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万里1 穿越就不怕遇阿哥

第一章 九阿哥的华丽生日

“停轿!”

随着小厮的吆喝声,蓝顶黄帘的轿子应声稳稳地被放在了地面。

小厮撩帘而起,一双黑靴首先落了地,穿着淡色的袍子衬银白底色褂子的身子微微一俯,一张淡雅柔和的笑脸从轿子里探了出来,手臂微微抬了起来,搁在眉间,视线从指缝里划向天际。

好个晴空万里,初秋的冷风从脖子口刮过,而日头不减夏日气焰,撒下与凉风天差地远的温度,这让他微微眯了眯眼,那唇角上扬的弧度不知是优雅还是轻佻,一声冷哼从喉间跳出……

这湛蓝的天干净得怪可怜的,几乎让他觉得有点碍眼……

“八爷,您来了?”躬腰弯身的瘦管家堆着笑,身子几乎前倾地迎了上来,“九爷吩咐奴才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了,快里面请吧!”

他轻轻地一笑而过,视线在秋高万里的天空上再挂了一会儿,偏头看了一眼瘦管家不盈一握的细腰几乎快要弯断了,挑了挑眉头,看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儿静静地从嘴间飘出一句:“泰管家,我若记得没错的话,你到九弟府上也有十年了吧?”

“托八爷给惦记着,是有十余年了吧。”泰管家不敢起身,依旧勾着老腰。在九爷家当了十余年的管家,最大的恐惧不是自家主子的阴晴不定,而是面前这位当今皇上康熙爷的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祀,看似无害的如玉笑面。对于抓住这位主子的思绪,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他是不抱希望了,但这主子问什么,他答什么的老规矩守好了,总还能保住他这把老骨头吧……

“我怎么不记得,九弟什么时候养成了寿日烧房子的庆祝习惯了?”玉扳指儿的表面带着他的温度,他的身体在地上笼罩出一个黑影,而从后院冒出的黑烟也袅袅升起直冲云天,为干净的天空平添几分别样的颜色……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位笑得如花似玉的大人,嘴里拐弯抹角的话是什么意思,泰管家可怜兮兮地皱了皱眉头,试着把这绕肠子的话转化成人类的语言往下咽……

“泰管家,九弟应该不喜欢在自己的寿日考虑晚上住哪里的问题才对。”他淡淡地往后院瞟了一眼,看着眼前还在消化他话语的管家,微微地笑着。还不明白吗?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看来选管家还是要选个脑袋转得快一点的,他可不想一下朝就看到自己的贝勒府付之一炬,而他的管家还在门口和他人闲话家常……

“八……八爷……”能不能把话讲清楚一点,后面那句话自动消了音,但是他相信以八爷的聪明才智以及他自己快要破音的哭腔,八爷也应该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吧……

“八哥!九哥的房子怎么着火了?”十阿哥的声音从后面的轿子里传出来,“一股子煳味,死奴才,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烟都冒起来了吗!”

“啊?!”泰管家如梦初醒,猛地转头看向那已经狼烟四起的九阿哥府,再转头看了一眼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的八阿哥,“哇”的一声拔腿跑进了九阿哥府。

“呜呜……救火!救火!快救火!还傻站着干什么!”

呜呜……他恨八爷……着火就着火嘛,他就不能用两个字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哼!出了事才知道哭的死奴才!”十阿哥扫了扫身上的袍子,走到了胤祀身边,“八哥,你跟那老管家说什么呢?让他专心得连房子着火了都不知道?”

“我只是告诉他,九弟的房子被烧了而已。”他微微一笑,撩开下袍,踱着步子,向门口走去,“看看去,我很好奇是谁送九弟这么份大礼。”

晴空万里没云飘,阿哥府里烟飘飘,要知纵火是何人,不用问天也知道。

“咳咳……咳咳……”死里逃生、九死一生、死后余生、圣母、耶稣、马利亚、菩萨、妈祖、阿凡提,多谢保佑!

这关阿凡提什么事?不管了……她现在恨不得把这一辈子学过的美好赞词,全给用在能再次看到蓝天的感动上。虽然,这片天空因为她的关系染上了几许黑线条,但是……黑色嘛……看起来还蛮酷的……

眼睛里充斥着被黑烟熏出的泪水,绣花平底鞋被烧得焦黑,还冒着几丝火星,因为她一阵风似的冲出火场,星星之火,大有燎原的趋势……

一个浑身焦黑的身体就这样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银白褂子的主人,烧焦的味道纠缠着一阵淡雅的清香,突兀地在两人的鼻间升起。她贪恋地吸了吸鼻子,猛地抬起了她那张在火场中得以保全,却满是黑灰的脸,几行眼泪,两道鼻涕,把她的大黑脸硬生生地分成了好几块……

好一张棋盘脸,楚河汉界分得异常清楚。胤祀的笑脸始终没有变化,只是略略向后退了退,拉开了和黑炭球的距离,瞥了一眼自己胸口处的一团污,唇角扯出了一丝嘲弄。

红肿的眼睛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谁谁,左边的耳朵就被大力地捏了起来:“哎哟,哎哟……轻点,轻点……你轻点……泰管家……”

“我就知道又是你这个惹祸精,还不给我滚过来!”泰管家一手提着一个只有人形的黑炭球,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就往地上磕,“撞上八爷也不知行礼,谁准你这么没规矩地抬起头来打量人的!”

“我……奴婢……”她刚要从地上抬起脑袋来,却随即又被人按在地上。

“还不快给八爷赔罪!”

“给八……八……爷赔罪!”她猛地跪在地上,乱没诚意地胡乱磕了个头,转身就开始对着泰管家嚷嚷,“猪……猪……”

“哪里来的贼丫头,有这么和爷说话的吗?”十阿哥从后面走了上来,一进门就看见个黑炭头在八哥身上滚完了,又在地上滚。好一阵子没上九哥的府上来了,他怎么不记得九哥的府上还有这等活宝。

她使劲地眯了眯泪眼,却还是看不清眼前这个就是不让她把话说完的家伙是谁,但是,仇她是记下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记仇的问题,而是……

“泰管家,我说猪……”

“猪什么猪,好好给八爷谢罪……”泰管家踢了踢她还趴在地上的身子……

“可……可是……猪……猪……”

胤祀拍了拍胸口的黑灰,不打算加入这场根本没有办法沟通和理解的对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疙瘩,扯了扯嘴角,提起脚步准备绕道而行。

“先给八爷赔罪!”泰管家看了一眼几乎喜怒无声的胤祀提脚要走,更是吓得冷汗直流。

胤祀刚提起一步的脚被趴在地上的她猛地抱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可以媲美魔音穿耳的声音冲进他的耳朵:“呜……八……八爷,我不得好死,我天打雷劈,我罪该万死,我死无葬身之地,我死有余辜,我……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后院的猪全部跑到大街上去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泰管家,你到底要不要叫人去抓啦!”

说到最后,她已经语无伦次、不知所谓,干脆两件事混为一谈,一边赔罪,一边汇报后院的惨状……

“……”

“……”

“……”

一瞬间,她的身边全部安静了下来,只是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胤祀靴子上画地图,而更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她装可怜而结束……

“泰……泰管家……”从外面跑回来的小厮一边擦着汗一边汇报着门外一团乱的情况,“不好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家里的瘟猪从圈子里跑了出去,把太子爷和十四爷的轿子给撞翻了……”

“……”泰管家微张着嘴巴,无语问苍天……

“……”十阿哥一听,“扑哧”一声正要笑出口来,却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胤祀的视线难得地从前方往下拉了拉,看了一眼自己裤管上挂着的已经视死如归的黑炭,唇角再次上扬些……

又是一阵让人感觉诡异的沉默……

妈妈咪啊,她不要被推出午门斩首……

她咽了一口口水,开始祈祷明年的今天不要成为她的忌日,虽然她的命一向都不怎么好,但倒霉归倒霉,蒙上天垂怜,她的小命一直都还很硬的,可今天……该死的猪,你撞谁不好,竟然尽逮着皇子往上撞,你本来就是今天要给人吃到肚子里去才被买回来的,可她不是千里迢迢从21世纪穿越过来送死的……还是被猪给害死……真是沦丧……

“嘿嘿……嘿嘿……”她睁着依旧看不清楚东西的眼睛,仰着一张黑脸,对着她头顶上那个银白色的身影发出一阵憨笑,“可不可以不要砍我的脑袋……”

胤祀也不吝啬,回以一个不带温度的淡笑:“可不可以不要再扯我的裤子……”

“……”这下她死定了……连缓刑的机会都没有了……

圣母、耶稣、菩萨、妈祖,难道他们把她召来清朝,是为了让她早登极乐,陪他们一起打麻将吗……那他们也已经有四个人了……叫上她干什么啊,用来端茶倒水吗?

呜呜……她恨万恶的旧社会……

九阿哥府邸上空的黑烟还没有散尽,太子和十四爷的轿子也还在路上苟延残喘,某个始作俑者已经托着放了个猪头的大盘子跪在烈日下开始了她的悲惨世界。这也就算了,反正秋日的太阳不算什么,头上顶了个硕大的猪头,太阳也被挡去了不少……只是能不能别罚她跪在九爷府大门口丢这脸啊……

前来道贺的官员,无不侧目向她这儿瞟来两眼,掩面而过。她认命地哀叹了口气,虽然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但是,比起她头上顶着的这头冲撞了天皇贵胄的猪,她还是宁可跪在这里自取其辱……反正这儿也没人认识她,她就当一把迎宾小姐好了……

想到刚才,看见屠夫手起刀落,把她头上的犯罪同伙在后院就地正法的情景,她差点没吓得尿裤子,妈妈咪呀……砍完了它,接下来该不会就轮到她了吧……

还好还好,她犯事的是时候,好歹也是当朝皇子的寿日,依得那套封建迷信是见不得人血的。所以,这脑袋暂时还系在她脖子上,死罪可免,可活罪就难逃了……

她正自我安慰中,两顶奄奄一息的轿子被抬到九爷府门口,一个怒气冲冲,身着明黄贵服的男子一甩长辫,跨下了处于半解体的轿子。张口正要怒吼,却瞥见大门外面那顶着猪头的她,一挑眉头,口中飞出一声嘲笑,旋身问着身边摇着纸扇,同样从破烂的轿子上走下却一派悠闲的贵公子:“十四弟,这老九今日是怎么了?先派几只猪好好地接待了咱们俩,现下这又是哪门子的把戏?叫个丫头顶着个猪头?”

十四阿哥胤祯一合纸扇,撩袍跨出了轿梁,瞥了一眼某个顶猪而跪,且带着那么点怡然自得的丫头,再想了想刚才在大街上,自己坐在轿子里经历的“天地变色”,竟是从容一笑,没有多余的言语,对着太子抬了抬手:“太子,请!”

一边说着,眼睛却一边以示警告地朝那个偷偷打了个哈欠的家伙瞪了瞪……

她的眼角挂着因打哈欠而飙出的一滴眼泪,却在接受到某个警告的目光的同时,吓得关上了嘴,这一急,牙尖不长眼地咬了下舌头,痛得她直龇牙……

“哼,十四弟倒是宽宏大量,既是十四弟都不计较了,我这做二哥的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哼……”太子胤礽斜目而视,一甩马蹄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跨着大步子往里走。经过猪头身边,他发出一声浓重的冷哼,哼得盘子里的猪头抖了三抖……

“你就不能安分守己地待两天吗?”十四阿哥的声音从上往下落到某个托着猪头瑟瑟发抖的家伙身上……

她将盘子移开了些,抬起还没擦干净的黑灰脸:“相信我,我发誓,我想要安分守己一辈子的……”

“你就是这样安分守己的?”他一挑纸扇,指了指那两顶惨不忍睹的轿子。证据就在眼前,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

“烟都还没散呢……”再次控诉她的“安分守己”,十四阿哥展开纸扇欣赏着半空中的袅袅黑烟,视线平视着前方,手指在托盘上轻敲了一下,“不过,这个赔罪法子倒是极好,让太子有话也变得没话了,还能逗大家一乐。否则以九哥的性子,只怕早把你踹到柴房去关个个把天了。”不过以她在哪儿都能惹出点什么事的灾星体质,估计一天过后,柴房就不得全尸了。

“说,谁的主意?”他眉头一挑,话不多,也不少,总是踩得刚刚好。

“八……八……爷……”他们几个兄弟非要在她的面前玩心有灵犀的把戏吗?还把她当传声筒,极度鄙视……

“我想也是……”他勾唇一笑,视线往下一瞟,“好了,你继续在这儿休息吧,等会儿有得累了。”留下这句话,他提脚跨进了府门……

“嗯?”她手里的猪头抖得更厉害了,这个刚刚还要她安分守己的阿哥爷刚刚说要谁累来着?

看着他摇着纸扇,悠闲自在地和熟人谈笑风生慢慢踱进府邸,她再次鄙视了万恶的封建社会……

什么叫朱门酒肉臭,她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呃,不……是深刻体会了……什么叫路有冻死骨,估计她马上也快体会到了……

几乎咬牙切齿地听着里面笙歌阵阵,乐曲缭绕,一桌桌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鸡鸭鱼肉就这么便宜了这些地主阶级,而她只能顶着大猪头肚子唱着空城计。想想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在家里还是属于掌上明珠的独生女一等级的,咋这时空一跳,就彻底变成爹爹不痛,姥姥不爱的养猪丫头了呢?沦丧……太沦丧了……

“四哥,九哥这是搞的什么阵仗?”一勒马缰绳,一个翻身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随手将马缰绳抛给了迎面来接驾的小厮,不带掩饰的笑声从喉头溢出,“丫头,惹什么事儿了?给十三爷说说,是哪个主子想出来的好法子?竟让你顶个猪头在这儿跪。”

“……”她顶得手麻、腰酸、腿抽筋,低着头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阵零下几度的声音给截断了声音……

“十三弟,我们已经晚到了,进去吧……”没去管那个乖张的猪头在他的眼前晃荡,四阿哥胤禛不急不慢地翻身下马,整理一下身上的朝服和头上的花翎。

“我们是公务在身,九哥该不会介意吧?”同是一身朝服,却多了丝随性的十三阿哥胤祥耸了耸肩膀……

“等会儿罚酒,你帮我顶几杯……”

“四哥……该不会你愣在我那儿磨蹭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目的吧?”

“有劳贤弟了。”

“四……四哥……哎……你别推我呀……”

她跪在地上打了个冷战,终于体会到用冰冷的声音说冷笑话是什么效果,而未来的雍正皇帝和怡亲王爷讲的冷笑话,更是让感觉冷上加冷……好了,他们现在去享受他们的酒肉臭了,而她继续在地主阶级的门口扮演冻死骨……话说回来,她头上这头猪还没被太阳烤熟吗?她饿了……

俗话说得好,酒足饭饱思淫欲,饥寒交迫起盗心……

可是用在眼下却怎么也不合适,她实在想不透,这几个皇阿哥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怎么就还没起淫欲,各自作鸟兽散回去抱小老婆呢?

算了,算了,他们抱不抱小老婆是他们的家务事,她还管不到那儿去,可是他们酒足饭饱后,一人一杯茶,喷云吐雾地对着她这个顶了几个时辰猪头、饿了半天肚子的丫头来搞三堂会审就实在有失厚道了……

眼睛从左瞟到右……再从右瞟到左……好吧,她承认康熙同志和他的后宫基因很优秀,一排排各有风格的帅哥哥各自品茗的优雅镜头也着实养眼。但是,可不可以先让她吃饱了饭,再来这边思淫欲啊……

上天也真不公平,这么些个帅哥哥放在一起为了把椅子乱打架,怎么不让他们中的谁谁谁穿回咱们华丽丽的21世纪,然后抓去拍偶像剧。可以戏说雍正,戏说八阿哥,戏说太子爷,戏说怡亲王,戏说十四阿哥,顺便再加上一点男男恋……来个戏说八爷党,戏说……

“哐当……”一阵不是很响的茶杯搁在桌子上的声音,将某个已经在电视剧里神游太虚的家伙拉回现实世界……

依旧是一排帅哥搞三堂会审——太子爷皱着眉头,满脸不屑;四阿哥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事不关己;八阿哥轻举着茶盖撩拨着茶叶,唇扬淡笑;十阿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言而喻;只有十三阿哥正眼瞧了瞧她,却随即“扑哧”一声低头猛笑;十四阿哥摇着扇,一丝傲笑依旧挂在嘴边,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些许时间,随即转开……

靠……这些人,什么表情嘛……不要总是用表情来说潜台词好不好,大家演戏也要顾及场面不要太冷吧?

视线一飘,最后终于停在被烧了半间后院,差点寿日变祭日的九阿哥胤禟身上。他右手托着下巴,手指在桌子上不断地弹出吱溜溜的声音,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喂,小丫头,给爷们说说,你是怎么把九哥的房子给烧了的?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这也是难得的本事啊?是吧?”十阿哥看着大家都不愿意先开口,就按捺不住了。

“哼!”太子爷的冷哼不轻不重,却刚好让全屋子的人都能听得见,“九弟,这样的丫头你也敢收?真是有胆识啊。”

“……”这人好小心眼,不就被猪撞了一回吗?人家九爷的王府被她给煮了都还没发话呢,他唧唧歪歪个什么劲……

九阿哥有些阴柔的眉角向上挑了挑,斜视了一眼身边的十四阿哥:“也没什么,只是偶尔看到有人卖身葬父,难得也有恻隐之心,谁知道,终是好人难做。”

“……”这……在古代找工作的方法,她只知道这么两个,一是上大街卖身葬父,二是上妓院卖身葬自己,她现在非常懊恼自己没有选择第二个方法……

“卖身葬父?”十三阿哥收起了一丝戏谑,“原来是个孤女?”

“……”十三阿哥是好人,要是她能华丽地回到社会主义怀抱,一定去他的王府给他烧高香,顺便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底下,躲过城管大妈的眼睛,刻上十三阿哥胤祥万岁的口号……

“十三,你应该庆幸她家只出了这么一个灾星,她爹要是一个狠心多生了两个,我看皇阿玛就得出动禁卫军对她们严加看管了。免得她明天火烧北京城。”十四阿哥不轻不重的声音带着一丝天生的雍贵。

“……”等着瞧,明天就先去烧了你的十四阿哥府……哦……她给忘了,现在貌似是康熙四十二年,这家伙目前还没自己的王府,要烧就只能烧他爹的紫禁城了……

“叫什么名字?”八阿哥搁下了手里的香茶,雾气从他的面前慢慢散开了些,一张轻柔谦和的俊脸从云雾后渐渐突现出来。虽然一排帅哥排排坐的,但是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一下露出俊脸的效果好惊人。吸了吸不知道因为面前男色可餐,还是肚子条件反射飙出的口水……一个失神,张唇不小心把自己丢脸到姥姥家的名字当着一排帅哥的面给报了出来……

“春……春耀……”

“扑哧……”十阿哥首先应声喷茶而出……

“咳……咳……”十三阿哥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只是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下……

“春药?”太子不可思议地重复这个惊世骇俗的名字……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爹娘没文化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深远的……怨气化作一丝同情在不自觉间咽下了几分……

“春药?”八阿哥窒了窒,转头看了看对此名字已经习惯了的老九和老十四抽动着嘴角,再转头看着堂下那个跪在中央,悔不当初把自己的名字傻傻报上来的春耀,“好名字……”好实用的名字……

“……”她猛地抬起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谦和依旧的八阿哥……十四阿哥……她决定暂时不去他家纵火了,因为应该被彻底千刀万剐的人正式出现了,从小到大笑过她名字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敢夸她的名字是好名字的……开天辟地目前只有这个遇人三分笑的八阿哥胤祀……

“哈哈!哈哈哈!笑死爷了!你爹娘怎么给你取了个这样的名啊?”十阿哥摸干净了嘴,瞪大了眼睛开始八卦了起来,“可真是那个药字?”

“回十爷的话……是光宗耀祖的耀……”她咬着牙,咬得一个个字都咔嚓咔嚓地跳出来,怪不得你们要被四四欺负……你看人家未来的雍正皇帝,那才叫处世不惊,照样喝他的茶,扮他的悠闲……

九阿哥对她光宗耀祖的解释嗤之以鼻,这辈子,她算是彻底取错名字了……

“十哥……”十四摇着扇子,非常随性地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下,“想知道她姓什么吗?”话是对着十阿哥说,视线却朝刚举起茶杯压惊的太子瞟去……

“什么?”

“夏。”

“扑哧!”

“哐当!”

……天可怜见,她终于知道绣花枕头一把草是什么意思了……这些人有必要这样吗?好好的一个帅哥会审,最后变成了她的名字鉴赏会加大家来喷茶活动……瞥了一眼太子,一瞬间没端稳的茶杯一股脑儿全洒在了明黄贵袍上……像尿了床似的……她发誓,她看见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得逞的阴笑……

恶寒加颤抖……

“下春药……”八阿哥继续划动着杯盖,“好名字……”好危险的名字……

一个人不要找死两次,浑蛋……她在心里窝囊地叫骂,脸上却堆起了窝囊又没骨气的笑……

“罢了,罢了,这等怪人,我奉劝九弟还是打发她快些离去比较好,哼!找了一身晦气……回宫!”太子猛地站起身子,一扫身上湿袍,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拂袖离去……

经过春耀身边时,还不忘顿了顿:“爷劝你最好把名给改了,免得在这贻害他人,真是!”

“……”他怎么就知道她不想改名了,要是她有一个和康熙一样的华丽老爹,尽给儿女取些一听就知道是帅哥美女的名字,她也很乐意啊,这有得选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九哥,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十阿哥开始把眼前的春耀当玩具打量,“不过,我说,我们都笑成这样,四哥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十三瞥了一眼还正襟危坐的四阿哥,“四哥喝醉了……估计我们在这儿嘀咕了半天,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还以为,终于找到了这辈子不嫌弃她名字的好人了呢,竟然……靠……坐着也能睡着……还真是能忍天下之不能忍呀……不愧是华丽的雍正皇帝……不过一个人的酒品怎么能好成这样呢……鄙视……鄙视啊……

话说,在十三阿哥这个乖弟弟担起了护送酒品好得让人无语的四阿哥回府的艰巨任务,也算保护住了自己华丽的阿哥形象。完整地退场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几个还把心心相印当游戏玩的阿哥们……

眼见着“外人”都走光了,剩下来都是自家人,十阿哥立马坐姿一改,跷起了二郎腿,拿起茶杯豪饮了一口。九阿哥拉了拉领口,也没多言语,一把抽过十四手里的扇子一个劲地猛扇。十四倒是不介意地任由他抽走自己手里的扇子,手指对着还跪在堂下的夏春耀点了点……

“九哥,这丫头送了你这么份大礼,你不打赏打赏吗?”说着,十四眼眉飞扬,惹得堂下的某人打了一个寒战。

九阿哥轻笑一声,扬了扬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直坐在旁边却没怎么言语的八阿哥给拦下了嘴……

“九弟,下次别玩得太过火了。”不算重的声音从他的唇角淡出,微笑的脸孔没有变,就连坐姿也纹丝不动。但是,就连在堂下的春耀也能听出其中警告的含义……

“只不过同太子开个玩笑而已,八哥,不用那么在意吧?”九阿哥不以为意,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九哥说得是,而且索额图都已经被逮进去了,他还以为他这个太子还能嚣张多久!”十阿哥一下子从座位上扑腾而起,别的事情他可以大而化之,唯有这个老是把自己架在高位低头看人的家伙,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哐当……”

眉头一抬,眼睛微眯,八阿哥淡淡松开了提着茶杯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上好的瓷器直接在地上砸开了花。没去管身边四座的人微微地惊了一下,径自将少了配盖的茶杯送到嘴边,淡淡呷了一口,没有一句解释,却也让粗神经的十阿哥瞬间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八……八哥……”

“八哥,这也不能怪老十这么说。”九阿哥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杯盖,“前几个月你陪皇阿玛去塞外巡幸,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八哥不在,皇阿玛不在,太子那家伙可没少给他们兄弟小鞋穿。

“哦?”八阿哥晃了晃茶杯,对着春耀扬了扬杯,“我去塞外这几个月,除了老九家里多了个稀罕物,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活宝应声抬了头,视线对上一双倾满笑意却觉得少些温度的瞳孔,嘟哝了一声,立马又低下了脑袋,继续着认命地听着老天爷特意把她安插进来亲身体验的政治历史课……

“八哥,说绕肠子的话也得看对象是谁不是,你的话到这丫头耳朵里都成了鸭子听雷——轰隆隆了。”十四撩了撩身上的袍子,踢了踢自己脚边的茶杯碎片,对着那个还不明白八哥逐客令的傻瓜提了个醒,“还傻跪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出去给八爷换个杯子。”

隔着手里的茶雾,八阿哥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十四阿哥,没有接话。那个听到逐放令就从地上“噌”地窜了起来的家伙,那表情上竟带着几分下学堂后的神采飞扬,踮着脚丫子就往外跑……

“站住!”九阿哥低低命令了一句,“去通知汀兰,晚上一起用膳吧。”说罢,看了听见此话立刻眼眉带笑的十阿哥一眼,再转向悠闲地摩挲着自己手里玉扳指儿的八哥,“八哥,难得来了,又碰上小弟的寿日,索性用完晚膳再回府好了,权当我们兄弟几个帮你洗尘。我去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

“好。”他淡笑着应下声来。

几声欠揍的笑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夏春耀愤愤地在门口磨了磨牙,正要转身却迎面碰上一个急得团团转的小丫鬟。

“你终于出来了!”小丫鬟低着声音说道,“汀兰姑娘听到你撞上了八爷,还有放猪撞太子的事,差点儿没晕过去。你快点跟我来!快!”

晕过去?她比她还想要晕过去……最好一晕过去,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万恶的旧社会了……

小丫鬟拖着她一阵狂奔,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了一个淑女的香闺,让她一身的污秽立马成了罪过。一阵幽香从香熏炉里飘出来,仿佛几缕清烟浪漫地扶摇直上青天。不过她一向认为,扶摇而上不如走旁门左道来得华丽……

“阿门……”她喘着粗气,伸着舌头帮助散热,没时间去管一屋子的琴棋书画,“好想喝雪碧……”

“啪!”一本书带着几缕清香从头上砸了下来,一阵细柔软语从她的身后飘来,“都同你说了,别说这些让人胡思乱想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身着一身淡雅的旗装,一根雅钗缀着繁星点点没入乌云间。双手腕上配着一对翠白的玉镯,衬得如雪的肌肤更加娇嫩。大眼带着浓深的双眼皮,薄唇轻点微红,腮处淡粉,犹带笑颜,这就是郭洛罗汀兰,九阿哥的表妹,待选秀女,活脱脱的古装美人……

每当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夏春耀就会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你不觉得这老天爷有那么点残忍吗?”

“嗯?此话怎讲?表哥罚你了?”汀兰把书往桌上一抛,随意地一笑……

“大家都是不小心被PIA到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来的,为啥这差别这么大捏?”她不客气地接过汀兰送来的水杯,豪饮一口,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哈哈声……

汀兰皱了皱眉头,只是垂眉不语……

她顿时有些没趣地站在原地,非常狗腿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任务:“那什么……九爷刚刚说晚上叫你过去什么摇什么扇……”

“扑哧……”她掩口低笑了一声,“同你说了多少遍了,是晚膳……这边的说法我也教了你好些了,你也该习惯了吧?”

摇头摇头,使劲摇头……她对于舌头的灵活性从来就非常质疑:“你要是去选秀女了,估计我也差不多就要被推出午门斩首了……阿门……”

“你啊,就这条记得最牢,”她眨了眨眼眸,“要不是你这副德行,我还以为,这世界应只有我一人如此呢……”

“我也希望只有你一人如此就够了,反正你也够古色古香了……我们在现代又素不相识,干吗跑到大清朝来搞敖包相会啊……而且落差如此之大……呜哇哇……”

为什么人家华丽穿越就是金枝玉叶的待选秀女,而她一穿越回来就得先上演卖身葬父的戏码啊……还好她找到了扮演她爹的“临时演员”,演了一场仙人跳……用这个方法找到了现在这个饭碗……

是哪个浑蛋告诉她,小聪明不能拿来当饭吃的,哼哼……

“再过些日子我就要进宫了……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路要怎么走,你好自为之吧。”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旗装,露出一丝淡笑……

“哎……随便啦……在哪儿活不是活……我本来也是十四那家伙一时兴起买下来的,等你前脚闪了,我后脚就跟着闪……你那什么表哥的管家绝对是变态来的……今天叫我看猪圈,明天叫我扫茅房,早知道我还宁可卖身妓院葬自己去……”

“都和你说了,入境随俗,不要再用现代词语了……”

“我没那个语言功能,退化能力不够强,那个十四阿哥,唧唧歪歪的,那个太子,乱小心眼没度量的。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八阿哥,语言转化功能比你还强,那叫一个不知所云……”

“你见着的太子如何?可是和历史上那般?”

“历史上?哪般?我不是早和你说了,我历史次次挂红灯嘛……再说清朝又不是重点考试对象,我顶多知道能当皇帝的不是他们几个就够了……唔唔唔……”后面的话在汀兰的手中自动消音……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汀兰眯着的眼睛,竟然透出一丝寒意……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汀兰现在的身体年龄也就十四五岁吧,竟然露出这么拽的表情,“我来这里一年有余,就连梦话我也叮嘱自己小心翼翼,你最好别让我全盘破功。”

“唔……唔……”她快要窒息地狂点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汀兰给自己一点赖以生存的氧气……

不放心地松开了春耀的嘴巴,汀兰继续回身举起她手里的书:“你别怪我对你苛刻,毕竟,要在这里生存,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你我这样知道历史的人,更是得如履薄冰。”

“我又不会滑冰……所以,逮着机会,我还是闪吧……”春耀看着这半古不新的人类,内心挣扎不已。环境啊,真是会把人逼疯的东西……虽然这里帅哥资源多到让她有点舍不得,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小命排第一。

“闪什么?”十阿哥的嗓门从门外传了出来,不请自来地推门而入,“中午的寿宴上,怎么没看见你露个脸?我还以为九哥找来的那些嬷嬷用规矩把你给折腾死了呢。”

“给十爷请安。”汀兰大方地福了个身,斜视了一眼身边那被十阿哥一声“闪什么”而差点闪着腰的某人……

“免了免了,起吧起吧。”他看了看摊了一屋子的书,皱了皱眉,“又在这儿瞎研究什么?再过些时日就该大选了,你还有心情顾及这些玩意儿?九哥的额娘可没少给他提醒,让你在他这儿多用点心备选呢。”

“我这不是忙里偷个闲就被十爷给逮了个正着,看来今日诸事不宜。”

“你说九哥的寿日诸事不宜?这不太好吧?汀兰?”十四站在门外,扬着笑,却硬是不进门,“丫头,不是要你斟茶吗?怎么敢跑到这里来偷懒?嗯?”

“九哥和我都是皇阿玛说的混世魔王,搞不好出生那天还真是诸事不宜。”十阿哥拐着弯帮人说完话,却又怕做得太过明显,立刻转移话题对着在门口一脸调笑的十四,“十四弟,你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

“就十哥胆子大,姑娘家的香闺也敢随便往里头冲,汀兰那是给你面子,没把你往外轰。你还招呼我进去?”十四阿哥故意眨了眨眼,对着一边云里雾里的春耀扬了扬手,“丫头,出来。”话音刚落,明显看见那个身影从头到脚抖了一下,他心满意足地一笑,故意板起了脸,加重了声调,“还不出来!把爷的话当耳边风吗?”

“……”挪啊挪……挪啊挪啊挪……身子刚挪到门口,脑后的辫子就给门口的十四一把拽住了,“干……干……干吗……”

“我记得你当初求我买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想起一个月前,和汀兰出门瞎逛,竟然逛出这么个一边烤红薯一边卖身葬父的活宝。后来想想,估计是上当了,那躺在边上的尸体绝对是个活物,买了她的钱估计就被他们五五分成,塞进腰包了。不过这种事只道听途说过,偶尔亲自经历一下,果然感受非比寻常,既是骗了他的钱,他当然要恪守原则地好好地利用她了……怎么说也要捞回本来。

虽说眼下自己现在还没有开衙建府,等到他有了自己的府邸的时候……哼哼!

“此……此一时,彼……彼一时……”她现在的BOSS又不是他,充其量他现在也就是个老板的亲戚而已,嚣张什么……

“你要是没胆子顶嘴,就索性不要顶嘴,结结巴巴的,听着爷耳朵都难受!”

“……”他这是在鼓励她努力学习顶嘴技巧吗……好,她一定不负众望,好好练习……什么时候能练习到他家八哥那水平,那时候,就算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他也听不出来了……看来有必要好好观察八爷说话……

这边她正在挤眉弄眼,那边十阿哥却公然向汀兰亮出了“绿牌”:“放心吧,秀女的事,有惠妃和宜妃帮你应承着,惠妃那有八哥,宜妃那有九哥,肯定没事的。”这后门一通,万事无忧啊……

还来不及对皇家的后门行为给予深刻的鄙视,她的小辫子就被十四阿哥拽在了手里,一路拖行。

“十四爷。”她一边被拖着,一边回头看着只是轻笑的汀兰。

“何事?”

“选秀女是不是就是给你爹……呃……皇……阿玛……找媳妇?”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的哭笑不得,“你这问题,问得真有水准啊?”

“我怎么觉得好像你是在骂我?”

“我根本就是在骂你,你到底是从哪个古墓里爬出来的,选秀女也不知道?”

“不是选媳妇吗?”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那到底是选媳妇,还是不是选媳妇?”她突然和他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就只要说YES或NO就好了……

“是不是选老婆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奇怪,你家哥哥干吗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老爸怀里塞而已……”看了一眼十阿哥,她纳闷地说道。

“……”他怔了怔,沉默了半晌,随即会心地笑了笑,“八哥曾经同我说过一句话,送进宫的女人……就不算是女人了……”棋子和要学会钩心斗角的女人的性别总是很模糊……

她完全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十四,她目前还没有能力理解八爷的高难度的话语啦……他们的意思就是,不把汀兰当女人咯……

什么叫女人不是女人,意思就是女人也要被阉的吗?奇怪,难道历史书上有错误?她的历史书里可只写着宫里有太监,没想到……

“这些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懂这些。”他一展舒眉,露出贼笑,“你只要告诉你十四爷,红薯到底怎么烤?为什么爷每次都烤不熟呢?”

“……”她是不是该告诉这个皇阿哥,不要对什么都这么感兴趣,红薯吃多了,容易放臭屁……

话说,一个月前十四阿哥和汀兰初遇某人的那一天,绝对是一个大凶且极其不宜出门的日子……虽然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秋高气爽,但事后,十四阿哥非常马后炮地说自己那天右眼狂跳,凶兆啊凶兆……

言归正传……

话说,当自诩被全世界抛弃的夏春耀花光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文钱,才意识到大清朝的银两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民币的兑换概念:一个铜板能买两个包子,两个铜板能买三个干粮。而她这个把一两当一块的白痴,在三天前,用一两钱买两个包子啃,还直嚷着华丽的便宜……

所以说,武侠剧不能看太多……那种一顿饭吃完就甩下一锭银的人,应该被集体推出午门斩首。罪名是,浪费国家财产,还教给小朋友错误的价值观……

对着包子摊流着口水,她发誓用上了这辈子最楚楚可怜的表情——非常无辜地眨了眨眼:“老板……我要两个包子……”

“没钱就滚一边去,不要影响大爷做生意!”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她咬了咬牙,TNND,就是这个浑蛋,几天前告诉她,一两银子只能买两个包子,现在居然敢和她叫嚣!咽下一肚子的火,她继续捏着声音献媚:“就不能用几天前,我给你的一两再分我几个包子吗?”

一两啊!她买一筐包子,吃到自己变包子都有多,TNND,竟然告诉他只能换两个,他以为他的包子包了龙肉啊!

“几天前?几天前的事情谁记得,你谁啊?”老板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长相一般,穿着普通,除了那张好像抽风似的表情有点欠扁,对这样完全没有特征的人,他是从来不记的。他只认得豆沙包、肉包、菜包、三鲜包……

“……”一阵长长的沉默,她猛地收紧了拳头,牙齿在嘴巴里上下磨动,发出一阵老鼠磨牙的声音,“你……你难道不记得……几……几天前……有个用一两银子买了你两个包子的家伙了……”

“哦!你说那个用一两银子买了两个包子的白痴啊?”老板这才仿佛有了那么点印象,“对对对,是有这么个傻帽儿来着……这北京城的包子都一个价,那个傻帽儿竟然还问我包子多少钱,我说一两钱你给不给,那傻帽儿还真丢了锭银两给我,二两多银子,还问我够不够呢……”

“……”拳头捏啊捏……有点想打人……

“你说她傻不傻,明明看起来不像有钱人,穿得也够破破烂烂的,跑到爷这儿来装大方,哈哈,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傻帽儿,你说这钱我该拿不该拿!啊哈哈哈!”

“……”拳头捏了又捏……实在有点想打人……

“我说,你认识那傻帽儿?”

“我就是那傻帽儿……”拳头捏了又捏,捏了又捏……非常肯定地想打人……

“什么?”

