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巴西的前10年——成长和历练
2005年前,我和大多数会计人一样,在中国大地上为着一个个项目周旋于银行、税务、工商、外管、中介机构、董事会、股东之间。
作为国内某多元化民营集团的财务总监,每天忙碌于各地拥有复杂股权关系的子公司之间。这些子公司涵盖了制造业、房地产业、媒体业、旅游业等看似毫无关联的领域。但从财务总监的角度来看,它们就是以民营资本为纽带,以投资扩张为目的,以社会资源为前提,以收购兼并为方法的较为典型的民营企业集团快速扩张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1991年,我大学还没毕业。由于是学习管理经济学的,在大三的时候就随同一家国营医疗器械制造企业与意大利公司经历了为期一年的中外合资项目的全部过程。这个项目使我一下子从学校走向了社会。
尽职调查、资产评估、国资委审批、可行性研究、外经委批准,这一系列的程序不但使我的大学毕业设计有了实战的素材和案例,顺利地通过了论文答辩而毕业,而且由于合资企业的最终成立也使我拥有了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并且,由于参与了项目前期的财务预测分析,以及全过程的商业模式建立,中外双方一致认为我有能力和潜力担当该项目的财务经理(90年代还没有财务总监这样的称呼和职位)。从那时起,我就成为一个以选择跟踪管理项目为目标的会计人。
接触实际工作才知道,大学的知识是多么的苍白和贫乏。老师没讲过和出示过支票、信用证等等银行支付手段;老师除了让你知道会计分录,没讲过月末年末报表生成过程;没人说过银行融资的流程和担保抵押的操作;没人说过一个企业会计人需要面对几乎企业所有的外部生存环境……而到了日常工作中,这些全部一股脑地出现在你的办公桌上。每天你都能看到你从没见过的各式凭证、账页、单据、合同、决议。有些需要你亲自编写,有些需要你审核批准,逼着你像小孩看图识字一样认真阅读理解每一个字。
不知是幸运还是遗憾,由于一下子就成了负责财务部门的经理,管理着合资公司所有的出纳和会计,因此在我职业生涯中并没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师傅或老师来领导我进行实践工作,一切都靠自己不断地自学和操作。这也促使我学习更多更具实战性的知识和技能,同时从角色定位上把自己塑造成高级的财务人、会计人和管理人。于是,在90年代出现的所有证书项目成了我最好的学习途径和身份目标。我边工作边学习,先后取得了报关员证、统计员证、中国注册会计师证、国际注册内部审计师证、出国后备紧缺人才证等一系列学习证书,并在2001年报考了上海国家会计学院与香港中文大学联合办学的第一届专业会计硕士(EMPAcc)班。通过两年的学习,从两地的教授和同学那里,学到了更深更广更新的财务管理理论和技能。
通过近10年的学习实践,到了2003年,我才可以说自己真正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具备应有知识、技能、眼界和管理手段的,多元化跨国集团的财务总监。
二、初入巴西——接手一块难啃的骨头
成为漂在海外的会计人,还要从集团下面的一个子公司说起。
2000年,在军警特不再办企业实业的大背景下,集团收购了一家原特殊部门成立的外贸生产企业。该企业是中国最大的DVD刻录盘生产企业,出口业务遍及世界200多个国家。
由于历史原因,该企业在许多国家的贸易应收账款出现了坏账的迹象,其中比较棘手的有一个较大的加拿大公司。这家公司是专做转口贸易向巴西市场出口中国货物的,它的80%的应收账款为巴西一家文具批发零售公司,且时间都在300天以上。这也间接造成了该加拿大公司对国内生产企业的坏账。
当时董事会认识到,刚收购进入,需要大力度的用新思路去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否定原来转口贸易方式,直接面向终端进口客户;逐渐向国际资本投资市场进军等。于是通过集团所属加拿大公司在当地收购该部分巴西应收账款,并和巴西文具公司谈判,通过债转股收购该公司的股权。通过加拿大律师的尽职调查,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及股权估值,经过三国股东会谈判,最终确定我们集团的加拿大公司拥有该巴西文具公司80%的股权。
巴西的人口是南美洲规模最大的国家,其经济是继阿根廷1997年经济危机爆发后最发达的国家。在当时中国企业家的眼中,巴西还主要是一个生产资料出口市场,那里的铁矿、大豆、木材等原材料源源不断地出口到中国。
