快我许多的,冲上前去,一并扎入那个我熟悉的怀抱中。
那怀中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似有诧异,却也低下头去,不知在劝慰什么,轻声细语。
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看那亲密图景。
多动人的,天伦之乐。
……
终于一家子分开来,他接过女人手中的孩子,轻轻举了举,孩子笑起来。
二人并肩,向外面走去。
其实我们之间隔的距离并不长,只是那么多人横亘其中,即使呼喊,也未必听见。
眼睁睁的,越来越远。
……
中国人外国人,红头发黄头发黑头发,有人推车有人拎箱,还有人送花和拥抱。机场是离别和相聚,最好的代言地方。
似有谁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毫无所觉。
机场广播一再响起,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
卢芳,九儿。
好久不见。
但愿未见。
(五十七)
走出机场,连车都懒得伸手去打,晃晃悠悠上了一辆机场大巴,脑袋窝在衣领里面,不吭声的看外面的天空,马路,戴着白口罩的人群涌动。
不知晃悠了多久,有人叫着终点到了,又站起身来,随着人流走下去。正好看到地铁,买了张票又上去。
地铁上人更多些,只好站着,手握把手摇摇摆摆,地铁外是黑暗的世界,呼啸即过。
……
有个人打量我半晌,终于迟疑的探过头来:“请问,你是不是刘……”
我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冲他龇牙一乐,估计五官都移了位置。那老兄立马吓得缩回了脑袋,估计以为自己眼花,招惹到了疯子。
……
地铁坐到了尽头,下来,再坐回去。
坐够了,随便挑一站下来,站里高大的柱子,绕那柱子一圈圈的旋转,再慢慢的顺着地铁的边缘往前走。
有大妈喊我:“小伙子,别往边儿上走了,那里没厕所!”
我乐一下,又不乐了。蹲下去,看着地铁来来往往,停下开走,目光懒散茫然。
……
不能太早回去,回去了,就要碰上。
碰上了还是小问题,更大的问题是,今天我不能回到他那里去住了。
……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中学时学的一阕词,语文不好,记得也不全,只有几句格外清晰,此时连着串儿往外蹦。什么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
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古人真是伟大,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上海五月,乍暖还寒,的确很难休息得好。
我现在,就不知道晚上该怎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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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拖着两条逛得麻木的腿蹭回去,远远看到那扇朱红大门在风里歪斜着晃荡,想必是被我跑出去的时候用力摔惨了,苦笑一声,也不知
道要多少天的片酬才能赔得起。
本以为他们已经回了饭店,谁知这世界就是偏巧,一抬眼冤家路窄,正正打了个照面。
只愣了半秒不到,瞬间川剧变脸,笑意盈盈,迎上前去。
那一家三口正看着我,也停在那里。
刻意忽略他脸上神情,我微笑招呼:“嫂子,好久不见。”
她温柔似水——
“是烨子啊,真是好久不见了!……看你这师哥也不说想着你,请你去家里吃个饭,他粗心,你可别怪他。”
我微微颔首:“嫂子真客气,你们都那么忙,怎么好意思打扰?”
她笑得意味深长,我泰然自若。
看到那怀里的小女孩,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我,不由得心里一跳,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好可爱的孩子,叫九儿吧?”
卢芳笑得更加灿烂:“是啊。”
似乎刻意又似无意的往我面前一抱,逗那孩子说话——
“叫哥哥,叫哥哥!……快叫烨子哥哥啊!”
……
哥哥。哥哥?
那身边男人是她爸爸,却叫我哥哥。好讽刺的称呼。一语道破天机。
卢芳,你果然是女人中的极品,不露声色的下马威,把我震得再无二话。
……
我淡笑:“不早了,我还得回剧组赶几场戏,嫂子你一路也辛苦了,陪师哥回饭店早点休息吧。”
又抬头诚恳看向他:“师哥,今天关导也没安排你的戏,早点睡吧,明早见。”
他眼睛依旧在墨镜下,深深浅浅,模糊不清。
……
卢芳点头谢道:“烨子,那你就多费心了,明天见。”
遂拉着老公,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缓缓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多动人的画面。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从容优雅,温柔灿烂。
迈步走进那扇风雨飘摇的大门——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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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花瓶讲了个笑话,我和伊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其实那笑话并不好笑,只是花瓶的普通话实在太烂,听起来竟有几分似当年的关导,把我的眼
泪都生生乐出来。
胡军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默背台词,他请假多日,回来需要补的戏份实在太多。
卢芳在不远处,剧组为拍戏搭建的小花圃那里,逗着九儿玩耍,目光偶尔会轻轻飘过来,只落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报上新闻已经辟谣,道从未有过要隔离胡军一事,他也接受了采访,顺便宣传了下《画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但是卢芳并未离开,听说北京因为非典已成危城,留在已经有些平息的上海无疑是上上之举,她从来都聪明理智,懂得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
……
剧务抱进来一箱盒饭,招呼道:“来来,开饭了——”
我懒洋洋的窝在椅子上不动,关导已经过去拿起一盒打开,笑着对我喊道:“烨子,有你最爱吃的排骨!”