“我就是那傻帽儿!怎样!”爆发……

她猛地一手抓起两个包子,非常有志气地咽下了流淌的哗啦啦的口水,两手一举,华丽地丢了出去。就在老板惊呼一声中,两个包子就应声沾在胸口上……那情形不用描述,非常不雅……

“你个死丫头!”老板看了一眼自己迅速“丰满”的胸口,气得脸一阵青绿……

周遭一阵哄堂大笑飙了出来,而肇事者看了一眼胸口顶着两个大包子的老板,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一阵恶寒,撒开腿,拨开人群,连滚带爬地仓皇逃跑……

当时的她根本没顾及自己连滚带爬,且在跑出第三步时,一个狗吃屎飞出去,趴在地上啃了一口土的经典形象全数落进了站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两人身上。

“原来京城还蛮有意思的,看来以后得多出宫逛逛才是。”有点不可一世的音调伴随着尾音的上扬,十四阿哥的视线不带任何同情地看了看狼狈地摘下自己胸口的包子的老板。

“……”汀兰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继续研究她手里那本刚刚找到的茶谱……

“跟去看看?”十四阿哥的询问带着不可否定的音调。

“随十四爷的意好了。”她继续翻着手里的茶谱,“不过我得先买了这本书。”

“女孩子家却好读这东西,真是奇怪。”他不在意地随口一提。

“十四爷又知道我是普通的女孩子家?”她挑了挑指尖,视线随着那跑得快不见的身影淡淡地投去一眼。

“知道你不普通,哪天有空再和你煮酒论英雄……不过……我现下比较想知道,那个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那边十四阿哥的兴趣才刚提起,这边的夏春耀已经开始自编自导自演起精彩戏码来。

“你说的!卖了的钱全部归我!不许反悔哦!”眼前的乞丐大叔非常不安地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夏春耀。

“以你的智慧,唬得了你吗?”她非常狗腿地回答道。

“那倒也是……”乞丐大叔非常知趣地往地上一倒,席子一盖,白眼一翻,一具尸体热腾腾地出炉了。

夏春耀现在非常满意不学无术的自己能把电影情节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一块牌子往胸口一挂,扯着嗓子就开始吼了:“哎!街坊邻居快来啊,刚出炉的孝女大拍卖,不买也来看看啊!”这不算盗版,只是做广告而已……她坚持这样认为……

“有人卖身葬父啊?”哼哼……有创意吧!她挑了挑眉头,有点骄傲,哦……不行,她现在得可怜兮兮一点……

“又有人卖身葬父?”靠……那个“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康熙朝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吗,她又被历史书再次欺骗,原来卖身葬父在什么时代都很流行……

“这种仙人跳的场面,多了去了,有什么好看的,我赌十两,那尸体是假的!”靠了又靠……谁准许这个大嘴巴的家伙讲话这么诚实的,拖出去打十五大板……

“肯定是的,拿了钱以后,这两个人就把钱五五分了,那个女的再从买她的主人府上偷跑出来!”……终于猜错了吧,哼哼,她是把钱全部给了这个躺在地上的家伙,自己进府去傍大少爷的……尝过肚子饿的滋味,她突然体会到一个很深的哲理:物质生活高于一切……

“不会吧,我看这挺真的啊!”终于有个不长眼……哦……不……是慧眼识英雄的了,“要是骗人的话,多少也找个漂亮的姑娘来卖身,才能吸引人吧……这丫头长得也太不咋地了,肯定是真的!”

前言收回……这个人长得怎么这么欠揍……

“那倒也是……”众人附议……

人群继续涌动……原来古代的人精神生活也蛮无聊的,没事就喜欢凑热闹……看的人多,买的人无,忍耐着这些人的唧唧歪歪、三八兮兮……她背着卖身葬父的牌子,非常浪漫地坐看日西、日落……

渐渐人越来越少,到最后,连小猫两三只都全部走光光了。

“我看今天是没指望了,”地上的尸体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我早说过这招不行,你那德行也有人愿意花钱买,那肯定是买你的人眼睛被沙子迷了眼!”

“尸体少废话!”她用手里的棍子拨了拨地上的土,把烤得喷香的红薯从地里挖了出来,左手换右手,拿到自己面前来……

“喂!你给我留点儿,那可是我要饭要来的!”地上的尸体因为食物的喷香而动了动……

“尸体吃什么东西!”她一口咬在了流出甜汁的红薯上,一口热烫着了她的舌头,她呼啦啦地动了动舌头,刚准备咬下第二口……

“姑娘,卖身啊?”一句有点傲慢的声音从她头顶上砸下来,怎么这句话听着有点别扭呢……姑娘……卖身啊……这么重大的事件怎么到这人口里听着就好像“姑娘……吃饭啊”那么平常……

“要买就买,不买就爬开,少啰唆!”她头也没抬,继续咬着自己的大红薯……好吃,好好吃……以前还鄙视吃烤红薯吃完就乱放臭屁的家伙……没想到,清朝的红薯这么好吃……这也算土特产吧,好想带点回家……

“哦……怎么卖?”那人的身影随着夕阳落在地上,高挑的身材,废话……北方的男人都高大……圆圆的脑袋……还是废话,清朝男人哪个不是圆圆的脑袋暴露在外……

她依旧吃着自己的红薯,懒得抬头,但是当下决定,如果他下一句,还和在菜市场买菜一样说“这个猪头切半个给我”,她就把他一脚踢飞:“十块……呃……不……十两一斤,买不买?”

“第一次听说,卖身还论斤两的吗?”在旁边看了一天热闹,他憋笑到差点内伤,世上怎会有这等好玩的活宝?

“哼哼,终于承认我有创意了吧?我向来就是那么……”她一抬头,倒抽了一口气……嘴巴里的红薯随着口水一起泛滥开来……靠……是谁说男人配上清朝的发型就全数成了废品收购站的回收物品了……说那句话的废人应该来看看眼前的这个谁谁谁……

十四阿哥胤祯扬了扬眉,对上口水泛滥的夏春耀,摇了摇头:“不值……太贵了!”说罢,作势提脚要走……

“等……等等……可以少的,可以少的,你说个价,多少多少?”多少她都卖……男色当前,其他靠边……她承认,精神生活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她吃了半个红薯……酒足饭饱的时候……

“嗯……”十四阿哥胤祯淡淡地举起右手,再轻轻地张开……

“五十两?”

十四阿哥轻笑一声,摇摇头……

“十五两?”

继续摇头……

“那是多少?”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个数字……

“五两。”他雍贵的嗓音,划出两个肯定的字眼,接着,扬起一抹淡笑……

一瞬间,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了……而且还一副讨打的模样……为什么她自从回到大清朝后,碰上的人都这么欠揍呢……

“卖不卖?”他一副随时都会闪人的模样……

瞥了一眼已经快要不耐烦的尸体,夏春耀开始为自己的爹娘掬一把同情泪……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在这里孝女大贱买,还不知哭成什么模样呢……

“卖……”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能屈能伸……好歹他是唯一一个来问她值多少两的家伙。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十四眨了眨眼睛,手指点着那模样不是很好,味道却异常好闻的东西……

“那是我的晚饭!”瞧见他那脸馋样,她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不怎样的买主……

见她一脸不服气,他不以为意地哼了哼,勾起一丝坏坏地笑:“我再出五两买你手上的东西,可好?”

这个人……绝对是欠打的……他出五两买她……再出五两买她手里的红薯……这是什么鸟意思……

“你……”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捏爆自己手里的红薯……天晓得她用了多大的控制力……

“十四爷,再玩下去就过火了。”汀兰的声音插了进来,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场闹剧,她也彻底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丫头和她一样,来自另一个时代。一年前,她从睡梦中醒来,就进入了这具叫郭络罗汀兰的身体里……这具只有十五岁的身体里,载着一个刚从历史系毕业的大学女生的灵魂……

她曾以为她是唯一……这个世界的唯一……可是……事情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说好这姑娘是我买,十四爷只是负责谈价钱的吗?怎么越俎代庖了?”她的笑拿捏着分寸,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近乎精确。

“抱歉,汀兰,我反悔了。”他傲慢地一笑,“这个丫头,还有她手里的红薯,我都要买下。十两银子,我们说好的。嗯?”

“可十四爷不是还没建府……”

“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好了,人先寄放在九哥家里,等我开衙建府的时候,我用二十两赎她回来。”

靠靠靠……现在是怎么回事……当着她的面,搞人贩子交易吗?也太不把她当一回事了吧……

“一切随十四爷好了。姑娘,还不跪谢十四阿哥恩典吗?”汀兰说着,唇间的笑没有任何改变……

跪谢什么恩典,她被卖了还要感恩戴德,什么破世道,该死的封建社会,就算他是个阿哥……等等……阿哥?阿哥……那不就是皇帝老儿的亲儿子?妈妈咪啊……她找谁不好,竟然把自己卖给了个阿哥……

她规矩不懂,称呼不会,生活不能自理,而她竟然把自己卖给了全是靠规矩、称呼吃饭,用民脂民膏供着的阿哥……

“砰!”摊在地上她发誓……老天爷的眼睛,绝对长在屁股上了……

话说,由于夏春耀严重不满意自己卖身的价格,所以硬是将十四阿哥花钱买的五两银子的红薯也一并塞进了口里,吃了个精光,让五两银子进了自己的肚子,勉强将自己的身价从五两提成十两……然后,在九阿哥府里开始了她壮烈无比,催人泪下的打工生活……

第一天见到九阿哥那张柔美却混合着阴晴不定的俊脸,就立马将只有十五岁的十四小帅的嫩脸抛到了脑后,闪烁的眼睛开始跟着新目标转。但是最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九阿哥非常不给面子地告诉十四,他这府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而且还是个不咋地的女人……估计是老婆娶多了,娶出恐惧症来了……当然这是她在事后了解了他三宫六院的雄壮画面后才发出的感叹……

最后还是在十四一句,以后必以翻倍的钱来赎,这才让九阿哥那张斜视她的脸正面打量了她一番。估计他当时在肚子里打了八百多遍算盘,考虑到她很有涨价升值的前景,这才把她给留了下来……

当然,三天以后,他就反悔了,看着自己当初生怕十四赖账而非让他签的收据,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精明竟然砸了自己的脚。于是乎,夏春耀就成了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失算的标志,不时在他眼前晃啊晃,很好……他终于尝到什么叫卧薪尝胆的感觉了……滋味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对于夏春耀在他寿日纵火行凶一事,他不予追究,也懒得追究,只是凉凉地站在一边,不时嘴里发出几声冷哼,不知道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自己……

这也就算了,他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华丽丽的八哥以那种“你老九竟然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的眼神看向他时,那股“锥心刺骨”的心痛哇!他们好歹也是从小到大把心有灵犀当饭吃的好兄弟,而他的八哥那种“我算是重新认识你了”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是华丽的八爷党围在一起叙兄弟情、吃团圆饭的时候,不是在搞眼神审判大会……不要再这样看他了……谁啊,来救救他吧……

“八哥,我先敬你一杯,刚和皇阿玛从塞外回来,辛苦了,十弟为你接风!”收到九哥求救的眼神,十阿哥立马提起酒杯伸到八阿哥的面前,试图拉回这位好哥哥的注意……八哥的眼神要是聚集了砸在一个人身上,那还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他深有体会……九哥,我有情有义……来救你了……

“这酒怎么个喝法?”八阿哥胤祀的眉头挑了挑,聚了焦的视线仿佛穿心针一样从九阿哥胤禟的方向一拉,直射十阿哥的脸庞,威力丝毫不减……

“呃……呃……嘿嘿……”咽了一口唾沫,十阿哥稳了稳端着杯子的手,目光开始往四周游移,一脚踹了踹正狂往自己碗里夹菜,吃得事不关己的十四……

十四因为被踢的筷子怎么也送不进嘴巴,不爽地抬了抬头,正要发出点感叹,却发现八哥的视线有转移趋势。俗话说得好,兄弟情分比天高,大难临头各自跑,九哥、十哥你们自求多福……他低头吃饭,是好孩子,皇阿玛说,食不言,寝不语……

看见十四非常没义气地低下头去,十阿哥当下回头开始找寻九阿哥做靠山,却发现后者更过分,下巴托腮,神游太虚去了……怪不得皇阿玛总要他说话前先过大脑,义气原来不能当饭吃啊……尤其是在八哥的面前……

“老十,这酒还喝不喝?”八阿哥的声音绝对充满着亲和力,可是不知道怎么听在十阿哥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片魔音穿耳,“不喝便不喝,你把它全抖洒在菜里做什么?”

“我……我……”八哥……不要再这样看他了,他承认他错了还不行?转回去……转回去看老九……就是那个浑蛋,杀千刀,没义气,还惹了个活宝回来整太子的家伙……他和整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嘛……他只是很不小心、很不谨慎、很讨打地说了一句关于索额图那个老鬼谋反未遂的话而已……

“既是你不喝,那便我来……”胤祀单手举壶,提起,酒液从壶嘴里弧线流出,在杯子里发出几声欷歔声……

三道吞唾沫的声音,同时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响起……

“九弟,今日是你的寿辰,八哥就先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九阿哥胤禟举着杯子却怎么也喝不下去……好毒……好毒……明知道他今天过得不顺到了极点,房子被烧,猪圈被抄,虽说太子的轿子被那猪一撞,撞得他通体舒畅,但是这事肯定得被太子添油加醋地宣传一把,估计明儿个,他就得进宫面圣好好自圆其说一把,然后转身又要去被自己的额娘念叨一阵……

他竟然还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好想吐血……忍住……要是今天还吐了血……被八哥那乌鸦嘴一说,他以后每年不都得吐一回……

看了一眼胤禟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胤祀没再言语,径自又满上第二杯酒,对着还来不及重新坐回椅子的十弟:“老十,这酒本来是你要敬我,才可称为长幼有序。但是,今日,既然大家都不拘小节,那八哥自然也就该入境随俗。请!”仰头……又是一杯……

十阿哥还来不及放下的杯子继续打抖,八哥……要骂他说话不分场合,顶撞太子,口出祸言就不能直接点吗?绕什么弯,大节小节一堆,无非就是想告诉他……要是他继续不拘小节下去,势必有大劫等着他啦……

他明明是粗人,是笨人,是呆人,但是为什么八哥的绕肠子话他都听懂了哩……

老天爷啊……能不能让他再粗线条一点……

教训完了前两个惹祸上身的家伙,重新斟满了酒,胤祀对还在努力往自己碗里添菜的十四举起再次斟满的酒杯:“十四弟,再过一阵子,皇阿玛就会给你开衙建府,八哥先恭喜你,府未建成就找到得力下人。请!”

虽是明白八哥意有所指,十四阿哥胤祯还是哼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筷子,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非常厚脸皮地碰了上去,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多谢八哥!”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可思议地看着十四这个小不要脸的竟然还敢拿着杯子撞上去,两人无不在心里暗自咒骂,要不是这个死孩子没事找个活宝回来,他们犯得着在这里享受鸿门宴吗?他竟然还怡然自得……

“可有查清底细?”这杯酒,胤祀倒是没有及时地倒进肚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眸淡淡地一眯。

“就是!虽说是个活宝,但可得知道底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十阿哥立马倒戈,反正十四这小子不仁,他也不需要讲义气了……

“哼!还底细?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人给带回来了!”九阿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想起那日当夏春耀报出姓名后,他和十四的那张脸……这一辈子,他都不要再有那个表情……

“我知道九哥肯定会帮我代为查办,十四弟我在此先行谢过!”十四立马举起杯子,一阵抢白,幸灾乐祸地看着八哥的视线又开始往九哥身上飘去……

“……”九阿哥胤禟,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在家里妻妾成群,在朝廷分量十足的天皇贵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他当时是瞎了哪只眼睛,竟然觉得那个丫头是个会升值的东西?是啊,值是升了,逼得他要吐血的跳楼价……

“这丫头,是我让表哥留下来的,既然疑人不用,那用人就不疑。况且,一个月以来她也没做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事情,还请八爷放宽心。”声音若柔似水,似水无痕,轻轻抚过,郭络罗汀兰微微福下身子,“汀兰晚到,请各位爷恕罪……”

“做什么费心费力的事儿去了,这样晚到?”十阿哥接着腔,随意地提了提手,“起吧,起吧,就你规矩多。”

“下午无事,便拿着书在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到这刻了。”她笑着起身,看了看桌面,“你们也没等我,怎么还赖说是我规矩多?”

“那是八哥他……”十阿哥没想太多正要出口,却被十四阿哥在桌子下踢了一脚,这才住了口……

“哦,八爷肚子饿,就先动筷子了。”她一边笑着,一边坐在本来就空出的位置上,“你们兄弟几个要聚会,好歹也差个人叫我别来杀你们风景才是。”

“哪有的事,本来就说好叫上一块的,你多这心眼做什么!”十阿哥直直地解释,瞥了一眼提筷开始用膳的八哥。

汀兰的视线在八阿哥身上瞟了一眼,径自移了开去:“表哥这个府里最好的宴厅,莫过这寻音阁,四面环水,我早就想在这儿享受一次了。今次倒是托了八爷的福。”

“……”胤祀略抬头看了她一眼,环看四周黑漆漆的湖面,只是笑而不语。

“九哥也算是个情趣中人,这寻音阁的景致在京城那也是一绝啊。”十阿哥也环顾了四周富丽堂皇的摆设,几盏飞凤灯坐落在四周,落在水面的身影摇曳不已。

“尤其是夏末初秋这等好时候,这虫蛙啼叫的声音,也算是天籁之音……”汀兰坐在属于自己的空位上,继续环顾着四周……

九阿哥对自己的摆设没说话,不知是不是还沉浸在被胤祀一杯酒敬下去的打击中,十四抬了抬眉,也没加入讨论,只是略显无聊地开始往阁楼外瞟……

一时之间的冷场,让十阿哥没反应过来,救场如救火,他张口就接:“这不正应了那首词……呃……呃……”

完了,一瞬间脑袋空白起来,什么诗词歌赋全部从后门跑光光了……求救地看向九哥,九哥摇了摇头,心电感应地告诉他,诗词歌赋不是他的专长……再瞥向十四……十四耸了耸肩,他可找不出应景的诗歌来……最后瞥向突然对眼前的菜色非常感兴趣的八哥……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他轻笑地放下了筷子,起身站了起来,走向阁边临水的看台……

“好一个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汀兰的视线随着八阿哥起身,却又随即拉回眼前的桌子上……

“不过……老九,你家的青蛙好像很讨厌我,今日似乎异常安静。”八阿哥旋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九阿哥这以惬意闻名如今却充斥紧张情绪的阁楼……

经八哥一提醒,十阿哥才恍然大悟:“对啊,平时这些劳什子的青蛙叫得闹人心慌,今儿全死哪儿去了?”

十四憋着笑,看着一脸无语的九阿哥,视线已经随着八阿哥的视线一同飘出了阁楼外……

“夏春耀,你给爷滚出来!”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九阿哥猛地拍着桌子吼道。

不过一会儿工夫,某个拖着鼻涕,一身黑泥,手里还捏着两只半残的青蛙的人就被泰管家拧着耳朵给提了上来,挂着完全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的表情,极度迷茫地在十四的脸上找信号……咋啦咋啦,她很勤奋地在工作啊,完全没有偷懒,也没把事情给弄砸了,怎么回一个身就碰上泰管家扭着她的耳朵往寻音阁里走?

“九爷,人在这儿!”泰管家非常狗腿地将某人往前一压,跪在地上……

“你……你……你把九哥府里的青蛙给怎么了?”十阿哥不可思议地盯着某人手里已经半死不活的青蛙残骸……

“……”她使劲眯了眯眼睛,想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看清每个人的表情。从脸色看来,八爷基本没生气,反正脸部表情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笑嘻嘻;十四爷根本没生气,因为他正忙着一个劲地贼笑;十爷可能没生气,因为他正在为她手里的青蛙哀悼不已;九爷……他最好不要生气,可是他那张黑透了的脸却告诉她“门儿都没有”。

“回十爷的话……我……奴婢……奴婢……”举了举手里两只奄奄一息、处于归天状态的青蛙,她往下咽了口口水。自从发现她还有额外的那么点能力,厨艺还算能入喉,九爷就把她一脚踹进厨房,让她这只他失算的股票发挥那么一点点剩余价值……

“你把老九府里的青蛙满门抄斩了?”八阿哥长身玉立,站在离她最远的位置,淡淡地说。

“奴婢……”这古代的蜡烛乱没前途的,根本照不清楚人的表情,所以一到了晚上,她就成了最不会看脸色的笨蛋……汀兰救命哇……一眼瞥向一同来自现代的难姐难妹,却发现人家根本不甩她,径自端茶小口小口地饮……

“你把那些青蛙变去哪儿了?”九阿哥一拍桌子,怒视着某人,也站了起来,这个死丫头,一天不惹事,是会被天打雷劈还是怎么着?

“不就在你们桌子上吗……”她抬手指了指那盘还被他们吃得蛮干净的菜……她只是把青蛙的皮和骨头集体拆了下来,至于让他们分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吗……根本没有专心吃别人做的东西……太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了……鄙视啊鄙视……

“你把我特意养得那些鸣蛙给……”九阿哥眯了眯眼,第一次想研究一下自己的桌子上还有些什么,“该不会这鱼是……”

“不就是这塘里的鱼吗,要不哪儿有这么肥的鱼能买得到呀……嘿嘿嘿嘿……”

“……”十四同情地看了一眼已经快要七窍生烟的九哥,犹记得当年九哥刚建府时,被拉来看他大老远从外地弄来的稀罕鱼……颜色鲜艳,穿梭水中,好不亮丽……没想到……瞥了一眼盘子,完了,他刚刚好像是吃得最多的人……呃……呃……

“九爷寿宴把我抓的青蛙全部用完了,我在抓新的留着明天用……”

“爷什么时候在菜单上点过青蛙来着!”该死的!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存心来找碴儿的……自己寿宴的菜单,他怎么不清楚,绝对没有田鸡这一项!

“不就是那道‘美女脱衣’吗……”她有点心虚地低了低头……

“爷什么时候点过美女脱衣!”

“那天我问泰管家,要不要问问九爷寿宴点什么菜好,泰管家说……”她仰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疑惑的泰管家……

“死丫头,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泰管家急忙撇清关系,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提过青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来就是你说的……你还超……呃……很大声地很不耐烦地说……‘点什么点,九爷刚点了美女脱衣,哪儿还有时间理你这死丫头’……原话,我一个字也没改过……真的……相信我……”她非常虔诚地扇动她的眼睛,“这青蛙剥了皮,也算脱了衣吧……不过应该全部煮母青蛙才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分青蛙的公母……”莫非是九爷啃到公青蛙,味觉有所察觉,所以才拖她来骂……太强了吧,这也分得出来?莫非汀兰说九爷擅长生意是假的,他真正的身份是华丽的生物学家?

“……”九阿哥沉默再沉默,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个看过菜单的人都对他投来暧昧的一笑,而今天的寿宴上,这个活宝做的菜为什么会那么受欢迎,竟然被吃了个精光。他还以为她多少有点作用了,所以今儿个晚上也……

“……”八阿哥沉默再沉默……视线悠远地飘向一边处于濒临昏倒的老九,考虑要不要去扶他一把。但是想到他能在府里夜夜笙歌,想必体力了得,于是乎,作罢……而且……他现在比较想把视线留在这个为自己争辩的丫头身上……美女脱衣……她从哪儿找来此等惊为天人的菜名来着……

“……”十阿哥沉默再沉默……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盘子……恶寒地颤抖……美……美女脱衣……

“……”十四阿哥沉默再沉默……这次他是救不了她了,自求多福吧……丫头……早叫她安分守己的……

她低着脑袋讲完话,猛地再抬头,竟然发现全厅的人都抽动着嘴角看着她……哎……他们干吗都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只有汀兰还悠闲地举起勺子正准备往某个瓦罐舀汤……

“汀兰!那个菜你不能吃!”她刚要起身,却被身后的泰管家一把按了下来……

“哦?不能吃?为何?又是九哥府里什么稀罕物被你给端上桌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勺子里的汤,挑着的眉头有些不以为意,举到唇边想要尝上一口。

“那是给男人补肾的壮阳汤啦!”她哭丧着脸,都不敢抬头去看那几位爷的表情,这回完了……早知道就不要听他那些个三妻四妾的要挟,炖这个汤……

“咣啷……”汀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把汤勺扔出老远……

而已经气得没语言的九阿哥,一手撑着桌子,提起另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指着那个时刻提醒他投资失败的活宝:“给……给爷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说完,拍桌散席,不要说他不给老十四面子,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干吗打我,你自己点的……”美女脱衣,干吗还在这里装清纯……

“三十大板!”绝对不能再让她讲话……

“那个汤是你……”老婆叫我给你们炖的,本来嘛……娶那么多就要做好奋斗的准备啦……

“五十大板!”坚决不能再让她讲话,“老泰,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拖出去打!”

“是……是……九爷……”泰管家立马捂住某个叽里呱啦的女人的口,将她拖出了寻音阁……

“九……九哥……五十大板是不是有点儿……”十四哼哼了两声,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他求情肯定是没什么用了……死丫头,丢脸也不要给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啊……

九阿哥猛地回头,什么话也没说,那张气得发白的俊脸却在告诉他:再啰唆,连你也一起拖去打……

十四抬了抬眉头,斜眼将眼光转向八哥……看了半天戏,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八哥……你看……能不能……”帮个忙……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求人这样的事,他开天辟地第一回做,但估计这个当口,没人会在乎他的“第一次”……

“宴是好宴。”八阿哥笑着从十四身边走过,看了一眼没人再去动的盘盘碟碟,没去管身后的一团糟,踏着步子离开了终究再也听不到一声蛙鸣的寻音阁。他打算建议九弟,以后改此阁为盼蛙阁……但愿那些落荒而逃的青蛙能早日归位……

老九啊,这辈子,你还能忘了康熙四十二年的生日吗?

话说,当夏春耀第一声凄厉的挨揍声从九阿哥府里传出来,几阵狗吠声也跟了起来……翻译过来……估计就是在控诉某人大半夜不睡觉,扰狗清梦的卑劣行径……

“啪!”一只看起来蛮可观的粗棍子砸在了某人的屁股上,非常用力……不掺任何水分……

“呜呜……我是冤枉的,我明明是冤枉的!”她的爪子和蹄子被四个下人按在草坪上,嘴里嚼着几根草,咽不下去也呸不出来……

“冤枉?哼……接着打……六……”泰管家没心没肺地站在一边凉凉地报着数字,死丫头,敢在九爷面前陷害他,这下尝到什么叫报应了吧。

“啪!”又是重重的一下……

“哇啊!明明是你说美女脱衣的……呜呜……”她使劲挣扎着自己的手和脚,可还是改变不了屁股朝天挨板子的悲惨命运。

“七……”还敢啰唆……真是个不怕死的丫头……

“哇……啊!轻点,轻点啦……”她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可就没见头顶举板子的小厮力道有任何删减,大家都是爹生娘养和地主阶级有矛盾的无产阶级,相煎何太急啊……

“八……”死丫头,还敢叫别人轻点,哼,加重点音量,举板子的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往死里打,这个死丫头……

“啪!”这一下果然尤其的重。

“哇!你也太过分了吧,不是你的屁股你打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考虑一下别人感受吧!”她抓着手里的草根,咬紧了牙根,她妈和她说过,全世界最痛的事情是生小孩,但是她目前没有生小孩的打算,她不需要他们好心给她上预防课程……

“九……”这个死丫头能不能安静些,看了一眼不知所云的夏春耀,泰管家估计她是被打傻了……一边报着数,一边转身准备找一块抹布来塞她的嘴……却见远远几盏灯笼沿路而来,一顶蓝顶黄帘轿子在几个小厮的众星拱月之下摇曳着向这边晃来……

“八爷……”泰管家立刻狗腿地勾着腰,“八爷,您这就回府了?”

黄帘布被八阿哥撩了开来,笑脸在灯笼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晃动,瞥了一眼还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呼天抢地的某人:“对,是时辰回去了。倒是辛苦泰管家还得接着忙了。”

“不辛苦,不辛苦,怎么会辛苦呢!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呵呵,这死丫头,今天败了几位爷的兴,就是打死了拖出去喂狗也不算过,是几位爷心好,饶了这个死丫头,这几板子是她该受的!呵呵呵呵……”泰管家干笑着接着吹嘘拍马的话,完全脸不红气不喘。

“怎么停下来了,给我接着打!还有四十多板等着她挨呢,八!”泰管家的笑脸一对上被按在地上春耀立刻变成了死人脸。

“八?怎么又是八?”某人灰头土脸将脑袋高高仰起,提醒那个一见到帅哥比她还神魂颠倒的泰管家,这么粗的棍子,她可没兴趣再白白多挨两下,“你数错了,是十,十啦!你那么喜欢八干吗,八个屁啊!”

屁股被打,连接着火气也上来了……汀兰说的什么鸟规矩,全部茅坑待着去,反正五十板子下来,她说不定就要席子一滚,魂断大清,索性过过嘴巴瘾……

“你……好你个死丫头,八爷在这儿竟然说此等大逆不道的话?给我打!重新打过!一!”泰管家一头冷汗,看也不敢看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爷是个什么表情……

“什么?”重新打过?他说重打就重打,那她屁股上刚刚挨的那几下算什么?被苍蝇叮了吗?

“啪!”她的抗议还没有出口,就被按回去,再结实地挨了一板,痛得她直滴冷汗,她的屁股绝对开花了,比开花馒头还惊心动魄,娇艳欲滴……

要不是天黑,她一定要看清楚到底是哪个浑蛋举着板子拍得这么尽心尽力……

是后院那个一看见九阿哥的小老婆就流口水的大黑,是那个每天把钱往茅房旁边的土坑里埋的张五,还是那个每天和她同房丫鬟跑到寻音阁池边的草丛偷情,制造噪声的林六……

“啪!”又是一声厚实的拍击声……

“呜呜……老妈……老妈……呜哇哇……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了……老爸,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抢菜吃了……呜哇哇……我一定好好读书,华丽毕业,找个入赘的好男人一起来孝顺你们……呜哇哇……我再也不要找帅哥了……”

“来人!给我找个布塞住她的嘴巴……”

“泰管家,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到九爷的府上也有十年了吧?”一句话将正要发飙的泰管家的注意力全部拉回了身后……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泰管家眨了眨眼,哭丧着脸转回头去,果然又见着八爷好整以暇地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儿,这个动作也很眼熟……他突然好想哭……八爷……您又来这招……就不能有话直说吗……他又不能和九爷他们一样和他搞心心相印……

“回……回八爷的话……托八爷给惦记着,是有十余年了吧……”他绝对不能让历史上演,这次一定要知道八爷的话中话……

“九弟对泰管家的劳苦功高一向赞许有嘉……”微笑微笑……

“多……多谢八爷、九爷提拔……”冷汗冷汗……真的对他赞许有嘉吗……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这回儿时辰也不早了,摊上九弟的寿日,进进出出忙了一天了,很是辛苦吧。”微笑微笑……

“不不不……替爷分劳是老奴分内的事情,老奴……”冷汗冷汗……不要在他的头上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啊,他老了,顶不住了……

“九弟一向体恤下人,何况十年主仆,自是不把你当外人。”微笑微笑……

“奴才……奴才愧不敢当……”冷汗冷汗……把他当外人吧,算他求八爷了……

“说了这么多,你也该明白了吧?”微笑微笑……

“嗯?”八爷刚刚有说什么吗?他怎么只听到一堆废……呃……不……是不知所云的金口玉言……

“……”微笑微笑……八阿哥胤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明明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为什么就是没人能听得懂呢?视线微微一扫,看见那被按在地上直往他脸上盯的某人,张大了嘴巴,迷茫地看着他……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在说什么……废话”。

虽然满文他也很精通,但不巧他刚刚说的全是汉语……微笑微笑……他早就知道了,人和人之间不一定就能共同沟通,但没想到,人和妖孽之间的沟通更困难……

“八……八爷……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把话翻译成他比较能听懂的语言,他的肠子百转千回,可转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收了收唇边的微笑,却依旧改不了那骨子透出来的谦谦君子的风度,一阵晚风将他的袍子略略地吹了开来,他提脚走到了那个很欠揍的某人身边,“他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可听明白了?”

“……”帅哥在跟她讲话?她仰起脑袋,在灯笼的照应下,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他的面孔。眼眉细长而柔和,鼻梁高挺,唇角略显单薄……好帅……真的好帅……但……但是……就算他帅得上天下地,她也只能非常沉重地摇摇头。她是真的不明白,那一张漂亮的嘴巴,咋就说不出人类可以听得懂的话哩?要知道和帅哥没有共同语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斜视一眼身边的泰管家,彻底地收起了微笑,使劲地按住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儿,视线里透着一丝寒,“你便早些回你房间去,关上门,点上灯,想着八爷我的话,念上一个晚上,看看是不是能明白过来!”

倒抽了一口气,泰管家猛地跪在了地上:“八……八爷……奴才……奴才……”

“口里满是奴才、奴才,该不会把心里根本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吧?”

“奴才……奴才……”

“还愣在这儿干吗?”他冷笑一声,竟让这暖秋的温度骤然急降,“莫不是还等着爷打赏你?”

“是……是……”泰管家猛地站起身子,连滚带爬地带着几个小厮跑开了。呜呜呜……他把从来不发火的八爷给惹火了,但是他却一点也骄傲不起来……反而,一个劲地直想哭……

“……”突然之间,夏春耀有点搞不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她的爪子和蹄子猛地获得了自由,一下难以适应,张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八阿哥——搞了半天,他刚刚讲了那么多废话,是在救她哦……呜……好感动……好感动的说……

更感动的是,被英雄救“霉”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被按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说什么她也要抓住他那双看起来就让人流口水的手喊一声:“大哥……缘分哪……”

她眨了眨眼睛,动了动自己被按得麻痹的手,想伸手去抓他那被风吹得飘啊飘的袍子。终于有个帅哥正眼瞧她了……说明她还是有帅哥运的,刚刚被打的时候,乱喊什么不要帅哥的话,请当她在放屁吧……反正她最近一直有在吃红薯……

没去瞧那个在地上蠕动着向他靠近的身躯,八阿哥胤祀抬了抬眉,沾着晚露的布靴旋了个圈,随即迈开大步,弯身,落帘,重新坐回了轿子里。原来真得这般说话才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皇阿玛说的话果然很有道理……他讲话的确是太温吞,所以才让人不知所云……他就觉得奇怪,他明明每次都很清楚地将意思表达出去,怎么除了那三只蛔虫,就没人能明白呢……尤其是这些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下人……

今日实践了一下,皇阿玛说得果然有理,看来以后他的确是得改改他的说话和处世方针了……明日面圣时,要谢过皇阿玛教诲。还有太子和索额图的事情……不知明日又是何等情景。

“回府吧。”他脑子一瞬间充斥进太多事情,在九弟这儿混了一天,今日须挑灯夜战回家看折子了……

“喳!”小厮们应声,提着灯照亮了八阿哥胤祀回府的路,没人再去看某个趴在草丛里蠕动着屁股的夏春耀……

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少了几个镜头?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由八爷这位帅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亲切地问她有没有事情,哪里痛痛,帮她揉揉。呃,虽然那个部位很不华丽。然后再华丽丽地将她送回房间,抱到床上,然后门就自动关上了,再然后灯就自动熄了,再再然后床帘就自动掉下来了……再再再然后天就自动亮了……

华丽丽的全自动……哇哈哈哈……

呃……后面几个限制级镜头,介于她的屁股还在开花,不能完成高难度动作,暂时置后,以后再议……但是,是哪个浑蛋把前面的华丽镜头也给咔嚓掉的……

为什么她现在还趴在草丛里啃土,眼睁睁地看着八爷从她的脑袋上一飘而过,连他衣角都没碰到……呜呜……八爷……你在害羞什么嘛……哪有英雄救“霉”之后就坐着轿子跑路的……她知道了,呜呜呜……这个人好小心眼,一定是记恨她刚刚说的那句“八个屁啊”……

记恨归记恨吧……

好歹……也先把她送回房间啊……

好歹……也别把所有的人都骂走啊……

好歹……去随便通知个谁谁谁,还有个屁股开花的可怜娃趴在这里……等待紧急救援……

“阿嚏!”一个喷嚏从她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好歹……也留件褂子给她盖盖吧……

夏春耀,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被英雄救美体验在大清皇朝,代价是屁股开花加严重感冒……得到的教训是……没有十足的体力,请不要模仿如此高难度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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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47 PM《穿越文合集》第一章 九阿哥的华丽生日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二章 极品蛋炒饭

话说,当夏春耀的屁股还处于纵横交错、花开遍股、红艳欲滴的状态时,加之“一夜风流”导致的鼻涕横流,她正趴在床上苟延残喘,九阿哥在京城投资的饭庄却出现了一道惊为天人的头牌菜——美女脱衣……

此事蹊跷,传闻是去过九阿哥寿日的官员无不惦记着这道华丽的菜,也不知他们是惦记菜,还是惦记菜名……总之,第二天就赶到九阿哥饭庄上询问这道菜的家伙着实不少……而一向标榜以人为本的九阿哥,看准了商机,顺应了民意,顺便拉开了自己的荷包。就这样,一笔横财又掉进了地主阶级的口袋……

偌大的京城开始流行起一股“脱”风……

俗话说,女人翻脸和翻书一样,但是这大清朝的皇阿哥翻起脸来也一点不含糊……

也许因为投资前景可观,那个前一天晚上还因为“私生活被侵犯”而将她暴打了一通的九阿哥胤禟,在收到泰管家打的小报告,得知他家华丽的八哥拿那死丫头做了一次“语言测验”,救回了她一条小命,竟也没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别让她死在我府里,爷我不想老十四来要人的时候,要兑换银子给他,不值!”

也就是这句话,让夏春耀获得了在清朝的第一次长假,只是这个长假过得沦丧了点儿,必须屁股朝天趴在床上……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至少在夏春耀的眼里都是废话。因为,她没胆子控诉九阿哥肆意残害他人身体,给她带来了不必要的身心伤害,屁股上的伤甚至直接影响她未来嫁人的行情。她更没胆子去向他索要商标版权注册费,因为她不想经历另一次不必要的身心伤害……

而且……看在他是八爷的弟弟的分上,她也不能太计较嘛……嘿嘿嘿嘿……

“你怎么又在这里傻笑啊!”