作为集团在南美洲的第一个控股投资企业,同时又是因为历史问题收购接管的企业,集团大多数领导,包括我在内,对这家企业的发展和管理都是既有犹豫和担心,又有期待。
终于有一天,集团总裁问我,是否能远赴巴西出任股东代表、公司副总经理、财务负责人。总裁这样的安排,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吃惊,因为具备专业知识,年龄合适,又没有家庭问题影响的集团骨干人员中,我是唯一的人选。
和总裁谈话后,我考虑了很长时间。首先考虑的是现在和将来:是否真的放弃目前的国内集团的财务总监的职位?这一去巴西要多久才是个头?接着考虑的是家人的意见:上有老,下有小,这毕竟和到国内其他城市任职或阶段性出差不同。还有考虑的是,巴西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巴西毕竟不是美国,如果去美国任职,了解的情况比较多,或许很容易决策。
在这段时间里,我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巴西有关的信息,和家人也做了无数次的交流和沟通,最终下定了决心去巴西上任。
凭心而论,最终让我下决心的主要因素,首先是家人的同意和支持,其次是自己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国内工作后也想出去闯一闯体验一下。毕竟年纪还轻,能多点经历没什么不好。再者,巴西公司对集团是个新的机会,也确实急需一个人去现场管理运营。
有了决定后,各方人马,包括我,马上投入了办理去巴西上任的各项工作。各项手续前前后后办了半年。要这么长时间?不相信吧。这就是巴西的程序和效率。
巴西的工作签证是要在巴西公司向联邦劳工部申请,经其审核批准后才发通知到巴西驻中国使领馆签发的,并且,只有具有巴西所缺的专业技能和教育程度的人才有可能受理。我获得的专业证书和学历证书在这时真正显示出了重要性。这些文件在国内经过翻译、公证、外交认证,然后寄到巴西去申请。巴西公文处理的效率、透明性、公开性是非常差的,我不得不来来回回地补充文件。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一边交接中国的工作,一边进行着个人出行的准备。
去这么一个陌生的国家要准备什么,在当时是很少有公共信息的。首先想到的是语言。巴西是全世界为数不多的讲葡萄牙语的国家,光这点就难坏了我。虽说有些商务谈判和专业讨论可以用英语进行,但毕竟要在那里生活工作,不学点当地的语言怎么能行呀。
当想学小语种时,我才发现学习英语是多么便捷。学英语,在地铁站都能收到一堆培训班的资料,可是教葡萄牙语的全中国那时就只有三所大学:北外、上外和澳门大学,还都是本科专业培养,很少有业余的培训班,因为基本没什么人学,根本开不出班。足球、桑巴舞、狂欢节,富饶的物产,广袤的土地,在地球的另一端,和中国晨昏颠倒。在踏上巴西的土地之前,我对巴西的了解仅限于这些。那是个多么遥远的地方呀!查了查机票信息发现,巴西和中国没有直飞航程,需要去欧洲或中东或美国转机,最近的飞行距离12000公里,不算中途转机的时间光飞行时间就需要25小时,加上转机时间一般要30多小时。有点担心在那么狭小封闭的机舱里这么长时间能抗得住吗?父亲一句鼓励的话让我彻底释怀。他说,插队时去新疆,在条件更差的拥挤的火车上要四天三夜,你现在这样的“洋插队“条件好多了。
我去外文书店把有“葡萄牙语”四个字的书籍、字典、音像资料全部放在购物篮内去结算,一共才6件,总共化了149元人民币。最后通过各种关系联系上了上外西语系的主任,请她安排在最短的时间内学点葡萄牙语。碰巧当时宝钢集团正好有个项目在巴西准备实施,有个短期出国的培训班在开课。我马上报名作插班生,每周末往返宝钢厂区学校学习葡萄牙语
巴西驻中国使领馆的电话终于来了,说巴西劳工部的通知到了,可以去办理巴西签证了。那时办巴西签证前还必须出示注射过黄热病疫苗的国际旅行健康卡。
拿了为期两年的工作签证,中断了葡萄牙语课程,买了从德国转机去巴西里约的机票,带着一堆中国食品和书籍,2005年3月,我终于起程赴巴西上任了。
三、9个月后——一个壮士断腕的决定
我们的公司位于巴西著名的沿海城市里约热内卢。走出机场,迎接我的是里约的碧海蓝天和灼热阳光。巴西的三月盛夏是多么地涤人心肺!经过连续的飞行,已经整整两天没吸到新鲜的自然空气了。
简单地安顿好生活后,马上投入了公司的管理。和所有的收购进入一样,一开始都是对人、财、物、文件的接管,不同的是,现在是在巴西。
单枪匹马进入,没有来自各个部门人员的配合。我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时的状态,一切都是新的,没见过的,也没有现成的老师来教你。比原来更困难的还有语言障碍。