我恩了一声,依旧没有挤上前去抢的欲望,听到排骨那两个字都有反胃的感觉。
李花瓶很好心的给我拿来一盒:“来,烨子,吃饭吧。”
点点头谢她的好意,慢吞吞的翻开盒盖,扒了两口,味同嚼蜡。
……
花圃边上,九儿坐在胡军的腿上玩,他正在努力的企图把一个奶嘴从九儿的手里抢出来,好让她去喝卢芳手里的牛奶。卢芳在一边笑得无比开
心,把一块刚刚去了骨头的排骨肉塞到他的嘴里。
……
我嚼着饭菜,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好扔下饭盒起身,大步走开。
李花瓶诧异的喊我:“烨子,你做什么?——”
“上厕所!”我挥挥手:“早上大概吃坏肚子了!”
李花瓶更诧异,高声叫道:“——可你早上明明没吃饭?”
……
我“哗啦”掬了一捧水到自己的脸上,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刚刚狂吐了一大气,吐得眼前阵阵发黑。我拧开水龙头,看着那些秽物顺着水流慢慢消失不见。心里居然很平静。
这是早该想见的场面,本来不必如此,只怪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是差了一点。
……
想也知道,那孩子是致命的法宝,天真的格格一笑,谁能不缴械投降?
何况,亲情观念强烈如他。
……
想起很久以前,哪一个夜晚,他躺在我身边,给我讲他的家庭——
“我出身军人家庭,小时候,我爸管我极严,动不动就打上一顿,凡事都要求我中规中矩,不能越轨……那时候我很皮,常常会做一些把人家
轮胎灌上水泥之类的事情,我爸打我的时候,我不还手,就咬牙硬抗。他打我左脸,我就把右脸也送上去……”
“……我们家都是搞音乐的,我爸和我伯父从小让我学小提琴,就把我关在厕所里让我拉琴,什么都没有,一拉就是一天,那滋味……最后真
的都快要崩溃了……”
我问他:那你不恨你爸?
他摇头:“我总觉得,我是小辈,这就是我该受的。而且,我爸尽管打我,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和我妈,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陪在我
身边,一个很完整的家,鼓励我,也批评我,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
我走出来,在远远的地方,静静的看那甜蜜图景,还在不厌其烦的互相喂饭,笑得灿烂。
原来,三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至于两个人,只是露水鸳鸯,不是家。
……
我不怪他难以取舍,也相信他并非被逼迫。一个人要是铁了心思做什么,没有谁能逼得了谁。
必然有他心甘情愿之处,必然是我给不了的幸福。
然而可惜,我爱的也正是这个,难以割舍的他。
(五十八)
我拍拍关导的肩:“关导,今天我加夜戏吧。”
关导惊讶的抬头:“你还加?都连加三天了,不要命了?”
我皱眉:“我又不用你加片酬。”
噎得他一翻白眼:“……和片酬没关系,OK?看看你那脸色,我可不是虐待演员的导演。”
我还没等开口,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关导,今天我加夜戏吧。”
……
我没回头。
关导喘口气:“……我挑的演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敬业啊!”语带讽刺。
我面不改色:“我先提的,我加!”
他声音平静:“我好多天没拍夜戏了,我加。”
“我晚上没事儿,闲得慌,我加。”
“我也没事儿,我……”
“师哥你回去陪老婆吧,我加。”
“刘烨你——”
……
“别吵了!”关导蹭的站起身来,倒把我们两个人吓了一跳:“较什么劲,有话不会好好说啊!”他的北京话居然还带了点上海腔,一人瞪了
一眼——
“谁!也!不!加!我要休息!”
大导演甩下结束语后扬长而去,留下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干站着。
……
半晌我慢悠悠的开口——
“他心里烦……他男朋友在香港,那边非典闹得正厉害。”
他在身后,声音也不高:
“我知道。”
……
忽然异口同声——
“他真不敬业!”
……
愕然的转头和他对望,如愿看到他眼里一丝笑意漾开来。
恍然是很多年前,那两个因为一通电话而嫉妒得大吵的小气男人,恶狠狠的互骂对方不敬业,明朗的冬日下午,那暧昧温和的旅馆房间。
我也笑了,走上两步看他:“师哥,回去吧。”
他的笑意渐渐消退:
“……烨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我摇头:“我觉得,她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个……毕竟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
他目光慢慢变幻,终于伸出手来搭住我肩膀——
“烨子,你自信的样子,容易让我自卑。”
……
我自信吗?应该是吧。
除了对于他的感情上,我应该,一直都是自信的。
*********************************
电视上,灯光绚丽的舞台,几个病愈患者眼含热泪的给几个大夫护士送花,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领导人又出来讲话,大抵是万众一心终于
克服困难到达彼岸云云。
SARS在慢慢退去,一切即将回到平静。
这场全民的战役,总算轰轰烈烈的落幕,从此成为人类历史长河上重要的一段往昔回旋,拿出来再看,总是荡气回肠感慨万千。
……
我却在这个时候,发烧了。
症状来得突然,前一天晚上拍夜戏的时候,少套了件毛衣,拍完一身是汗,又喝了几口凉水,喝完头就开始疼,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体
晃悠了两下就倒回到床上,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状况。
……
我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拿出抽屉里所有的感冒药来吃,任何人来敲门都不开。
……
后来谁都没办法了,关导亲自来咣咣的砸门:“刘烨!你干什么你!开门!”