简陋的木门被推了开来,走进来的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模样的女孩,叫春桃。因为同是春字辈的,为了方便主子记,她就被倒霉地编进了这个一进府就受到大家一致鄙视的“下春药”房间里……与夏春耀同房。

“你是被九爷的那几板子给拍傻了吧?从七天前笑到现在!”春桃翻了个白眼,径自坐在一面小镜子面前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我警告你啊,不许把口水流在床上!”

自从在某个夜黑风高,群狗乱吠,英雄救“霉”的夜晚之后,夏春耀正式向她的室友宣布,她丢了一样很华丽的东西……芳心一颗……

“嘿嘿嘿嘿……”夏春耀抱着被子,翘着屁股,“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但是,我控制能力有限……不不不……是八爷太帅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帅的……直接一掌抽飞了泰管家,对着他吼,这女人是我在罩,你还敢打,不想活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就是那个意思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只是随便帮他翻译的说……

春桃恶寒地颤抖了一阵,摇了摇头,继续梳她的头,不再去答理那个还在床上思春的某人:“那估计你是碰错了人了,你说的那个人不是八爷,倒像是在京城八大胡同里混的小流氓……”

“不……错了,他当时说的是,这位大叔对孤弱女子下手如此之重,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消灭你这不仁不义的东西!”

“估计你还是认错人了,你说的应该是撞着了脑袋的没事找事,还自诩行侠仗义的小混混……还有八爷不会叫泰管家大叔……”

“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吗……”某人在床上丢出一个鄙视的眼神,“破坏我华丽的春梦对你有什么好处……”

“算了,八爷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就好……”

“废话,叫我告诉你我也不会说的,这是我和八爷的秘密,嘿嘿嘿嘿……”继续远目思春去……

“……”什么叫做让她说她也不会说,那她刚刚说了那么多,是在放屁吗……她该不会又吃红薯吃多了吧……

“对了……好春桃,我要你帮我找的东西,你帮我找了吗?”她眨巴眨巴眼睛,将屁股往外挪了挪,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

“嗯,帮你和林六提了,他说下次出门帮九爷买东西的时候帮你买。”春桃提了提唇角,“所以说,找男人还是找实用点的好。你看上的,那是天边的月亮,看得着,够不着!”说完,站起身,拉了拉裙摆,“我走了,今晚不回来,查房的话,帮我立个枕头在旁边啊。”

“你……又去偷情啊?”她眼巴巴地看着春桃站起了身子,提裙往外面走。

她实在不明白,九爷干吗要养那么多青蛙在那里制造噪声,有春桃和林六每天在他的寻音阁制造噪声还不够吗?还是香艳刺激版的,不比那屁青蛙叫得好听?

想当初她刚来古代,闲来无事还经常去做实地考察,这才发现那里还有美美的青蛙可以吃。后来,就边看限制级边抓青蛙,劳逸结合,干活干得好不快活……啊哈哈哈……呃……这件事儿不能让春桃知道……

“什么偷情,是幽会!幽会!现在不给自己找个男人,难道还一辈子待在这府里看人家小老婆的脸色啊?”她白了躺在床上的春耀一眼,“趁着自己还年轻,赶快找个人将就将就吧,我看那个张五挺不错的,听隔壁的小丫鬟说,他赚了不少钱,而且听说是个没娘的娃,又不要看婆婆脸色,怎么样?要不我帮你介绍?”

实在不想看到某个女人因为天边的月亮,而做井里的蛙,发挥了一点微薄的同情心,春桃非常好心地向她提议……

“可是,我太不喜欢用从茅房旁边挖出来的钱……”那个张五,每次上茅房都看见他蹲在地上挖啊挖埋啊埋……她真怕哪天她正在茅房爽着,突然一个塌陷,会让她彻底跌个狗吃屎……

“哼,从哪儿来的钱不是钱啊,别说茅房边上,就是茅坑里面的钱也不能放过,这才是生存之道!懂不懂?”

“……”估计这丫鬟是在九阿哥的府里待久了,对银票的追求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她要体谅她,体谅她的历史局限性,体谅她的封建局限性,体谅她的受到封建地主压迫后的极度需要发泄的情绪……

“对了,我被打的那晚,我记得我趴在草丛里,睡着了,是被人拖回来的。春桃,是你叫你家林六去拖我的吗?”她眨巴眨巴眼睛,急忙转移话题。和古人讲话要学会体谅、学会宽容、学会理解……阿门……

“我干吗要叫我家男人去拖你啊?”春桃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白了她一眼……

“哎?那是谁把我拖回来的?”她继续眨巴一下眼睛,她清楚地记得她爬啊爬,可爬到一半就华丽地晕倒了……

“我知道。”春桃阴险地一笑,“但是,我不告诉你。”

“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内分泌失调啊……”这个女人,平时也就大大咧咧了一点,可今晚上看起来特别欠揍……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知道啊?也成,十两银子一个消息。”她轻快地提着脚步,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外走。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都抵上一个我了!”她还没忘记她的十两卖身之仇,不用这个家伙来提醒她。

“因为那个拖你回来的人,用十两封了我的嘴巴,你要翘开来,自然也要十两,很公平啊。”

“算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她非常没有骨气地翘着屁股移开了视线,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叔叔……既然这位华丽的大人不想让她知道名字,她就不勉强了,十两银子……她实在没兴趣浪费在几个字上……

再说,她还有好多地方等着用钱呢……看来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她还得冒着再被拍五十大板的危险,跟九爷提一下涨工资的事情……她的美女脱衣,听说已经让他赚得在账房待了几天没有去找小老婆了……

而他的小老婆们,正在考虑怎么让她“脱衣”——剥她的皮……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考虑她还是伤残人士,手下留情——为了迎接新的挑战,还是先睡觉好了。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八爷了,呜……好难过,恋爱果然是件很伤神的事情,要好好补眠,才能好好恋爱……

想完……倒头就睡,顿时……口水横流……

事实证明,某些生物即使在最最伤神又伤身,且睡觉姿势极度不雅的时候,也能照样和失眠这样华丽又浪漫的事情断绝一切关系……

黑夜时分云飘飘,有人偷情有人笑,思春若是无人知,不如抱被睡觉觉……

自从九阿哥忙着在账房数钱数到手软,他的小老婆忙着在旁边急得跳脚。

十阿哥忙着三天两头跑来看汀兰,汀兰忙着天天泡茶、看书、风花雪月。

十四阿哥忙着三天两头跑到九阿哥府里看大戏,顺便改善一下伙食。不知皇宫里的御厨都是怎么伺候这位阿哥的,伺候得他天天往春耀这里跑,烤完红薯烤芋头,烤完芋头烤玉米,偶尔天上飞过一只小鸟,打下来,烤……湖边游过一条小鱼,抓起来,烤……烤得两个人每天灰头土脸。

而自从春耀的屁股终于完成一统大业,变成一块版图之后,除了每天跟着十四,从天上烤到地下,从湖边烤到塘边……就是每天思思小春,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

“九爷回府!”小厮一声扯着嗓子嚷,让站在一边恭候多时的春耀咧开了嘴,踮了踮脚,伸着脖子往门外瞅……

两顶轿子,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十四爷到!”小厮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某个身影立刻翻了个白眼,翘着自己刚刚痊愈的屁股就往回闪……

“站住!”一声阴郁的语调从她的身后跳了起来,吓得她毛骨悚然,妈妈咪呀,就是这个声音,两个星期前对她吼出“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害她到现在做噩梦还在听到他的声音……

不要打扰她和已经两个礼拜没有见面的八爷梦中相会啦……

“九……九爷……”她撅着屁股,想学着汀兰那样优雅地福身,却不知怎么,这套动作到了她的身上,就变成了腰部以下瘫痪的伤残人士的动作……

“哼,这就是你花钱买回来的好下人。”九爷将她逮住了,声音却往身后的十四那里送,“倒是忠心得很,每天都出来蹲在门口等我下朝回府呢。”

“哦?没想到这丫头还有此等心思?”十四故作惊讶,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哼,是啊,有心!”九阿哥着重地强调了一下某个重音,立马让一句好好的话彻底变了味,“只是每次见到我回来,就露出一张‘怎么又是你这个家伙’的脸给九爷我看而已。”

“……”她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有这么明显吗?有这么明显吗?不过……还好了,其实他还没有完全看穿她,她的脸上其实写的是“怎么又是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他搞错了……那几个形容词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的屁股永远都会记得他……

“九哥,你还没习惯啊?”十四继续故作惊讶,把九阿哥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对你的表情算是不错了。”

“……”九阿哥斜眼看着十四,示意他说说到底是何等不错,他现下只想一脚将眼前这个丫头踹进湖里。最近他湖里的鱼再次以正比减少,而这和十四这个小不要脸的三天两头造访他有很大的关系……

“丫头,来,看着你十四爷!对对对,就是这个德行!”十四勾了勾手指,指着春耀那张脸,瞥向九阿哥,“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就是这个表情……”

眉头一上一下,眼睛一翻一翻,鼻子一鼓一鼓,嘴巴一撇一撇……翻译过来就是……

“再来就砍死我?是吧?”十四挑了挑眉头,不以为意地向她挑衅地抬了抬眼,“表情倒是挺丰富,你有这胆子吗?死丫头?”

“……”

“好啊,你来试试啊,我倒想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

“眼珠子鼓出来也没用,嘴巴缩回去点,知道你现在很绝望,又不是你想瞧的人是吧?”

“……”

“关我什么事,什么叫我把他的份给来完了,他才不能来的……你再叫嚣也没用,眼珠子乱转个什么劲……”

“够了!”九阿哥扬起手,打断两个人正在以非正常状态交流的人,一个挤眉弄眼,一个竟然对答如流,太诡异了,他家里是养了不少珍禽异兽,但是他暂时还没有增加收藏的打算……他们俩不需要这样积极地报名……

“死丫头,九爷我警告你,最好把你现在的表情收回去。”瞥了一眼,那个用表情正和人吵得欢的夏春耀,正以一种不满的眼神瞪着他,他不客气地威胁了一句。他虽没有十四那特异功能,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心里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估计是五十大板,打出了某人严重的心理阴影,在九阿哥一声吼下,夏春耀立马勉强丢出一丝微笑的表情,皱着打结的眉头,半哭半笑地看着九阿哥……

“……”无语地看着面前这张乱七八糟的脸,九阿哥抽动了一下嘴角……不行,好想打人……最近八哥讲话越来越有更诡异的趋势,已经不是词不达意,而是严重的天书降临,害得他每次做翻译都做得战战兢兢,回到家里还要继续猜测这死丫头一个鼻子两个眼的脸部话语……

他擅长的是做生意,不是语言研究!

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孽,五十板子还没打下去,就打傻了两个人……一个是这个死丫头……这也就算了,为什么他华丽的八哥也……

所以,他决定要绝对地隔离一下这两人,绝不能让他们俩再见面,一个晚上就变成这样,要是再见面那还得了。万一哪天,他家八哥也对他来这招“挤眉弄眼”加“面部猜谜”,他还要不要活了?他这八爷党头号顶梁柱的封号还要不要顶了?

八哥还是继续华丽地笑就好了……

“九哥……我发现,你的面部表情也突然丰富了不少……你在挤眉弄眼什么。”十四凑近了九阿哥那一瞬间换了几个表情的脸,虽说九哥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但这等一瞬间风云变色的表情还着实没瞧过……

“哼!”不承认自己也被传染了,九阿哥愤愤地甩了甩袖子,没再去看那个脸上写着“欢迎回家”心里却想着“欢迎滚蛋”的死丫头,跨着大步走了。

“我的八爷呢?”一看见九阿哥走人了,春耀的嘴巴也解禁了,对着十四吐出闷闷的几个字。

“你这小不要脸的,我家八哥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十四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

“迟早是我的。”她继续不要脸,眼眉抬了抬,“你说过会帮我的,只要我做东西给你吃。”

几天前,她非常坦白地告诉十四,她华丽地爱上他风华绝代、万人景仰、玉树临风、潇洒动人、温柔腼腆的八哥时,十四抽搐了一下嘴角,回了她一句——她移情别恋的速度比他皇阿玛翻牌子还快,皇阿玛有时还要犹豫一下呢,她倒好,几乎不带眨眼的,逮着了就上……

第一次见到他十四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写的是“非此人不嫁”……第一次见到他九哥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写的是“老天,上次发的誓不算,这才是真命天子”……然后……看看她现在的表情……“我原来有发过誓吗?请大家相信我,这是我的初恋来着”……

初恋……去死吧……十四在肚子里咕哝了一句脏话……

谁有心情管她那不值钱的初恋,要是他家兄弟全部排排站,她是不是打算也跟皇阿玛一样开一个后宫啊?

“那你家八哥肯定是皇后!嗯!”一句话飞出夏春耀的嘴巴。

“……”十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可以体会到为什么九哥每次提到她,就想要把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的心情了。他是皇子……不和她计较,一没文化的死丫头……

“先别管你的初恋了,你十四爷肚子饿了,今天烤什么吃?”转移话题,转移话题,这一招,是他专门发明用来对付八哥的,至今他还没想过要用这样窝囊的招数对付第二个人……可是……

“烤王八……”她看了他一眼,摆明了告诉他——今天要是不帮她,她就要采取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别说你十四爷不帮你,”十四冷笑了一声,目光悠远地飘向前方,决定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爷就告诉你好了,八哥最喜欢吃的食物……”

“……”她猛地瞪大眼睛,瞪着斗大的眼睛,瞪着斗大的快要掉出来的眼睛,“是什么?”

鱼翅?熊掌?人参?鹿茸?鲍鱼?当归?枸杞?虎鞭?狼尾?人肉?

“蛋炒饭!”十四的笑容瞬间扩大……

“蛋……蛋……蛋……”

“蛋炒饭!”十四重重地回复她……

“你说的是那种……把蛋打开了,然后去炒,再放饭进去……炒的……蛋炒饭?”

“就是蛋炒饭!哪儿有那么多种!”十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会不会做?”

“不愧是八爷……喜欢的东西都这么有品位……”夏春耀目光深远地看向十四,“我发现,从欣赏食物的角度看来,我和他也很合拍耶,这果然是命运的安排,我再次看上他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不会吧,这样都行……真的假的……他只是突然好想尝尝平民家的蛋炒饭是什么德行才……完了,臭丫头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八哥……我对不起你,擅自把你对食物的要求降低到和这家伙一样了……为了保护你,我会尽量把这个臭丫头做的蛋炒饭全部吃光光的,绝对不拖累你……我是好弟弟来着……

臭丫头……想要染指他家华丽的八哥,别说九哥不答应,他也不会随便答应的……哼……

“阿嚏!”

当八阿哥胤祀在走出乾清宫后,打出第二十三个华丽的喷嚏,瞥了一眼用非常抱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十四,每到下朝回府就开始丢出一张死人脸的老九,以及每到下朝回府就和老九表情截然不同的老十……原来最近不正常的,不是只有猛打喷嚏的自己……顿时,心理平衡了不少……

“八哥,怎么最近总见你打喷嚏?身体不好,可不能姑息啊!”十阿哥非常直接地丢出一句,立马收到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勒令他闭嘴的眼神。

“干……干什么,我又说错什么了……皇……皇阿玛刚刚也叫八哥保重身体的嘛……”十阿哥非常无辜地回了一句。九哥也就算了,干吗连十四也一副“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的死表情,他是搞错了兄弟排序了吧……

“八哥,苦了你了……”十四突然一掌忍辱负重拍在了八阿哥的肩膀上。俗话说这打喷嚏是被人惦记着,但如果像八哥这样打喷嚏的话,估计就是被妖孽给惦记着了。那个死丫头果然在他家八哥身上下了一番工夫,能把他家华丽的八哥整成这副德行,没有几年道行是不行的……

不过,以那个小不要脸的移情别恋的速度来看,再过几日,他家八哥就可以解放了……再挺挺吧,想当初,他也是这样挺过来的,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八哥,我这儿倒是有个良方,保证能让你立刻药到病除。”

“哦?看来,你们都经验丰富?”八阿哥瞥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两人,只是淡淡地笑。这喷嚏虽是来得突然,他也没大在意,兴许是某个更深露重的夜晚,多管闲事留下的后遗症……只是今日在乾清宫也不巧飞出的几个喷嚏,惹得太子坐立不安,差点一个四仰八叉摔到了凳子底下。这个索额图造反未遂被抓的当口,他的喷嚏打得如此不含糊,估计他太子还以为他是在和老九、老十、十四他们打什么暗号……

同情地看了太子一眼,他胤祀在这儿打喷嚏,他太子担心得在皇阿玛面前抖散了骨头,如此兄弟连心,如此感同身受,国焉能不兴,家焉能不旺呢……阿嚏……又是一个喷嚏。

那边太子忙着抖骨头,这边四哥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因为他刚好就坐在四哥隔壁,这一个接一个喷嚏,让四哥极度迷茫地向旁边的十三投去询问的眼神……

这八弟平时看起来和他没什么太大交情啊,虽不说水火不容,好歹也曾针锋相对,这种时候干吗一个劲地对他放暗号……还是不知所云的暗号。果然如他人所说,八弟的心思深沉如海,须防啊须防……

不就是打几个喷嚏吗?至于所有人都斜眉歪眼地看着他吗?瞧瞧他家的兄弟多镇定:一个老九事不关己地眼神飘移,在皇阿玛的面前公然巡游太虚,十四则一脸玩味地看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竟还扳着手指头……哼哼哼……十四啊十四,最好不要告诉他,他正在津津有味地数着他打了多少个喷嚏……

“从今儿个早上见着八哥起,八哥的喷嚏已打了二十有三,如此病入膏肓,九哥有法子救?”十四状似惊奇地看着九阿哥,顺便暴露了他的确很关心地用藏在衣服里的手,点着八哥打喷嚏的数字。

“哼,这法子你也应该想得到才是。”九阿哥说得阴阳怪气,“只要把那个在我府里,最近不知又抽了哪根筋,天天跟在母鸡屁股后面转的死丫头,拖出去再打五十大板,保证八哥的喷嚏,药到病除!”

“九哥……如果十四弟我没记错的话……八哥的病就是被你那五十板子打出来的……你还要害他啊?”十四抽了抽嘴角,每次都说他唯恐天下不乱,其实真正唯恐天下不乱的正主在这儿才对。

各个不安好心,全都各怀鬼胎,他胤祀还是自求多福的好,靠他们来救,不如就此常打喷嚏不复醒……

“有劳各位贤弟,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八哥现在还不想治好这等良病。”八阿哥不动声色,轻笑着提步向前行。这么说来,这病来得是时候,要不今日乾清宫上也见不到太子抽搐、四哥迷茫的好表情……估计再几个喷嚏下去,就离太子精神崩溃的目标不太远了……不需要像大阿哥那般捏小人、扎小针,几个喷嚏就能办到的事,岂不乐哉。

想到此间,不免想起某个功不可没的家伙,似乎也有一阵子没上九弟家里去坐坐了。也不知为何,九弟最近严重不欢迎他,可为了近期能尽量保持喷嚏不断,还是去接受一下近距离的传染为好……

“嗯……如此甚好……阿嚏!”

“打喷嚏还如此甚好……八哥又开始说天书了吗?”十四阿哥一脸黑线地看向那个一点也不受喷嚏的影响、走得飘逸的身影……第二十四个了……八哥,你千万要挺住啊,别病糊涂了,咱们八爷党还要靠你来撑天下呢……

“不要问我,我已不想再解释天书了。”九阿哥立马负手转移视线。他就知道那个死丫头留不得,今日回府,他就把她和那只她天天追的母鸡一起炖了,然后拿去给他家八哥喝,以毒攻毒,保证药到病除,也免得他天天在这儿受到严酷的心理考验……

“九哥,十四弟,我说,八哥到底被怎么着了?”十阿哥完全迷茫着,眼前三个兄弟自九哥寿日后,就越来越有怪异倾向了……

“哼,被下春药了!”九阿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十四只是笑而不语,侧了侧身子,瞥见一个小太监的身影远远地从旁边的花丛里一闪而过。糟糕……忘记了这宫里隔墙有耳,他们刚刚没说什么惹祸上身的话吧……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番,许是没有……只是在讨论八哥的病嘛……应该没问题吧……

当八爷党正在为他们领导人的喷嚏症着急不已时,这边毓庆宫里的太子爷也在为自己弟弟的喷嚏犯着愁。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八弟什么时候病不好,在他外公索额图造反被逮进去的时候,摊上这么个让人不省心的病。皇阿玛教训他一句,他胤祀就在旁边丢一个喷嚏出来,他每抖一下,他胤祀也喷嚏跟进,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摆明了向他挑衅吗?

不行,必须先发制人……

瞥了一眼,此时正坐在他府里的老四和十三,他竖了竖眉头:“你们看,老八是怎么了?上次在九弟府里见他,也还没什么事啊,怎么这阵子却行为乖张了起来?”

四阿哥喝了一口茶,斜眼看着坐在一边的十三,只是摇头不语。

“老四,你家就住他隔壁,总比我了解得多,他到底想怎样,没事对着我乱打什么喷嚏啊!”打得他心里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太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估计是染上风寒了。”四阿哥继续喝茶,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喝点热茶,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像老八那样,就不值了……

“老四,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这里讲冷笑话……”太子斜视了他一眼,又将询问的眼神丢向一脸不耐烦的十三,“我说,十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四哥说得很有道理啊,这天气转凉了,八哥受寒了也不足为奇吧。”十三耸了耸肩膀,笑得极度无辜,“四哥的意思呢,就是要太子少和八哥正面接触,免得被传染风寒,太子爷,您是一国储君,总得为我们大清江山社稷顾全身体嘛。”

“十三弟说的,正是臣弟要说的。”四阿哥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非常不给面子地在太子面前,和他的十三弟玩起了心有灵犀……

“风寒?哼!怎么就风寒了?难不成老八也有相好的需要在半夜相会,相出风寒了不成?”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四阿哥无语地瞥向坐在一边的十三……十三……他那个“也”是什么意思……

……四哥,咱们什么也没听到……没听到……

不用提醒他,“也”要注意身体吗……估计老八打完喷嚏,就该轮到他了……

四哥……现在不是说冷笑话的时候……

“你们两个又在我这儿眉来眼去个什么劲!”太子瞪了瞪眼,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就只能每天看着这些个弟弟在他面前眉来眼去、眉飞色舞、眉开眼笑、眉目传情呢?老八、老九、老十四也就算了,这老四和老十三竟然也……

“报!报!”一个小太监从门外飞身进了屋,大气也来不及喘,砰地跪在了地上:“给太子爷请安,给四爷、十三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说,他们可有说什么?”太子爷也顾不上礼数了,一把扭起了小太监的衣领。

“奴……奴才一直跟着八爷他们,但是都不敢跟太近……”

“废话少说,他们说了什么关于老八的……那病吗?”

“回……回太子爷的话,奴才跟得太远,只略微听到了一些……”

“哦?”十三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朝四阿哥投去玩味的一眼,“敢情八哥的病还真另有隐情不成?”

四阿哥略略地放下手里的茶杯,表面不动声色,实际耳力全开……

“他们说了什么!快说!”太子皱了皱眉头,虽说眼前这两个弟弟也不算交心,但总好过老八他们。关于老八的隐情让他们知道也好,最好再一本参到皇阿玛那里去,就更加大快人心了。“喘什么喘,狗奴才,爷不是想听喘气才蹲在这儿跟你讲话的,快说!”

“是……是……八爷倒是什么也没说,只听见九爷嚷了一句……好像是说,八爷让人给下春药了!”小太监一边喘着一边招话。

“被下春药了?”三位爷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最近“下春药”这个词是不是出现得有点多了,十三阿哥视线一扫,看了一眼身边的四阿哥……

下春药?什么东西……我是第一次听说……四阿哥回以不解的眼神……

那是上次四哥你刚好睡着了……十三用眼神向他解释道……

呃……老八真的被下春药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被下春药之后的症状是打喷嚏……四阿哥一边游移着视线,一边转移着话题……

那也要看是哪个招牌的春药了……十三唇仰淡笑……

十三弟……说冷笑话不适合你……

多谢四哥教诲……

“哼,原来如此!害我还担心了半天,果然不出我所料!”太子一把甩开了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没去理睬还在眉目传情的两个家伙,“我就说嘛,原来老八也喜欢半夜出去幽会相好啊,哼,害我抖了半天。”

十三,太子又说“也”了……

随便他吧……四哥……

“不过,半夜爬墙还爬得染了风寒,如此弱不禁风,亏得他还是爱新觉罗家的龙子龙孙!不会爬就不要爬,学人家爬墙,乱爬个什么劲,真是丢我爱新觉罗家的脸!”继续泄愤,谁让他在乾清宫害他抖得不行!

十三,他在说谁学谁爬墙……爬墙也能爬出什么脸面来吗……

四哥……我憋笑憋得很辛苦,你别再害我了……

“堂堂七尺男儿,还被娘儿们给下了春药,他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给笑掉大牙!还要怀疑我爱新觉罗家的种是不是有问题!”

十三,为什么我还是觉得爱新觉罗家的种,有的时候还是会出点问题……

四哥……我现在就想笑掉大牙……

“你们两个,我骂了半天了,也给点儿反应好不好!”

“啪啪……”四阿哥淡淡地举手鼓掌……以此鼓励太子说得口沫横飞。

“扑哧……哈哈哈哈哈……憋死我了……肚子好痛!太子爷,您饶了我吧……”他实在是对八哥的病没辙,他得立马回府,立马回去。他怕再这样下去,得病的不只是八哥……连他和四哥都要一命呜呼了……

“……”四阿哥拍了拍身上的朝服,站起身,回身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依旧义愤填膺的太子,拱手行礼,“时辰不早了,不便久留宫中,臣弟告退……”

“哈哈哈……臣弟……臣弟也……告……告退……”十三拱手行礼,瞥了一眼太子气得煞白的脸……

“走走走,都给我走,哼!你们两个就笑吧,不上心的家伙,哪天被老八一脚踩在脚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太子扬了扬手,转身背对他们。

“谢太子教诲。”四阿哥拱手抱拳,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事,转过身来看着太子的背影,“臣弟还有一事相劝……太子爷乃万金之躯,那等半夜爬墙给爱新觉罗家争脸之事,望节制。臣弟告退……”

“你……你……你……”

“四哥……讲冷笑话的时候……您就不能笑笑吗……”

“我什么时候讲过笑话了……”

“算了……随便你吧……”

话说,当八阿哥胤祀的轿子,一路上不时传出华丽的喷嚏声,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地被抬进了九阿哥府时,泰管家就一脸媚笑地滚了出来……

“啪啪!”一甩自己的马蹄袖,一下跪了下去:“九爷您回来了,八爷,十爷,十四爷也来了,给各位主子请安。”

“哟,怎么今儿个换人来守门了?反常了!”十四甩了甩满袖风尘,开始向后张望某个每天撅着屁股,在这儿等得如痴如醉的家伙。怎么今儿个她朝思暮想、痴痴念念、相思成灾的正主儿都华丽现身了,倒是那个小不要脸的闹起失踪来了?

“我倒觉得,今儿个是这半个月里最最正常的一天!哼!”九阿哥扬了扬手,示意跪在地上的老管家起身。

“哦?合着我一来,守门的就换人了。那还真是有劳泰管家了。”八阿哥拱了拱手,眉间带笑,这一笑,虽非倾城倾国,但也足够让刚起身的泰管家又“扑通”一声重新跌跪在了地上……

“八……八爷……我不是故意来守门的……”呜呜……他不想再惹火八爷了……

“哦?那泰管家是‘顺便’在此守候的?”八阿哥继续微笑……

“不不不……老奴……老奴……老奴是……”泰管家视线瞟向九阿哥,虽然主子警告过他,以后非到必要,不要在他的面前提到某个乱七八糟的名字,但如今八爷的话又不能不回,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老奴正要去逮那个死……呃呃……那个夏丫头……”注意了一下措辞,别再让人抓到小辫子了……

“逮?那小不要脸的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了?”十四眨了眨眼,向自己的右边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九哥的脸“刷”地一下就青了……真是精彩。

“回十四爷的话,自从那丫头屁股上的伤好了,九爷就让她继续在厨房帮忙来着,这您是知道的,可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那死丫头一有空就跑到草丛里头挖虫子,搞得丫头房里天天传来尖叫声……”说了一半,瞥了一眼九爷,估计这帮丫头的叫声把九爷的清誉给彻底毁了……咽了口口水,继续控诉某人惨无人道的行径……

“这也就算了,可这几日,她就开始天天跑到鸡棚里去偷鸡蛋,搞得鸡棚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十四爷,您最近是没来,不知道我们这府里成什么了,那死丫头每天趁我不在的时候溜进鸡棚里,还非给咱们鸡棚里的鸡挂上了什么牌子,奴才今天进鸡棚的时候差点儿没昏过去……您瞧瞧,您瞧瞧……”一边控诉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几个牌子递给了几位爷……

“模范生蛋专业户?”几个完全不知所云的字从八阿哥的嘴里飘出来……怎么这几个字看起来还那么奇怪,不是少了几横就是少了几撇,他能认得实属不易,这也就算了,七个字他全部认识,但除了生蛋两个字,其余的组合搭配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什么什么……生蛋劳模?”十阿哥也不知所云地丢出几个字来,“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生蛋表彰大奖……”十四一脸黑线地念着手里的几个鬼画符的字,发出一丝不明的冷笑……

“那个死丫头呢!”九阿哥看也懒得看手里的牌子,“啪”的一声扔得老远,“叫她给我滚出来!”

“回九爷的话,奴才也正在找那丫头呢,可听说刚刚带母鸡出去散步了,还从府里带了一个食盒出去。要不,奴才现在就去逮她?估计还没走远呢。”

“不……把府门给我封好,封好!今天八爷、十爷他们走之前都不能让那个死丫头回来,她要是回来了,就让她带着什么该死的母鸡再去逛两圈!”九阿哥几乎气短地命令道。

“九哥,你干吗就单单忽略我啊?”十四皱了皱眉头,非常不满自己被忽略掉,怎么说大家都是八爷党嘛,干吗提了八哥,提了十哥,就把他给排除在外……没道理嘛……

“你觉得你有立场问我这个问题吗?”九阿哥斜视了他一眼,成功地让他挑了挑眉头,眨了眨眼……闭上了嘴……

可是不过安静了两刻钟,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严重好严重的问题……拉了拉八哥的衣角,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八哥……我说,你喜欢吃蛋炒饭吗?”

“……”胤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扯起一丝不明所以的淡笑,“十四弟何出此言?”

“呃……没事……随便问问……呵呵……”这又不是什么隐私问题,干吗那么小气,告诉他又不会怎样……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好像很不小心地把八哥家的地址透露给那个小不要脸的了……那个家伙提着个食盒,拖着个母鸡,该不会是……直奔八哥的府里去了吧……不要啊……死丫头,别再给他惹是生非了……

“哦……既是随便问问,那敢问十四弟喜欢吃蛋炒饭否?”

“……”这种时候还反将他一军,哼,不帮他了,让那个小不要脸的把他的府邸也给翻腾了才好……这么看来,他也算多了一样秘密武器,以后想报复什么人的话,把他用五两钱买回来的丫头往那人家里放上半年,保证能把正常人给逼疯了……哼哼……如此甚好……

“八哥……你不觉得老十四最近的模样越看越讨打吗?”九阿哥白了那个正在贼笑的死孩子一眼。

“他不是一直这模样吗?”八阿哥笑着接话……一直都那么讨打……

“……”八哥……他就不能不要总是把后面半句重要的话给吞掉吗,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他搞心心相印的,他做解释做得很辛苦……

夏春耀完全不知道自己和最没品的韩剧一样,和男主角来了一次不怎么浪漫的擦身而过,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母鸡出现在十四所给地址的府邸前……和那个看门的守卫大哥大眼对小眼了半天。

“你在这儿磨蹭了半天,你到底要干吗!”守卫大哥实在不耐烦了,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疯丫头,牵着个母鸡逛大街,竟然还逛到他这府门前对着他研究了起来……哼,要不是他家主子告诫他们这些下人,不可随意与人动粗,他早就一脚把这傻丫头踹房梁上挂着了……

“大哥……你家主子在家吗?”她往后缩了缩,这人真不懂少女情怀总是诗的道理,她现在是在华丽丽地倒追,刚刚那不是在害羞吗,如此夕阳西下的好时辰,如此良辰美景,她总得犹豫一下,踌躇一下,磨蹭一下,才显得可爱嘛……他懂什么,被他这一吼,什么浪漫情怀都跑光光了。所以说,这个主子和下人就是两重天,你看他家八爷多帅,大半夜不睡觉,还英雄救美呢……

“你是什么东西,我家主子在不在家,与你个小丫头何干!”守卫彻底不耐烦了,这等快接近晚膳时分的好时辰,他空着个肚子站在门口,还得和一半疯半傻的小丫头纠缠不休,真是他奶奶的……

“大哥,我劝你话最好不要说太满,我怕将来你会哭着来求我的……”她这话绝对不是威胁,是非常中肯的建议……嗯嗯……

“我哭着来求你?”守卫大哥哭丧着一张脸,“好好,不用等将来,我现在就求你。姐姐,你没事儿就别在这儿拿我开心成不?快牵着你的母鸡回家吃饭去吧啊!”说完挥了挥手。

“我不急,饭可以等会儿再吃,但是,这个,你得帮我送给你家主子。”说着,将手里拉着母鸡的绳子咬在嘴里,双手将食盒送了上去。

“你……你……你来给我家主子送吃的?”守卫大哥用怪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搞了半天是主子惹来的桃花啊……没想到,他家一向正经的主子也……呃……不过这眼光也着实不咋地,“这里头是什么?”

“当然是你家主子最爱吃的蛋炒饭啦!”她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第一次送,为了给人家留下深刻的影响,当然要送八爷最爱吃、最有品位的蛋炒饭了……这可是她研究出了好一阵子的极品蛋炒饭,绝对好吃得没话说……

“老十三,我怎么不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是蛋炒饭……”一阵冰凉凉的声音从夏春耀的脊梁骨直接窜上来,她一个哆嗦,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像不是温柔翩翩的八爷啊……

守卫大哥一见身后的人,立刻屈膝跪了下去:“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四哥,这就是你那天错过的好戏——九哥府里的那个夏春耀,那道‘美女脱衣’的正主儿。”十三阿哥勒了勒马缰绳,瞥了一眼同样骑在马上的四阿哥,后者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站在四爷府门口的夏春耀,“四哥,不是一向素食吗,不过蛋类还可以接受吧……只是,怎么劳顿九哥府里的摇钱树来给四哥送一碗蛋炒饭啊?”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按着十四爷指的地址来的呀,怎么八爷府突然变成四爷府了,她怎么不知道历史上有两个阿哥是住同一间屋子的……呜……那不是好暧昧……这么暧昧的事儿,就算她不记得康熙是什么时候翘辫子的,也该记得他们俩是怎么住在一起的呀……

“莫不是给老八下完春药,这会儿轮到我了?”四阿哥从马上翻了身,准备下来,守卫立刻弯身去当垫背方便四爷下马……

“我……我没下春药!”她继续抖着骨头,妈妈咪啊,就算她变成三头妖怪,也不敢给雍正皇帝下春药啊……那个午门可以斩她一次,就可以斩她两次、三次,斩到她没脑袋为止……她恨午门……呜呜……

“没下春药?可是下了毒药?”四阿哥无表情地走到自家门口,瞥了一眼这个一手牵鸡、一手提盒的小丫头……

“那还是下春药好了……不不不……我的……奴婢的意思是,我,我是清白的!”她使劲地摇手,竟然在雍正皇帝的面前张牙舞爪,这下她肯定要华丽地升天了……呜呜……她可以感觉到牛头马面正在等她过奈何桥了……

“是不是清白,一吃便知嘛。你急什么?”十三阿哥不知何时已然一手接过她抖得快要提不住的食盒,“蛋炒饭……四哥,这等玩意儿,咱们兄弟还真是没见识过,你若不想见识,我就越俎代庖来尝尝了。”

“十三爷……那……那是……”那是为了她华丽恋爱做出来的爱心便当,她来之前在饭碗里下了八百多遍诅咒……呃……不是诅咒,是……是暗示,暗示吃这碗饭的人,一定要爱上她,爱得死去活来,爱得痛哭流涕,爱得乱七八糟……

“怎么?莫非里面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堂?除了四哥,谁都不能尝?”十三提溜着食盒,摇晃了一下。

“……”不是除了四爷,是除了八爷谁都不能尝啦……她的目的很明确,态度很端正,她是专一的,阿门!

