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文人眼里,也许独独属于江南。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传唱千年的名句今时依然萦绕在人们的耳畔。于是,在这初春,许多人带着对江南的向往,带着对江南春天的向往,向着江南出发了。路途上,他们大概会想起那首著名的《江南好》吧: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说不清是喜欢春天的江南,还是喜欢那许许多多留在江南春天里诗人、词人的踪影。要不,江南怎会如此令人魂牵梦萦呢?是那美景吗?确实,江南的小桥流水,江南的风土人情令人心醉。然而似乎远远不止这些,江南名胜之所以胜,一在景胜,二在它的诗情胜,那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曾在这里留下踪迹。
或许那些远离江南的游子格外思念江南,我总是在春天里,会想起海峡那头白发苍苍的诗人余光中的一曲《春天,遂想起》:
春天,遂想起
春天,遂想起
江南,唐诗里的江南,九岁时
采桑叶于其中,捉蜻蜒于其中
江南
小杜的江南
苏小小的江南
遂想起多莲的湖,多菱的湖
多螃蟹的湖,多湖的江南
吴王和越王的小战场
逃了西施
失踪了范蠡
失踪在酒旗招展的
乾隆皇帝的江南
春天,遂想起遍地垂柳
的江南,想起
太湖滨一渔港,想起
那么多的表妹,走在柳堤
走过柳堤,那许多的表妹
就那么任伊老了
任伊老了,在江南
即使见面,她们也不会陪我
陪我去采莲,陪我去采菱
即使见面,见面在江南
在杏花春雨的江南
在江南的杏花村
何处有我的母亲
复活节,不复活的是我的母亲
一个江南小女孩变成的母亲
清明节,母亲在喊我,在圆通寺
喊我,在海峡这边
喊我,在海峡那边
喊,在江南,在江南
多寺的江南,多亭的
江南,多风筝的
江南啊,钟声里
的江南
多燕子的江南
当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一刹那间,我震撼了,余光中老先生心中的江南,正是我心中的江南。江南里有诗,江南里有画,江南里有雨,江南里有雾,江南里有甜柔,江南里有他的故事,有他曾经触手可及,如今却再也找寻不回来的,有惆怅、哀伤,更有缕缕不得断绝的思念。
岁月的更迭带来的现实的无奈、惆怅和离乱,或许让人更加想念思恋江南,仿佛江南的温柔可以抚平这一切。
于是我知道了,于那些沧桑的诗人、词人而言,江南也是沧桑的,如他们的心一样,曾经繁华,到得后来,就渐渐地平淡如水,不是如水般无味,而是如水般温柔,如水般恬静。其实,江南从来就是如此,千百年来,静静地凝望守候着懂它的人。
江南的春天,春天的江南,还有那江南的诗词,或许永远都是读不透的。正如明月一般,虽说明月年年相似,但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人的心境不一样。所以约定了,常翻开江南的词章读一读,每一年都会添一番滋味;常去春天的江南的春天,春天的江南看一看,会触及到江南和自己内心更多的东西。这一生,若能如此,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