我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关导,我跟您请几天假行吗?”
“不行!”老狐狸一口回绝,停了一瞬又缓和下来:“……烨子,你把门打开,什么话都好说。”
我笑一下,索性说了实话:“……关导,我跟您说吧,我发烧了!”
……门外顿时沉默。
我苦笑:“关导,我害怕被隔离,您要是可怜我,就让我在这门里头呆着吧。”
他在门外啊了一声,又哑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悄无声息。
我出了一口气,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冷颤,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
刚刚进入梦乡,又有人轰隆的砸门:“刘烨!开门!开门!”
病人被突然吵醒的感觉简直像死了一场,我用力抓起水杯,玩命往门上砸去。哗啦一声,杯子带水碎了一地。
门外声音立刻静下来,我呼呼的躺在床上喘气,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哪个王八蛋?!”
他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烨子,是我。”
我心里大叹一声,闭上眼睛——
他在门外,声音有点不稳:“……烨子,开开门。”
“师哥你回去吧。”我愁苦的盯那床头柜上空了的水瓶,不吃饭可以,不喝水怎么活呢?
“……你说我能回去吗?”
我闭上眼睛,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我发烧了,不想传染你。”不知道说实话会不会让他改变主意,尽管很难。
“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须来找你。”果然。
我淡笑:“……不用的,师哥,你不用为了一点小病就怜悯我……我命好,死不了。”
……外面没了声音。
……
就在我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悠悠的,从门缝里飘进来——
“……烨子。”
我叹息一声,心知睡不成了,无奈的睁开眼睛。
“烨子……上次,你出事,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里,我从来都没有哭得那么厉害过……那个时候我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如果你死了,我连陪
你死去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还有老婆,和孩子……”
我把手轻轻的挡在眼睛上,默默的听他说。说真的,我居然那么眷恋他的声音。
“后来我终于知道,如果我不能陪你死,那么至少我要看着你好好的活下去。你活着一天,我就要好好陪你一天。”
“……对于芳和九儿,我有的是亲情和责任感,……而对于你是什么感情,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你知道……我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去离开她们。有一次,我都鼓足了勇气,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九儿忽然喝奶呛了一下,当时就哭了,芳
怎么也哄不好,结果最后抱着九儿自己也哭了。……我当时站在那里,骂了自己一万次,怎么能这么残忍?!”
“师哥不会两全其美,不会照顾周全,也不会说让你开心的话。……有时候看你难受,我也难受,所以我想,你一定也一样。那我就决定,一
定得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高兴了,你也就高兴了……”
……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渐渐的湿了。
“烨子,就算你体谅师哥吧,让我心里舒服点,你……让我进去吧。”
……
一片沉默。
……
他忽然猛烈砸起门来,声音陡然变了调子——
“烨子!烨子!你回答一下,你怎么了?怎么没声音?啊!——“
他撞起门来,身体轰隆一下子和门结实的接触上,而后分开,再撞,听起来心惊胆战。
……
“师哥!”
我急促了叫了一声,能让哑了的嗓子发出声音来真是困难,顺便抹了一把湿了一片的脸。
门外的人顿时停下了动作,沉寂下来。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烨子,你还好吗?给师哥开门吧。”
……
我费力的笑了一下,声音低不可闻:
“师哥,我脚麻了,动不了。”
(五十九)
他说:有我亲自照顾你,什么病都会很快的好。
的确,我不但连思想和情感臣服于他,身体也似乎只乖乖的听他的话,迅速的退烧,迅速的止咳,迅速的好起来。
他给卢芳打电话,说北京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可以先回去。
卢芳在那边好象哭了,不清楚的说着什么,说了许久。
……
他把手机揣回到衣袋里的时候,嘴角轻轻抽动的笑了下。
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她说,我这么做,是不顾及孩子和她,万一传染上,她们以后怎么办。”
他已不顾忌对于我说这些,苦笑依旧挂在唇边:“你看,她永远都把孩子摆在她的前面。”
“她还说,要为她们母女俩好好活着——”他吸一口烟,站在窗边。
我看着他,他看着窗外,目光穿过明净的玻璃,仿佛想飘到天的那一边。我忽然觉得他很孤单。
“我为很多人活过,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为我自己而活。”
……
窗外有风进来,把他的衬衫吹得裹在身上,仿佛一副柔韧的枷锁,动弹不得。
……
师哥,我躺在病床上,听你讲述你的世界,感受时间一点一滴的消磨殆尽。
那种感觉,就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渐渐的淡了,化了。
*****************************************
五月,《画魂》国内戏杀青,剧组暂时解体,各自忙碌各自的工作。七月才会重新聚首,据关导说,我们要去法国采景,补拍镜头。