“十三,叫人先试毒再说。”四阿哥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就叫这个丫头试,好歹是她送来的东西。”

“……”靠了又靠……又不是送给他吃的,不吃也就算了,还多那个心眼,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爽地打开了食盒,拿出那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蛋炒饭,赌气地用手抓了一把塞进嘴巴里,使劲地嚼啊嚼……打扰别人谈恋爱的人,诅咒他们今天晚上全部拉肚子,最好拉到第二天嗷嗷叫……

此时的她,已经全然忘记了,第一次见到十三的时候,还准备把十三的名字拿去天安门前作表彰。所以说,恋爱是个恐怖的东西,能让女人在一瞬间改变立场……尤其是像夏春耀这样完全没立场的女人……

她这边嚼得龇牙咧嘴,看在十三阿哥眼里,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津津有味。这刚下朝,肚子也还空空的,拿着来垫垫底也不错,想着也抓起了一把往嘴里塞……

“你……你……你……”夏春耀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如此不拘小节的皇阿哥,完了完了完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她的爱心便当,她下的诅咒,她的初恋……彻底泡汤了啦……呜呜呜……她恨他……如果她能回现代,她一定把他的名字刻在大马路上,让千人踩、万人压……

“嗯,蛮好吃的,四哥,你要不要也尝尝?”十三一边饱着口福,一边还不忘和兄弟分享,无时无刻不忘自己是个好弟弟……

“你……你……”自己吃也就算了,还叫别人来分享她华丽的初恋……呜呜呜……她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有这么感动吗……不就夸一声好吃吗,至于哭着跑走吗……”十三阿哥一边嚼着口里的蛋炒饭,一边看着那只可怜的老母鸡因为跟不上夏春耀逃跑的步伐而被拖得“咯咯”乱叫……

“四哥,你刚刚看见那只母鸡身上挂的牌子了吗?”他有点好奇那几个他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的字……

“生蛋状元……华丽丽……”

“噗……咳咳……咳咳……四哥真是好眼力……”十三压抑住喷饭的冲动,一把将手里的碗递上去,“四哥,我不哄你呢,那丫头做饭真的有一套,这个饭吃起来特别香,你不尝会后悔哦!”

“你四哥比较中意用筷子吃饭……”他斜视了他一眼,“别吃光了……”

“四哥,和你在一起总觉得冬天来得特别快……”十三抖了抖浑身的寒意,提着食盒就往府里走……不过,这丫头到底为什么要给四哥送碗蛋炒饭来呢……实在太诡异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很诡异……九哥的生日太子被猪撞……八哥的喷嚏打得震天响……现在四哥府上多了一碗蛋炒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边十三阿哥正在分析得井井有条,那边某人正在悼念她华丽出击却惨败而归的第一次……身后的老母鸡不止一次用嘴巴啄她,控诉她的暴行。这是带它出来散步还是跑马拉松,老命都给跑掉了,它决定明天以不下蛋作为报复……

“呜呜……我的初恋,我的蛋炒饭,我的八爷……”夏春耀根本没空去理会那只老母鸡在她的脚后跟做文章,只揉着眼睛往前走。时至掌灯时分,家家户户的油灯都渐渐亮了起来,她却没心情去欣赏这片万家灯火……

正摆出少女忧郁、万古悲秋、不求往生只求一死的表情,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绣花鞋正中一块黄澄澄的香蕉皮,她脚底一滑,顿时丧失了平衡功能,连带着老母鸡上演了一出高难度的动作片,鸡飞狗跳地往前跌去……

“前面的轿子给我让开呀!”她眼睛一睁,妈呀,这清朝的香蕉皮也忒滑了吧?还有,这清朝的交通秩序也忒差了吧,这是人行横道,轿子应该靠边抬才对……

一个四仰八叉,她飞进了轿子里,拦腰抱住了一个温热的身体,那个身体猛地一震,她也没抬头看一眼来者何人,猛地支起自己的身体,一把将脚上的香蕉皮给撕掉,郁闷地吼了一句:“哪个浑蛋吃香蕉不连皮一起吃掉。”

吼完才一转头,对上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的人——八阿哥胤祀……眉微挑,眼含笑,唇轻启……好性感……妈妈咪啊,好性感啊!让她有犯罪的冲动了!

谁来告诉她,她刚刚干吗要急着去管那该死的香蕉皮,而不是怀抱佳人淫笑两声……谁来告诉她,那块美好又可爱、华丽又充满知性的香蕉皮到底是谁扔在那里的,竟然这么有公德心,吃完就乱丢在地上给人家制造恋爱机会……谁又来告诉她,她现在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饼……好想咬一口……好想冲上去咬一口……不知道他会不会揍她……

嘿嘿嘿嘿……

“把头上的生蛋状元拿下来再笑可好?”他很好心地建议她……那只母鸡还一直在啄她的脑袋呢,她都没有反应的吗,还能一直看着他傻笑……

嘿嘿嘿嘿……一把将头上那只碍事的第三者给一把拍出了轿子,不顾头上还鸡毛飘动,她依旧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那只鸡好像是九弟府上的,不抓回去没关系吗?”他继续笑着,顺便提醒她,她这人也是九弟府上的,不快回去又会被拍板子……

“没……没关系……嘿嘿嘿嘿……”很明显,这位沉醉在自己初恋里的某人,完全听不懂胤祀的天书降临……

“你还要站在这里同我说话吗?”他看了一眼,她现在站他的轿前,仿佛拦路打劫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丝让他从心里翻出的笑意……

“嘿嘿嘿嘿……好啊好啊……”很明显……他们根本没办法沟通,他说的话到她耳朵里全都变成了鸡同鸭讲……

“你……这是打哪儿来?”他决定还是从简单的话语和她进行沟通……

“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去那里的,谁知道他家怎么就变你家了!”

“……”很好……他发现,不仅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的话到他耳朵里也变成了天书……

突然间的冷场让她想到今天的遭遇,她实在觉得没脸见他,突然握紧了拳头:“八爷,今天不算,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做出你最喜欢的蛋炒饭,你一定要等我……呜呜……我会雪耻的,我一定会雪耻的!”

说完转身就跑,却在轿口边又踩着了那块被她自己抛出去的香蕉皮……

扑通……又是华丽的一跤……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摔跤可以被谅解,但是,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跤就该被鄙视了,还踩的是同一块香蕉皮……

“又是哪个死家伙吃香蕉不连皮吃掉!”这个大街上的香蕉皮怎么都这么过分啊,全部都跑到她脚底下来报道,一次也就够了,让她两次在她家华丽丽的八爷面前跌个狗吃屎,八爷,不要相信眼前她趴在地上的现实,她是很有前途的!

哎哟……腰酸背痛……不过,现在她得撑着点儿,她得华丽退场才对……要给八爷留下好印象……

“等等……”淡淡的一声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他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转身走向一个还没收摊的摊贩:“要两个包子。”

再转身将两个包子递到了还在地上趴着的某人面前:“拿着吃吧。”说完,毫不吝啬地送出一个微笑,转身重新上了轿子……轿子重新离地,开始向八贝勒府前进……

“为什么……要给我两个包子呢……”夏春耀拿着手里两个白花花的包子百思不得其解……他讲话貌似都很高深的样子,绝对不是“拿着吃吧”这么简单,一定另有隐情……一定有……莫非他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暗示她太平胸了?要她好好补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把将两个包子塞进胸口,夏春耀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表示骄傲。还好她早有准备,已经叫春桃托她男人帮忙买了木瓜,回去炖汤喝。呜,她这小平胸,也是该好好补补了……

“阿嚏!”才离开她不到几步的轿子里又传来了接连不断的喷嚏声……他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九弟早早把厨房门给锁了,就是为了要饿她的饭,估计要不给她那两个包子,她今儿个晚上又要钻进寻音阁烤青蛙吃了。

然后又引起火灾……

接着又被九弟打一通……

然后他又要多管闲事了……

唔……他干吗要加个“又”字……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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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48 PM《穿越文合集》第二章 极品蛋炒饭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三章 小跑堂的追“八”行动

夏春耀的胸口塞着八阿哥送的两个华丽丽的包子,抱着已经彻底没力气的生蛋状元,哼着乱七八糟的歌曲跳进自己的房间,立刻二话不说将两个还热腾腾的包子从胸口拿出,供了起来。正准备一边看一边流口水……睹物思人,相思成灾,为伊消得人憔悴,那厢春桃却丢出一个指令:

“九爷吩咐,等你回来后,要你滚到他那边去一趟。”

鄙视地看了春桃一眼,这女人奴性思想太严重了,传话也犯不着一字不差地照搬吧,那个“滚”字听着很刺耳,知不知道……

鄙视归鄙视,她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两个还闪烁着八爷体温的包子,痴笑了一声:“我去去就回哦,保持这个温度在这里等我回来和你温存。嘿嘿嘿嘿……”说完便带着一串淫笑,飞奔出门,留下一脸抽搐的春桃看着两只被某人的胸部压得畸形的包子……好恶……

拍了拍身上的鸡毛,袖子胡乱地一擦脸上的灰尘,她站在九爷书房的门口,估计这男人肯定又在数钱数得手软。而在一个多月的观察下,她夏春耀发现,这个皇阿哥只有在数钱的时候心情最好,估计这个时候进去,顶多踹她两脚、罚她扫两天茅坑也就没事了吧……反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

想到这里,她放心地点了点头,手正要敲上书房的门……

“啊……啊……”突然间一阵浓重地喘息声飞进她的耳朵,嗯……这个模式的声音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好像是她曾经趴在某个草丛里,听过的香艳刺激版……不……不是吧……搞了半天,九爷又在点美女脱衣了啊……

“九爷……人家不行了啦……”一阵酥麻入骨的声音陷进她的耳朵,带起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这鸡皮疙瘩虽是起了,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开始往门缝里瞟去……嘿嘿嘿嘿,难得有个男主角俊美版的限制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没想到,九爷这么强……竟然把人家小老婆整到“不行了”……咽口水……那些小老婆也太杞人忧天了吧,那么强还找人给他炖补肾汤?她们到底想怎样?可怜的九爷……呃……她干吗要同情这个娶老婆娶到脚软的地主阶级?呸呸呸……她绝对不能因为男色就背弃广大无辜的备受压抑的妇女同胞……

只是那位挡住她观察帅哥激情表情的妇女同胞,能不能麻烦把屁股挪开一点点……她不是来研究她的裸背是何等华丽的……

她的眼睛在门缝里上蹿下跳,突然一只手指修长的手猛地绕上那美人裸背,将掉落的衣服猛地拉高了起来……不是吧,怎么古人保守到嘿咻也要把衣服穿好?这下没搞头了,本来还有个美人裸背可以解馋,这下屁也没有了……

“你是要自己滚进来,还是等爷出去踹你进来……”一阵明显还带着浓重沙哑的男音从书房里飙出来,但对象却是在门外严重打扰别人正常夫妻合法活动的某人……

桌上的小妾还在晕眩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拉着衣襟看向突然间退开自己身边的九阿哥,直到门口一阵骚动,一个杀千刀的抓着后脑勺,带着极度无辜的笑,从房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嘿嘿……嘿嘿嘿嘿……九……九爷……你……你们继续忙……奴婢……去给你们倒杯茶……”

“哼?倒茶?”沙哑的男音继续在满是清香的屋子里上扬:“看样子,九爷我这府子里的奴才都死光了,终是再也找不出像你这般称心的了?”

拉了拉身上还算完好的衣衫,理了理脖口上的领扣,斜视了一眼还处在没回魂状态的小妾:“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下去吧。”

小妾咬了咬牙,将衣服和头饰理了理,踩着三寸金莲愤愤地经过了还杵在书房中间低着头打抖的某人……

完了完了,这个眼神……估计接下来她要穿好几天小鞋了。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反正寻音阁那儿也有香艳刺激版,她干吗就要贪这个新鲜,谁做那个事,不都一个德行的吗……又不会因为美男做,后面的背景就会开出花来……呜……抖啊抖……

“什么时候来的。”九阿哥斜视着浑身抽得跟羊角风似的某人……将辫子甩向身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做这种事果然很消耗体力……还会口渴啊……

“回……回九爷的话……就夫人喊‘我不行了’的时候来的……”老实回答,老实回答,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

“……”强烈忍住想喷茶的冲动,他的眉头抽动了一阵,嘴角也跟着抽动了一阵,脸部肌肉的酸痛告诉他,他整张脸都在华丽地抽动。好……很好……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就是有本事把他的肺都气炸了……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待在府里头了,”他控制住自己没有一脚将她踹到门外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他的吩咐,“去爷的饭庄里帮忙!”

“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吩咐惊了一下,“去饭庄里帮忙?”

“你有异议?”他微微地眯了眯眼,死丫头,真以为有十四那个小鬼撑腰,就开始嚣张了不成,惹火了他,他把她和十四绑一块,吊起来打一通再说……

“没没没……奴婢是想问……那个……关于工钱的问题……嘿嘿……”她眯着眼睛,忍住流口水的欲望。九爷啊,衣服领口拉好,不要故意露出锁骨来诱惑未成年少女,更深露重,他也不怕感冒吗……唔……好性感……

“你还敢跟爷讨价还价?”他向她走近两步,微眯的眼睛充满着警告。

“不……不敢……”TNND……要不是看在他牺牲色相,露出性感的锁骨秀,还故意靠近给她看的分上,她才不会屈服呢……想要诱惑她就明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呢。不要再靠近了……她会喷鼻血的……

“哼,谅你也不敢!”他一甩衣袖,转身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换来她长呼一口气……不要随便考验她对八爷的忠心程度,还拿这种限制级香艳版来考验她……容易出人命的……

“九爷没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就下去了。”她瞥了一眼逃生门,正准备脚底抹油……

“等等!”那个考验她定力的爷却把她的腿硬生生地拉了回来……不要吧……他不是刚刚没有完成整套动作,现在饥不择食,准备搞一套调戏丫鬟、强抢民女的大戏吧?她……她承认她的定力很薄弱、很不值钱、很垃圾,还不行吗……不要考验她,千万不要考验她……她的芳心还在八爷那里没错,但是肉体和芳心是分家的嘛……她怕到最后,他会被她霸王硬上弓的……

而第二天她就会被冠以调戏皇阿哥的罪名被拖去午门华丽地斩首了……呜……说不定还会遭到八爷的鄙视……不要啦……她走的是清纯路线的说……

看着她露出一脸“再过来,我……不……是你就死定了”的表情,九阿哥只是白了她一眼,随手拿起搁在一边的一个瓷碗,里面盛着两个白花花的包子……

“厨房已经锁了。”虽然是他吩咐的……所以他没来由地有点莫名其妙的罪恶感,“所以……拿着吃吧。”

他皱起了眉头,觉得站在这里把包子递到她手里的动作实在有点蠢,看了一眼她的表情……那是什么烂表情……眼珠子鼓了出来,鼻子也皱了起来,嘴巴张大得不像话……需要那么惊讶吗?需要那么吃惊吗?他平时做人就那么差劲?难得体恤一下下人,有必要露出那种“你是不是搭错哪根神经了”的表情给他看吗?

越看越冒火,他皱起了眉头,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将包子塞进她的怀里,把她推出了自己的书房:“滚滚滚,给爷滚远点儿,不识好歹的蠢东西!哼!”

“啪!”书房门被猛地关上了……门外只剩下夏春耀张大着嘴巴盯着碗里两个白花花的包子……原来大家一致对她的胸部感到抱歉……一天之内被两个帅哥提醒她需要补补胸部了,感觉还真是不爽……她果然是飞机场了点儿……可这又不是她能挑的……她在古代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全线缩水了……她也很无奈啊……

不过他们也太不应该了,竟然如此以胸取人……哼,等她喝几缸木瓜汤再来他们面前嚣张……唔……不过肚子真的好饿哦……八爷的包子当然要供起来的,九爷的嘛……算了,就当是他给她的工钱好了,吃掉……

咬一口……唔……好吃……纯天然无污染的菜包就是好吃……虽然有点儿凉了……唔……好好吃……

夏春耀被九阿哥发配饭庄的理由实在值得推敲,但十四阿哥非常坚定地说,这是九哥为了九爷府里的长期安定做出的明智决定;而春耀却坚持认为,这是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的另类手段,非要把她这小丫鬟给压榨干了不可……

工要做,钱要赚,饭要吃,恋爱当然也要谈,鉴于上次乌龙送饭事件,夏春耀进行了深刻的反思,顺便彻底打听了一下八爷府的准确位置。搞了半天,这将来水火不容的两人竟是住隔壁的啊……突然发现,历史也是很戏剧化的东西……而她更戏剧化地拍错了马屁……

第一天上工,饭庄里的掌柜似乎对这个小丫头极度不感冒,一小丫头片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想拿菜刀,舞大勺?

毕竟是九爷丢来的人,怠慢也不好,只是寻了点活给她做——刷刷碗,收收桌,跑跑堂,而她也不负众望,偶尔打碎两个碗,不时踩踩客人的脚丫子,顺便偷听点儿京城的绯闻趣事。这才知道:十四爷已到了娶老婆的年纪了,康熙大人正在物色着儿媳妇的人选;裕亲王爷福全正在病重,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对面的八大胡同里的姑娘哪个最漂亮,哪个王公贵族又一掷千金包了全场,前街口的张老爷听说又娶小妾了,还豪言壮语地说非在五十五岁生个比自己孙子还小的儿子出来,隔壁街的寡妇听说爬墙偷汉子被抓了,邻街的小姐和穷书生私订终生奉子成婚了……

从早听八卦到傍晚时分,也不知是不是她“被客人投诉太多次,或者是偶尔听八卦,听着听着就干脆拿了碟瓜子津津有味地坐板凳上去了的行为”遭到了掌柜的鄙视,掌柜挥了挥手,叫她没什么事就早点儿回去听九爷吩咐。她一听,眼光一闪,滴溜溜地跑进厨房,过了几刻钟,拎着个小食盒,带着一丝让掌柜完全不明所以的淫笑,流着口水就往外跑……

这次绝对不能再搞错了……四爷家的隔壁是八爷家……四爷家的隔壁是八爷家……四爷家的隔壁是八爷家……默念一百遍……出发……

她踩着欢快的步子,合着身边粉红色的泡泡,一摇一摆地来到了八爷府门口……仰起脑袋,眯起了眼,非要看清楚头上的匾额不可……上次由于她一到夜晚就闪光的眼睛,只是瞅着门面觉得气派就闪过去了,这次可不同了,她可是探听好了敌情,有的放矢而来的。

她眯着自己的眼睛,好容易确定了几个大字,正要笑嘻嘻地敲门,就听见隔壁那位看起来很眼熟的守卫大哥抓着长矛就向她靠过来……他……他要干吗……她又没犯什么事儿……干吗抓着长矛向她靠近……

“蛋炒饭姑娘?”守卫大哥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干……干吗……”她哆嗦了两下,谁是蛋炒饭姑娘啊,什么屁称呼……要不是看到他手里有武器,她绝对会这样豪气干云地回答他,只是……鉴于安全第一的原则,闭嘴……闭嘴……

“过来啊!叫你过来!”

“……”难道古人都是这样搭讪的吗……手段真低级,技术含量完全不够嘛,和她不是一个档次的,想她搭讪的那个技术……呃……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你要干吗……”上次以为他是八爷家的人……想到好歹将来说不定就是一家人……她才牺牲色相傻笑了好一阵子的……

“你倒是过不过来!”长矛顿了顿地……某人吓破了胆子,提溜着小食盒就往上靠拢了……

“你又送蛋炒饭过来了吗?”守卫大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盒子,态度上表示出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亲切……

“我是……”她指了指他家隔壁,她是“又”送来了,但是不是给他家主子的……

“我家主子说了,要是姑娘再送饭过来,要我代他收下。”守卫大哥继续作和蔼可亲状,却让站在一旁的春耀差点闪了腰……

“你家主子……”

“来,盒子给我吧,你可以回去了。”守卫大哥一把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指了指路,任务完成,可以打发这丫头走了……

“我……不……那是我……”她欲哭无泪地指了指拎在守卫大哥手里的盒子,老天爷,你的眼睛就不能从屁股那儿往正常部位移一移吗,哪儿有这样的,她是为八爷做的华丽蛋炒饭,哪儿有连着两次被送到四爷家的道理。不要啦……还给她啦……

“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有如此手艺,让我家主子和十三爷都惦记着你这碗饭呢!哎……你这是干吗?”守卫看着她原因不明地哭丧着脸,两只手死也不肯放过盒子……

“大哥,你就当我没来过,饭还我,好不?呜呜呜……你放过我好不?我来生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她拉着盒子几乎要赖在地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这碗饭里下的诅咒比上次还毒一百倍,就差没滴自己的血进去了,为了达到间接接吻的效果,她还偷偷地吃了两口……要命啊……

“我家奴才对你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了,犯得着你如此哀求?”一阵冷到脊梁骨的声音再次飞上她的背,她惊呼一声,“啪!”地坐在了地上,极度没形象地爬了爬,终究松开了拉着食盒的手,扭头看向冰冷的脸的四爷……

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她趴在地上立马磕着脑袋:“四……四……四爷吉祥……”

“起吧。”他扬了扬手……

“……”呜……她也很想起……可是脚软,起不来……

看了一眼守卫手里的食盒,四阿哥惜字如金地问道:“蛋炒饭?”

“……”呜……她像认罪般地点了点头,一瞬间,她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蛋炒饭……这真是一种不吉利的食物……

“去叫你十三爷一起过来。”四阿哥从守卫手上接过食盒,依旧冷冷地吩咐一声。

“是!”守卫接到命令,立刻转身就闪人了,留下她孤零零地面对未来的皇帝大人……

好想哭,他们兄弟俩这是什么毛病,拿她的蛋炒饭当联系感情的纽带不成,竟然两次在她的面前分享她的初恋……

“怎么做的?”又一阵冷冷的声音压下来……

“什么?”她愣愣地抬起了脑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身体语言问道,是不是在和她讲话。

四阿哥点了点头:“我家厨子做了,可不是你那味儿。”

“……”莫非她的诅咒还诅咒出别的味道来了……不要吧……原来雍正大人的味觉这么敏锐,这都尝得出来,那这碗有她口水的饭送过去,她不是死定了,要出人命了……

“老十三说是蛋的问题,你可用了什么稀罕物?”他挑着眉头继续问……

“蛋?”她狐疑地眨了眨眼睛,“您是说华丽丽下的蛋吗?”

“那只状元鸡?”

“呃……”好冷好冷……她是来谈恋爱的,不是趴在这里听他讲冷笑话的,事到如今,估计那饭是要不回来了……呜……八爷,再次对不起你了。“四爷要是要那蛋,奴婢这里还有两个……”她立马起身,伸手就往裤子里掏,却在触摸到一片黏糊才发现了一件很悲惨的事情……

“呜……碎……碎了……”她颤抖着手,一把掏出一裤子的黏糊糊,呜……这下脸丢大了,准是刚刚“啪!”地跪下去的时候给挤碎了……黏糊糊的裤子粘在屁股上,和尿了一裤子似的……呜……在雍正皇帝大人面前尿裤子了……这下死翘翘了……

看着她掏出一手蛋糊,他轻轻挑了挑唇角,淡淡地扬了扬手:“罢了,回去吧。”

“多……多谢四爷!”得到特赦令,顾不上满手的蛋糊、裤子上的黏稠,连滚带爬地就要闪人……

“听十三弟说,你在九弟经营的饭庄里跑堂?”他突然想起有这么回事,随意地提了提。

“是……”她赶紧点了点头。

四阿哥也不再多问,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她可以滚了,而她也不含糊,撒开腿就往回跑……

回家的路上,她使劲地在地上寻找香蕉皮,逮着香蕉皮就往上踩,可是,却没有轿子再华丽地迎接她飞出去的身子了,直到她摔得鼻青脸肿地爬回九爷府,她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原来她和八爷之间的缘分既不是蛋炒饭,也不是香蕉皮……而是那只母鸡华丽丽……

“以后我每天都带母鸡散步!可恶!”豪气干云地吼了一声,她揉着自己的脸从侧门飞身进了府邸,却不知有两个贵公子正在府门前听得一阵黑线……

“那丫头又抽什么风了……”九阿哥向府里丢了个白眼,引得站在一边的八阿哥轻轻地笑……

“不过,我看你倒是挺信得过她的。”八阿哥负手而立,身旁的轿子已经被小厮撩开了轿帘……

“八哥,你又在说哪门子的天书?我应付那个丫头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别给我添乱。”九阿哥挥了挥手。

“以你老九的性格,会把信不过的人往厨房塞?”八阿哥转过身子,提起脚步走向向他微微倾斜的轿子……这厨房里可是做文章的好地方,一乱可要出人命了。

“也不会有什么人派个这等半吊子的丫头来动什么手脚吧?”

“那倒也是。”这点倒是无可厚非……如此搬不上台面的卧底还真是失败到家了……

“八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裕王叔的病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急也急不来的……”

“……”八阿哥没有接话,只是皱了皱眉头,扬了扬手,倾身坐进了轿子里。轿子离了地,摇晃地上了路,经过那个小侧门,他微微地拉起了帘布,看着那空无一人的侧门,只是淡淡地笑……

带着母鸡散步吗……希望她下次选只不会啄她脑袋的母鸡才好……她的脑袋已经够怪异的了,最好不要再受多余的刺激才是……

话说,悠闲的日子总是在飘逸中逝去,夏春耀的身份由卖身丫鬟,摇身变成了九阿哥饭庄里的小跑堂。一边为自己的阶级地位稳固提高而仰天长笑,一边也不忘自己的首要任务,这两手抓的好思想在她心里深刻地扎了根……

虽是连喝了几锅木瓜汤,胸部也还没有很明显的进展,但是这胸部不进展,也不能让感情停止发展,于是乎,她逮着了机会就翘个小班,溜个小号,先去发展感情。

估计是掌柜看出她是个没什么前途的半吊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拨弄拨弄算盘,看着她每天缩着脖子,踮着脚丫子,隔三岔五当着整个饭庄所有客官的面,从他的柜台底下表演正宗“猫步”。那个贼头贼脑的德行,倒是看得客官们乐了不少,既然客人乐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一只表演“猫步”的耗子从他眼皮子下溜走好了……

掌柜这厢实行的放任自流政策,却是彻底苦了八爷府上的下人们……据不完全统计调查,已经有80%的扫除下人控诉某人的流氓行径严重骚扰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下人甲:“也不知谁家神经病每天放一大坨什么烂草臭花在我家府门前,引得蝴蝶蜜蜂苍蝇蚊子满天飞,真是要命,前两天小三子还被熏出花粉症来了……”

真是没文化,送花这年头已经是非常老土的追求绝招了,这都没见识过,要知道花花草草这种好东西除了用来吃,就是用来谈恋爱了!暴殄天物,把她送的爱心全部扫进垃圾桶……还敢在这里唧唧歪歪……

下人乙:“是啊,我上次去扫府门的时候还扫出了一张诅咒信,上面画得乱七八糟,吓得我转身就拿给管家给烧了,多不吉利啊!”

……什么诅咒信,那是她花了几个晚上呕心沥血、肝肠寸断、字字血泪的情书!TNND,竟然把她的情书给烧掉,她就奇怪了,她写得那么煽情、那么感性、那么富有诗情画意,八爷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害她差点以为她华丽的八爷冷感的说……

下人丙:“八爷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真是小人……斗不过八爷,竟然在背后来阴的……我们千万要保护好八爷,不能让他碰到危险!”

……这个人……绝对也和她一样,对华丽的八爷有企图,需提防……需提防……就算是个男的,危险指数还是很高……决定今天就写一封诅咒信给他……

几天下来,她为了躲四爷府上那位守卫大哥,非常憋屈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向八爷暗送秋波,顺便收集有利情报,结果得到的就是这么些个东西……这也就算了,更郁闷的是,几天下来,她竟然连八爷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看到……

莫非真应了她那乌鸦嘴?没有母鸡华丽丽她就真的见不到八爷的面了?

“啪!”一个巴掌猛地在巡游太虚的某人耳边拍响,她惊了一下,手一滑,“咣啷……”手里的碗就这样直接被大地吸引,深深地吻上了大地,顺便换了个粉身碎骨的命运……

“回魂啦!”十四猛地举起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唔?你怎么来了?”她看着一张好些日子不见的脸孔,连续眨了几下眼睛,一下子也忘记要用敬语那回事了,倒是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地回了一声。

他最近应该很忙才是呀……听汀兰说,皇上已经下了旨了,可怜的十四就要抛弃黄金单身汉的身份,步向婚姻的坟墓了,阿门……同情一把……

“我怎么不能来了?”十四摇了摇手里的扇,“听九哥说你在这里混吃等死,过得很是惬意?你十四爷就想来看看你是何等惬意法的……喂喂喂,你打碎了碗,好歹也有点丫鬟样,说句奴才该死来听听好不好?”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非常怡然自得地将碎碗一片片拿去丢了……

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她拿起自己还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随便地擦了擦:“照这样说,我一天不是要该死个好几十回?习惯就好了!”

“可怜的九哥……”他难掩自责地摇了摇头,只是这没心没肺的分量明显高过诚心诚意的分量……

“哟,这不是十四爷吗?怎么跑到后厨房来了!您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给您空桌子啊!”掌柜听到摔碗声,撩开了帘幕正准备开骂,却见一个手摇纸扇的熟悉身影,脸色立刻一换,颠簸着小短腿就跳了上来……

“桌子肯定是要空的,帮我把楼阁那露台空出来。”他挑动着嘴角,回身下着命令,“还傻愣在这儿干什么,你没瞧见外头十三爷也跟来了吗?还不快把你十三爷引上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准备酒菜让二位爷用饭!”掌柜一边乐呵呵地答应着,一边对着十四身后的某丫头努了努嘴……

“别了,我和你十三爷都不挑嘴,要这丫头炒上两碗饭就好!”他“哗啦”一声展开扇子,满意地看着掌柜的嘴巴猛地拉到了历史以来的最低点……张这么大?这说明人哪,最厉害的还是那一张嘴,能屈能伸,能闭能张,说出来的话,能真能假,能奖能骂……无敌了……

“您……您是说……要……她她她……”掌柜继续张大嘴巴……他开始担心九爷的饭庄还能不能撑过明天了……或者预先准备好几缸水,等待随时救援……

“十四爷我没空饿着肚子听你在这儿结巴,你该干吗干吗去,啊!”他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提起一脚踹向身边的丫头,“你也该干吗去干吗去!我和你十三爷都饿着肚子呢!”

“我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她卷高袖管的油手,使劲地在衣服上蹭,“我下的诅咒果然很灵验……”只是那个吃蛋炒饭的,爱上的不是她的人,而是那碗蛋炒饭……而且还爱得乱七八糟……

“我也发现一个问题……”十四眯了眯眼,转而打量她有感而发的表情,“八哥家最近好像出现了诡异事件,希望最好不要和你的诅咒有关系……否则……”扇子“啪!”地合上了……

“嘿嘿……十四爷的饭要加葱吗?”她立刻回以闪烁的笑容……

“……”话题转移得太明显了,白痴!他在心里低骂一句,却也懒得说破,只是笑着比了两个指头,“我要多加两个鸡蛋!”

“多加两个鸡蛋是吧……”她抬起脚往厨房里走,打着阿嚏,自从上次又把饭给送错,她已经被蛋炒饭搞出心理阴影了,可偏偏却对了这几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阿哥的胃口,真是阿弥陀佛……造孽啊……

“丫头!”他看着她往厨房里走去的身影,低低地唤了一声,那声音低沉得几乎不像一向语气轻快的他,也让她猛地转过身来,眨了眨眼,询问他有何吩咐……却见他终是没再说什么,扬了扬手,指了指肚子……她翻了个白眼,鼓着嘴巴点了点头,示意她收到他的指示了,身子随即缩进了厨房……

上好的雨前龙井配蛋炒饭是个什么概念,她以前没见识过,现在是见识到了——两杯一看也知道价值不菲的飘香淡茶,两碗看起来差之千里的蛋炒饭……就如同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就很贵公子的人,和她这个怎么看怎么站错了位置,破坏了美好和谐画面的人一般……

她将两碗饭搁在桌子上,也没多作停留,屁颠颠地继续去跑她的堂、闯她的祸,他们兴许有事情要商量,也没留她……

两个皇阿哥抱着两碗蛋炒饭商量国家大事,怎么看都是很诡异的画面,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果然是蛋不一样!”十三一边呷了口淡茶一边评价,轻笑着扬了扬拿了筷子的右手,“叫那丫头过来,十三爷要好好问问她,到底用了什么稀罕的蛋!”

“不就是只吃虫子不吃米的鸡吗!”十四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十三哥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该不会找我来就真的只是为了吃一碗蛋炒饭如此简单吧?”

“此是一,还有另一则是四哥交代我办的事儿。”十三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颗粒分明的饭粒,悠闲地用筷子拨了拨,“皇阿玛已经下旨让你迎娶嫡福晋,择日开衙建府。四哥问问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哦?这倒奇了,八哥是拐着弯子说话,四哥是绕着弯子做事,我倒真是好福气,摊上两个好哥哥,呵呵。当然,再加上眼前一个帮着我亲哥传话的十三哥您!”他调远了视线,看着某个干活干到一半又坐在旁边聊起八卦的某人,只是挑起嘴角一笑。

“……”对面的十三默了默,也没有多言语,只是轻轻地拨弄了下茶盖,丢出一句,“人总是自家的亲,十四弟难道不这么想吗?”

“十三哥,您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人是自家的亲,合着您是把谁往外人的那堆推呢?”十四也笑开了,压了压正要说话的十三阿哥,他轻笑一声,“不是直嚷着肚子饿吗?现在有饭可吃直需吃,莫待无饭空对盘啊!”

十三阿哥顿下了刚要出口的话,只是耸了耸肩,笑了笑,专心地低下头来吃起饭来……刚吃到一半,却仿佛想起什么事,扬了扬手,把某个正听别人家的八卦,听得身临其境的夏春耀给召唤了过来:“十三爷还要一份一样的!”

嗯?吃不了还要兜着走啊……这什么毛病……

“四爷说那个送饭的不见了,要我得空就来一趟,帮他带一份呢!”十三笑着看了一眼还迷茫的夏春耀……

“……”十四淡淡地喝着自己的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某人听完吩咐就可以爬开了。视线飘开了去,所以嘛……他讨厌这朝廷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搞得人心惶惶,风云变色……

更讨厌那快要接近的大婚期限……

“十四弟,听说那丫头是你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人?”十三的声音再次拉回了他的注意。

“五两!”他喝下一口茶,再次压住某人的价格,“剩下的五两我买的是红薯!”

“你可会收她入房?”十三撑着下巴貌似玩味地看向他。

“扑哧……咳……咳咳咳……”他猛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脸冷笑地看向十三,“十三哥,是看十四弟好事将至,在这儿开十四弟的笑话吗?”

“……”十三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笑话啊……这个笑话倒是蛮好笑的……就看你十四能不能笑到最后咯……

话说,八阿哥府里的下人们受到某春耀严重的精神刺激,终于发生了暴动,他们积极组织人手,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巡逻,如遇可疑人士一律先“斩”后“揍”。夏春耀仗着自己比较路人甲的脸孔,几次游走在被抓进八爷府就地正法的命运边缘,顶风作案,坚持在地下将革命进行到底……可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义最终战胜邪恶,就在八爷府上“保爷委员会”成立,并放出“保护八爷,保护家园,誓杀妖孽,绝不手软”的口号后,夏春耀的地下工作陷入了困境。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悲惨处境,夏春耀决定以退为进,暂时保留实力,为以后猛力出击做好革命准备,收起了流了一地的口水,屁颠颠地爬回了饭庄乖乖当跑堂……说到跑堂,这就不得不提一下“名人效应”这个严肃的问题了,自从几天前两位皇阿哥各自抱着一碗蛋炒饭在露台上论了一番英雄,几天下来,点蛋炒饭的客人立刻以诡异的速度上升。

为了响应市场需求,更为了自己的年终红利,掌柜也不能再姑息养奸,一脚将她踹进了厨房,让她正式下海,对于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的行径,竟然只字不提。可就是这一踹,害得她极度没有人生自由,每天起早贪黑累得像条狗一样只能吐舌头,每天在油烟里练凌空微波,她离黄脸婆已经彻底不远了……

更郁闷的是,由于长期颠勺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现在每天连上茅房解裤腰带都一抖三摇的,好几次手一抖,裤子一溜到底,只能哭丧着脸叫春桃帮她系裤腰带。更甚者,听春桃说,她每天晚上连睡觉还不忘颠勺,加之睡相奇差,不知道的还以为半夜招魂……

总而言之,就是衰透了……

“我比你更倒霉!”春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银子,竟然还要帮你系裤腰带……”

“别这么小气嘛,不就是系个裤腰带……嘿嘿,说到系裤腰带,我又想上茅房了……”某人厚着脸皮向她眨眼睛。

“叫那个天天在茅坑边挖来挖去的张五给你系去!老娘才不理你呢!”春桃继续对镜贴花黄,这是偷情的前兆,某春耀已经彻底摸清楚了规律……

“男人不能进女茅房吧……”她默了默……却完全没有把话说到点子上。

“那你可以去男茅房,随便找个谁帮你系去!”春桃打着阿嚏,提出中肯的意见,“早叫你别得罪主子吧,活该被整成这样!”

“我很安分守己的……”她尿急地瞥了瞥还在悠闲中的春桃。现在不是研究她前尘往事的时候,人有三急的说……

“你安分守己?”春桃惊讶地挑了挑眉头,“那你出门,随便碰个人,看看有没哪个主子房里的丫头愿意帮你系裤腰带的!只要有一个,我春桃保证一个月待在房里不出去幽会!哈!”

“你不要逼我!”某人愤怒了,她的人缘有那么差吗?有那么差吗?有那么差吗?

“去去去,快去试试,啊!姐姐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门就在那边,急了就用跑的,啊!实在不行,就问问张五愿不愿意发发慈悲!哈哈哈!”

拖着颤抖的手,某人非常有骨气地吼了一声,一路杀向了茅房……

“能不能帮我系下裤腰带?”眨着眼睛装可爱……

“神经病!”丫鬟甲白了她一眼,闪人……

失败……

“有没有人陪我上茅房?”煽动泪水装无辜……

“你吃多了!上茅房也要人陪!”丫鬟乙推了她一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叉着腰看着她,“你就是上次打扰我家主子好事的贱丫头吧,我主子说以后看你一次就踹你一次!”