没有办法,只能多花时间了解、询问、阅读,并根据自己的理解,消化交接到手上的人、财、物,再按管理的需要以及职能划分的新流程,重新分配到合适的当地员工的日常工作中。
巴西的很多情况和规则和中国有很大区别。比如用人,巴西劳工法要求企业合法用工、用工登记并成立工会;需为员工缴纳社会保险金(INSS)和工龄保障基金(FGTS);每年工资按13个月计发;每年4月根据公布的物价水平调整当年的工资基数;每年员工拥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巴西的带薪假期一般强制执行,不得折换成金钱,因此,为了安排员工的休假,往往一个岗位至少要准备一个半人或两个人。
这里的休假可是真休假,休假期间员工完全不管公司的任何事情,天塌了他都不管。还有,这里的工会也是真工会,每年工会会和资方签订一个有关工资涨幅、福利待遇、奖励激励的合同。企业工会还受行业工会领导。行业工会经常公布一些行业数据作为标准。企业的员工都有很强的权利意识,什么扣减工资、企业现金出现困难晚发工资、加班等中国公司常见的做法或提倡的“员工与企业共命运”的理念在这里完全行不通。一句话,员工就是用自己的工作时间、技能换取他的工资,其他的事都不是他要考虑和承担的。还有诸多的福利待遇也是企业必须提供的,比如上下班交通、午餐、制服、培训费用;超过多少人需设立食堂、更衣沐浴场所;超过多少人需配备护士和医疗站——用工成本之高和要求之严格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再比如说“财”。巴西是严格的外汇管制国家,企业和个人都没有外汇及外汇账号,任何进出的外汇都要向巴西中央银行申请兑换;巴西的汇率是一直执行自由浮动汇率政策,波动非常明显,光汇率报价就有贸易汇率、旅游汇率和黑市汇率。巴西人所有的资产和资金都登记在个人的税卡(CPF)之内,通过输入税卡号码可以查询出你的所有银行户头和资产(包括汽车、房子、股票,2005年前还包括你家申请的直线电话都在这号码下),企业则是在企业登记号(CNPJ)内。巴西的银行结算工具十分发达,支票、汇付、转账托收都十分方便,这些工具保证了分期付款得以大量使用。大到企业固定资产采购,小到个人买双鞋子,都可以使用分期付款。企业和个人的银行账户根据情况都有一定规模的透支额度,银行对账单余额为负数的情况经常发生。巴西的存贷款利率是全球出名的高,他们的央行基准存款利率(CDB)经常高达14%,他们的消费贷款利率经常高达年息40%,因此在这里,资金就是生意中很重要的资源,而相应的,商业贷款的财务费用也是生意中很大的成本。巴西的贫富差异非常大。富人普遍拥有喷气商务飞机,办公楼顶都建有停机坪,主要城市直升机的拥有量超过美国大城市,豪宅、农庄、防弹车、老爷车、游艇,更是不在话下。穷人则是满街随处可见,拾荒乞讨、露宿街头、摆摊卖艺的充斥了城市的主要活动场所。全南美最大的贫民窟(FAVELA)就在这里。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贫民窟的地理位置都十分优越,离市中心和著名景点旅游区都很近,有些富人区还必须经过贫民窟才能到达。据说这是因为旅游区和富人需要大量的服务人员,因此越来越多的人聚居于此讨生活。
再说“物”。巴西的资源丰富,所以国民节约和控制成本费用的意识很差。你可以经常看到办公楼在晚上空无一人时还灯火通明;负责清洁的员工在下着大雨时还拿着水管在冲洗室外场地;公司职员每人的废纸篓中经常是一堆打印了几行字的白纸。
这些破破烂烂的房子基本都成片建在面向大海的山坡之上,因为位置好又醒目,任何一个地产开发商看了都会垂涎。在著名的IPANEMA海滩,在耶稣山的山腰都能看到这些贫民窟。那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个烂疮和羞耻。
贫富差异造成城市社会治安问题十分严重,抢劫(这里没有小偷,因为那是技术活)、绑架、凶杀经常在光天化日下发生。第一次听到枪战发生,我还当是有人在燃放鞭炮,看到所有人就近躲避时才知道凶险。
巴西的物价非常高。很多欧美国家的人都不敢轻易到巴西旅游消费,这主要是因为巴西是个多税种高税赋的国家,各种税收以及不同的征收方法看得我头晕,这才明白为什么有人戏称巴西是个“万万税的国家”。只能找专业的咨询公司对大宗的税收学习了解,其它的也就只能见单付款了。
经常发生的税收有进口税(II,即我们的关税)、工业税(IPI,生产和进口时支付的累进税)、金融操作税(IOF,在换汇、银行借款、买保险、证券交易时征收)以及所得税(IRPJ,还有与此相关的税收附加)。这些都是联邦税,很少有税收优惠。