我的病情早已全消,一早就接到娜娜的电话,说她要和我在一部新片中担任主要角色,我答应尽早赶回去。
甚至没有跟他告别,拎给包临上飞机之前,才给他匆忙的发了个短信:
师哥,法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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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部名为《夏天的味道》的片子的确奇烂无比,与我曾在《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中合作过的于娜要和我再次合作,再加上我的公众女朋友
谢娜,两个人的演技无一可以恭维,我惟有耐着性子和她们慢慢磨。
同时还接拍了一部很大制作的电影,拍完了又去了一个电影节上走了一圈,工作繁琐而例行公事,倒也没有一天闲下来的时候。
夏天慢慢的到来,偶尔可以休息的时候,我会一个人慢慢走在所在城市的道路旁,抬起头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猜测是不是要下雨,还是放晴

有时也喜欢自己一个人找把长椅坐着,抽掉一包烟,安静的想些事情,一点点的理出头绪。
娜娜的交际圈越来越广,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应酬,忙得不可开交。
有次她硬拉着我陪她去一个Party,我那天晚上始终觉得尴尬,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她穿着露背的小礼服,握着酒杯周旋于人群之间,见谁
给谁敬酒,认识了就把别人拉到我面前来,娇笑着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刘烨,认识吧,就是演《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的那个……对,
还有《紫蝴蝶》。”
她从来不说《蓝宇》,不知是因为避讳,还是觉得丢人。
……
那次以后,我再没陪她参加过任何聚会。
我认真的对她说: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
她定定看着我说:刘烨,你别忘了,我们是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这四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我说:男女朋友也要有私人空间,何况我白天拍戏也很累了,请你体谅我。
她从此不再强求我,人前对我的关怀呵护,笑容依旧。
只有我自己,能看出她眼底的索然冷漠。
……
胡军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干吗要去拍那个烂片?我一笑,说青春偶像剧有什么不好,拍得轻松赚钱容易。
他说烨子,你有大好前程,千万要懂得把握。别去拍什么青春偶像剧,会毁了你演戏的感觉。
我假意生气:好啊师哥,你的意思说我不年轻了?
他微微叹气: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成为偶像,那不是长久之计。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在那边皱起眉头的样子,我把手机轻轻拿离耳朵一点,盯着放出他声音的那个地方,有细小的扩音缝隙。
我无声的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摩,仿佛那就是他的气息,他的面容,他皱起的眉头。
……
他在那边“喂!喂!”我不再吭声。
许久才轻声道:师哥,别为我打算明天,我的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
……
大概从法国回来就要签约海润了吧,他并不知道我是一定要签的,我也答应了他不签。那个时候,他会怎么说,怎么想呢?
……
他没有回答,手机那边一片静寂。
时间太久,许是挂了吧。
我想。
*************************************
我整理去法国的行装,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洗漱用品,塞到箱子里。
样样数数,我苦恼的抓头,没有人帮着整理的感觉真是一团糟,自己从来都不是细心的人。
想起该带点药,顺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扒拉着,手指却触到一个硬硬的盒子。
……
拿出来,已经想起那是什么,不由得心有些抖。
盒盖弹开,那枚细细的银色指环,和黑色的皮绳一起,安静的躺在红色的丝绒中。
丝毫没有染上岁月的尘埃,光洁如初。
指尖微微的试探出去,一丝冰凉迅速如电光般窜遍了全身。
一瞬间——
依稀是阳光明媚的香港的清晨,那个刚刚拿奖不久的男孩子,收到了同样拿了奖的师哥的礼物,快乐的奔跑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想寻一份答谢
的礼物,是一颗同样明亮的心,挂在爱人的胸前。
……
犹豫着,尝试着把那指环往手指上套,本来是戴不得的,可也许是近来瘦得厉害,居然勉强伸进了小指里,那银色映着窗外的光泽,闪得眼前
一黑,又一亮。
自从那日,就再未戴过,也未曾再见他戴过。
却也仿佛心照不宣,除了宣传要求,平日里,也没有任何首饰在身上。
与其不能选择自己最想得到的,莫不如选择什么都不要,都放掉。
……
想摘那指环的时候,却又摘不下来了。
指头上的肉没有了,可是骨节还在,居然生生套住,解脱不得,仿佛没了刚刚滑上去的记忆一般,残酷的挣扎不动。
突然想到自己也和这手指一样,进了桎梏里,就难以脱身,偏偏进去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怨不得别人。
猛一咬牙,发了狠的生生一扯,嘶拉一声,指环伴着几道血痕应声而下。
匆忙把它塞进盒子里,再按到抽屉的底层,大力关上,再次不见天日。
见到一次,就渴望一次,挣扎一次,疼痛一次。
……