“啪!”一脚,踹在她腿上,踹完就跑……

TNND……滚就滚嘛,还对她施以暴力……

一路爬到茅房边,她悲惨地发现,她的人缘真的不是……一般的差……非常郁闷地瞥了一眼,果然那个每天都很准时在茅坑边埋钱的张五又在那里……不会吧……难道这是她最终的选择……太沦丧了……呜呜……

“我警告你哦,你不要和我说话,听几个丫鬟说,你正在偷偷叫人帮你作介绍对吧!我在老家已经有青梅竹马了,所以,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我绝对不会喜欢你的!”张五斜了她一眼,竟站起身,就闪人了。

TNND!她喜欢他?他以为他是八爷啊!竟然还敢鄙视她,看她不把他的钱全部挖走,她以为她不知道他每天埋的是老婆本啊。可恶,先上茅房,上完茅房她就来实行报复计划,敢得罪她……他死定了……

快速地闪进茅房解决了生理问题,舒服地深呼吸一口,用自己颤抖的手勉强系好了裤腰带,却怎么也拉不紧,只能提着腰带往外走。瞥了一眼那个张五挖的坑,立刻笑着走了过去,蹲下身开始实行报复大计。

“你很忙?”一个声音自上而下罩下来。

“废话!敢说我喜欢他,我会喜欢他吗?我喜欢的人那叫玉树临风,那叫英俊潇洒,简直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就算发型勉强有那么点失败,还是掩饰不了他的人格魅力,你懂什么叫人格魅力吗?”她头也没抬,泄愤般地挖啊挖,死人,埋那么深,挖半天还没见钱罐子的踪影!

“你说的话,我好像都不是太懂……”声音的线条虽是没有变化,但却明显窒了窒……

“我说的话很难懂吗?有那么难懂吗?可恶……我死都不相信,所有人都讨厌我!喜欢我的人举手!”她猛地站起身,高高地举起手来,却在回头那一瞬间,惊喜地倒抽了一口气……八……八……八……八爷……

她白天想,晚上想,颠勺想,走路想,睡觉想,上茅房……呃……上茅房的时候就暂时先算了……总之她相思成灾的正主就这样华丽地站在她的面前了……缘分啊!呃……不过……他们的缘分怎么总是那么奇怪……瞥了一眼自己目前的状态,裤腰带勉强挂在腰间,手抖抖地直指青天……老天爷……她不是故意要指它的,可……可不可以让她换个造型见八爷……

“你这又是所谓哪桩?”他的眼眉挑了挑,指了指给她挖出的一个半大不小的坑,笑意蔓延。

“我……我……不不不……奴婢……奴婢是……”她挠了挠脑袋,可却终究找不到一个给自己解释目前处境的借口,看着快要散开的裤腰带,她急忙用颤抖的手提着裤子,只能扯出一丝好勉强好勉强的微笑……呜……这下彻底死定了……要是被他知道她在挖别人的老婆本,还不把她鄙视到骨子里去……

“九爷还没回府吗?”转移话题……转移话题……

“……”一段不算长时间的沉默,再次证明某人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太不高明,轻笑一声,他却也不再计较她挖洞的目的,“回是回了,只是在为自己院子里的牡丹全被人移花接木到别的地方去发着火……”他的笑丝毫没有变化,却看着那只使劲地握着裤腰带的手打抖打得更加明显了些……

“呃……哈哈哈……”干笑两声……完了……她今天干的好事……怎么晚上就被抓包了……

“我闲来无事,也不想看他发火,便四处逛逛。”他笑着转过身,正准备提步离开。

“我……我……奴婢陪你逛!”左手按在腰带上,右手却立刻不要脸地举过了头顶,控制住自己的小鹿乱撞,踩好步子就跟在已经走开的胤祀身后。

他的视线微微向后斜了一斜,终是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踱着步子走他自己的路,想他自己的问题。时而摩挲着自己手里的玉扳指儿,时而停下脚步看了看慢慢爬上的月亮,渐渐也忘记了身后有个人随着他从府东走到府西,路过几座亭阁,跨过几座拱桥。一直走到九爷所在的书房,这才止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小尾巴……

转过身,却见某人正无聊地打了个阿嚏,一些眼泪正在眼眶里转悠,嘴巴张得老大,却因为他猛地旋身而差点咬了舌头:“我发现……”

他的嗓音拉出一丝轻柔,中间轻轻地停顿了一阵,随着夜间的微风再次细微地上扬:“好似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会打喷嚏……你可知原因?”

“啊?”什么?喷嚏?现在是在说什么和什么……难道他刚刚从府东走到府西,经过阁楼、小桥、流水,甚至春桃他们偷情的地方,想的就是这个问题啊……什么喷嚏啊……犯得着他想得如此走火入魔,连魔音穿耳香艳刺激版听了都没有反应……害她刚刚又差点以为他冷感了……

“算了……”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她能听懂他的话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他扬了扬手,轻笑却不曾从他的唇间退下。如是让她跟着进去,少不了又是一顿板子……

“哦……”就不用伺候了哦……她难得奴性思想严重,想多伺候一下的说……依依不舍地咬了咬下唇,提着裤腰带转身正要走……

“等等!”他的声音如风一般划过她的耳际,她猛地回过脑袋,“如果真的很累,可托十四爷去向九爷说说……”他瞥了一眼她一直没停止抖动的手,随即转身,伴着月影推开了九阿哥书房的门。

“阿嚏!”这才离了不到几步的距离,竟然就打起喷嚏来了……他笑着摇了摇头……

“八哥,您绕到哪儿去了,半天也不见你的人影。”九阿哥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去找个不会打喷嚏的地方,好好想想事情。”

“您的喷嚏症还没好吗?据十四说,也是时候该好了吧……”

“想是我刚刚又吹了点冷风,说不定病情又加重了……”

“您就不能老实待着,别去招那风吗……”

“……”

他只是想,没再接话,就这样坐上了回府的轿子,直到轿子停在自家府门前,一阵议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竟然这么多人还让那家伙得逞了!究竟是何等妖孽!”下人甲不甘心地吼道。

“不过,好歹品位总算高了点儿,这次送的是牡丹耶!”

“你还有心情赞美他送的什么花!”

“可是……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花啊……比以前送的那路边的野花、一把把的狗尾草好多了……我记得有一次,我还看到一把猪笼草……”

“不论如何,这说明我们的守卫太不森严了,从明天开始加派人手,抓到后,老规矩,先‘斩’后‘揍’!呃……八……八爷,八爷吉祥!”

一看到刚下轿的人,所有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八阿哥胤祀看了一眼某个下人手里抱的牡丹,红艳欲滴、千娇百媚,还不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竟是一丝轻笑,突然想到老九家里那几株光秃秃、怪可怜的绿枝。再想到某个在老九眼皮底下顶风作案的家伙,是怎样趁着晨雾蒙蒙的时刻辣手摧花的,可见她对怜香惜玉是完全没概念的……看那经脉尽断的牡丹茎上竟还留有几个华丽的牙齿印……

“原来不是移花接木……而是借花献佛……”他轻轻地弯下身,用手抚了抚红艳的花瓣。

想到这些个,那家伙估计又不知被老九罚成什么样。安分守己,果然是她一辈子都学不会的词儿,那么一直抖着的手,连裤腰带都快拉不上了,竟然还能爬进老九的书房辣手摧花……想到这儿……除了轻笑摇头,连他都不知道该做出何等佩服的表情。

下人们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眼,看着自家的主子对这牡丹倒是另眼相看感到一丝迷茫……

“既是别人好心送的,也便不拂别人一片美意,找个瓶,插上吧。”轻轻地吩咐了一声,他转身走向府门,却在脚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回过身来,又嘱咐了一句,“插好后,放到我书房来。”

“是……”下人立刻应了一声,回头看着一票跪了一地的同僚们,眨了眨眼睛,“八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估计是为裕王爷的病给急的……要不怎么连妖孽送的花也收了……”

“我倒觉得是受到了刺激……哪有男子让别人送花的道理……还是个妖孽送的……”

“你们有看到八爷刚刚的笑吗……好刺眼……好刺眼……”

“怎么了……和平常一样呀……”

“不……不……不,差好多,经过我仔细观察,八爷平时是面笑眼不笑的……可是,他刚刚不但眉开眼笑……而且还笑……笑得好灿烂……我的老天,真的可以用灿烂来形容……”

“还灿烂呢,你干吗不用情窦初开来形容……”

“不是不可以啊……只是我没有这个勇气而已……”

“现在有个比八爷情窦初开更严重的问题,八爷把人家的花都给收了,那是不是表示我们已经对那妖孽缴械投降了?”

“缴械投降?绝对不干!收花的是八爷又不是我们,关我们什么事。就算八爷投降了,我们也要坚持到底,懂不懂!明天继续加派人手!可恶!”

“我劝你先把花插好了,放进爷的书房再来想明天的对策……”

“这盆牡丹就是我们护主不周的见证了,大家要以此为耻!懂不懂!”

“……”

月黑风高时辰好,借花献佛实在高,只是可怜艳牡丹,身首异处无人告……

话说,身首异处的艳牡丹在八阿哥的书房里一展娇媚,娇羞无限,而某春耀却在九阿哥书房的院子里对着气急攻心的九阿哥用手指在她的脑门心上点啊点。其实有的时候,连她都蛮同情九爷的,每次都只能心肌梗塞一般地拿颤抖的手对着她抖啊抖,那个手抖得比她的手还厉害……

结果,现在的状况是,他的大手在她脑门心上抖,她的小手在自己裤腰带上抖,极度诡异的画面……当然,这绝对不是事件的结尾,当泰管家一脸狗腿地将一根藤条屁颠颠地递上来,她才知道什么叫大事不妙,顾不上半掉的裤子,就吓得往门外钻……这藤条要是打下来,估计就真正应了一首诗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她还没风流,就要死翘翘了,好划不来……

于是乎,八阿哥月赏牡丹别样艳,九阿哥夜抽春耀一样红的画面就这样在两个府里同时上演……

而一声“裕亲王过身了!”的传讯在两个府邸同时炸开了锅。

一瞬间的沉寂几乎是铺天盖地地袭来,某个还躲在没有一朵牡丹花的牡丹杆丛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警觉地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却发现那个拿着藤条正要好好教训一下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九爷人间蒸发了……

而另一边,八阿哥的书房里也只剩下一盆没人再去欣赏的红牡丹孤守冷月。晚风刮进因为主人走得太急而忘记关的书房门,几本刚被打开的书被吹得“嘶撒撒”作响……

一个夜晚而已,紫禁城开始蒙上一层灰,就连空气里都绷着一丝压抑,仿佛一切都该肃杀凄凉。可夏春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第二天还是照样被一脚踹进了厨房,继续颠她的大勺……有人死则有人生,皇宫里办着大丧,可是北京城里的百姓还是照常地过日子,吃饭的吃饭,工作的工作,八卦的……还是八他们的卦……

“裕亲王到底是什么东东?”她偷偷地溜进汀兰的房间,平时她是不大来她这里的,总觉得不想破坏她营造的书卷香摇美人居的华丽氛围……

汀兰的眉眼从书本上拉到香炉上,没去瞧那个趴在她半卷香帘圆形的窗台上的某人,径自翻过一页书:“怎么?你不是对这些都没兴趣吗?现在反而来问我了?”

“呃……我现在正尝试用宝贵的历史知识来解释我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客观原因……”她瞎胡诌了一通。

“得了,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这个王爷过身,所有的皇子都得带孝,所以……”她故意斜视了她一眼,“十四爷暂时不能迎娶嫡福晋了。”

“恭喜!”她抖着手抱了抱拳头,好不容易投胎成皇帝的儿子,怎么能还没有经历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一系列举动就被推进婚姻的坟墓哩?离婚率这个值得研究的问题啊,就算在古代也不能被忽视的说……

“恭喜什么?就算人家暂时不能迎娶嫡福晋,也轮不上你在这儿说劳什子的风凉话不是?”她继续翻动了一面书,“怎么?听说昨儿个夜里,你又把九爷书房里的牡丹给毁了?要不是裕亲王爷的事来得凑巧,还不得又挨一顿板子?哼……”说到最后竟是冷笑一声。

非常肯定汀兰今天肯定是大姨妈来了,加之古代的卫生用品就像一块破尿布,实在可以称之为用来上吊的必备良品,估计可能又被那东西搞得想上吊,所以暂时处于低潮时期。非常理解地看了汀兰一眼,没去理她开口闭口向她丢炸弹,正准备提脚走人……

“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吧。”她随意地翻过一页书,视线由始至终没离开过书面,只是不知道看进去了几个字,“离八爷远点儿。”

“……”

“有些话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明白吧。”玉手轻轻地再翻动一页,“最后当皇帝的可不是他。”

“我又不喜欢皇帝。皇帝也不会拿包子给我吃……”她眨了眨眼,她发现,和古人都比较能沟通反而是这半古不今的人……脑子里都不知道浸了什么东西……这大概就是不完全变态的害处……还不如和春桃沟通直接点。她抖了抖还在抽的手,提着小碎步正要走,却还是觉得有件事应该好好提醒她……

“汀兰……那个……你的书……拿反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剩下某个咬碎银牙的人斜视了一眼冒着香烟的香炉,一把将书丢了开去……

裕亲王头七的最后一天,夏春耀的生活却还是照着每天一样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周而复始。迷茫地起床,使劲地刷牙,打着阿嚏洗脸,叫春桃帮忙系好裤腰带,带着几个瞌睡虫飘进饭庄;看到几张已经折服在她手艺下的大叔、大妈、阿姨、婶婶、大哥、大姐们的脸,丢出一个还在蒙眬中的微笑;飘进厨房,被掌柜骂一通,然后说着和每天一样的迟到理由——九爷临时有事叫她去帮忙……

可怜的九爷就这样成了她每天赖床几分钟的帮凶……没办法,刚醒来的那几分钟最容易做梦,而她的梦嘛……嘿嘿……

“把口水擦干净去干活!”掌柜习惯性地挥了挥手,她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还好介于她姑娘家的身份,不需要加晚班,其实有的时候封建社会也还有点人权和劳动者福利可以扑腾一下……

过了晚饭的高峰期她就得爬回府了,帮忙收拾了一下厨房,掌柜告诉她今天发工资,她惊讶得把嘴巴张成了“O”形,突然好想华丽地赞美一下九爷。提着不算多的一串钱,好好地在心里赞美了自己一下,想她自己也算自力更生一族的乖小孩,没有丢现代女性的脸。抽着又抖了一天的手踏上了回府的路,打了个好大的阿嚏,照例从后门飞身闪进了府里,突然想到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

嗯……不能把钱带回房间,给春桃那个死抠鬼发现,以后叫她帮忙系裤带都得付钱了……得找个地方埋起来,找个地方埋起来……

请原谅她如此没有创意……因为除了茅坑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埋她的钱,不过她得埋得靠茅坑远一点……要不容易被张五那个死东西发现……真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挖深一点,好好埋住,我在这里可是没爹没娘的娃,得自己给自己准备嫁妆的……嘿嘿嘿嘿……”

“……”一个高瘦的身影自上而下砸下来……刚好盖住了她蹲在地上奋力刨土的身影。她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身来……

“哇!谁谁谁……这里没埋钱,你找错地方了!”她立刻将土给掩上,说了一句超级“此地无钱几串串”的话……反身眯着眼睛,却因为夜晚的关系只看得见灯笼在她面前晃啊晃,眼睛又开始闪光了……被应试教育迫害的后果……

“……”那人提着灯笼,没有说话,但是灯笼照耀下的嘴角明显上仰了几分……

“……”她的视线落在他有些胡茬的下巴上,看到他唇角扬起的笑,分明带着几丝嘲弄。她有点不爽地鼓了鼓腮帮子,将脚边的土故意踢向了那人的袍子上,斜视了他一眼,“大哥,能不能麻烦你不要顶着这个发型提着个灯笼跟我讲话啊!你的脑袋一直在发光,很刺眼的!”

她非常懊恼地看他还在发光的脑袋一眼,怪不得电灯泡不是中国人发明的……因为早在清朝咱们就有比电灯泡更先进的照明功能了,还要电灯泡干吗……

“……”那人窒了窒,唇角轻轻地抽动了几分……

“走开走开,不要打扰我埋嫁妆!”她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远一点儿。准备将刚埋下的钱挖出来。看来这里的目标已经暴露了,唔……那她要把钱埋到哪里比较好……

干脆……埋到九爷书房里那片已经死光光的牡丹下面吧……啊哈哈哈,反正都死光光了,说不定她帮它们松松土,它们又都回光返照……呃……不……是死而复生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发亮!我不需要照明啦!”她又用脚踢了踢他的白衫,准备抱着钱爬开……手脚并用刚准备启动,却被那蹲下来的身影拽住了后衣领,紧接着一个刺眼的灯笼向她逼近,然后是一张华丽的扬着唇角的脸刺进她的视线。她的瞳孔猛地放大,牙齿开始打战,冷汗开始直流……

相信她,她看到的绝对不是鬼,但是……

妈妈咪啊……她……她……她可不可以先咬舌自尽装死一下下……

“你说谁在发光来着?”八阿哥笑得毫无芥蒂,绝对不掺任何假笑的成分,透出一股真心彻骨的真诚……

“八……八……八……八……八爷……”她无语地看向苍天……再也不期待它能开眼了……老天爷,你就睡过去吧,一辈子都别醒了……呜呜……怎么什么事儿都给她摊上了……

“你说什么?”他继续笑得很真诚,却让某人抖散了骨头……很好,她竟敢再回他一遍……

一瞬间,她第一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他虽然嘴里说的是“你说什么?”但是,心里绝对在想“有胆再说一遍试试……”

好在、好在,她的聪明才智在关键时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我……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她的眼珠子左转右转,上跳下蹿,呜……难得有佳人在眼前却做贼心虚地不敢看,她承认她很鄙视清朝哥哥的发型了,但是……但是她绝对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不要太在意嘛……就算他的发型再失败,她还是会很折服在他的白袍之下的……男人啊……就是小心眼……

“八爷……你肚子饿不饿?”转移话题……转移话题……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又转……她就不能换点新的招数吗?所以,继牡丹花之后,那些什么野花杂草,狗尾巴又出现在他家的门口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就如此这般吧……不过……他挑了挑眉头,放开了拎着她后领的手,“如何?”

“我……奴婢,奴婢帮你做蛋炒饭!”她猛地抓上他刚要收回去的手,却随即想起自己的手刚刚抓过茅坑边上的土——虽然舍不得放弃手里的软玉温香,却也舍不得佳人的玉手有所沾染,只得眼巴巴地放开了……

“蛋炒饭?”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了一眼自己手掌沾染到的尘土,淡淡地笑,好像在不久前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吃蛋炒饭来着……

“奴婢做得很好吃的,不骗你,内城里好几家的王爷、贝子、福晋都叫人来打包的!”

“……”他站在原地,只是望着她,轻轻地飘出一句,“要多久?”

“呃?”

“要等多久,我不能久待。”他还得去裕王叔守灵,今次,只是老九看不下去,非把他换下来,他才忙里偷了个闲。

“哦哦……不要很久……我现在就闪……呃……跑去!”她一边说着,一边脚就开始往厨房跑,“你在这里等我哦……不要跑哦!”

“……”在这里等……他无语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茅厕,看了一眼已经奔出他视线范围的人……淡笑着摇了摇头……

当一碗蛋炒饭送到胤祀手里,不过几刻钟之后,由于他强烈要求转移阵地,于是,他们便落座在一处凉亭的石椅上。他拿着筷子挑动了一下碗里的饭粒,第一次尝试了一下什么叫做“举头望明月,低头吃炒饭”的诗意情景。也许是因为已经一个星期没怎么进食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她真的有两下子,一碗普通的饭,就在他有一筷子没一筷子下挑干净了……

“好吃吧……好不好吃?是不是你最喜欢吃的蛋炒饭?”她使劲地眨眼睛,咬着嘴巴,等待最终宣判。

“……”他喝了一口她一并带来的清水,挑眉斜眼看着站在一边的她,“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蛋炒饭了?”

“十四爷啊!他说你最喜欢吃蛋炒饭了!”她看了一眼他吃得还蛮干净的饭碗,呜……好满足,死而无憾了,她因淫心而修炼蛋炒饭绝技,受到颠了一个月的勺的惩罚,终于,她的第二百五十一碗蛋炒饭能让他吃到……她果然是淫心……呃……不,是诚心,诚心感动了老天……

他撩了撩白袍,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她抖得更厉害的手,微微地皱了皱眉,那手抖得竟然让他觉得刺眼。他的胸口堵了堵,竟是把视线拉远了开来:“八爷不喜欢吃蛋炒饭,一点也不喜欢。”

“……”她呆了呆,看了一眼他吃得蛮干净的碗,想问他懂不懂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那华丽的主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随即旋过身去,只是稍微顿了顿脚步,却终究没回头看一眼,踩着步子便走了……

……现在是什么状况,谁来告诉她,那个吃完就走,翻脸不认账的家伙……是别人来的,哪儿有这样的,吃完别人辛苦劳动成果以后,竟然板着脸来一句,“一点也不喜欢”……呜……她承认他刚刚皱眉头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有一点点帅啦,但是他也太伤少女自尊了,她的手都快瘫痪了,还以最快的速度把饭端来的说……

看了一眼被他剩下的一碗、一筷、一杯……还有她……

“算了……看在他留下了你们的分上……我就暂时原谅他……”她拨弄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嘿嘿……以后,这些就是我的专用了……嘿嘿嘿嘿……”

裕亲王的守灵还在继续,市井小民的生活也还在继续,但是诡异的是,几天后,夏春耀被掌柜一脚踢出了厨房,她还没回过神来,又降级回了端茶倒水的小跑堂……

“我又没做错事,干吗降我级……”她拎着茶壶一脸可怜相……

“哼!”掌柜冷哼了一声,想起了昨天被叫到九爷书房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八爷那张笑脸夹杂着冰雹一起向他袭来的一瞬间,就连九爷都莫名其妙地站在旁边不发一言,十阿哥只是眨着眼睛从头到尾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而十四阿哥那一张脸就更奇怪了,冷冷的视线越过他直逼书房外那几株没了脑袋的牡丹……老天爷,十四爷不是在暗示他,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吧……

往事不堪回首岁月中……总之她就继续当她的小跑堂吧……

“去去去,跑你堂去!少在我这里啰唆!”他轰了轰她。

“……”忙碌了好一阵子,忽然清闲了下来,一瞬间她还真是不适应,重新拿着一碟小瓜子嗑了起来。最近的八卦太千篇一律,无非就是十四那可怜的娃,由于丧事,大婚告吹,开衙建府也要等到开春以后……剩下的就是,后院子的婶婶生了三胞胎,却在愁着该怎么养活,八大胡同的姑娘最近又换了新品种……两条街前的张员外昨天被老婆从妓院里扭着耳朵给逮出来了……这些她都没兴趣,她现在脑子里以慢动作回放几天前八爷最后丢的一句: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呜……只差一个字,她就要华丽失恋了……不过还好还好,那个“你”字还没出来,她还有指望。十四那个家伙,他竟然敢告诉她错误的信息,活该他结不了婚,诅咒他以后天天被他老婆罚跪洗衣板……呃……清朝好像还没有洗衣板的说……可恶,这种家家户户惩罚不听话的老公用的必备产品,清朝竟然没有?

怪不得说清朝女性地位极其低下了,她算找着根了,等明儿个她就设计个洗衣板!给十四爷当大婚的贺礼……啊哈哈哈!

“你要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你十四爷就劝你最好停止……”十四阿哥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刺了过来,她倒抽一口气,刚放进嘴里的瓜子连壳也没嗑就被咽进了她的喉咙……

“十……十……十四爷!”

“不错嘛,你还认得你家十四爷呢!死丫头!”他拿着纸扇一把拍在她脑门心上。

“当然记得,大家都在叙说你的悲惨遭遇呢。”她抱着脑袋,瞥了一眼因为某人一进来就万籁俱静的周围。

“悲惨遭遇?”他挑了挑眉头,也不含糊,撩起袍子就往凳子上一坐,“比起我的悲惨遭遇,你的悲惨遭遇才让人痛哭流涕不是?”

“我?我怎么啦?除了一点点感情上的小问题,我通体舒畅得很啊!”她拿起抹布摸了摸他落座的桌子,转身想去帮他端杯茶来,却随即被他用扇子将手按在了桌子上。

“我家的奴才却去求别的主子,你真当你十四爷死了不成?”他微眯着眼睛,竟完全没有平时那股子嬉笑怒骂的踪影。

“……”她愣了愣,等等等等,这两天她是语言功能退化了还是怎么的,怎么最近大家说的话都和八爷的话一样变成天书降临了。“十四爷,能不能换句我能听懂的?”

“听不懂?”他挑着眉头,“哼!那你现在就去厨房,给你十四爷炒一份蛋炒饭来!”

这又关蛋炒饭什么事……说到蛋炒饭,她还没和他算账哩,他竟然还敢先和她叫嚣?不过他貌似心情不好,还是少惹为妙……

“哦……好啊!”她急忙转身准备去将功补过,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但是为了不要被他把她也拍成神经搭错,她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他看着她往厨房里走,却更加皱起了眉头,一脚踢开脚边的凳子,“不许去!给我回来!”

“啊?”这是干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忧郁恐惧症……唔……看起来好严重的说……

“……”他站在原地,没去在意旁边的人都瞪着他前后矛盾的言行,只是愤愤地撇了一撇脑袋,“哼!爷走了!”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就转身出了大门,留下某人一个劲地眨眼睛……

婚前恐惧症……原来不是女人的专利啊……她又见识到了……

话说,十四阿哥患上婚前恐惧症这么个让人不省心的病,表现出来的状况却极度像个进入更年期的老头,至少夏春耀是这么认为的。每日斜眉歪眼地用眼神对她居高临下,时不时举起那把完全不代表文人骚客风雅的扇子对她横加抽打,直接导致她为数不多的智商再次直线下滑……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是自从这个皇阿哥从婚姻的苦牢里正式解放出来,他已然变成了被放任自流的死小孩,照她的话就是开始了他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一生……她错了……不该擅自帮他安排如此精彩的人生……也顺便把自己的人生也搞得别样精彩……三天两头被当做婚前恐惧症的撒气筒……

于是乎,她每晚睡觉颠勺的后遗症直接转化成打倒地主阶级的口号标语,一副要推倒三座大山压迫的信誓旦旦的模样:“我一定要反抗!”

“不要以为婚前恐惧症了不起,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等着瞧,我一定要送一个洗衣板给你老婆,让你跪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山盟海誓!”

诸如此类的梦话,睡在某人身边的春桃已经彻底习惯了,接受了,认命了,但是她永远不能接受的却是某人每次做梦做到最后关键时刻……

“八……八爷……”口水哗啦啦……

“再脱下一点点,再脱下一点点……唔……好难脱哦……”口水泛滥……

忍无可忍……

“啪!”一个大巴掌拍在某人的脸上,一个惊吓夏春耀猛地从梦中惊醒,半截口水挂在脸腮,还没完全清醒的她明显还沉浸在刚刚那“美好”的梦境中……

“你干吗打我!”摸着脸颊,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着旁边睡着的春桃——现实已经如此凄惨了,难道还不允许她做几个美梦吗?她刚刚在梦里好威风的,开着一辆超级八轮大卡车,车身上印刷着“打倒地主阶级”的巨幅大字,追在十四爷的屁股后面,轧得他满街跑,从街东轧到街西,从天安门轧到万里长城,轧得他哭爹喊娘、呼天抢地,实在太爽了……

“再不把你打醒,还不知道接下来你要发出什么‘嗯嗯啊啊’的声音呢!”春桃用脚把某人踹开了些,“做那种梦,你也不怕长针眼!”

“你又知道我梦什么了?”她摸着脸颊重新趴回了床上。

“哼,以我过来人的经验,我还不知道你这死家伙在梦什么?”她死死地白了某春耀一眼,“你胆子够大的啊,连八爷都不放过?”

“什……什么什么不放过!”她的清白是没所谓,但是八爷的清白是很有所谓的,他们之间可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顶多就是他吃干抹净了没认账而已……呃……怎么这么解释好像更有那么点不对劲的味道……

“再脱下一点点,再脱下一点点!”春桃嗲着声音学着她梦话里的声音,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给她看,“说吧,脱到什么部位了!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下半截……”她很诚实地看了春桃一眼,眼神里满是向往……

“我就知道,你个死家伙,如何如何?”春桃也眨了眨眼,使劲地拽了拽她的衣服……

“白白嫩嫩的,手感好棒……哎……你干吗那么激动!你已经有男人了,你还想怎样,我警告你哦,就算是你,你要是敢对八爷有非分之想,我就找你单挑,明天晚上女茅房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龇了龇牙,示意她所言非虚,充分显示她引以为豪的做人原则——“男色摆中间,道义靠两边”。

“我呸!瞧你稀罕的那小样儿,想这北京城里暗恋这几位阿哥爷的格格小姐们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小丫鬟不说,老实告诉你吧,就连泰管家的老婆,孙子都抱在怀里了,一看见八爷还脸红呢,你这小鼻子小眼的,还跟这儿叫板!”

“什……什么?”她一下睡意全无,搞了半天,她喜欢的人是天王级别的人物加大众偶像啊?她还以为他顶多就是个少女杀手,搞了半天,他的杀伤力完全没有上限的嘛……

“什么什么你的头啦!”春桃打了阿嚏,“你也不想想,八爷的额娘出身又不高,要不是美得倾国倾城,能让皇帝给看上吗?哎……睡觉啦,睡觉啦,明天还要干活呢,没空陪你谈论天边的月亮。还是我家的男人好,能抱在怀里,能撒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我怎么觉得你说得好像是九爷的小老婆养的那只卷毛狗……”说到那只死狗,她就愤愤了起来,不知道它家主人是怎么给它灌输封建思想的,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德行,外加一见她就追着她咬的行为,简直……简直就是一条标准的封建死狗……她突然又想到一道好菜……

狗肉火锅……嘿嘿嘿嘿……天气凉了……

“狗你个头!”春桃踹了她一脚,“你还不躺下来,继续做你的春梦去!都脱了一半了,你还敢让八爷等你啊!”

“哦!对……对哦!”她猛地拉上被子,继续她未完的梦境。八爷,她来了……洗脚水已经端好了,袜子也脱了,可以洗脚了……唔……八爷的脚白白嫩嫩的……手感好好……

“嘿嘿嘿嘿……”

“都叫你别流口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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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49 PM《穿越文合集》第三章 小跑堂的追“八”行动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四章 两个包子和一条街的糖葫芦

所以说,梦境终究是梦境,不管她夏春耀在梦中是开着卡车、飞机、坦克,或者是航空母舰,也不管他十四阿哥是被她轧得哭爹喊娘,还是被她撞得不省人事,或者是被她打在地上唱《征服》……现实还是……他继续斜他眉歪他眼,扇子照旧在她头上挥斥方遒……

她抬着充满反抗精神的眼神看向这个不管气候如何,只管带着凶器——扇子对她的脑袋拍得异常开心的十四阿哥……他难道没有看到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她知道了……他带扇子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很明显,就是她的脑袋……

不要逼她……不要逼她……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有搞农民运动的动机了……如果把她逼得狗急跳墙,她就直接搞一次资本主义革命给他看……

“桌子没擦干净,继续擦!”他看也没看她拿着个抹布几乎将桌面刮出一层木屑来,只是用杯盖刮了刮茶叶……

“……”她擦……使劲擦,化悲愤为力量,他等着,今晚梦里,她非要一边唱国歌,一边打得他脑袋瓜子贴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菜刀打倒地主阶级……

“怎么着?没吃饭哪?要不要求求你十四爷帮帮你啊?”他眉头挑得高高的,眼角里竟是笑意,瞧她龇牙咧嘴那德行,哼,心里平衡不少,“茶凉了,去换一杯!”

“……”她抖着手接过他的杯子,踏着哥斯拉般沉重的步伐滚进厨房……喝茶,喝茶,TNND……最好喝得他尿裤子!

“我说十四,你家小丫头什么时候得罪你了?犯得着你这样变着法儿整她?”十阿哥瞥了一眼笑得通体舒畅的十四,和他已经喝了一个星期多的茶了,这两天跑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茅房……这是他的极限了,也是最后一天,明天让别的好哥哥陪这个上了茶瘾的弟弟吧……再多跑两次茅房,他家老婆不以为他肾虚了才怪……名声要紧啊……

“十哥在说什么呢,她既然领了九哥的工钱,使唤使唤她也不为过啊,只是叫她端个茶倒个水,还真能把她累闪了?”他瞧见她端着茶杯向他走过来,故意将视线拉向了窗外,“啪!”地丢出几锭银子,“去,到楼下去帮十四爷买几串糖葫芦!”

“……”多大人了还吃糖葫芦,这么爱吃酸的,不知道还以为有了呢。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好大一锭银子哦……唔……可以搞点小贪污耶……嘿嘿……

“全部用来买糖葫芦!不准偷拿!”完全了解她的劣根性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视线始终挂在街道上的小摊小贩上……

“……”不要逼她……她记得厨房的菜刀刚刚好像磨好了……手好痒……好想去抓菜刀……

“还有……不花光所有的银子,不准上来!”他补充了一句,嘴角竟挂上了讪笑……

“……”不要逼她……她记得隔壁药店的砒霜好像在大减价……买一斤送一斤……

“你还愣着干什么?”他回过头来,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敲了敲,“要给爷‘全部拿上来’!”

“……”砒霜不够看……她要去买鹤顶红……TNND……

转身,她继续踏着侏罗纪的沉重步伐走下了楼梯,掌柜见怪不怪地继续拨他的算盘。活该的死丫头,害他被八爷吓破了胆子,这下遭报应了吧,十四爷做得好……哼哼……

“我要买糖葫芦……”她眯了眯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道很刺眼的视线……TNND,竟然坐在楼上隔岸观火。

“好嘞!姑娘两文钱一串!”糖葫芦大哥笑得极度灿烂,“您要几串?”

“一锭银子能买多少串?”她握着银两,眨着眼睛问他,她的数学一向很弱……

“啊?姑娘,你身上没零钱吗?哪儿有拿着一锭银子来买糖葫芦的!”糖葫芦大哥收了收笑容……

“给你一锭银子,我买一串糖葫芦!”她一把将手里的钱塞进他手里。哼,花别人的钱果然很爽,想她也有财大气粗的时候。嘿,叫她花他的钱办事,也该轮到她整整他了,一锭银子一串糖葫芦,心痛死你!啊哈哈哈!

“不行不行,姑娘,您哪儿能这样呢!赚钱不容易啊!你爹娘没告诉你吗,钱不能这样花,你一个姑娘家,看着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这么不懂人间疾苦,你知道不知道一锭银子都能让咱普通人家过一年了,你这样乱花钱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爹娘,你……”以下省略无限多……

天啊……地啊……饶了她吧……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道了,怎么就碰上个这么有素质的糖葫芦大哥……看着他嘴巴继续不停地动啊动,她的神经一直抽啊抽。看着他失望地摇头晃脑,她只能肩膀抽动发出几丝无奈的苦笑。看着他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却觉得他是来收妖的道士……

呃……呸呸呸……这个比喻不好,他成道士了,那她不成妖怪了……

“你懂了没有,姑娘,你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只是为了吃一根糖葫芦而已,你怎么能……”

“大哥……我……我错了……可是……那个糖葫芦……”她的手抖啊抖地指上了那一串串红闪闪的糖葫芦,呜……好想哭……她已经听到十四那个浑蛋在楼上笑得捶桌子的声音了……

“你知道错了就好,姑娘不是我说你啊,你啊,年纪还小,好好改正自己的错误,将来还是很有前途的,知错能改嘛。我做人一向宽容,以德服人,想当初,有人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非逼我交出糖葫芦,我也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来啊,就把那个人给感动了,后来啊,就……”

“TNND!你这糖葫芦到底还卖不卖!”她怒了,一把拽住糖葫芦大哥的衣领,她才不想知道他用这招绝活逼死了多少枉死的冤魂,她现在只想成为那个唯一一个能从他嘴下逃生的家伙。无视掉十四那个浑蛋已经在上面笑得岔气的声音,她严重怀疑,眼前的这个素质过高的糖葫芦和那个快要在露台上手舞足蹈的家伙是一丘之貉!

“姑娘,你确定非买我的糖葫芦不可吗?”他非常严肃地看了她一眼。

她抓着他的衣领,彻底不想多言,狠狠地“嗯”了一声,一脸“不卖给我就杀了你”的表情。

“好!不过我家三代糖葫芦世家,从我爷爷那辈起,就在京城卖糖葫芦,那时那个享誉京师,就连皇上微服出巡都吃过我家的糖葫芦……”

老天爷……让她死了吧……好想口吐白沫……她输了……她输了还不行吗?她终于知道这个大哥为什么每天站在门口卖糖葫芦,却永远一根也卖不出去。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十四阿哥叫她来买糖葫芦时,十阿哥那同情的眼神了……搞了半天,这人在京城估计也是小有名气,有名气到没人敢光顾他的生意……十四爷……你够狠!

“所以,我决定把糖葫芦卖给你……”

“啊?”总算听到一句重点了,她正要眉开眼笑,喜出望外……

“不过一锭银子实在太多了,这样吧,姑娘,我把我认识的所有糖葫芦小哥的糖葫芦全部卖给你,就够一锭银子了。呵呵,这样好不好?”