在贸易时发生最多的是商品流通税(ICMS,类似我们的增值税)、该税属于州税,因此每州的税率都不同,从12%到18%不等。该税有借方和贷方,类似我国增值税的进项和销项,进项可以用来抵扣,还可以在税局用来卖给其他企业抵扣。商品流通税的交付凭证是货物移动的必须文件。税局在道路上随时检查来往货物,除发票之外必须要有该税的交付凭证,否则货物将被查扣(2010年起巴西开始使用电子发票系统,现在只要系统号码就可以了,发票企业自己拿张白纸打印即可)。
各地市政府还有税收。接触比较多的有服务税(ISSS,类似我们的营业税,一般由接受服务支付款项的一方交付)、房地产税(IPTU,根据面积计算,区域不同税率不同,某区域的公共设施、交通情况提升了,税率也会相应提高)。
除了这些税收外,还有很多社会性费用,如社会一体化费(PIS)和社会安全费(COFINS)。这些费都是以销售收入为税基征收的。我碰到的其他税种还有车辆税、大学税、旅游设施税、医疗教育税、人文发展税、不动产转让税、盈利捐等等。
我抱着集邮一样的心态,逐步收集了解着这些希奇古怪并随时会出现的税种。光说进口环节吧。比如我们的DVD产品,中国的FOB价格(离岸价)是1美元,到了巴西,从清关到巴西公司仓库,大概要支付包括关税、工业税、商品流通税、社会一体化费、社会安全费等大约0.7美元的税费,就是说,中国货到巴西什么其他的成本费用还没发生,光税收就使该产品的销售成本提高了70%。
这么多税种造成的税负是很重的,这几乎成了该投资项目遇上的最大麻烦,也是该投资项目最终只能止损清盘的主要原因。
税负重还带来一个问题,就是对项目需投入更多的流动资金。中国产品在中国组织生产、安排出运的时间暂且不计,海运到巴西港口通常在45天到60天之间,海关清关起码要14天,还要准备相当于货值70%左右的资金先付税,再加上运输销售时间15天,给巴西客户正常的账期60天。这样一算,1块钱的商品卖到巴西,你要准备1.7元的资金,差不多6个月才能完成一次周转。这些还不包括正常发生的经营费用(高额的人工成本和管理费用)。
那么,巴西的高物价是否能弥补高成本而带来利润呢?回答是能。如果不考虑汇率波动,我们的产品的当地售价一般可以达到出口价格的3-4倍,大约可以有25%-35%的毛利。不过别激动,这些看上去很高的毛利在扣去高额的管理费用和财务费用后,也就只剩15%-20%的税前利润,所得税后利润也就10%-15%。这个利润率是高还是低?你拿它和巴西的央行基准存款利率CDB一比就知道,这个利润率和无风险银行存款的收益率差不多!
不幸的是,我们的DVD产品市场价格并不高,我们产品的市场价格到不了出口价格的3-4倍。这其中的原因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了解确认的。
马克思说过,100%的利润可以让人铤而走险!我们的产品由于体积小而价值相对较高,同时还有近70%的进口税收,于是专门有人通过走私进口同类的货物供应市场。我们正规进口的产品在价格上根本竞争不过走私货市场,销售量也根本达不到盈亏平衡点,企业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且亏损在不断消耗着流动资金。企业那时的状态是: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用于进口和进口清关;高额的固定费用;水货充斥市场,售价和销售数量逐步在降低。
虽然我们根据这些情况做了各种努力,比如和当地文具销售的大卖场KAlUNGA签订销售合同,希望用较低的销售费用和较高的销量来弥补低价带来的亏损,同时考虑到这类正规市场没有水货的冲击,但这无疑需投入更大的流动资金和库存保有量。也尝试过产品差异化,用品质较低较便宜的产品去和水货进行市场竞争,但同样存在进货周期长,分销费用大等难题。
作为一个财务出身的股东代表,我太明白这样的经营环境和状况带来的只能是更大的损失。白天在巴西办公室和老外们苦寻经营出路,晚上在住所和中国业务部门不断沟通:落实定单,争取账期,和集团总裁解释分析现状。每天连续工作超过15小时。就这样过了近半年,企业的经营情况还是没有任何改观。离开巴西前的那段日子和之前离开中国前的那段日子一样让人纠结。一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巴西,我真的要离开你一去不回头了吗?你那美丽洁白的长海滩,你那和善友好,有着纯白纯黄纯黑以及各种混血肤色的人民,你那色彩缤纷的热带植物以及品种繁多的野生动物,你那世界第一的大瀑布群、大淡水河、大沼泽,你那节奏强烈的桑巴音乐,你那新鲜喷香的烤肉和兑着柠檬汁的甘蔗酒……这令我难以忘怀的一切,我还有机会再次体验吗?