也不知道见得了这次,还会不会,再有下次。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六十)
2003年7月,《画魂》全剧组飞赴法国巴黎,进行为期十余天的取景拍摄。
机场大厅里,他把我的箱子拎去托运,又去帮着剧务折腾那些拍摄的大件行李,我也跑过来帮忙,忙了好一会儿才搞定,额头上也见了汗。
我在上机之前最后给爸妈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关掉了手机。
又伸手到他的衣兜里掏出手机关掉,抬头笑道:“到了法国,就用不着这东西了。”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道:“终于可以真正的清净一段时间了。”
彼此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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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机场,满天星光。
步下舷梯的一刻,抬头望去,法国明蓝色的夜空居然如洗过般一览无余,人站在如此广袤的苍穹下,显得更加渺小。
来来往往的法国人,同样明蓝色的眼睛里都带着几分悠闲的色彩,步子迈得轻松,无忧无虑,看不出一丝应有的忙碌与慌乱。
风很柔和,带着异国独有的潮湿,扑面而来,甚至有青草和树叶的味道。
……
那是我对于巴黎的第一印象,从那一刻起,我爱上了这个地方。
……
来接我们的是关导的一位法国朋友,因为他曾在中国住过几年,也就充任了我们此行的翻译兼导游。人很热情也很客气,把我们送到了一家饭
店,安顿好了才离开,又称自己就住在附近,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他,举手投足间带着法式的礼貌,感觉很舒服。
关导说旅途劳累,大家都回房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正式开始工作。看得出他的疲惫,大家也不再闹,纷纷散去。
……
进了门,我一头栽在那张柔软的法式大床上,四肢摊开。
懒洋洋而幸福的拖长了声音:“啊!——好舒服。”
他把箱子在门口的柜子里一一摆好,抬头笑道:“快去洗个澡吧,在飞机上那么久,一定出了不少汗。”
说话已经走到我身边,伸手来拉我。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的手停在半空,就是不去握住,躺在床上不动。
他没办法,只好把手伸过来扣住我的腰,向上一带,我顺势坐起身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他叫我起床的方式,屡试不烦。
他带点无奈的宠溺,笑笑:“现在可以去洗了吧?”
我坐在那里,眼睛一眨,忽然伸出手去把他的头往下拉,用力的吻上去——
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闭上了眼睛。
我们的舌娴熟的在彼此的口腔中滑行,太熟悉彼此的需要所在,很快便开始急促的喘息。
在我感觉到他欲望即将爆发的前一秒,忽然使劲一推,迅速跳出圈子,向卫生间里冲去——
眼角扫到他还呆立在那里,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麻利的关上卫生间的门,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暴笑出声。
……
最近越来越喜欢这么肆无忌惮的逗他,任自己和他在随时随地的甜蜜里沉溺,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理,总觉得这样的时间如果不这样用来快乐的
话,就要一点一滴的浪费,湮灭。
……
他去洗澡的时候,我站在落地窗边抽烟等他,我们所在的楼层很高,俯瞰下去,是巴黎的灯火流离,间或几条车河柔和如水的光线,在静夜里
无声的缓缓流淌。
他无声的走到我身后,给我披上一件衣服。
缩到他怀里,仰起头来看他眼睛:“……师哥,你看巴黎,多漂亮。”
他轻轻“恩”了一声。
我笑笑:“比起罗马来,怎么样?”
他的胳膊微微一僵,声音微微有些苍凉:“……罗马,我已经忘了。”
我弹掉手里的烟头,看着它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有些事情,不是忘了就代表没有发生过。”
他收紧拥抱:“烨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我转过身来,抬起头来,笑得开心:
“因为这样,我就再不怕你将来把我忘了。”
……
他张开嘴想说话,却被我生生打断。
好奇的看向身上披着的衣服:“师哥,这是谁的衣服?我怎么没见过?”
水蓝色的男式外套,微微立起的米白色领子,料子和做工都属上乘,显然不是普通的国内货……而且,它居然很合我的身,大小刚刚好。
他竟然有些微赧:“这是我和关导第一次去戛纳宣传《蓝宇》的时候,给你买的……一直放在家里,也没给你。”
……
心,顿时陷入了一个柔软而甜蜜的地方,无声无息。
原来,那段断点的时光,你也和我一样,思念着吗?
……
我伸出手去抱住他,努力使声音轻快起来——
“谢谢你,师哥。”
******************************
当我第二天呵欠连天出现在关导面前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宾馆房间里那张法国大床昨夜发挥了最完美的作用。关导苦笑,一干人窃笑。
叔平拿粉底往我脖子上的吻痕狠狠的盖,诅咒我不必要的浪费了他若干高档化妆品,我则懒洋洋的回敬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要是长得
像我师哥一样黑,你还得再花一倍钱。立刻噎回了他的话。
那天上午要拍摄的是胡军饰演的潘赞化与我饰演的田守信两相对峙,互相怒视的一幕,我们都觉得应该相当容易通过,压根没放在心上。
谁知正式开拍的时候就出了问题,其实也不能怪我们,周围优美的景色,心情那么愉快,就算再敬业的演员也很难把心情放差。何况……面前
正是昨夜翻云覆雨的那个人,柔情万种还来不及,哪里怒视得起来?关导倒是真的失策了。
一连NG了二十几条,关导终于抓狂了,哇啦哇啦连粤语带国语高声嚷了一大气,指着头顶已经过午的太阳大叫你们今天要是不过这条我们就不
吃午饭!