“……”她可不可以说不好……她哭丧着脸将头歪向那边已经笑得眼泪狂飙的十四阿哥……

一对上她的视线,他猛地板起了脸,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

“那总共有多少……”她将头撇回来,抖抖地看着面前的大哥……

“呃……这个啊……兄弟们,把糖葫芦都拿过来!”他吆喝了一声……突然间……几十个扛着插着糖葫芦棒的家伙兴冲冲地狂奔了过来……

“我看也不多吧,就这么四十来捆而已!这么说来我还占了你的便宜呢……姑……姑娘……你怎么躺到地上去了……”

“不要管我……等天黑了再叫我……”她终于知道十四那句“拿上来”是什么意思了……躺在地上装死是她唯一的选择了,她死了……不要吵她……她现在要做个怎么制造原子弹的梦,把某人直接炸到火星上去和火星人玩游戏!

“可是,姑娘,这糖葫芦……”

“丫头,你还不快给十四爷把东西拿上来?”他站在露台边,笑得灿烂无比。

“……”去死吧,就算把她插成蜂窝煤,她也拿不下几捆糖葫芦……她决定了,今天晚上就要发动无产阶级政变!

“算了,既然你不想帮爷拿上来,就拿回九哥家去好了,就当是十四弟孝敬九哥的!”

“噗……”她的口中爆了一声……

“姑……姑娘?”糖葫芦大哥好心地看了她一眼,“你……你怎么了?”

“我想吐血……但是吐不出来……”

“呃……需要大夫吗?”

“不用……我需要菜刀……”

“你要自尽?”

“杀人……”

“姑娘,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要知道杀人者偿命,被你杀的人,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肯定很伤心……他们……”

“大哥……我还是选择自尽好了……”

“……”

“八爷……路都给堵死了……哪儿来这么多糖葫芦……这是怎么啦?平时回府也没见这阵仗啊……”小厮对着轿子里的人弯腰诉说着前面的情况……

“绕路……”轿子里的人声音明显有些疲倦……

“是……呃……八爷,小人好像看见十爷和十四爷在九爷的饭庄上呢……”

“哦?他们俩倒是闲人。”他淡淡地轻笑一声,撩开了帘幕……却见面前一片宏大的阵势,“糖葫芦聚会吗?”他的视线轻轻向上一挑,却见某个在饭庄上眉飞色舞,笑得拍桌子打椅子的十四。能让十四笑得如此这般的……不用想,肯定又是那个家伙了……

没有让小厮嚷嚷,他亲自挥了挥手,挤进在上演好戏的人群,轻笑看着躺在地上的某人。什么戏都少不了她一份,虽然眼下不知道又唱到哪出,但是很明显,应该不是她喜欢的那出,瞧她的白眼翻得那个激烈……

“算了,既然你不想帮爷拿上来,就拿回九哥家去好了,就当是十四弟孝敬九哥的!”忽闻十四从露台上砸下来的声音,他的视线淡淡地朝露台上飘去……他怎么不知道十四弟什么时候恭孝到会给哥哥们买糖葫芦吃了……

地上那个身影正在为吐血不出而颤抖不已,他却双手环胸看着她在地上挣扎。呃……不要怪他不厚道,可是……实在是太好笑了……自裕王叔去世以来,难得有让他觉得有趣的一件事……也是自从皇阿玛知道裕王叔在临终前曾夸赞他之后……唯一可以让他放宽心来牵起一丝笑意的事……

“八爷,您还不回府梳洗吗?”小厮从后头飘出一句,他家爷守灵守得好辛苦的,今天终于可以解禁了,一直不能刮的胡子可以刮刮了……衣服不用再穿考究的丧服了……

“嘘。”他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间,只是笑……

“呃……”糟糕了……要是被府里那群迷八爷迷疯了的小丫鬟们知道八爷又露出这样情窦初开的华丽表情,估计非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不可……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糖葫芦很好吃吗?”他回过头来问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厮,脸上清雅的表情和诡异的句子完全对不上号……

“回……回八爷的话……奴才觉得还不错……”呃……他家八爷又在想什么啊……九爷不在身边,他还没到那个功力应付天书啦……

他笑了笑,继续别过头去,好戏上演到高潮了呢……那个某人终于不翻白眼,从地上跳起来了……呃……冲进饭庄了……真去找菜刀了吗?

“看来十四弟凶多吉少的样子……”他摩挲了一下玉扳指儿,继续抬头淡笑……

“……”听不懂……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依你看,谁会赢?”回头对上小厮,继续华丽地笑。

“……”呃……什么什么谁会赢……是那个小丫头,还是十四爷……他倒觉得真正会赢的是他家八爷才对……八爷,他会帮忙加油的……

话说,九阿哥的轿子刚停在九爷府门口,帘布刚刚撩起,布靴刚刚落地,弯身的动作还没有完成,便先倒抽了一口气,撩着帘布的手颤了颤,唇角抽了抽,打算考虑是不是应该重新坐回轿子里……

“九……九爷,您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站在一边撩帘的小厮抬了抬手,看着这位不知道该下轿还是上轿的爷,再同情地瞥了一眼他待了好几年的家园……

几十捆糖葫芦排排靠在大门口,引来一群没人管的小孩争着嚷着指着九爷府哭鼻子。

“我要吃糖葫芦……”小男孩指着靠了一排的红闪闪的糖葫芦,靠在红漆大门上,夕阳余晖一洒,显得好不诱人……

“姐姐,你说了要买糖葫芦给我吃的……”小女孩抓着自己姐姐的手,视线却停在一片糖葫芦上……呜……糖葫芦……

“哥哥,糖葫芦,好多……好多糖葫芦……我想吃……”伴随着“吧嗒吧嗒”的口水声……

“呜……葫芦……呜……要吃……呜……坏……”一个还没学会讲话的娃娃边哭边说……

“不哭不哭!”一个稍微大点儿的娃娃牵着弟弟的手帮他擦口水,“娘说今天整个北京城的葫芦都被一个疯姐姐买走了,明天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啊!”

“不嘛……要吃,人家要吃!”

“哎……小狗儿,回来!”大孩子一下没有拉住小娃娃的衣袖,美食当前,小孩子哪里能抵挡住诱惑,扭着小屁股就跳上台阶,小手往不算高的插满糖葫芦的秆子上跳……

“啊!我也要!”有了个带头的,另一个也冲了上去……

“我也要吃!”一个接着一个……

“谁让她全部买光,害我们没得吃!”这是……争先恐后……

“反正她也吃不完,我们帮她吃!”这……这是贪小便宜的……

“大家冲啊!”估计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大家抢啊!”这……估计是土匪转世的……

“九……九爷……”小厮无语地看了一眼已经脸色铁青到一定程度的九阿哥,看了一眼面前热闹的景象,一群牙还没长齐的奶娃娃,在他的家门口为了糖葫芦打架的打架,流鼻涕的流鼻涕,尿裤子的尿裤子……

“哪……哪里来的糖葫芦……”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眼神极度委屈的泰管家,九阿哥深呼吸了一口,不行,血管要爆了,他要控制住……

“回……回九爷的话……是……是那个死丫头,刚刚回府,不知道干什么没命地跑。后来我才知道,不知道她又在外头惹了什么事儿……一群卖糖葫芦的追着她到府门口,放下这么些个东西就走了……”

“……”他继续深呼吸,指节却不自觉地泛了泛白,走出了轿子,踏着步子准备走进自己府邸,却被几个小娃娃挤在外面,“让开!”他皱了皱眉头,对着小孩,却也没辙,只能瞪着一双怒目……

“来了一个好高的叔叔同我们抢,大家加油啊!”一个满是鼻涕的娃娃向他扑来……

“爹爹说大人不能吃糖葫芦!”口水“吧嗒吧嗒”的小孩也张牙舞爪了起来……

“没羞没羞!”一群孩子一起对着他刮脸颊……

“……”他继续深呼吸……使劲呼吸……大口呼吸,最后淡淡地回过头去,对着站一边已经无语的泰管家,“把藤条给我准备好……”

“是!爷!”这点绝对没问题,他甚至可以帮爷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三天两头带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回府的死丫头……

“还有!”他突然大声地吼道,“叫他们把侧门打开……”他已经多少年没从侧门回过府了,为什么他回自己的府还得放着大门不走,走侧门……可恶……这还算是他的家吗……可恶可恶可恶……忍耐……忍耐……过了开春,他就彻底解放了,他不求能收回利息,只要十四那个小王八蛋认账,他不介意送两个陪同的丫鬟一起过去给他,就当是他为了送瘟神付出的代价……

“泰管家!你现在就去给爷买几串最响的大地红!”他咬着牙丢出一句……

“爷……不是还没过年吗……”

“买回来给爷供着,等送走了那个家伙,给爷放它几天几夜的鞭炮!图个吉利,图个安心,图个劫后重生!”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字地咬出来的……

“是……”只是鞭炮就好了吗……以他泰管家来看,最好再做几场法事,以报天下太平,顺便帮十四爷烧两束香……

一脚踹开了下人房的房门,九阿哥眯了眯眼,他现在是气急攻心,等不及那些个还在忙着清理府门口一干奶娃娃的下人来帮他逮人。终于发现了什么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爽,比如现下,他一脚踹开那个死家伙的门,一眼看到那个缩在被窝里的东西明显打了打抖……

很好……还知道怕……他还以为她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自己给我滚出来!”他站在房门外,手里拿着一根最粗的藤条,他没兴趣当什么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尤其是对一个妖孽一般的惹祸高手……

“……”被窝继续抖动,半天没有掀开,突然间一块破烂烂的木板缓缓地从被子里升了起来,上面写着几个乱七八糟的字——此人已死……

“……”他抽了抽嘴角,冷哼了一声,“哼!死了?死了,倒是让我省心了,就怕是半死不活,还能给人惹祸的死奴才!”

“……”被窝继续打抖,木板被收了回来,突然的一阵安静让某咽唾沫的声音异常地清晰,举起了另一块木板——和平第一……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她一块块的木板,算她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知道他肯定会来找她算账!哼!还算没有蠢到极致。但是,没蠢到极致,也不代表有药可救。“你倒是出不出来?就算是鞭尸,爷今天就代替你十四爷让你知道怎么好好当一个奴才!”

“九……九爷……”她悄悄地掀起一个被角,一阵憋屈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他阴阴地应了一声,实在不相信她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要是我说,那些糖葫芦都是十四爷孝敬您的……您相信吗?……”她一边打抖,一边露出了个脑袋……呜……死十四……要她把这些破东西带回府,还给她这么一个破借口,还不如直接让她跪在九爷面前吼一句“TNND,看到你这娶那么多小老婆的家伙就鄙视,长得帅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呃……这和自己找死、自暴自弃、自寻死路、自找其抽有什么分别……

“你觉得呢?”他挑了挑眉,知道怕了吧?终于知道怕了吧?为什么毁他牡丹的时候就不知道怕?搬糖葫芦的时候就不知道怕?惹乱子的时候就不知道怕?

哼!看样子,她是不会主动下来了。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他今天一定要……

一脚跨进他曾经估摸着一辈子都不会踏进的下人房,举着藤条就向她逼近,她哭丧着脸一把将自己的脑袋蒙进被子里,估摸着这样可以减轻点疼痛……棒子还没下去,就先哇啦啦地哭上了……她就知道十四爷的这个破理由行不通的,死十四……呜……

用屁股对着他、用屁股对着他,反正她的屁股已经有了上一次的打击和准备,估计耐抗性比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好。小小地蠕动着自己的身子,翘着屁股,调整好了挨打的姿势,眼泪鼻涕已经准备好了博取同情的攻势,准备倾巢而出……可是……隔了好一阵子,却也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唔……九爷在干吗,他打人之前还要做一下热身运动的吗?还是要跳一段柔软体操,以方便他全方位地伸展?又或是,他故意拿着藤条站在一边,等着她把头从被窝里探出去,然后给她一顿暴打……前两个她还比较可以接受啦……最后一个就太缺德了……应该不会那么贱招吧……

她眯着一只眼睛,从被窝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向外探了一眼,呃……他在干吗……干吗愣愣地站在原地瞪着房间里那张破桌子上唯一供奉的两个包子啊……唔……那是几个星期前八爷雪中送炭给她留的包包,还好因为天气冷,还没有散发出什么奇怪的味道。嘿嘿,虽然春桃已经警告了她好几次,勒令她立马扔掉,否则就把她和包子一起扔出去啃土。但是她就是舍不得嘛……这是八爷第一次送她东西的说,当然要好好纪念一下……

呃……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而是九爷的表情好像有点怪异……那种好像很惊讶又好像很迷茫又好像很欣慰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对八爷送的包子也有企图吗?搞……搞不好,他们的心有灵犀是又一种不伦形式的表达吧……不……不要吧……虽然两个美男子站在一起很养眼,但是她要站到哪里去嘛……她不要蹲一边画圈圈,她强烈要求破坏画面!

“九……九爷!”首先拉回九爷的注意,不能让他再继续对着八爷的包子露出那种惊为天人的暧昧表情了,搞什么嘛……

“……”他愣了愣,被她的叫唤拉回了注意力,却终是没说话,刚举过头顶的藤条也淡淡地放了下来。看着露出一个脑袋,用迷茫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她,皱了皱眉头,只是喉头轻轻发出冷哼……

“……”他干吗露出那么别扭的表情,以前看九爷,不是横鼻子就是竖眼睛,浪费了一张阴柔秀美的好皮相,怎么今天的表情却极度怪异,就像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似的。不过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藤条放下来了耶,这是不是代表她不用挨打了……呜……又是八爷救了她……她和八爷之间的缘分果然不是乱盖的,嘿嘿嘿嘿……

“你傻笑个什么劲!”他重新堆砌着自己的表情,再次竖起了眉头,视线却再次向桌子上的包子瞟了瞟,清了清喉咙,“给你的包子,为什么不吃!”

“呃?”她呆了呆,随即瞥了一眼那两个已经硬成石头状的包子,“舍……舍不得吃啊……”开玩笑,这可是八爷送的包子呢,哪儿能那么随便吃掉的说。

“……”他的嘴角淡淡地撇了撇,眉头舒展了些许,看了一眼,使劲地眨着眼,仿佛想看清他的表情的春耀,“下次不要舍不得了。”

“啊?”现在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她的语言理解能力绝对退化到一定程度了,不仅听不懂十四那个死孩子的话,现在连九爷的话都变成天书了……呜……八爷,要理解他一个人的天书就已经很辛苦了,别随便散播病毒哇……

“爷叫你下次别舍不得了!”他没好气地看着她,加重了自己语句的音量,“两个包子而已,至于你这样当宝一样供着吗?”他说着,却去触了触那已经冰凉硬透的包子皮。瞧她把这两个包子像什么宝似的护着,好似他虐待了她似的。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喝啊,竟然把他随手丢的两个包子宝成这样……

“九……九爷,那是……”她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但还是不敢靠近他,他手里那根藤条还是让她很有心理阴影的。

“得了,得了,你愿意宝贝就宝贝着吧!”他丢开了手里握着的藤条,甩了甩袖子,负手正要走出狭小的下人房,脚才刚刚跨出门槛,却反过身来,站定了脚步,再向那两颗包子投出一个玩味的眼神……

她一个闪身,直接挡在他和包子中间。不要再和她的八爷对视了,好似看见了什么稀罕物,想要据为己有似的……不准看,不准看!要看就看她好了……可恶……

他看了一眼突然插进自己视线的她,皱了皱眉头,再次以怪异的眼神从上至下地将她打量了个遍,那表情仿佛是碰到了什么巨大的人生哲理问题需要仔细思考一样……嗯……从她身上可以看出什么人生哲学吗?她怎么不知道……她低着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和平常一样啊……

一件丫鬟服,小袄,秋裤,绣花鞋,脚不算大,但是比起三寸金莲也可以算得上是侏罗纪公园的脚印了……最重要的就是胸部依旧很平……她强烈要求老天爷给她发育的机会……

“哼……”轻笑从他的口里飘出来,顺便拉回了她又一次的和老天爷的谈判……

看着他摇着脑袋,不知道想出了个什么哲理,竟然无奈地踩着步子走了。她眨了眨眼睛,将视线调回了那两个救了她一命的包子,原来……包子还可以当免死金牌用的……效果还不错的说……八爷,果然是伟大的……嘿嘿嘿嘿……

话说,九阿哥头顶上的火焰山被两个冷冰冰的包子给浇灭得一干二净,把正恼着该怎么向主子请罪的泰管家吓得以为九爷是气急攻心物极必反,猛地跪在书房的地上把头磕得像不要钱似的,把“奴才该死”当“恭喜发财”说了八百多遍,硬是没敢把脑袋抬起来……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九爷有反应……

微微地抬了抬头,却见一幅让人喷血的画面……

他家主子本来就长得秀气,现下却指尖微曲搁在唇边,薄唇淡扬一笑倾城,视线带柔轻飘出窗。唔……他该死……他怎么能用形容少女思春状的话来形容他家主子呢?

“九……九爷……”就算要思春,也别跑到他这老奴才的面前来思好不好……他老了,不想看到受刺激的画面,多活两年,说不定还能等到孙子娶老婆……

“……”正主儿没听到,竟出神地从喉间翻出一声闷笑,指尖轻轻动了动,微启薄唇,“傻瓜……”

“主子教训的是!”跪在堂下的泰管家立即接下主子的训话,也不管那是对谁说的……

“不就是两个包子吗……傻丫头!”他挑了挑眉头,低声说着让泰管家不知所云的话,脸上怪异的表情更是吓得泰管家颤抖不已……

“……”包子?哪里来的包子?今天的晚饭还没做好吧,九爷就饿了吗?看样子,今天要提早传膳了,“爷,您要是饿了的话,奴才这就去给您传膳。”

“……”他微微地愣了愣,这才想起泰管家还在地上趴着。收了收笑脸,转了转脸色,随意地扬了扬手,“没事就起吧,该干吗干吗去……”

“是……是……谢爷恕罪!”泰管家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那个死丫头……”

“送两个包子过去!”他打断了泰管家接下来的话,莫名其妙地插上一句。说完,自己都很不知所云地皱了皱眉头,再去看泰管家那一副“完了,爷被八爷传染了”的表情,愤愤地哼了一声。

“爷……您是说……送两个包子给……那……那个丫头吗?”冷汗流啊流……这莫非是九爷的暗示?要他在包子里下点儿什么毒药、泻药、痒痒粉之类的,让那丫头彻底爽一爽?他是能听出潜台词的好奴才,这就去办……

“不要送包子!”他从书桌边站起了身子,伸手将正要去发挥多余想象的泰管家给召了回来。

“爷……”九爷到底要怎样啦,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别扭,还是为了两个包子在这儿别扭,他怎么不知道九爷什么时候对包子情有独钟的……

“别送包子……”他喃喃地说,往前踱了两步,仿佛思考着什么,最后转头看向已经被自己搞崩溃的泰管家,“那丫头……她……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啊?”潜台词、潜台词……九爷的意思是,这丫头有什么喜欢的吃的东西,就一辈子也别给她吃,对吧,对吧……还好九爷的天书没有八爷那么难懂,他勉强还可以应付……

“算了,还是拿包子给她……反正她宝贝得和什么似的……”他皱了皱眉头……

“……”

“万一她又供起来怎么办?”又舒展了些许……

“……”

“爷干吗要管她吃什么!哼!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干你的事!”突然发现身边还有个碍事的人打扰他的思路,他猛地吼了一声……

“是……”直到走出书房门的那一刻,泰管家这才想通了,这大概是九爷新发明的一种惩罚方式……耍人玩儿……呜呜……真想哭……还不如让他多磕几个头,多说几句该死呢……害得他一头冷汗,脚也打战……他发誓,他从今天对包子敬而远之……不吉利啊……

正当九阿哥为两个包子郁闷不已的时候,夏春耀却扛着一大束新鲜华丽的花花草草,躲过了九爷某小老婆养的卷毛狗的终极追杀,踩着轻快的小碎步,跳出了后门,准备对八爷的心开始瞄准射杀……

门口那群奶娃娃还在为几根糖葫芦相互厮杀,她极度不要脸地利用自己稍微高一点点的身高优势,一把抓下了几串,不顾几个奶娃娃对她投来极度鄙视的眼神,一口塞进了嘴里——这才是人生,吃着糖葫芦,谈着恋爱,幸福得冒泡……

“姐姐,你真不要脸……”一个流着鼻涕的奶娃娃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咬着口里的山楂,斜视地看了一眼一群鼻涕横流的小鬼,“这些都是姐姐我买回来的糖葫芦,你还敢说我不要脸?”

“不是!我是说你拿着花去送男人真不要脸……”奶娃娃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你怎知道我要拿花送男人……”TNND……这清朝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啊?这谁家的娃,还不给带走,带出来丢人现眼,牙还没长齐呢,竟然管起她谈恋爱来了……

“你脸上表情是这么写着的。”奶娃娃咬了一下手里的糖葫芦,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前两天,我看到邻街的叔叔去嫖妓的时候就是你脸上这表情来着。”

“……”挽袖子……NND……想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儿童保护法……先打一顿再说……

死小鬼……竟然敢说她是去嫖八爷……TNND,她怎么可能付得起嫖大清皇阿哥的银两……唔……不知道八爷的身价是多少,好歹也应该是头牌吧……呸呸呸……她在想什么……死小鬼,都是他害她胡思乱想……

“姐姐,你这表情要是让收你这束花的人看到,估计你就没指望了……”小舌头舔着糖葫芦串,嘿嘿一笑,“再说,不怕告诉你,这里的娃娃都听我的,你要是想打我,也得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说完,一群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家伙,个个虎视眈眈地看向她,一副“怎么?不服气?”的死表情……

“嘿嘿……嘿嘿”事实证明,不良少年在哪个朝代都不缺,而且还有越来越幼龄化的趋势。阿门……惹不起,她就躲。扯出一个好贱好贱的笑脸,非常没骨气地将刚卷起来的衣袖放了下来,摸了摸那个奶娃娃的光光小脑袋,“好……好聪明的小娃娃……嘿嘿……嘿嘿嘿嘿……”

“姐姐……你竟然敢摸我的脑袋?胆子不小呢!”奶娃娃阴阴地一笑,“你不知道男孩子的脑袋是不能给女娃摸的吗?”

“呃……摸……摸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是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我不喜欢!”奶娃娃撇了一下嘴角,卷起衣袖,“大家上,扁她!”

“不……不要哇!大……大哥!”她吓得转身就跑,抱着自己的花花草草,一路向八阿哥府狂飙……呜呜……八……八爷,她来嫖……呃……不……是给他来送花了……

刚沐浴完,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八阿哥胤祀推开了房间的门。两手系着脖上的盘扣,擒着一丝淡淡地笑,看了看天色,照着往日的习惯,这个时候也应该来了吧,边想着,边提步向后院走去……

“八爷吉祥……”一路上遇见的奴才纷纷让了道,行了礼,他只是轻轻扬手,脚上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留,更没在意身后的奴才们的唧唧歪歪……

“快看快看,又来了……又来了……”

“听说八爷每天这个时候都到后院子去和人幽会啊?”

“你想死啊,这么大声,别给那些迷八爷迷疯了的小丫头听见,要不,还不撕了你的嘴……”

“撕就撕了,谁怕她们那些死丫头,事实是事实嘛,八爷现在每天这时候准时去后院子,都不让人跟着的。”

“那说不定人家八爷去后院子沉思……”

“你看过有人沉思、沉思着,手上就长出一捧花来的吗……”

“花?又是那个送牡丹的妖孽啊?”

“前天送的是狗尾巴草……昨天送的是野花……不知道今天会送什么东西了……”

“竟然敢让我们家八爷抱狗尾巴草……都叫你们严加防范了,可恶,竟然让敌人直接打入我方内部……”

“我们有什么办法,是八爷先缴械投降的,主子都不反抗了,我们当奴才的不就是只能顺着了吗……”

“我不甘心啊……我们家八爷就这么……”

“得了,你就做做好事吧……八爷难得情窦初开……呃……不……是眉开眼笑,你在这儿干着急什么!”

“废话!你不是帮八爷收拾书房的,你当然不着急!”

“这话怎么说?”

“天天对着一堆狗尾巴草,还有味道不怎么地的野花,你让我能不郁闷吗?”

“呃……”

“这还不打紧,最要命的就是,八爷还要我好生照看着……要我好生照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狗尾巴!”

“呃……同情你……”

“……”

“但是……帮不了你……好自为知吧……”

两个跪在地上的奴才苦闷地看了一眼在前面走得轻飘飘的主子,主子啊主子,你那双漂亮的眼睛怎么就那么识人不清呢……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啊……

照着以往一样打开了后门,似乎成了习惯,下了朝第一件事,是来后院看看她不知什么时候摆着的花。不知道今天躺在那里的又是什么德行的花,虽然他已经不对她欣赏花的水准抱有任何希望了……

“救命啊!”一声尖叫声突然刺进他的耳朵,他的门还没有彻底打开,就见一个身影从他的手臂下“嗖”地窜进了后院。紧接着一阵狗喘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正要反过身问个究竟,却听见后面一阵奶娃娃喊打喊杀的声音飙了过来……

“她逃跑了,老大!”

“跑得倒是挺快的,估计是怕等她送花的男人等急了吧。”

“要不要追呢?老大!”

“不要追了,娘说,打扰人家谈情说爱,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老大……你刚刚还说她是去嫖妓呢。”

“啊?嫖妓和谈情说爱有区别吗?”

“我不知道耶。”

“没有啦,没有啦,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哦……原来这样哦……那我爹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嫖我娘……”

“没错……”

“老大……可是上次我这样告诉我娘,被她打了一个巴掌耶……”

“……”猛地关上大门,胤祀一脸无语地对上了那个正在喘得吐舌头的某人。原先就不期待她欣赏花的品位有所提高,现在他也不再期待她能以正常的状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指了指外面那几个童言无忌的小鬼,“你朋友?”

“才不是……呃……八……八爷!你怎么在这里?”她立马收回自己的舌头,今天到底是黄道吉日还是大凶衰日啊……躲过了九爷的藤条,还第一次在送花的时候碰上了八爷,但是……为什么她要以这副德行出现呢?头发跑散了……鞋子跑掉了,脸上几个被奶娃娃啃的牙印,呜……胸口上还有一坨不知道是谁的鼻涕……呜……墙,墙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在这儿……”他苦笑了一声,看着她拿在手里,却因为狂奔捏成一坨的花……很好,竟然是南瓜花……她怎么没有做成一盘菜给他直接送上来……

“……”果然又是她听不懂的话,哎……这几天下来,她的语言系统已经受到了深刻的打击……习惯了……

她抬眼看向他,脸轻笑,眉轻扬,轻便的白衣在他身上飘啊飘,飘得她心里痒痒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破花……唔……她当初是瞎了哪只眼挑上这么个东西的……一点都不配人家八爷飘飘欲仙的感觉啦……可是九爷的牡丹都被她一次性啃光了……早知道就分几次啃好了……做人果然不能做得太满……呜,早知道就给自己一条华丽的后路……

“……”他终究不是会先开口的人,一看她如此安静,他倒也不说话,只是立在那里,淡淡地看着她渐渐将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脸上露出一副“我错了,雷啊,劈准点儿,劈死我吧”的表情……

“……”将没有鞋的左脚踩在右脚上,她很憋屈地朝他偷瞥了一眼,“呃……”

“嗯?”他的声线幽雅地上扬,示意她说下去……

“天气蛮好的……”转移话题,转移话题……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终是再也憋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毫不遮掩地看着她错愕的样子,靠着后门笑得前俯后仰。他不知道,这声笑把府内下人吓得摔跤的摔跤,摔盘子的摔盘子……

“八……八爷……”呜……这人素质好低……虽然她是很丢脸没错啦,但是他大可以等她走了以后再笑得这么肆无忌惮嘛,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她的芳心还在他身上没找回来,她肯定先把身上这坨鼻涕蹭到他身上去,以示报复……

“……”他收了收笑,背靠着门,手环着胸,看了看她此刻实在不怎么样的造型,向她伸出了手,唇角轻轻地笑,“拿来。”

“嗯?”什么拿来……难道是要她吗?不好吧……光天化日之下耶,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和那个死小鬼说的一样,来嫖……嫖的……

“你每天都送来,还问我是什么?”他伸出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只是指尖轻轻地在空气中上下弹跳了一阵……

“……”不要随便挑战她的定力,竟然做出这么“勾引”的动作……

她一边愤愤地念着自己有贼心没贼胆的行为,一边乖乖地将身后的南瓜花缓缓地拿了出来,“八……八爷……南瓜花其实还蛮好吃……吃的……”

“你家八爷,还没穷到要吃南瓜花的地步。”他从她手里接过那把黄不拉叽的烂花,只是淡淡地笑。

“……”不吃?那是你们落伍了,要知道现在华丽的21世纪正流行吃野菜呢……南瓜花在高级饭店好歹也是菜单上的招牌,没文化了吧……不过……没文化的八爷她也不会嫌弃的……嘿嘿……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空气中一阵清香……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胤祀:“八爷……”

“嗯?”他离开了门边,向她走近了一些,却在离她有一定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好险,好险,还好他停下来了步子,否则她差一点把持不住,冲上去做不好的事情了……

“问啊。”他嘴角的笑渐渐扩大了起来,几乎带着些许玩味看向了她。

“你是不是刚刚沐浴完……”

“……”他挑了跳眉头,怎么是这个问题,“如何?”

“……”呜……错失良机,本来她想……呃……“能不能……把你下次沐浴的时间告诉我一下……”她好准备一下……好好准备一下……彻底准备一下……嘿嘿嘿嘿……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左手捧着南瓜花,右手刚好没有用处,一伸手,捏上了她还留有几个华丽牙印的脸颊,使劲地拉扯了一下,表情带着毫无芥蒂的微笑,“你就只有这些话想告诉八爷吗?”

“……”她捂着被他捏得发痛的脸颊,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和八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是毫不华丽的捏脸颊仪式。虽然他们之前因为母鸡华丽丽牵线,还有过一次华丽的拥抱,但是,那不算肌肤之亲。现下,他们算是有肌肤之亲了吧……

接下来就应该负责任了……嗯嗯……

然后是洞房花烛夜,哇哈哈……

然后就……

“想清楚再来!”他加重了拉扯的力道,最后一个华丽的转身将她微笑地请出了大门……

“砰!”

“哎?”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被扫地出门了……现在是什么状况,她的脸颊前一分钟还留着八爷粉嫩的手指在她不咋地的脸颊上乱捏的温度,为什么下一分钟却站在他家门口吹冷风……呜……原来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想什么清楚再来啊……她想得很清楚啊,下次来的时候,就是他华丽地沐浴更衣的时候啦,她决定了……嘿嘿嘿嘿……

“老大!找到了耶,那个疯姐姐果然在这里!她还站在那里流口水哩!”

“是吧?我就说了,一般嫖完以后都会流口水啦!”

“现在怎么办?”

“哼,我已经让她谈完情说完爱了,敢摸我的脑袋,给我扁!”

“不要啊,救命啊!地狱啊!”她说老天爷,就算是报应也不要报应这么快吧,偷窥八爷洗澡这样华丽的事情,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还没付诸行动呢……怎么可以这样……

“不准跑!嫖姐姐!”

“嫖你个头,你才是嫖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回头骂。

“敢骂我们,扁!”

“救命啊……呜……”

声音渐渐从胤祀的耳边飘远,他轻轻地重新打开门,双手环胸,靠着门框欣赏某个人在夕阳余晖下被一群奶娃娃追得渐行渐远。瞥了一眼刚被叫进来的贴身奴才:“将花插起来……”

“是……爷……”

看了一眼那可怜巴巴的南瓜花,哀叹了一声……哎……他家八爷没救了……

话说,八阿哥淡笑着转身去插他的南瓜花,下人们继续他们的窃窃私语,顺便把因为八爷的笑声而打碎的盘子扔进垃圾桶。闪着腰的自己乖乖爬去找大夫了,咬着舌头的也把嘴巴牢牢地闭着。不过大家都达成了一个严重的共识,他们的统一抗战阵容由于主帅华丽的卸甲投降正式宣告崩溃了……所以,人啊,不能不认命的……呜……

正当八爷府保卫阵容彻底瓦解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夏春耀却拖着被奶娃娃追得极度脱水的身子,爬进了九爷府。刚一进府门,便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喘了好一阵子,一看到晚饭时间了,一拍自己经过剧烈运动后饿瘪的肚子,没顾着去换双鞋子,打着赤脚就往厨房跑……

才刚跑完又要跑……呜……好凄惨。不过下人房的厨房就是人间弱肉强食的战场,没经历过的人是不知道的,一大盆大锅饭端上来,稍微犹豫一下,绝对连菜汤都被啃干净了。想她初来怎么到的那两天,由于现代人优雅的教育以及自己华丽的涵养,终究没胆子和那些个拼了老命的家伙去争夺粮食,结果硬是活生生饿了三天……

三天以后,她也顾不上什么现代教育加屁涵养了,抡起袖子就往人群里跳,结果就她那点没经验的小伎俩,一下被抽飞到角落里……但是鉴于她的不懈努力、见缝插针、水底捞月,最后还是抢到了一颗白菜两颗葱……

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到了第四天,她彻底不要脸了,高唱着《饿狼传说》就冲了进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最后终于吃到了在清朝的第一顿饱饭……吃饱后,打了个嗝,做了个总结——做人,宁可对不起脸皮也不能对不起肚皮,这个道理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嗯嗯……

“冲啊!”豪气干云、气贯山河、气势如虹的声音从她的口里飙出来。

“冲去哪儿?”不冷不热,极度不屑的声音从她身后飞来,顺便附送一记飞扇神功。

“啪!”一把扇子在她的脑袋上重重地敲上一记……

为什么她今天只是摸了一下奶娃娃的脑袋就被追得和杀了人家爹娘一样,为什么她身后那个浑蛋拿着扇子在她的脑袋上到处行凶,却依旧四平八稳、安然无恙、贻害万年……TNND,封建社会真让人鄙视……

不过现在不是和他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的晚饭比较重要。

她随意地半蹲了一下身子,算是别扭地行过礼了:“十四爷吉祥!吃过晚饭没?我还没吃,我要去抢饭了,你要是没抢就也快去抢吧。”几个月下来,她也分不清吃饭和抢饭有什么不同了,话一说快就容易串……呃……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她没穿绣花鞋的脚往前跨了一步,准备继续高唱她的饿狼传说,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糖葫芦没吃饱?还饿?”他依旧傲气地笑着,故意挑着眉头,有点儿挑衅地看着她。却见她一脸乱糟糟的状态,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又皱了皱眉头,刚张的口又闭了回去。看着她手臂被他拽着,脚却还在地上练凌空微波,“你就这么和你十四爷说话的吗?”

“抢完饭再来听你讲话啦!”她执意往厨房继续挪动步子……完了完了,今天晚上估计连一颗白菜两棵葱都搞不到了,又得去打野食了,这样很辛苦的,皮肤会变差,下次八爷再调戏她的脸颊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正想到关键时刻,身后拽着她的手臂却猛地松了开来,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个俯冲直接到地上啃了一口土……

“呸呸呸!”她趴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土,还好,没毁容……拳头握了握,觉得有必要好好解决一下她和十四爷之间的恩怨。TNND,这个大清朝的皇阿哥更年期来得也太早了吧,啊?青春期都没过完就直接开始更年了……她要好好教育一下他,就算要更年,也要好好静心,这年头还没发明什么乱七八糟的口服液,自己的更年期要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好了一连串指桑骂槐的话,她翘着屁股从地上翻了个身,一拍手上的土,比起的中指正要指出去,却猛然看见他垂着眼帘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往日的嬉笑。瞥了一眼她正比起来却在他状似受伤的眼神中缩回去的中指,他的视线调回她的脸上……

老天爷……还有天理吗……为什么他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一瞬间好像她变成了华丽的地主阶级,而他就是那还没缴清田租的佃户似的……而她竟然还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好像刚刚是她把他推到地上去啃土了。呜……死十四,你够狠,竟然能把眼神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恶人先告状啊……

“都……都是我的错,我……我不抢饭了,不抢了……”呜呜……她为什么要道歉,不要再用眼神逼她承认错误了……好恐怖……好诡异……好吓人……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她胡乱地在他面前挥动两只爪子,一个劲地认着错……

拿着扇子的手轻轻举了起来,拨开了挂在她额前的发:“脸上的土没弄干净……”

“嗯?”她又抹了一把脸上的土,抬着眼看他,“干净了吧?”

他摇了摇头,将总是在她脑袋上活动的扇子塞进了她的手里,伸手帮她摸去脸上的土……

“干净了。”他的声音低下来,带出一阵从胸口吹出的呼吸……

“哦……”她急忙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左脚踩在右脚上……

“……”

“……”

“扑哧……哈哈哈哈哈!”突然一阵狂笑从十四的嘴里飙了出来,“死丫头,你那什么破表情……”

“你……你……”

“你莫非还以为你十四爷要轻薄你个丫头不成?”他挑起眉头,唇角重新换上好不傲慢的笑……

“你是吃饱了没事干吗……”她握紧的拳头冉冉升起,决定把刚刚没打的份一并打回来。NND,不就是殴打大清皇阿哥吗,午门,她来了!害她没饭吃的仇,害她丢脸地做出多余表情的仇……

“最近的确很无聊。”他继续笑,“怎么会那么无聊呢?”瞥了一眼那个还不肯放下拳头的家伙,他的嘴角放下了些许上扬,转过身子,跨着步子,头也不带回的,匆忙地往府门口走……

“算你逃得快!哼!”她很马后炮地吼了一声,肚子的饥饿一下拉住了她所有的注意,虽然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但还是去厨房逛一圈吧……有良心的,总会给她留些剩菜残羹之类的东东……

“十四爷,明天还出宫吗?”小厮撩开了帘布,恭敬地问。

“你当十四爷真的是个闲主儿吗?明儿个要去见未来媳妇儿,没时间出宫了。”他没好气地答了一句,伴着一声冷哼,坐进了轿子里。看了看手里还沾染的黄土,扬了扬眉头,正要划出一丝笑意,却又突然间硬生生地压了回去,撩起帘布,“给爷拿块干净的帕子来!”