我终于为集团,也为我自己,痛苦地做了个壮士断腕的建议——公司即时止损,停止进口,采购公司进入清盘程序。由于信息准确及时,数据殷实,分析判断来自于我这个集团前财务总监,加之第三方服务机构——律师、会计师事务所的专业咨询报告也和我的结论一致,所以我的决策建议很快在集团高层通过了。我的第一次巴西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四、重回巴西——新的起点,新的辉煌
经过在巴西整整9个月的孤军奋战,2005年12月,我作为集团第一个清盘海外公司的领导人回到中国。
人人都明白就这个项目来说,我的决策是正确的,对集团是有利的,但我的心里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放弃了集团财务总监的工作,放弃了海外投资项目,换来了这短暂而惊心动魄的9个月。
在这样的处境和心境下,我选择了集团下属的一家和日常营运关系不大的投资公司作为落脚点,职务是该投资公司的财务总监和副总经理。
该投资公司说白了就是代集团持有了一家私募股权基金的份额,除此之外,只有一些小的房地产项目资产的管理,以及一些医疗器械投放的后期管理业务。好在财务管理的原理和技能是通用的,经过了海外的经历,任何行业、任何投资领域的业务对我来说都是很容易上手的。都是中文文件,都有团队专家参与,又有会计师律师评估师税务师的专业服务,这实在费不了多少神。
在回国的这段日子里,我一边享受着久违了的家庭温暖,一边又在不停地回忆在巴西的点点滴滴。
回国正好赶上了2005年度上海市注册会计师协会的后续教育,我于是认真地学习了离开这段时间的会计和税务信息(每年的后续教育和执业道德培训可是注册会计师的必修课)。
2006年,国内开始筹备推出创业版,一批新兴产业的民营中小企业找到了利用资本市场快速成长的途径。利用上市完成个人财富的暴增和变现,成为了很多中小企业家的梦想。那段时间,初具规模的私募股权基金非常活跃地参与PE投资和风险投资,利用资金、专业团队、渠道资源抢先进入了准创业版的一级市场。
作为投资公司的副总,我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有意向吸引资金,寻找潜在投资人的上市准备项目,我的工作重点也逐渐从集团业务管理转移到投资银行业务中。
商业计划书编写,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分析、评审,企业历史财务报告审计,企业净资产、专利商标等无形资产评估,股份制改造及股权结构设计,尽职调查,招股说明书编写,股东会董事会决议及信息公开,历史遗留税务问题处理、劳动用工原始股份问题处理、股权激励方案制定等等,这些大量而繁杂的工作使我接触到了更多的专家:除了传统的律师会计师税务师资产评估师外,还有各行各业的专家学术带头人、人力资源师、证券公司保荐人、发审委官员、猎头顾问和大量的职业经理人。在与这些专家老师的共同工作中,我学到了很多以前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并很快地扩大了人脉关系。
时间过得很快。2008年奥运会前的一次朋友聚会中,一个猎头顾问说出了一个让我十份敏感的词——巴西。原来一家中国内地的摩托车集团准备在巴西投资建厂,并急需代表中国股东的财务总监。可能是对巴西有太多的怀念吧,那天我和那个猎头顾问说了很多巴西的好、巴西的坏、巴西的现在,还有我以前在巴西的经历等。从此,我成了这个猎头顾问紧追不舍的“猎物”。在他眼里,这个“猎物”是民营集团投资方面的高管,具有CPA资格,具有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和香港中文大学EMPACC学历,懂得巴西当地的语言,具有巴西工作经验,实在是个符合要求的理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