今天的午饭是关导朋友在法国餐厅定的位置,听说有最好的牛排和红酒,给我们接风。
于是努力咽了咽口水,暗暗互送了个“加油”的眼神,又重新开拍。
……这一次,总算勉勉强强的通过了。周围一片欢呼雀跃。
真是对不起群众们啊!
……
后来,去餐馆的一路上,关导一直在郁闷的碎碎念——
为什么我会让你们两个演情敌的?为什么我会让你们两个演情敌的?为什么我会让你们两个演情敌的?
……
老狐狸,动了善心的下场,一定是吃亏。
我闷笑着想。
*******************************
法国朋友定的老手艺餐馆位于意大利广场旁,与十三区的中国城近在咫尺,里面是用粗犷木头来装潢的,古老乡村的朴拙自然流露在每一个角
落,可以轻易捕捉得到法国古老家庭的气氛。
点选的菜肴也相当精致,鹅肝酱配上红酒,八分熟的牛排,蔬菜沙拉,甚至还有刚出炉的长条法式面包,烤得焦黄香脆,放在竹制的篮子里热
气腾腾的送上来。
餐厅里播放着不知名的法国音乐,悠扬的风琴声,美丽的白衣女招待笑靥如花。
我用力的咬了一口面包,舒服得整个人都靠进椅子里:“真好——”
他在身边把牛排分成小份放进我盘子里,笑着用手肘碰碰我:“快吃,要凉了。”
……
关导的朋友一直在看我们,后来低头轻声跟关导问了句什么,关导回答了,于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好奇,问老狐狸:“哎,他和你说什么?”
关导把一勺沙拉放进口中咀嚼,含糊不清:“问你们是不是情侣。”
“那你怎么回答?”
关导耸耸肩,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多余,继续埋头苦吃他的沙拉。
……
我抬头看向那法国朋友,他的目光正停留在我和胡军的身上,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怀疑和歧视,有的只是微的好奇和一种类似向往的欣赏,那神
情如此坦然从容,我前所未见。
好感油然而生,我微笑开来,冲他举了举手中酒杯,他连忙也举起杯来。
他的中国话有些生硬,然而无比真诚——
“祝福你们!”
胡军在我身边已无声的举杯,三只透明的高脚杯在空中清脆的相撞,红而透明的液体微微荡漾,我们不约而同笑道:“谢谢。”
……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哥哥和唐先生。他们当初为什么选择加拿大。
并,不单单因为那旖旎的风光吧。
(六十一)
在巴黎的日子,正如这座被誉为“花都”的城市的特点——
那么浪漫而多情,带着法国香水的芬芳甜蜜。
……
我们居住的饭店楼下有条小巷,两旁种着一排排法国梧桐,清晨穿过那里有蒙蒙的雾气,傍晚回来的时候,树叶沙拉沙拉的被风吹动,格外悦
耳。
所以我格外喜欢在那里面穿行,即使拍戏迟到也在所不惜。
巷子的尽头住着一个很胖的法国女人,估计学过美声,每天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听她在自己的房子里面高唱一些法文歌曲,来来去去都是那么
几首,特执着沉迷。
有天恰巧听到她唱破了音,我也蹲在那里笑岔了气,他拉我起来,我憋着笑捅他:“哎!音乐世家的,来段《我爱那蓝色的海洋》砸砸这位大
婶!”他终于也忍俊不禁。
……
我常常会在晚上和他洗完澡出来散步的时候,买一盒冰激凌边走边吃,吃光了就把那盒子放在随便哪一家住户的邮筒盖子上,然后嘻嘻哈哈的
跑开。知道他一定会在后面叹着气把那盒子再拿起来,找个垃圾桶丢掉。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冰激凌,只是觉得,那样的时光,不吃些甜食,都有些辜负。
……
如果我有戏,他没戏的时候,他就会坐在片场巷口的露天酒馆,和叔平他们喝点红酒,悠闲的等我。有时过来几个流浪的艺人,拉起风琴,或
者跳些踢踏舞,他看得兴起,还会大方的赏上几法郎。
我会在他笑得开心的时候,在他身后突然蒙住他的眼睛,他用力来掰,我也较劲不松,直到两个人手都红了才大笑着分开,然后在旁边几只的
嘘声中扬长而去。
……
我们每天利用拍戏的间隙游走于这里的大街小巷,观看那些有些古拙有些现代的灰色雅致的法式建筑,往来人群眼睛里的韶华。美其名曰是给
自己的演出寻找灵感,常常因为回去的晚而气得关导半死。
如果休息的时间长,我就拉着他跳上一辆地下电车,晃悠到某一站下来,总会有些小小的惊喜的发现。有时是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在街头和高大
的狼狗游戏赛跑;有时是不知是哪里的黑人在街头跳肚皮舞;有时是一家安详而美丽的街头花店,里面是清一色颀长鲜嫩的法国玫瑰……
……
有次我们居然到了塞纳河畔,那时夕阳缓缓下落,正是黄昏。
我们站在沃利大道上,看火红的余晖一点一点染红了奔流的河水,看它慢慢降出我们的视野,残余的色泽和温度,还留在我们的脸上。
一直等到河面渐渐暗下来,周围正式的西餐厅一家家的也熄了灯,只有那些小酒馆和咖啡厅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沿着塞纳河的岸边蔓延开去
。然后我们拉住了手,顺着河岸慢慢的走远,感觉仿佛置身在两条灯与水的河流徜徉,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
有一天拍戏到了半夜,关导的法国朋友建议我们去一些有名的夜总会看看,起先还有些迟疑,然而好奇心经不起怂恿,终于成行。
巴黎最有名的两家夜总会,一家是香榭丽舍大道上的丽都夜总会,一家是奥斯曼大街上的红磨坊夜总会,由于后者的名气在中国更要大些,所
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那里。
我们坐在夜总会的角落里看表演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衣着暴露的法国女郎身上,渐渐便生出些不满来,又隐忍不发,不由得如坐针
毡。
终于打定了主意,冲着一个不远处的美女大抛媚眼暗送秋波,还露出好几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
努力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那美女终于盈盈起身,走向我们。
她在我面前站定,甜笑着看我,说出一串流利的法文。
这下子同行的人都把目光都投到我身上了,胡军也收回了他的目光,狐疑的看着我,不由得有些虚荣的飘飘然起来。
偏巧那翻译又不在身边,没有一个懂法文的,我只好望着那美女微笑不语。
……谁知下一秒那美女居然一见我笑,竟毫不犹豫的一下子坐到我的大腿上,还用手揽住了我的脖子,“呗儿”给了个热情的香吻!