“是!”小厮立刻将自己随身带的帕子呈了上去,看着他接了过去,帘布重新垂了下来,轿子离了地面,向皇宫出发……

他拿着白帕子,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一直到轿子进了宫门,他也终于回过神来,淡淡地挑了挑眉头,最后看了一眼手指尖颗粒粉末的黄土,终是将它擦了个干净……

看着自己恢复白净的手,皱了皱眉头,撩开帘布下了轿子,看着一排侍卫恭敬地向他跪下……他习惯性地扬了扬手……步伐毫不停留地往宫内走去……

“十四弟,又出宫溜达刚回?”一声叫唤拉住了他正往自个儿宫里走的步子,转过身来,看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站在一起,轻笑着作了个揖……

“四哥和十三哥还没回府哪?”他倒是不在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扇子。

“这是打哪儿来?”四阿哥只是虚扬了手,算是免了他的礼数。

“我还能去哪儿,不就在九哥那儿闹玩呗。”他扬了扬眉头,“四哥可是刚同额娘请安来?”

“嗯,额娘让我帮衬着你些,就快开衙建府了,行事不能同往日般无所拘束。”

“四哥教训的是,你十四弟就这点玩性抓不住,要是四哥能帮我抓住了,十四弟先在这里谢过了。”

“帮你抓着也不难,就看十四弟如何配合你四哥我了。”

“四哥要是这样说,岂不是打十四弟的嘴巴吗?”

“客气,十四弟也没给你四哥留过面子。”

“……”十三无语地看了一眼左边笑得肆无忌惮的十四,再看了一眼右边完全面无表情的四哥,这两兄弟,明明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能换个相处模式吗……他每次要打圆场很辛苦的,稍微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吧!“我说……你们肚子不饿吗……”转移话题……这种招数虽然老,但是他已经不想用什么新招数去对付这样的老戏码了……

“饿。”

“饱呢!”

“……”这也能不合……他想话题也是很辛苦的……“十四弟,听说明儿个,皇阿玛给你指的嫡福晋要进宫来请安?”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不是十三哥你提醒一声,你十四弟我险些玩着玩着,玩儿忘了。”

“……”十三无语地斜视了一眼地面,说话不要这么带刺儿行不行……

“玩儿忘了也没事,你四哥在这儿再提醒你一声,明儿个早些同额娘请安,带着你媳妇儿一块儿过去。”

“……”这个也没救了……随便他们吧……

“我就说嘛,有四哥在这儿,我玩儿成什么样也误不了正事,对吧,十三哥。”

“……”别把他扯进来,他要回家吃饭了……以后看见这两兄弟他非要绕道不可,就让他们去狗咬狗吧,不要伤及无辜就好……

“那也得十四弟你肯听你四哥的才行,对吧,十三弟。”

“……”不要看着他,他什么都没听到……你们随便吧!“十四弟,你不饿你十三哥饿了……先走一步……”快闪人,再不闪接下来就不是口水仗那么简单了,肯定就是眼神攻击,但是不管怎样,最后受害者一定是他……好凄惨……

“那就恭送四哥了,十三哥慢走啊!”他笑着,继续将差别对待发扬到底……

“恭送就不必了,你四哥走路一向也不快,以后说慢走就好。”四阿哥转了身子,表情依旧没变过……

这两兄弟倒是由始至终表情没变过……却害得他十三一头冷汗,真是造孽啊……

好容易送走了十四,十三阿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十四弟什么时候也学起女娃身上带着帕子了。”四阿哥淡淡地说了一句。

“呃?十四弟带帕子?”十三看了一眼看似随意的四阿哥,“呵,这说不定是出宫给他福晋买见面礼去了。”

“哼,我以亲哥哥的名义担保,他没那么好心。”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

“四哥……我现在肚子饿,冷笑话以后再说。”

“……”

话说,由于十四阿哥的婚前恐惧症状的影响,夏春耀最终还是没吃上晚饭,只好一边诅咒自己的妇人之仁,一边空着肚子爬回房间睡觉。睡着睡着,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抱住春桃的脚丫子啃了起来,最后被不堪忍受的春桃一脚踢下了床铺……她也没含糊,习惯了似的一把从炕上抓下被子,继续在地上睡得口水横流……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早上,当一碗包子摆在她房间的门口,她几乎感动得哭了出来。一屁股蹲了下来,抓起包子想也没想就往嘴巴里塞,还不住地往房间打招呼:“春桃,春桃,有包子,天上掉包子了,唔,好吃!难得不用抢就有得吃……”

“吃吃吃,吃死你吧。”房间里传来春桃的骂声,“昨儿个夜里,竟然连我的脚丫子也能抓着连啃好几口!”

“扑哧……”她一口将包子馅喷了出来,拎着包子就往房间里窜,“你说我啃了你的脚丫子?不可能!”

她有饥渴到那种程度吗?她有那么饥渴吗?

“哼……啃得香着呢,竟然还嫌我的脚丫子太咸了!”

“我就奇怪我怎么醒来时在地上了……”继续啃包子,她就奇怪她怎么早上起来牙痛,呜,果然人肉的滋味不怎么样,还是包子好吃,再咬一口……

斜视了一眼愤愤的春桃,呃……本来还想问她有没有脚气的……要是传染给她的嘴巴就不太好了……还是算了吧,病从口入……但是祸从口出哇……安全第一……吃包子,吃包子……

“废话,不把你踹下去,还不知道你要啃什么呢。手里的包子哪里来的?也不知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塞!”

“什么什么东西,不就是让人吃的包子吗?难道还非要上面插个牌子写着‘请吃我吧’才能吃吗。”她使劲大口大口地咬,将一个包子彻底埋进了肚子。满足地发出一声哼哼,拍了拍油乎乎的手,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将裤腰带勒了勒,再多拿了一个在手,发出了几声唔唔声,示意自己去上工了。

春桃也没理睬她,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看着春耀走出了房门,瞥了一眼桌子上还剩下的包子,面白细滑,就连馅儿都散着一股不一样的油面香,那个给他们下人做饭的厨子什么时候会特意给他们下人的包子下工夫了……皱了皱眉头,安全起见,还是别吃……要是弄错了,吃了主子的东西,惹祸上身就麻烦了……

夏春耀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向九爷府的侧门走去。瞥了一眼正要去上朝的九爷的轿子正停在大门门口,悲叹了一声,他这个地主阶级当得和她这打工丫头也没区别,还不是朝九晚五没懒觉可睡。缩着脖子春耀就往另一头钻出侧门,哼着歌又开始了华丽的一天。

要说这一天有多华丽,看她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了——肚子被包子塞得满满的,少了十四的飞扇神功,她如鱼得水地听着八卦,顺便想着八爷要她想清楚的事情。上次送的南瓜花,虽然鉴于八爷华丽的修养和高尚的情操,收是收下了,可看到他挑眉又眨眼的表情,估计是不太满意。这个几百年的代沟和欣赏观念果然是很大的恋爱障碍呀,她哪儿晓得几百年前的人喜欢把什么东西当宝……

嗯……今天她该送点什么过去惊艳一下她的佳人呢?好想看他露出一张感动兮兮的表情,眨着他漂亮的大眼睛,拉着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地说:“呜……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哦……”嘿嘿嘿嘿嘿……

竖起耳朵,收起贱笑,瞥了一眼五号桌子的某员外正在大肆宣扬他的嫖女绝招……无非就是银子砸得有去无回,和肉包子打狗没什么区别……鉴于她早上吃的就是肉包子,她极度鄙视向那员外投去杀人的目光。

第十七号桌子的书生正摇着扇子,晃着脑袋念着“美人如玉,君子好逑”的情诗,宣称他一分钱不花也照样把女人手到擒来……鉴于他手里那把让她有心理障碍的扇子,她也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两边的正主却没理睬她这么个在旁边挤眉弄眼的小丫头,倒是对于各自泡妞观点截然不同而互相怒视一眼,接着一边开始吼:没钱泡妞就滚一边去……另一边立刻回道:用钱谈情是世界上最没品的事……

然后一番唇枪舌战开始在热闹的饭庄里华丽展开,正方是:钱乃泡妞之根本,顺便鄙视小白脸;反方是:情乃泡妞之精髓,顺便鄙视死嫖客。

她看得津津有味,不时上去给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大人倒茶,直到两人最后约好,三日后,看谁钓的女人比较多,这才结束了一场男人的战争。事实证明,情场上,不是只有女人的战争最惨烈……

送走了两位约好三日后再战的大人,一看时辰,也是时候早退了。瞥了一眼依旧打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掌柜,自从恢复了对她放任自流的状态,她奇迹般地发现她的工钱竟然没有减少。再次赞美了一把九爷以德服人的管理政策,也不再为自己的降级争辩了。可以早退就说明可以把握恋爱机会,于是乎,她的猫步神功又在九爷饭庄上演了……

她得快些去给八爷送东西了……今天,她从那场辩论中得到了深刻的思想教育,今天送的东西,她八爷肯定会爱不释手、感动不已,顺便夸奖一下她的智商果然不低。她就说嘛,上次送那把什么南瓜花肯定是因为十四总拿扇子敲她的脑袋,敲得她鬼迷心窍了,他人一不在,她的脑容量立刻翻倍升级……

事实证明,只要十四不出现在方圆一公里之内,对她夏春耀来说,就是华丽大吉日……

八爷……她来了……希望他还没有沐浴完的说……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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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1 PM《穿越文合集》第四章 两个包子和一条街的糖葫芦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五章 八爷给的幸福

前言……

收回……

对她夏春耀来说,回到清朝的日子就没有所谓的华丽大吉日。

“哟,嫖姐姐,你又来了呀?”熟悉的奶娃娃露出一张笑脸,好无邪、好纯真的样子……但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他没安好心。

“怎……怎样……”

“今天又送什么东西来了?绿油油的,你不知道给男人送绿的东西是说他老婆红杏出墙吗?”眨动着纯真大眼睛,但是话语和表情完全不对号。

“……”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回自己身后,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死小鬼,发现他今天只身一人,身边没有带着一票童子军。突然露出一丝贼笑,这是老天给的报仇机会,不要怪她光天化日之下以大欺小了,实在是这个小鬼太欠扁了,竟然说她红杏出墙,啊?她这样的良好市民,她会红杏出墙吗?

捋起袖子步步逼近,死小鬼,祈祷吧,她今天绝对要把他打得哭爹喊娘,最好把他爹娘都叫来,让她看看是什么样的浑蛋父母,竟然教育出这样的死小孩来祸害人间……

“你要打我?”小娃娃倒是不怕,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她。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要和你相亲相爱吗?”她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嘴里还发出几声哼哼……

“倒是不像,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后悔我怎么早没扁你一顿!”袖子捋好了,脱鞋子,她要用鞋子当凶器好好地扁一下这个死娃娃的脑袋……

“你真要打我?”

“废话,哼!你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她仰天长笑,也不管自己的台词根本不适合一个小丫头对一个奶娃娃说,举着鞋子正要举头甩下去,“有本事就连你爹娘一起叫来,我一起打!哼!”一看他周围没有人,她就开始发出豪言壮语,TNND,教育失败的爹娘也应该扁……

“是吗?阿玛!有个姐姐要打你!”他突然转过身,对着隔壁的大门大吼一声……反身一脸得逞的笑容看向站在那里右手举鞋,彻底愣住了的夏春耀,“都和你说了,你会后悔的……嘿嘿……”

“你……你……”她举着鞋子的手突然从指尖麻到头顶,不……不是吧……他……他……他是……

“谁要打我?”一个冰凉的声音从屋里先行飘出来,接着一双黑布靴子踏在了地面,黑袍衣角从院子里飘出来,这些全部都是慢动作,一个一个地在夏春耀的瞳孔里放大……

手抖,脚抖,全身发软,她的手僵在原地,看着四阿哥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看她斜眉歪眼举着鞋子要打自己儿子的华丽画面……好想现在就买张船票逃到大不列颠去……呜……

“你要打我?”四阿哥倒是不在意,挑着眉头斜视了站在那里一副要闹革命的样子……

“不不不……奴婢不是要打你,我是要打……”

“打我儿子?”语调没变,声音没变……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这下彻底死翘翘……呜……她要魂断八爷家门口了……八爷,她就算做鬼也会先飘来找他的……

“阿玛,呜呜……这个姐姐从昨天开始就追着我跑了好久了……呜呜……阿玛要帮我做主啊!”死奶娃娃脸一翻,竟然变成了个小泪人……

谁TNND从昨天开始追他了,这个死小鬼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未免也太强了吧?仗着自己有个皇帝爹,就在这里锄弱扶强、兴风作浪。NND,这么小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将来肯定就是那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典型,她就应该替天行道把他给……呃……前提是……他爹不在的情况下……

“……”四阿哥瞥了一眼一把趴在自己腿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儿子,再瞥了一眼站在那里以眼神杀人的春耀,淡淡地拍了一下小娃的头,“拿你那套去哄你额娘,你阿玛不吃这套。”

“唔……阿玛,你真开不起玩笑。”抬头眨了眨眼睛,他这眼泪才刚刚分泌出来,那边的姐姐也才刚吓得脚抖,阿玛就不合作地不和他玩了。本来还想看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奴才该死”呢,嘿嘿……她说肯定比别人说要好玩儿……

“要阿玛和你开玩笑也不难,去把没写完的字给临完了。”

“得了,阿玛的冷笑话,我从出生到现在都见识六七年了,骨头都冻僵了,临字,临字,我去临字了!”他耸了耸肩,正要走回房间,却转身打了一个回马枪,“阿玛。”

“何事?”

“儿子今天好想吃菠菜。”他不怀好意地朝还站在那里,没搞清楚状况的夏春耀眨了眨眼睛,“姐姐,你会做菠菜吧?”

“菠菜?”四阿哥皱了皱眉头,却突然会意地斜视了一眼——那个还没来得及把绣花鞋放下,却倒抽一口气把手里拿着的一捧绿油油的菜往后藏的春耀——再看向朝着自己眨眼睛的儿子,竟是淡淡地扬了扬唇,“既是素菜,也好。”

“……”什么……什么……什么意思……现在是怎么回事……敢情这两父子又看上她背后那把可爱的菠菜了,他们不要仗着自己最高地主阶级地位就乱欺负良好小市民啊,这可是她精心挑选以后要送给八爷的秋天的菠菜……谁也不能阻止她暗送秋波!

“还愣着干什么?莫非你是看不起我阿玛?一把菠菜也舍不得?”做儿子的煽风点火……

“……”做爹的竟然配合地竖了竖眉头……

呜哇,这是招谁惹谁了,她三次精心设计的礼物全部被半途截入了四爷府。她说,八爷,他家这风水也差透了,什么东西都被四爷半途截走了,他也是时候搬个家换换风水了,再不搬,她估计这恋爱是谈不成了啦……

“还不走?”做儿子的继续扮演强抢民女的恶霸地主。

“……”做爹的继续助纣为虐……

她迈着千斤重的步子,万分悲壮地回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八爷府。好过分……好过分,抢走她的菠菜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她自己亲手将自己的秋波送入锅中一顿乱炒以后,拿去给他们嚼在嘴里、吞到肚子里去……她的秋波……呜……连八爷的面都没碰到就葬送他人腹中了……

“你干吗摆出一副‘今生无缘’的表情看着我八叔的门口啊?”做儿子的继续童言无忌……

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今生无缘,她还来生再续呢!呸呸,怎么连她也说不吉利的话……

“听说八弟家门口天天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有人存心诅咒?”做爹的眉头一挑,再次打量她手里的那把菠菜,语气却不怒而威……

“清炒菠菜是吧,我最拿手了!”大事不好……转移话题,转移话题。她扯出一个贱笑,立刻踩上绣花鞋,也来不及穿好,就连滚带爬地抱着菠菜滚进了雍亲王府,亲手葬送掉她的秋波……

她今天又学到了一个道理——乐极生悲……物及必反……

但是她更相信一个道理——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吃她的秋波,等着得盲肠炎吧……TNND……

夏春耀被逮进了四阿哥府,亲手烹饪她的秋菠,而九阿哥的府邸门口却多出了一顶蓝顶黄帘的轿子……

“听老十说,你找我?”一声淡得听不出喜怒哀乐的声音从八阿哥胤祀的唇边送出,习惯性地负手而立,看着面前向他福身的汀兰,只是点头示意她起身。

“汀兰冒昧托十爷带了个话,汀兰知晓裕亲王刚过身,八爷事务繁忙,不到万不得已,汀兰也不想麻烦八爷。”她立在自己香闺的院子里,年底的选秀大典就快要到了,她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别人去安排她的命运,“汀兰想求八爷帮汀兰讨个人情,让汀兰入宫能伺候个好侍奉的主子。”

“有宜妃帮你打点,自是不会有你吃亏的时候。”他淡淡地看着她,秋天的晚风将他还没换下的朝服刮得沙沙作响。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对他福身低头的女子,负在身后戴着玉扳指儿的拇指轻轻地动了动。

“汀兰知道自己有眷顾,可这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也是懂得的,如让宜妃娘娘帮我安排,势必要寻个好去处、占个风水地,汀兰不好这个,汀兰只想找个清净地,待上几年,等到二十五满岁就出宫。”她说得字正腔圆,微微地抬起头来打量他的表情。

“你倒是心里已经有谱了?”他一声轻笑,毫不回避地迎上她打量自己的眸子,“既是心里的算盘都打好了,你可是看上了什么缺位,我可以帮忙?”

“不能说帮忙,只求八爷成全。”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看在你也是我福晋娘家人分上,不帮倒是我不上心了。”他有些漠然地张唇说话,“既是如此,我去向惠妃提提,兴许她能帮你找个清新雅致的地方。”

“为何总是提着让惠妃帮忙,“她抬头看着他,嘴角轻笑,“汀兰要的地方对八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汀兰希望能去伺候良主子,请八爷成全。”

“……”一瞬间,他将笑容硬生生地扯了回来,唇角也回复了原本的弧度,视线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汀兰身上,负在背后的手,绷紧了些许,胀得玉扳指儿卡在指尖几乎有些发白。“你想去我额娘那儿?”

“是,请八爷成全。”

“你为何以为爷一定要成全你?”他调整好视线的温度,让它变得彻底的冷。

“汀兰只是……”

“我额娘一不喜泡茶钻书,二不喜香卷珠绕,三不喜吟诗作对,你去那儿,不是自讨没趣?”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说出来,仿佛怕面前的人听不懂似的……

“……”她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又说什么,却被他硬生生打断……

“况且,以你的资历,何故屈居人下,相信宜妃也是知晓你的资历才将你纳入宫,要是知道你有此等想法,岂不浪费了宜妃的用心良苦。”他的唇角重新拉起笑,只是温度不再,“此事,莫要再提,我额娘那儿也不缺人手,不劳你惦记着。”

“……”她咬了咬下唇,“我只是想安然了却此生,不想卷入那些争名夺利之事……”

“争名夺利?”他冷笑一声,“你为何又知道我额娘那儿是你的避难所?”

“……”

“冲你这句话,我看各宫的主子也不敢要你了。还是让宜妃为你找个去处吧……”他嘲弄一声,提脚准备离开……时辰不早了,他还惦记着后门放着哪把花,没时间在这儿折腾……

“为何我的命运要被攥在别人手中!我只是……”

他淡淡地旋过身,嘴角的笑依旧没有被覆盖掉:“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这是我爱新觉罗家在选秀,不是你在选这紫禁城哪里比较适合你。”

他踩着步子走出了香味缠绕的居所,路过那个总是不期而遇的草坪,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可除去那总是喜欢在茅厕旁边努力挖着什么的下人,没见那个总是摔得鼻青脸肿的身影。摩挲着自己刚才使劲绷住的手指,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爬上天际的月亮,跨开步子,大步走向前庭,同九弟打了声招呼。他几乎有些急切地坐上了回府的轿子……

一路呼啸回到自己府里,接下了下人递上来的灯笼,他来不及换下朝服就往后门走。似乎已经习惯的下人们,也只是跟了一段,就自动闪到了一边……

他独自站在后门口,打开了发出“吱呀”声的大门,提着灯笼上前一看,却是空无一物。他皱了皱眉头,瞪着那总是放满杂花烂草的地方,竟立在那里,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动弹,直到手里的灯笼被一阵风吹得摇摆了好一阵子,他才有所反应,嗤笑了一声自己,耸了耸肩,转身回到了大门里,将两扇门合上。最后从门缝里瞥了一眼那依旧空洞的地方,这时他这才肯定,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点儿虚……

因为那总是被填得满满的地方,今日却空出了一个那么大的缺口……

拍了拍被风刮得乱糟糟的朝服,他尽快地释怀了那一丝不适,抬起黑布靴子正准备离去……

“砰!”

“哇!”

两声撞击声从围墙的角落边传来,他立在原地,只是提着灯笼面向前方,没去转头确认究竟。唇角提上带着深意的笑容,也许他下意识地觉得不用确定,他耳朵里充斥进的聒噪声似乎只有一个来源……

“痛……痛……痛……”她的挣扎声,从他的背后跳出来,让他有些窃喜地将头微微地向后转了转,有些舍不得去确定那个身影是不是她……

“这里是哪里……糟糕了……四爷的隔壁是八爷家……那这不是……嘿嘿……”她总是有点怪异的笑声飞进他的耳朵,很好……不用确认了,也不用舍不得了,能笑成这样的,非她莫属。他的脚步微微向后移了移,考虑着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这个从隔壁掉过来的“惊喜”……

“沐浴沐浴……偷看一眼应该问题不大才对……不会那么小气吧……”她揉着自己摔得不轻的臀,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刺眼的亮光,背脊也蹿上丝丝凉意。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莫非……

夏春耀蹲着身子,半抱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将头转向了后方……紧接着倒抽一口气……

“僵……僵尸啊!”她抱着脑袋就往门口爬,却被一把拽住了领口,两只脚却还是不肯死心地使劲在地上磨蹭,“救命救命……我……我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坏事,而且我发誓,我不打算去做坏事,如果偷窥八爷洗澡这样的事也算坏事,我也只是打算做,而且还没去做……所以……所以……”

“原来你大半夜翻墙过来只是为了偷窥我沐浴?”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拽着她的后领,声音淡然得像是在说别人被偷窥一样……

“呃?”她猛然停住了脚下的拨动,带着一点试探回过头来,终于看向那人的脸……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僵尸……你说一个人大半夜穿着清朝的官服出现在别人面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僵尸……还好八爷走路不是一蹦一跳的,要不,估计她就直接脸一青,被吓得见阎王去了……

“我的东西呢?”他不忘刚刚那股透入心骨的虚,仿佛非要从她这儿讨得什么才能填满。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排斥……

他看着她终于转过头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害怕自己这身打扮似的。在自己的朝服上打量了好几遍,虽然朝服的确有点儿严肃,但是她那种见了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东西?什么东西?”她眨了眨眼睛,还沉浸在终于见到他的喜悦外加对于他一身僵尸服的恐惧中,这是一种怎样矛盾、复杂、激烈、又刺激的心情啊,没尝试过的人是肯定不懂的……

“……”他看了一眼她明显了然的样子,很好,她要是告诉他,她忘记了,他今天就决定用甩的请她出去……

“被吃掉了。”她可怜兮兮地抬起极度无辜的脸看向他,“被他们吃掉了……”

她回身一指那隔壁的地主阶级。她做完菜,被他们奴役完,就从厨房里逃出来,避免再被那个死小孩恶整,哪知却听见不知道谁的脚步声,想也没想就直接爬着墙翻过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墙翻得好……

“你……带了什么来?”他有点担心地瞥了一眼隔壁的四哥家……他家四哥不是这么饥不择食吧,连她送的东西都吃,他不知道这丫头的品位简直是奇特到了极点吗?他每次都是拿着一把把惨不忍睹的花,顶着所有人极度迷茫的眼神将她的花搁在书房里的……

基本上每隔两天,就有大臣对他说:“八爷,近日欣赏花卉的眼光实在是……奇特啊……”

而他也只能轻笑着回答:“物以稀为贵。”

接着,又会换来一阵阵拍马屁的奉承,周而复始,日日如此,他是习惯了,只是四哥……

“不过,我还是偷偷留下了一点。嘿嘿。”她那么辛苦挑选的东西,怎能给他们全部吃了……从口袋里掏了掏,却发现因为刚刚一摔,一颗翠绿翠绿的菠菜一瞬间变成了一根烂菜,再也直不起腰来,蔫头耷脑地趴在她的手上,仿佛寿终正寝般地向她提出严肃的抗议……

“……”他提着灯笼,照着她手里的菠菜,看着她可怜巴巴地抬起一张写着“玩完了”的脸,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佩服她……

“蔫……蔫了……”她拍拍怎么也不肯直起腰的菠菜,低着下巴,抬起眼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他的视线砸在她的手掌心上,让她感到一阵淡淡的热,他的唇角分明带着玩味的笑,让她看得有点晕晕的。他伸出手来,用指尖在她的手掌心撩拨着那根已经蔫了的菠菜:“我发现,你送来的东西越来越难伺候了。”

“……”唔……不要再用手指勾引她了……她的定力真的是不怎么样的……相信她……

他的指尖继续在她的手掌心打着圈,最后隔着那根蔫头耷脑的菠菜抚上了她不算细滑的手。看着她有点不明所以地眨眼睛看向他,他也只是不说话,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拉着她,走向门口,没去管自己的朝服还没有换下来,只是拉着她往外走……

“去……去哪儿?”她被他拉得晕乎乎的,也不管要去哪里就被他带出了门……手掌间还留着那片菠菜,隔在两人手间,竟然有那么点契合……

他不说话,只是提着灯笼,牵着她慢慢地踱着步子,仿佛可以猜到她全部的表情,于是,他便没有回头,只是领着她往前走……

一瞬间从手掌飞进胸口的温度,带着点湿漉,带着点蔫腻。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突然想去翻动历史书确认一下,这个让她觉得温暖、舒服的人是不是真的在历史中存在过,做过什么,想过什么,遭遇过什么,最后,又是如何消逝的……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那么一点儿酸溜溜,她恶寒地颤抖了一记。她果然不适合伤春悲秋,人不都要死的嘛?她管他做过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还是伤天害理的坏事,至少在这一刻,拖住她的手掌往前走的人,不是历史书上那个总是被他们叫成地主阶级的人,不是那个有着什么推动历史进程作用的人,也不是那个只有一个单薄的名字,总是出现在电视上被戏说的爱新觉罗家的谁谁谁……

“八爷……”

“嗯?”

“嘿嘿……没事……”

“……”

他终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问:“你脸红什么?”

“呃?”

“你的脸好红。”

“呃……红就红吧……”现在哪儿有时间管脸红……她的脸被晚风刮得越来越热,他的步子却越来越慢,抬头看了一眼这大清朝的月亮,和她那里没什么不同嘛……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谈恋爱都是会让人脸红的事……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由于夏春耀不懈的努力,终于和八爷有了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虽然只是手牵手地回家,感觉实在是很小学生的级别,但还是让她在梦里笑醒了好几次。她是满足了,苦了每晚都被吓醒的春桃,为了逃避某人夜晚的淫笑,只好把偷情的次数华丽增加了……也因此某人每天都满足地睡成大字形,做梦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手脚并用……

打了个阿嚏,从床上跳起来,用那双发誓短时间不会洗的手打开了门。阳光明媚华丽丽,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连续出现几天的包子,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她是不是该到厨房去问问做包子的大叔什么时候暗恋上她了,干吗每天对她暗送秋“包”……比她还没品的礼物,真是古代人的局限性,果然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发现自己的礼物还蛮华丽的。

闻了一下自己手里还留有的淡淡的菠菜叶味道,精神百倍。

看来,她有必要严肃地拒绝一下厨子的芳心暗许,毕竟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是暗恋归暗恋,包子归包子,她还是很没种地拿起来咬了一大口。突然想起还没刷牙,又放下咬了一半的包子,拿着洗漱工具屁颠颠地和一票下人抢本来就不多的热水。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看看热水器是怎么发明的,只能排着长队站在一票人身后等啊等。

她翘首期盼地踮了踮脚丫子,没看见每次偷情完后都第一个霸占热水的春桃,估计昨天晚上又玩疯了。摇摇头,悲叹了一声世风日下,继续踮着脚丫子等热水,顺便听前面的丫鬟眉飞色舞地说着九爷的小老婆又怀孕了,希望这胎是个男娃娃……

这样说来,九爷也已经是两个女娃娃的爹了。恶寒地打了个抖,实在不能想象九爷笑容满面逗自己女儿的画面,也倒是真没看见他宠女儿的样子,估计是古人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在作祟。心里鄙视了一记,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爸爸,不过也不能怪他了,自己才二十出头呢,就要对着两个女娃娃流口水、流鼻涕的样子,换了是哪个男生也应付不过来……

“夫人最近害喜害得严重着呢,呕得不行了,心情也不好,下人就跟着倒霉呗。”前面的小丫头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想啊,要是我怀娃娃的时候也有人给我出气就好了。”

“你羡慕什么,像夫人那样好?有丫鬟出气有什么好的,我宁可要相公陪在身边。”另一个笑着点了点前面小丫鬟的脑袋。

“那倒是,夫人怀孕这么久,也就看九爷过来瞅过两眼,每次说的话也就是好好调养,什么好东西是往咱屋子里塞来着,可也没见夫人笑得多欢。我家夫人这是第二胎了,要是还是女娃,哎……”

“九爷到现在还没得男丁,要是你家夫人这胎是男娃,还不被捧到天上去?”

“哎,希望如此,虽然不是福晋的娃娃,好歹是个长子,也能让夫人有个靠山,我这也放心点。”

“到底是陪嫁过来的丫鬟称心,有你帮你夫人求着呢,有个盼头总比没个盼头好。”

“得,到我了,我得手脚快点,等会儿夫人起身要是看不见我,又是一顿脸色要看呢。”

“哎,你快些吧。”

她缩着脸躲在一边,一直等到那两个丫头走远了些才把自己的脸给露出来。好险,还好没被认出来,那就是上次那个不肯帮她系裤腰带还踹了她一脚的小丫鬟,就是那个上次在书房被她打断了好事的小老婆的小丫鬟。她很清楚地记得她的豪言壮语:以后见她一次,就要踹她一次……阿门……还好她及时地护住了脸……要不然又要上演一次恶性循环的人生悲剧了……

吁了一口气,赶快将脸洗好牙刷完,然后飞快地爬进房间啃包子。看了一眼已经爬得蛮高的太阳,害怕迟到了又要遭受掌柜的冷嘲热讽,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往侧门跑,两只脚刚跨出门槛,正要往目的地赶,却被身后九爷一声夹杂着不爽的声音给叫住了……

“站住!”

一听就是刚起床气很足的声音,让她吓得耸了耸肩,口里咬了一半的包子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哽在喉头不上不下的……她也知道一大清早要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接受着哗啦啦的秋风洗礼是一件让人很郁闷的事情,但是这是他的老子订的时辰和规矩,她还很想抗议一下自己的上工时间为什么和他们这些处理国家大事、剥削可怜农民的人一样哩……一大清早起床就开始受到残酷剥削……唔……

“九……九爷……”她将半个包子拿在手里,回过身来福了个身,也没敢抬起头来看这位大人阴阳怪气的表情……

“包子……还好吃吗?”他的声音最后上扬有些奇怪,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只是淡淡撇过一边没有看她的脸……

她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再皱了皱眉头,将包子向后藏了藏:“九爷……这个我已经咬过了……”

这不能算是饥不择食,这大概就是清朝皇阿哥华丽的习惯,就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经历了三次礼物被截进四阿哥府,她算是彻底习惯了,只是,九爷什么时候也染上这毛病了……

“……”他有点不解地回过头来看着她,却看见她指着她那个咬得还蛮大的缺口,非常严肃地让他知道这个包子已经被她染指得很彻底。无语地挑了挑眉,“哼,跟你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招谁惹谁了,一大清早起来,吃个包子也能惹来一顿训,果然是老天爷看她最近过得太顺畅了,非要给她加点磨难。她不需要它这样天将降大任的考验啦,让她放任自流啦,拜托,拜托啦……

“你在那儿挤眉弄眼什么,有话不会当爷的面说吗?每次都做这些个怪表情给谁猜!十四不在这儿,你那些怪表情没谁看得懂!”他立了立眉头,嗓音不觉也往上提高了几个点。每天清早都要忍受一个蠢物拿着包子从他旁边偷跑过去,竟然还吃得心安理得,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真是应了一句话——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废话,就是为了让他看不懂,她才挤眉弄眼的,要是被他看懂了,估计早把她踹到午门亲手砍了她了。看不懂吧,就欺负他看不懂。她的表情在说,TNND,没事有起床气就去找你老爹,换个时间出门,多留点时间在家抱小老婆,噜啦啦……“哎哟哎哟……”

正想得眉飞色舞、飘逸非常,却发现自己的耳朵突然被拖高了好些,让她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来,手里拿着包子的手也挥了起来。

“会说话了?嗯?爷还以为几个包子就把你吃成个哑巴了呢。”他拎着她的耳朵,看见她脚尖踮地歪着脑袋很郁闷地看向自己,很好,就是要这个表情,让他感到舒服了不少,免得让他想起这个死丫头每天吃着包子,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的死样子……

她到底吃的是包子还是定时炸弹?她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包子,蛮普通的呀,为什么九爷张口闭口的包子包子……不要吧……莫非这是九爷的早餐,被那个厨房大叔暗送秋包送她房间来的……靠……大叔,他这不是害人嘛……爱情果然是盲目的……阿门……

“九……九爷……不是我拿的……”撇清关系,撇清关系,她和这个包子完全没有关系。虽然很明显,那个包子上还留着她华丽的牙齿印,但是她完全是被勾引的,情有可原……她相信,大清皇阿哥的度量都是非比寻常的,她深刻地相信……九爷,不要让她的信仰破灭啊……

“不是你拿的?”他轻哼了一声,挑了挑眉头,“那你可知是哪里来的?”

“应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她总不能说厨房大叔对她暗送秋“包”的事……虽然她现在觉得极度无辜。她干吗要来背这个黑锅啊,早知道不贪嘴了,春桃果然聪明,愣是一口都没吃,还叫她等着被雷劈,她当时还哈哈大笑,说了一句“若为包子故,什么都肯抛”。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抛出去了……

“你也知道包子不会天上掉下来啊?”他冷笑了一声,加重了手上的重量,看着她的眉头又皱起了好几分……

“如果……我发誓我以后都不吃了还不行吗……”她将还剩下的半个包子伸了出来,为了包子丢了小命不值得的……

“不吃?”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将她往自己面前提了提,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你——敢!”

“……”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好歹给条活路走吧,她真的只是一个很想将人类寿命纪录刷新的好孩子,难道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实现不了吗……

他瞥了一眼她无语问苍天的表情,终是松开了她的耳朵,理了理自己的马蹄袖,甩给她一个愤愤的眼神:“没听见爷说的话吗?把你该吃的包子吃了。”

她用左手指了指自己右手的包子,还是照指示吃包子比较安全,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他微微颔首,她立刻接到命令般,立正站好,开始张大了嘴啃包子,完全没心情去品位包子什么味道。迅速完成任务,恢复立正站好的姿势,等待下一个指示,这下总找不着碴儿了吧……

“好吃吗?”他状似随性地问上一句。

却让她再次郁闷地抽了抽嘴角……这是该答好吃呢……还是答不好吃呢……

她摇了摇头,老实说,这包子什么味道她根本没吃出来……却见九爷的眉头立刻又锁了起来,她倒抽一口气,立刻改转状态,将脑袋点得和拨浪鼓一样,上下乱摇,却见九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老天爷,她不玩了好不好,直接给她一个痛快的,这样一刀一刀凌迟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看着她点头又摇头的反复动作,眉头越皱越深……

“……”她看着他眉头越皱越深,开始胆战心惊,摸着屁股就往后退。她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实话说了吧,她现在一看见九爷就屁股痛、腰痛、浑身都痛……不要再吓她了……

“不识好歹!”他咬着牙蹦出四个字,决定懒得再理睬她,转身甩袖就向停在正门的轿子大步走去。斜视了一眼,在他身后摸着胸口大松一口气的身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弯身坐进轿子里。撩起帘布,却发现那个身影竟然一转眼就跑了个干净彻底……

“哼!”重重地甩下了帘布,“蠢物!”