这下不单胡军脸色大变,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吓得手足无措,僵在了那里。
这时那法国朋友终于上完卫生间跑了过来,一见此景也紧张得要命,连连用法语跟那女郎说着什么,只见那女郎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悻悻
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法国朋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冲我尴尬的笑笑,又冲关导说了几句话。
关导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转头讪笑看我:“烨子,你还真是艳福不浅,人家跟我说,那夜女郎以为你要找人家共度春宵呢,还说很喜欢黑发帅
哥,可以打个对折——”
……夜女郎?
我张口结舌。却只见旁边黑了脸的男人已经愤怒的哼了一声,丝毫没有风度的重重起身,把所有人都晾在那里,拂袖而去。
我手忙脚乱的跳起来,立刻追上去:“师哥!师哥!”
后面是关导的叫声:“……啊,你们懂得怎么坐车回去吗?啊?啊!等等啊——”
……
那夜真要命,我极尽讨好之能事,总之丢尽了脸,最后好歹才让他笑了起来。
他惩罚的捏捏我的下巴:“下次再这样,就把你打残废了,每天拖在我身边,免得你沾花惹草——”
我笑,窝在他脖颈里,用毛茸茸的头发痒他:“……要是你真的天天在我身边,残了也没什么不好。”
他在我后背的手指忽然微微一顿,随即吻住我,声音重重:“不许胡说!”
我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无意识的呻吟:“……恩。”
我的声音显然起了刺激的作用,他的吻猛然加大了力度,又开始熟悉的缓缓动作。
今晚是第几次了?我苦闷的想,从小对数字就不感冒,算术从来都没及过格,终于明白了老师的一句话:学什么将来都有用的着的时候啊——
……
激情之中,我隐约听到他模糊的在我耳边低低的说:
“什么时候……我的烨子,已经人见人爱了?……”
***********************************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秋天的傍晚,我们坐在那条法国小巷的巷口,却摇着中国的大蒲扇乘凉。远处的白云一块块的飘在染满晚霞的天空中,风柔柔的吹
着,梧桐叶子一片片的落下来,落到我们的身前,身后,甚至膝盖上,臂弯里。
我转过头看他,却惊讶的发现,他已经满头白发。
他也转过头来看我,淡淡微笑着开口,而那沉稳熟悉的声音一如往昔——
“烨子,我们都老了。好在,你还在我身边。”
……
我看着他,然后,我哭了。
……
醒来的时候,我依旧在他的怀里。
我伸出手去抱住他,夜里的月光冷清的洒进来,照到自己鼻翼上依旧闪烁的泪花。
我轻轻的低语——
一梦千年啊,我的师哥。
(六十二)
在拍摄的最后几天,关导特地削减了些戏份,抽出时间带我们到法国的一些名胜游览。
由于拍戏的内容本来就和艺术有很大的关联,于是首站便去了闻名遐迩的凡尔赛宫。
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确让我们大开眼界,正宫前面是一座风格独特的法兰西式大花园。近处是两池碧波,沿池而塑的铜雕闪烁着异样的金褐
色亮泽,丰姿多态,美不胜收。
进至内宫,500多间大殿小厅处处金碧辉煌,不断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些精致的雕刻,巨幅油画和挂毯,以及那些见所未见的17、18世纪工艺精湛
的家具,都让我们瞠目结舌。宫内还陈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珍贵艺术品,其中甚至还有远涉重洋而来的中国古代的精致瓷器。
我啧啧连声,凑在他耳边低语:“师哥,随便弄一件回去,我们俩下半生就不用忙活了。”
他忍笑板脸:“是不用忙活了——直接判个无期!还是法国监狱。”
我愣愣,想想和他一起蹲监狱的场面,不由得又嘿嘿傻笑起来。
潘赞化于是无奈的白了傻笑的田守信一眼,拖着他走远,真是丢人啊——
……
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自然也是要去的,乘着电梯到达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在酒吧里小憩,从明净的窗子望出去,领略独具风采的巴黎市区全景
,真是无限的心旷神怡。
凯旋门的戴高乐广场上,马赛曲浮雕前,我们不由得都有些肃然而立,我见他面色凝重,知道这人的英雄情结又有些复发,想必是落入了那壮
丽的战争场面中去了。
我转头冲他笑:“想演拿破仑?”
他苦恼摇头:“要把头发染黄,眼睛变蓝,还得说带着口音的外语,实在很难。”
我大笑,他越来越幽默,看来是受了自己的传染。臭屁的暗暗想。
……
最后一站的巴黎圣母院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不由得都轻轻的发出一声惊讶的赞叹。
尽管已经游览了这么多处,然而这恢弘而圣洁的所在,依旧可以轻易的扣响一个人的心弦。
那灰黄色的雄伟建筑,严谨而独特的构造,高大的立于世人眼前,厅内传出阵阵雄浑而不失悠扬的管风琴乐曲,那是唱给神的圣歌,令人屏息

时值正午,他站在我身前,两手背在身后,松松散散的悠然而立,抬头观看。
教堂正中那玫瑰花型的大圆窗供奉着圣母圣婴的雕像,此刻光芒投射到那雕像的头顶,折射下来,星星点点散碎的光芒撒落在他的身上,而他
毫无所觉。
我有些惊呆,说不出话来,只在身后无声而傻傻的凝望高大的沐浴在光辉中的他,那光洁的侧面,我所痴迷的柔情的目光,似乎都染上了微亮
而眩目的色泽,更像极了一个生命中的守护神,只是在此刻才现了真身。
那是多让我心动的画面,我连眼睛都不愿眨上一眨,只想把这一个瞬间刻进自己的脑海里,从此再不能遗忘……
……
如果可以,我宁愿在他那样明亮而温暖的背影中,就此站立下去,风化成石,也在所不惜。
……
巴黎,巴黎,你给了我多少浪漫和惊喜。
如果你是有着感应的城市,那么你一定是存了心,不让我余下的生命,把你忘记。
**********************************
在巴黎的最后一夜,我们还像刚刚来到法国的那个晚上,站在饭店的落地窗前,他在身后拥着我。眼前是万家灯火,与星光迷茫。
一直有个问题想问,终于开口:“……师哥你说,如果哥哥和唐先生,当初没有离开加拿大回到香港,哥哥是不是就不会有最后的离开?他们
的回去,是不是一个错误?”
他沉默半晌,缓缓摇头——
“烨子,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毕竟,他们回去了。”
……
我说不出话来。
是的,既然已经选择了回去,一切假设,就再无必要。
然后,一切重新上演,落幕。
*******************************
离开巴黎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的雨。
法国朋友在机场挥手向我们告别,我最后听到他依旧不甚流利的汉语——
“欢迎你们再来!”
……
飞机在云端安稳的行进,细碎的云丝仿佛飘在我的身畔,阳光从机翼照射进来,我闭上眼睛。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关机十几天的手机,等到降落的那一刻,我们又该打开它,重新回到往昔的生活里。
我们预支了太多的幸福,明天将会如何,不得而知。
所有的记忆里的丝丝缕缕,都已过去。
巴黎不是罗马,没有能够重返浪漫的幸运喷泉,这样的坚决而美丽的城市,只会让你更懂得珍惜。
***********************************
回国后很久,我接受了一次采访。
记者问我最喜欢哪个城市?我沉思,想起那个冬天的林荫路,认真的说:北京。
记者又问,最向往哪个城市?
我淡淡微笑,不假思索:巴黎。
……
小王子说过,沙漠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沙漠的深处,藏着一口井。
我现在终于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城市并不重要,只因,曾经有你。
*************************************
2003年9月,我正式签约海润公司。
签约那天,我关闭了手机,以及所有的联系方式,发布会完毕就直接回家,一头扎在床上,结结实实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按开手机,发现短信箱爆满,其中三分之二来自那个熟悉的号码,伸个懒腰,没什么犹豫的拨回去。
果然,再大的火,一天内也消磨的差不多,他声音并不高:“烨子,给我一个解释。”
我说:“没有解释,师哥,只有结果没有原因。”
他沉默许久:“烨子,你怎么会骗我?”
我摇头,发丝擦得手机沙沙响:“师哥,我没骗过你。”
答应过他不签约,那个时候真的想豁了出去。
只是最后无奈的又加上娜娜的砝码,我终于投降。
其中曲折,连我自己大概都说不详细,哪里还能再讲解清楚。
他声音沉沉:“……烨子,你长大了。”
含意我清楚,下半句应该是说我可以离开他,我已经没有那么重视他,再狠一点,该是我不再爱他。
我苦笑:“师哥,你不是我,我只希望你理解我,至于你怎么想,我无能为力。”
他不发一言,挂断了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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