“起轿!”小厮的声音响了起来,被抬起的轿子走向反方向……

跑了好几里,发现已经奔出了九爷的势力范围,她安心地叹了一口气,顺便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无端端飞到她面前的东西。这个清朝果然危机四伏,一个包子说不定就能要了她的小命。耳朵被扭得火烧烧的,她使劲地揉了揉,顶着一个红透了的耳朵爬进了饭庄,开始继续端茶倒水……

最近京城里的美女以诡异的程度飞跳着增加,听说年底的选秀大典马上要华丽开始了,于是乎,整个京城陷入了一场脂粉战争里……对面街老板的昂贵的胭脂水粉不管贵得多离谱,一上货绝对卖得干干净净,有些是为备选秀女买回家去装扮的,但是更多都是跟风买的,反正就算没资格去选秀,也要让自家闺女用用秀女们用过的东西,算是沾了一点光吧……

争奇斗艳的不仅是秀女们,而那些跑来八卦的人也没闲着,哪家哪家贵族闺女长得多漂亮,哪家哪家闺女已经被内定了,又是哪家哪家的闺女是肯定会被分给哪个王室的,那些满人的名字在她脑子打了个圈,除了爱新觉罗,没哪个记得住……

听了大半天,她大概明白了些事情,原来选秀女不是只给皇帝选老婆哦。想来也是,那么多女人,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所以叫他的儿子、亲戚、大臣帮着他一起忙……这么看来皇帝也是蛮忙的,这么多红线要牵,也不怕自己忙不过来给牵错了线……

“十四爷不是马上要大婚了吗?福晋应该也是今年秀女里选出来的吧。”一边的员外把人家的家务事当国家大事一般讨论得振振有词。

“选什么选,那肯定是内定好的呗,你没看到侍郎罗察家都已经在准备嫁妆了吗,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侍郎罗察是个什么东东?她的洗衣板还没时间发明,已经进入华丽的准备阶段了。肯定婚事忙得十四焦头烂额,他都没时间来找茬了,清闲啊,每天等着下班送一把花过去给八爷,然后回家吃饭、睡觉,生活就应该这样嘛……唔……说到八爷,好像自从那天晚上送她到府门口,扬了扬手叫她进去,提着灯笼转身就走了,结果第二天她也没碰上他……然后第三天……第四天……

难道也帮着十四忙婚事去了?真是的……十四那死孩子,结个婚还要来打扰她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果然是混世恶魔,就算人不在,还有余威震得她死去活来的……

送完一把她已经叫不出名字的花,她转头跑回了九爷府,正要闪回自己的房间,做好完全准备等待去厨房抢饭时刻的到来。最近这两天,她明显显得太温柔了,抢的食物大不如前,昨天手臂还不知道被谁咬了一口……原来咬人不犯规的,她今天也打算试一下……咔嚓,咔嚓,她把牙齿咬得发出几阵尖锐的声音……却看见一个从来不会来她的下人房的身影站在她的门口……

“汀兰?”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站在门口,立在那里淡淡地看着自己……

“回来了。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她的表情没变,只是略略回了回身。

“进屋说吗?”她推开了房门,毕竟已经快入冬了,傍晚的风凉飕飕的,看她穿得也不算厚实,还是别感冒了,这里感个冒,搞不好就要驾鹤西归了……

她淡淡一笑,撩了撩裙摆:“也好。”

她领着汀兰进了屋子,将凳子擦了擦,让她坐下:“我这里没茶,水你要喝吗?”

“不用,要喝茶,我回自己那儿泡就好,只是同你说几句体己的话,毕竟……”她垂了垂眼帘,对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毕竟说不定以后都见不着了……”

“啊?哦,你说选秀哇,听说快开始了,你准备得怎样了?”她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两只脚悬空挂在床边晃啊晃。

“这种东西,说什么准备不准备,还不是任着人家挑,任着人家拣。”她只是冷哼一声,似是不平。斜眼看着搁在桌上被供奉着的冷包子,挑起眼眉问道,“这……莫非是上次,你说的,八爷给的包子?”

“哎!已经冷了,吃不得的。”她猛地跳下床,一把将桌上的包子捞进怀里……

“你急什么,又没谁和你抢。”她笑了起来,却淡淡地打量着她怀里的包子,“好歹,你我也有个共同的秘密,你也不必把我当外人,莫非……你对八爷……”

“超级喜欢!”她说得豪气干云,毫不掩饰,毫不……要脸……

“哦?”汀兰挑起了眉头,却也没做出惊讶的表情,“那你可知道,八爷可是已经家有妻室的人了。”

“哎?!”她愣了愣,她就觉得好像少考虑了一个重要环节,搞了半天,八爷也有小老婆的哦……这下华丽了……可是跑他府里几次,也没见女人跳出来拿着菜刀追着她砍啊……害她还以为八爷还华丽地单身……这下糗了……

“你能接受三妻四妾?”汀兰扬了扬眉头,继续问。

“三妻四妾?”她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结婚是个什么概念,她还真是没想过。不过只觉得,他们这里人把结婚当玩儿似的,什么话也没有,就先娶个老婆回家放着。比如九爷府比比皆是的小老婆,再比如说正准备结婚却还没见过老婆面的十四……婚姻价值观严重扭曲啊……

“我是绝对不能接受三妻四妾的。”汀兰挑起眉头看向那个愣在一边的春耀,“你也应该不能吧……”

“……”她使劲地皱了皱眉头,突然向自己怀里的包子瞥了一眼,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有问题——三妻四妾……这个问题好严重……事情大条了……

汀兰严肃地提出三妻四妾这个严肃的问题后,让坐在一旁的夏春耀皱了皱眉头。看着坐在那里的汀兰深刻地、客观地、有条理地将华丽的清朝婚姻制度全面剖析了一下,顺便拿出就在身边的例证——她表哥……也就是九阿哥的小老婆们,以及她马上要进宫侍奉的皇帝老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几乎倾注了所有精力和热情的架势,让春耀打了个冷战,看着自己怀里的包子,八爷有老婆了,这个天打雷劈的消息让她心里酸溜溜的,就好像看到她华丽丽的偶像周星星又和某个谁谁谁传绯闻时一样……

垮着一张脸,听完汀兰的政治教育课,诸如不能委曲求全,就算到了这里也不能丢现代女性的脸,一定要抵制三妻四妾这个鸟规定,然后伴随着汀兰一句“好自为之”,她知道,下课了……

送走了汀兰,她一看,已经到了抢饭的时辰,立刻振作了有点委靡的精神,磨着牙朝厨房狂奔,把自己一肚子的无明火全部撒在那些和她争食物的人身上。也不管好吃不好吃,稀里糊涂一通全部塞进了肚子,最后摸了摸有点撑的肚子,看了一眼那些个哭着跑开的手下败将,竟然都用一种看妖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含糊,回以一记“独孤求败”的眼神,屁颠颠地爬回了房间……

春桃看了一眼刚从门外回来,正准备要关门的春耀,随意地说了一句:“听说了吗,张五他老家的青梅竹马嫁去大户人家做小妾了!”

“咣当……”某人一时没稳住,一屁股摔在了门槛上……TNND,怎么又是小老婆……这个词今天出现频率太高了,搞得她条件反射……

“你怎么了,也和张五一样受刺激了?”春桃瞥了一眼在地上翻白眼的春耀,“不过,现在是好机会,你要不要趁虚而入去安慰一下张五受伤的心,顺便看看他存了多少银子?”

“你可以不用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她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想她跟着八爷混了那么久,这种小拐弯法已经根本不算什么了。

“哦?你倒是长进了,那还愣着干吗,去安慰安慰人家啊。”比起安慰,她更好奇那个张五到底存了多少老婆本。

“……”看了一眼外面狂风大作,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了,气温骤降了不少,她打了一个冷战,懒得啰唆,直接往床上爬,“被子给我一点,好冷好冷……”

“哎,我说你倒是去还是不去啊!”春桃拍了拍她,殷勤得有点诡异……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天冷不方便偷情,所以准备把我骗出去,然后叫你家男人来我们房间……”她斜视了她一眼,对一个人的了解程度真的可以把人给逼疯……难道真是她的名字给她下了春药了?TNND,现在偷情都偷出一个境界了……为了偷情竟然想把她这帖春药给丢出门……

“呃……也顺便是为了你好。”春桃心虚地抬了抬眼,“看张五那样,也很专一的,要不也不会存那么多年的老婆本……”

瞥了一眼三句话不离“老婆本”的春桃,春耀非常不合作地躺下,盖上了被子,以无声的抗议拒绝加入她的“偷情大军”。

“我叫我家男人帮你问了哦,张五说他现在万念俱灰,就算是你,他也可以勉强凑合一下,你怎么说!”春桃耸动了一下躺在旁边的翻着白眼的某人……却发现某人已经蒙着被子流口水去了……“傻丫头!”她骂了一句,径自也跟着躺了下去,故意用两只冰冷的脚去蹭春耀的暖。反正这丫头跟暖炉似的,天气多冷也照样散热……春药嘛,好暖和的春药……

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天冷得出奇了,抖了抖打战的牙齿,看了一眼外面的雪飞得飘逸无比,一夜之间的飞雪,竟然把北京城裹得像个白包子似的,皑皑的白雪铺天盖地地飘下来,洒了她一脑袋瓜子。她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哭爹喊娘不想上工,却还是没骨气地从被窝里滚了出来,打开门,照旧一碗包子搁在门口,竟然在这雪天冒着热气,可见刚送来不久……

对着那碗冒热气的香包子,她猛咽了两口口水。为什么一大早就要考验她的定力,伸出了颤颤的手,碰了碰那暖暖的包子皮,软绵绵、热乎乎的……好想咬在嘴里,让里面的汁全部流满她的嘴巴,但是九爷那张莫名其妙的气得铁青的脸一飞进她的脑袋,她便倒抽了一口气,摸了摸有点抽痛的屁股,终究“哇啦”一声,飞逃出了九爷府……

“不吃就不吃,哭什么?”春桃看了一眼地上的包子,也没去碰它,只是挑了挑眉头,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也准备去主子那儿报到了。

渐渐地,那碗包子的热气越冒越少,最后被漫天飞雪给盖了个厚实。

“去伺候那桌的主子。”刚一滚进饭庄,掌柜虚虚地向内间瞥了两眼,跟着立刻低下头来打着自己的算盘。

天天打算盘,也没见九爷给他加工资,给阶级敌人打工,就该见好就收、有懒就偷、看钱就搂……这才是正确的工作态度嘛……

夏春耀咕哝了一声,提着茶壶就往内间走,一撩帘布却见一个娃娃头坐在里面,灰色的小毛裘被站在一边的下人拿在手里,而他竟然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端着茶碗,喝着香茶,一脸欠揍的样子。会有这么欠揍的表情的死小孩,除了正为婚事忙得像老鼠的十四,只剩下几天前糖葫芦造下的孽债,四阿哥家的奶娃娃……

想来想去,还是十四那个死家伙不好……要不是他,她也不会造出这么个孽了……

“你还要站门口站多久?没看到我的杯子空了吗?”小娃娃回过头来,一身深黑色的褂子,头上带着白绒线缠着的瓜皮帽,神态竟有几分像着冰冷冷的四阿哥,让她从头到脚打了一个冷战。突然同情起四爷家的下人来,这样冰雪纷飞的天气还要忍受内外冰雪两重天的酷刑……好可怜……但是一墙之隔的八爷家就不同了,八爷的笑脸,天然空调啊……唔,要是没有老婆,就更加天然了……

“九叔怎么就养了你这样的下人,没伺候过人吗?”他扬了扬手里的杯子,“快给我过来倒水!”

有点稚嫩的声音搭配着和声音完全不同的话语飞进夏春耀的耳朵里,TNND,算他聪明,竟然还带了一个大块头的下人来,否则,她非把他打得哭爹喊……哦……不……不能让他喊出来,塞上抹布,吊起来抽,让他叫也叫不出来,啊哈哈哈……替未来皇帝教育儿子,感觉肯定不赖,她也是为了百姓的幸福嘛,免得这个死孩子祸国殃民!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是,她还是得弯着腰给他加满了水,脸上还带着已经面对谁都能笑得极度犯贱的表情。

“笑得真难看。”他瞥了她一眼,挑高眉头作出评价,没去看她抽动的嘴角和抓紧的拳头,径自扬了扬手,叫身边的下人,“你出去等着吧。”

“少主子,四爷说,不能放您一个人乱跑。”下人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明显不怀好意的夏春耀,“四爷要是知道少主子您又偷溜出来,奴才肯定要挨罚的。”

“怕什么,我回去在额娘那儿哭一通就没事了,字也临完了,阿玛回府也没那么早,我待一会儿就走。”他倒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完全脸不红、气不喘地笑得灿烂。

“可……”下人瞥了一眼站在一边拳头捏得紧紧的夏春耀,着实有点不放心……

“她?”小娃娃咧嘴一笑,用小手指点了点她的拳头,“纸老虎而已。”

“……”TNND……死小鬼,老虎不发威,还真把她当病猫了,有本事就不要仗着他的皇帝老爹来和她单挑一下,她绝对把他打得在地上高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下人依言退了出去,房间里刹那间只剩下了一个喝着茶装大人的死孩子,和一个企图谋杀祖国未来花朵的不良少女……

“嫖姐姐,今天准备送什么给我八叔呀?”他挪了挪坐在软垫上的屁股,两只脚挨不了地,一直晃啊晃的……下人一走,他立马恢复了对她情有独钟的称呼。

“关你屁事!”一见到人高马大的下人出去了,她也立刻收了笑脸,不服气地咬着牙回答。

“是吗?”他贼贼地一笑,“你想知道,要是我现在哭着跑出去的话,会有多少人冲进来吗?唔,我看看啊,应该会有七八个……不对……是十几个……或者二三十几个……嗯?你的手干吗打抖,不要一直抖啦,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你……你没事带那么多人来找我干吗……你……你想怎样?”她一边给他的杯子加着水,一边警备地看着坐在那里笑得别有深意的死小孩……

“外面下雪了!”他一指窗外,告诉她。

“那又怎样!”眼睛又没长屁股上,要他说……

“我想打雪仗!”他继续大声宣布……

“我没空!”她又不是和他一样搜刮民脂民膏的地主阶级,得自己赚饭钱的,打雪仗,打完雪仗她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我又没说要和你打,你自作多情什么!”他斜视了她一眼。

“……”死小鬼……她忍……小不忍则掉脑袋……大不忍则五马分尸,“你不能一次性把屁放完吗……”

“外面下雪了,我想打雪仗,阿玛不准,我要你的蛋炒饭,回去讨好我阿玛,免得他罚我,放完了!”他一口气说完,最后喝了一口茶,呵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她,“还站着干吗,去做啊!顺便多做一碗,讨好我家十三叔!嗯!”

“……”死小鬼,又让她想到了夺饭之痛,她愤愤地拎着壶子正要转身出去。

“等等,我也要哦,两颗蛋,在这里吃!”像个老爷似的跷了跷腿,他对那个举着茶壶想往他身上砸的夏春耀做了鬼脸,坐在椅子上晃脑袋。

结果壶子还是没砸下去,可怜的劳动人民还是滚回了厨房帮地主阶级的肚子操劳努力。不过好在厨房里因为炉火的关系暖烘烘的,她一边打着蛋,一边用脚将柴火拨进了炉子里,咬着牙,嘴里下着诅咒:“吃这碗饭的人集体拉肚子,拉到虚脱,拉到肠子打结,拉到没力气抱小老婆!”

“那我还没小老婆怎么办?”童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她倒抽了一口气,差点滑了手里打得“啪啪”作响的蛋,鄙视地看了一眼跟进厨房里的死小鬼:“老婆都没有,还小老婆,你口气倒不小嘛!”

“我将来要娶十个老婆!”他有点不爽被小看,举起了两只手,志得意满地看着她。

“小心肾亏!”她低咒了一声,将手里打的蛋放了下来,往锅里倒油……万恶的旧社会啊,连小孩的婚姻价值观都扭曲成这样了……她是不是现在就该向下一代宣传一下一夫一妻的好处?

“什么是肾亏?”小娃娃不解地抬头提问。

“去问你阿玛!”她向后踢了踢脚,“或者,问你阿玛的小老婆!”看着油锅热了,一把将蛋倒了进去,香丝丝的味道从锅子里飘出来……

“嫖姐姐,你会当八叔的小老婆吗?”他拉了拉她的衣服,坏笑着问道。

“……”她的眉头皱了皱,看着黄澄澄的蛋慢慢地成了形,撇了撇嘴角,只是用锅铲拨着锅子里的蛋……小老婆,是个蛮让人鄙视的职业耶……不过这这里不仅合法化,还蛮华丽的,看看九爷府里每次都瞪着眼睛和她说话的小老婆们就知道了——燕窝当白菜吃,珍珠粉当面粉用,好过瘾的样子……不过这应该不是现在还处于暗恋阶段的她该考虑的问题吧……等追到手了再说啦……像八爷这样华丽的人,搁现代就是她够也够不着的偶像巨星。现在,基于他华丽的身份,大家都不敢出手,她绝对不能姑息养奸,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且决不手软……

“焦了……”

“哇!”她回过神来,发现就在自己一片信誓旦旦中,蛋已由黄变黑,急忙用锅铲将蛋盛了起来,看了一眼颜色有那么点抱歉的鸡蛋,呃……反正也不是焦得太厉害,又不是做给八爷吃,随便啦……

“重做!”身后的声音命令道。

“为什么,这也能吃啊!”

“我不喜欢吃烧焦的东西!”

“你不喜欢吃关我屁事啊!有本事你自己炒!”

“我阿玛也不喜欢吃烧焦的东西!”

“我重做……”

跟谁斗也不能跟皇帝斗……对不?虽然满清十大酷刑还蛮有名的,但是她没有兴趣去身体力行一把……骨气这种东西,先让它随风而逝一阵子吧……

这世间估计也只有老天爷才会将雪花、雨点之类的东西,不分门第、不论身份地到处乱洒了。康熙四十二年底的大雪纷飞了整个京城,紫禁城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皑皑的白雪落在宫楼阁台上,景致盎然,却只是被上下朝的官员们匆匆一瞥。每年如此的景致终是不会吸引人去多看几眼。

已经有几分厚的白雪,被太监们用扫帚给扫到了道路两旁,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灰泥。然后,依旧是几条清晰的路,没有一丝犹豫地摆在每个人面前,不会弄湿的朝靴,不会踩出噪声的石子路,配合着许多走进这座紫禁城的人们……

“主子,这雪冻人,你身子本就虚寒,别在这儿冻着了。”一名宫女礼数周到地福着身子,对着面前一位银白旗装,妃子打扮的女子背影说道。

那背影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立在雪里,抚弄了一把手里还没开的腊梅,几把雪花从她并不嫩白的手间滑落,掉在她花盆的鞋边,砸出一点雪印。她被庄重的旗头压着,只是视线微微向下瞥了瞥,略为细柔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我还以为该是时候了……”

“这花,开得一年比一年晚了……”她转过身来,一对细柔的眉毛不带挣扎地向下低垂着,眼眸带着几分灵动,少了几分跳脱,唇角却不合她有点垂然的眉毛,微微上扬着,“去年这时候,已经开了……”

宫女没有说话,只是缩在一边搓着手,小太监也只是跪在一边,她抬头看了一眼有点灰的天:“离下朝还有多久?”

“回主子,估摸着也应该下朝了,万一皇上去了主子那儿,主子却站在这里没有接驾,该如何是好。求主子别等了。”宫女福了个身,却只是抖着身子,没有一丝上来相劝的意思。

“依着日子算,今儿个皇上不会来,我在这儿赏会儿梅……”她依旧站在雪里,任由雪花砸在她的旗头上,似乎有点享受地站着那儿轻摇着脑袋。却在一瞬间,发现一片阴影笼罩了她的上空,轻轻地仰起了头,一把油纸伞从身后罩着她的上空,不再有一片雪敢大着胆子在她的身上放肆……

回过身子,却见一张和自己八分像的笑脸落入她的视线,那薄唇向上轻勾,带起温暖的弧度,声音轻柔地旋出了口:“额娘,要赏梅,却为何连把遮雪的伞也不带?”

“八阿哥吉祥!”宫女、太监猛然跪了一地,对这不知何时撑着伞靠近的八阿哥打着颤抖。他们心里清楚,那句话表面上对着良妃在说,实际上却在责怪他们。

良妃旋过身子,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轻笑:“我来看这腊梅什么时候才能开……雪一下,离梅开之日便也不远了……”她将手伸去摸那花瓣上的雪,却被另一只来自身后的手抓了回来……

“额娘想赏梅,儿臣可以奉陪,却得挑个暖阳日,带上御寒的东西,今日作罢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解下了挂在身上的灰白毛裘,披在良妃的身上。

“你来了,我能不作罢吗?”她却也没有坚持,只是轻轻地笑,“等梅开之日,你来陪我,选两枝送去给你皇阿玛,可好?”

“可有儿臣的份?”他手里撑着伞,轻笑着拉着良妃往回走,对走上来想要帮他们打伞的下人,只是冷冷地挥了挥手,打发他们离开。

“你稀罕额娘的梅花干什么?听说,你府上最近不缺花花草草才是。”低笑着,取笑了他一声,却换来他欣然接受地耸了耸肩,“到底是谁人送的花草你还不知?”

他淡然一笑,正要开口,却见她捂住胸口,猛地咳了一阵子。刚要说的话被压回了喉头,他皱起了眉头,手轻轻地顺着她的背,却见她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向他……

“咳……咳……这……不是……不是今日淋雪才染上的……”她急忙地解释着,却瞥见他只是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柔声回答着。他明白,却更加小心地拉着她往回走……遮雪的伞也更加往她那边挪了挪。

直到回到她的寝宫,他立刻命人端来炉火,看着她喝下汤药,最后劝她上床休息,看着她终于睡着了,这才算安下了心来。转身坐在寝宫的正厅上,只是端起那杯有些凉的茶,轻啄了一口,盯着已经沉到杯底去的茶叶,没去看那些个跪在那里打着抖的宫女和太监:“看来,你们这些奴才根本没把八爷我的话往心里搁……”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来人,给我拖出去,每个人三十大板。”他口气悠然、轻柔,完全不能联想到他话语的内容。轻轻地放下手里的茶杯,仿佛一个轻响都会惊动里面刚刚睡下的人,扫了扫身上的朝服,看了一眼,那些人并没有求饶,很自觉地走了出去。很好,还算他们知道,吵醒了额娘,只有更多的板子吃。

他踩着朝靴,跨过了门槛,瞥了一眼满院子里的花草,因为冬雪而覆上一层银白。雪花飘得肆虐,把屋檐下的台阶也染了个湿,跟上来的小太监,将他的灰色毛裘给他披上了身。他轻轻地走下台阶,却对着领罚的宫女、太监淡淡地说:“拖远点儿,不准吵着良主子。”

“喳!”拿着板子的奴才们只是低头称是。

他的毛裘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雪痕,没去走那些小太监没日没夜扫出来的路,非是让朝靴沾得湿漉漉的。寒气逼进他的脚里,冻得没有知觉。雪天的傍晚总是来得特别快,他踩着已经湿透的靴子走出了宫门口,坐上了回府的轿子,靠在轿子里休息了一阵,直到到了府邸,才听见有人叫他。

他从轿子里下来,没去脱湿透的朝靴,还是习惯性地走向后门,手在正要开的门上顿了顿,眉头轻轻皱了皱,拨开了门闩上积下的雪,终是将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一束绽放了的腊梅轻靠在墙角边,鲜红地靠在皑白的雪地里,而某人正放下难得有品位的腊梅瞪大眼睛向他看来。刚放下腊梅的手,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放在原地,只是尴尬地杵在那里。蹲下的身子,也忘记了要站起来行礼,只是仰着脑袋,看着他湿漉漉的朝靴跨出了门槛,走到她的面前来……

她的头上满是雪花,连眼睫上也不幸免地沾上了些许,穿着冬衣的她,包得像个馒头似的,脚上的冬鞋也被雪花染得湿漉漉的,和他的靴子一样,颜色变得深邃不少……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刚被她放下的腊梅,算那个死小孩有良心,看在她帮他炒蛋炒饭哄他阿玛的分上,把他家院子里早开的腊梅折了一枝让她拿去嫖……呃……不……是送给八爷……好歹,这也算从四爷府抠出的一点东西,送给八爷,以弥补八爷以前的损失嘛……

他俯视着她,看了一眼搁在墙角的腊梅,却没有弯下身子去拿,只是好整以暇地向她伸了伸手,执意要她亲自把那束腊梅递到他的手上……

她将腊梅拿在手里,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满身的雪,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没有任何预警地让她撞进自己的胸口,她甚至来不及反应,鼻子便被他的胸口撞得酸痛。眼前一片漆黑,手也几乎没力地垂在腿边,脚尖微微向前倾着……

他感到她在他的怀里打着抖,由一开始冷得打抖,到后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紧张地打抖,越来越厉害,就连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也一并被她抖了去。他不说话,只是发出几声低回的笑声,落在她发烧的耳朵里,惹出一阵更加剧烈的抖动……

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在他一片清新的气味中找属于自己的思想,却发现视线漆黑一片,头脑空白一片,追溯到她还有记忆的前几个镜头,然后回放?她的脑袋里印下的是他有些淡然却带着深意的笑,她解释不了,但绝对不表示心情很好,他看着腊梅的眼神有点清冷,但又不是全然的拒绝。最后的镜头,对……对……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用右手拉过了她的左臂,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她的脑袋,往他胸口塞,然后……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冷吗?”他的声音从她的后脑勺传来,她感到肩头有点沉重,呃……好像是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了。她想要深呼吸,却发现他那丝绸般的衣服总是吸附着她的鼻子,她脑袋缺氧得厉害,牙齿不停地打战……

“这样还会冷?”再收紧了一点手臂,他的声音带着疑问,最后上扬的弧度带着点回旋,转得她脑袋晕乎乎的。胸口的心脏超负荷运转地哗啦啦,脸颊烫烫的,她缩在他的怀里,试图寻找属于自己的思想……却发现自己的脑子全是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砸得她不能思考……夏春耀,你冷静点儿……你千万要冷静一点儿……你得想一想,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是夏春耀,不是被下了春药的那个……

“那……那个……”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声音有那么点儿憋屈。轻轻地在怀里咳了一声,却听见来自头顶上方,属于他的一阵闷笑,她撇了撇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忍受了,狠力地一掌将他推了开来。“我要呼吸!呼呼呼呼呼……”她大口地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没有成为因为一个拥抱就窒息而死的第一人……

终于将缺氧的大脑给解救了回来,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几乎不可置信地咽了一把口水,她竟然用这两只狗爪子把八爷华丽的拥抱推开了……她在搞什么……这显然说明一个问题,狗急了终究还是会跳墙的……

瞥了一眼被她推开的八爷,他只是挑着眉头看向她,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轻笑的表情也没有退下他的脸孔。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她刚刚貌似还待了蛮久的胸口,咽了一口口水,一瞬间什么小老婆的问题给她抛到太平洋去喂鲨鱼了,抓了抓脑袋……

“呃……刚刚的,不算好不好……”她的视线在他胸口上瞟下窜,就是不敢往他脸上看去……

“什么不算?”他对她吃干抹净的行为不予认同,哪儿有不算的道理……

“就是……那个……”她的手指缩了缩,指了指他的胸口……

挑了挑眉头,他靠在背后的墙壁上:“为何不算?”千万不要告诉他,她每天送花给他,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如果是这样,他保证,立刻就会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

“呃……”她咬了咬下唇,控制住自己快要漫溢出来的贼笑,“我……可不可以……再试一次看看……”刚刚那感觉实在太憋屈了,她还感觉不到那什么腾云驾雾,还有什么飘飘欲仙的感觉,就感到鼻子一阵堵,堵得她差点驾鹤西归,还好她学过游泳,懂得闭气,否则,估计八爷就要成为杀人凶手了,杀人不眨眼的……

“扑哧……”他压住快要飞出喉头的笑,“那你是不是先呼吸完了,再靠过来比较好?”他给出非常中肯的意见,看着她皱着眉头,使劲地点了点头……

然后张大嘴巴,开始深呼吸,憋足了一口气,朝他身边蹑手蹑脚地靠过来……

“你可准备好了?”他得再确定一次,他可没兴趣再被她推开一次……

她使劲地点了点头,鼓足了气。这次绝对不能再憋不住气了,不能丢脸,绝对不能再丢脸了,难得的机会,八爷放豆腐给人吃,不吃白不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艰难地挪着脚步朝他步步逼进,大有一种要把他拆吃入腹的感觉,他也懒得反抗,只是凉凉地站在那里任君采撷,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看她要怎么开动……

一……二……三……

靠上去……

“啪……”她猛地把脑袋搁他胸口上……唔……好幸福……不是特别软绵绵,也不是特别硬邦邦的胸口,暖暖的,还散发出一股八爷身上的清雅的味道。在他的胸口用脑袋钻了一个圈,确保整张脸都受到一下宠幸,然后非常荣幸地让左边的脸多留几刻钟,等下再换右边的脸……

她靠在他胸口上肆虐了半天,却见他没反应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哎?只能靠靠,没有抱抱了哦,唉……就说刚刚的机会错失了吧……算了,算了,有靠靠已经好满足了……她半是自我安慰,半是不爽地撇了撇嘴巴……

“吸一口气!”他自上而下地命令道。

“呃?”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下巴被猛地抬高了不少,然后……一阵温热的湿漉钻进了她的嘴巴,舌尖被纠缠了好几分钟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那夹杂了一些冰雪的温热是什么东东,接着倒抽了一口气,妈妈咪啊,这下又要窒息了……

他将她拉近了些,接过了那枝还被她捏在手里的腊梅,雪还在飘啊飘,他却在想,她还能支撑多久就又要第二次推开他了……她这个傻瓜,他在过渡空气给她,她就不能用嘴巴呼吸吗?

“再吸一口气!”他暂停了一下,轻笑着从她唇上拉开一些距离,举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什么?还要?唔……”话没讲完,继续窒息……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要出人命了……老天爷,莫非知道她今天注定逃不过窒息的命运,因此在飞雪帮她喊冤吗……

不过这种死法还蛮飘逸的,她勉强接受啦……

5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2 PM《穿越文合集》第五章 八爷给的幸福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六章 弘辉这个死小孩

话说,十四阿哥胤祯第一次见到他的未来嫡福晋完颜连吉的时候,北京的雪还凝结在半空中,憋在有些沉的云层里,愣是没飘下来。但是天气也着实不算暖和,坐在德妃的长春宫里,搓了搓手,看着奴才们把火盆给端了上来,然后又弯着腰退了下去,百无聊赖地拿起铁杵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却换来坐于上位来自额娘的轻咳——提醒他该说些什么……

“祯儿,怎么在走神?”德妃的声音带着模仿不来的荣贵,但是对着自己的儿子时,声音也不免柔和几许。

“没呢。”他从容地抬起脸来,笑容还是挂着以往的傲慢,“儿子只是在想未来福晋是什么沉鱼落雁的模样而已。”

“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这般轻佻。”德妃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待会儿可不许没个正经,把人家姑娘家给吓着了。”

“夸夸自己媳妇儿也不行吗?皇阿玛给儿臣选的媳妇儿,总不会有错吧。”他挑着眉头又把视线砸回了火盆,从指间看火盆里的火星有点儿飞扬跳脱,将手从火盆边移远了些,才避免那飞跳的火星溅在他的手掌上。

德妃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的小太监一声禀报,一抹宫装女子身影立于门外,她瞥了一眼还在低头和火盆较劲的十四,只能发出几声轻咳来引起那个走神的家伙的注意……

“德妃娘娘吉祥,十四爷吉祥。”穿着宫装的完颜连吉福了个身,身后的丫鬟服侍着她踩着花盘底鞋跨过了有点高的门槛……

“免了吧,以后都是一家人,坐吧。”德妃只是扬了扬手,用着没多冷也没多热的口气,指了指十四对面的座位,示意她落座。想是在家里已经被人教导好了该是何样的规矩,只见她也没多犹豫,被丫鬟扶着,谢过了赐座,终究坐在了火盆的另一边……

“本宫记得,你闺名连吉?”德妃看了一眼依旧在和火星玩着猫扑蝶游戏的十四,只能先行找了话题。

“回德妃娘娘的话,娘娘记得没错,小女确是闺名连吉。”

“临行之前,你阿玛和额娘可有对你交代什么?”

“回德妃娘娘的话,小女出门前,阿玛和额娘交代,蒙皇上和德妃娘娘眷宠,连吉有幸可侍奉十四阿哥,要连吉行事稳重,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德妃娘娘责罚。”

对答如流,比那参加科举考试的秀才们还不失水准的回答终是让坐在一旁的十四提了提嘴角,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旗头,旗装,花盆底鞋,和他从小到大看的女子没什么不同,少了一分额娘的庸贵,添了一分有些拘束的小心……

“额娘,不会一见面就罚我媳妇儿的。”他笑着继续拨弄着手里的铁杵,没几分正经地插了一句嘴,“是吧,额娘?”

德妃轻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那是舍不得!这是皇阿玛给我赐的媳妇,得供着,哪能一见面就给您罚了去。”他看着对面的女子有点惊讶地看着自己,“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不满意你未来相公?”

“呃……连吉不敢!”有点惊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猛地福下身去,“如有什么话让十四爷不快了,请十四爷明示……”

没去扶那福下的身,他只是凉凉地坐在一边,视线淡淡地扫过她的举动:“得得得,爷这儿帮你求情呢,你倒好,把我也往那欺负人的位置上推!”

“连吉……”

“祯儿,越说越不像话了!”德妃状似不满地皱了皱眉,可嘴角却始终带着笑。

“儿子只是怕媳妇被额娘的规矩给吓着了,要是一个不高兴回去和阿玛告了状,我带着花轿去迎亲,新娘子却不肯出阁,那儿子不是要闹笑话了。”

“连吉万死也不敢抗旨,请十四爷莫要将此等罪名加诸给小女一家!”

“砰”的一声,完颜连吉跪了下去……

“得了,你十四爷只是同你说句玩笑而已,也犯不着此等多礼……”场面一瞬间冷到冰点,德妃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笑得事不关己的十四,只得自己出来收拾残局,“今儿个也就是宣你进宫来见见,既然已无事,便下去吧。”

“谢德妃娘娘,谢十四爷……”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只是将视线在十四身上略微停留了一阵,抿了抿唇角,转身随着陪同丫鬟一道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出了长春宫,德妃才凉凉地开了口:“你这孩子,心情不好,跑到额娘这里拿别人撒气?嗯?”

“额娘,这欺负人的帽子,我可不戴。”他轻笑一声,端起一直搁在旁边没动过的茶碗喝上一口,“儿子可是句句为着我媳妇着想,可就上不了她的心,儿子也很无奈啊。”

“哦?还是额娘看岔眼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心痛媳妇的主儿?”德妃继续轻笑着,语气却不免重了些,“额娘可不管你怎么心痛,要是这花轿真没抬进门,看你如何同你皇阿玛交代。”

“你没听见人家刚刚都跪着求咱们别给她安罪名了吗,儿子可是皇阿玛的种,还不愁没女人嫁我吧?”

“瞧你那德行,说话没章没谱的,你四哥的话,你倒是听也不听,额娘的话,你当耳边风,刮过就算,好歹你皇阿玛的话还被你放在心上了,额娘已经甚是欣慰了!”

“额娘这话说得好没良心,说得儿子仿佛是那不忠不孝的主儿。”

“你要是够孝顺,就赶紧收收心,学学你四哥、八哥,好好给你皇阿玛分忧解扰。”德妃的眸子垂了下来,看着自己尖细的指套,状似无心地说,“你皇阿玛的意思,不劳我多嘴,你也该明了,这大婚、建府都是必要的阵仗,得让那些大臣明白,祯儿也是个独当一面的阿哥了,你皇阿玛也好寻些事情给你做……这娘家的靠山,你别不屑,这满朝文武,不都是这般连着骨头扯着筋的……”

“额娘的话,儿子都明白。”他终究收起了笑,手指拨弄茶碗,向外看了一眼将雪花冻在半空中的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对,事情本就该如此,这样也挺好的。他伸了懒腰继续过着他皇阿哥的日子,只是不知怎的不太想去九哥那里,说他做贼心虚,他不允许这种窝囊的词往自己身上砸,说他刻意回避,他不愿意屈尊让自己回避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死丫头,他只是……只是……没时间而已……

对,他好歹也是个皇阿哥,他也很忙的,哪儿有心思天天陪着那个混吃等死的人胡闹。他要开衙建府,要应付皇阿玛丢来的差事,虽只是若有似无的试探,但是,如何在皇阿玛的面前大放异彩,也只得靠这些点滴做起。他忙着和八哥他们对付着来自太子的隐隐约约的挑衅,和四哥周旋,好忙好忙……

一直到积压了许久的雪一股脑儿从云头上砸了下来,他的轿子才被抬出了宫……出门前小厮问他是不是直接上九爷府,却被他一个大白眼丢了回去……

“你十四爷做人就这么差劲吗,出了宫就没地方可去了?”

小厮被他一句话顶得缩在了一边,只是没敢再开口问要去哪儿……

“往那边瞎逛逛!”他的手指了指面前的一条路,却懊恼地发现这条路好死不死是九哥饭庄的必经之路。他的指头压了压,最后却只是皱了皱眉,“爷就要往这儿逛!哼!”

轿子颠簸着上了路,他却在轿子里使劲地搓着手,雪花把他轿子的帘布染了个湿黄,他低咒了一声这冻死人的天气,撩开了帘布,却只是刚好看到那饭庄正要从他眼皮底下过去。他不承认他捏着指头算了时辰,只是看着那个因为雪天而鲜少客人的饭庄里,有一个趴在桌上盯着外面雪花飘洒的家伙流着口水在想着什么……

掌柜好像看不下去,一个算盘砸在她的脑袋上,她郁闷地提着茶壶继续跑堂,却在掌柜转身过去时,比起了中指狠狠白了掌柜一眼。她搓了搓自己有点冻的手,仿佛感到有什么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有点狐疑地向外头张望了一下……

他猛地放下手中撩起的帘布,对自己有点乱的行为皱了皱眉头,却又嗤笑了一声,终是没让轿夫停下轿子……

“你又在偷窥什么东西啊?嫖姐姐?”某个奶娃娃的声音从夏春耀身边飘过来……

她瞥了一眼,这个送了她一枝腊梅,对她有一吻之恩的奶娃娃,已经懒得去纠正他对她加注的沦丧的称呼,只是眨了眨眼:“我觉得肯定有什么人在暗恋我才对……”

“……”

“死小鬼,你那是什么破表情!临你的字吧!”死小孩,为了打雪仗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带着笔墨就跑来这里,准备临完就去疯打一阵雪仗……

“……”

“你再露出那种‘会有人暗恋你,你吃饱了撑着了吧’的表情,试试看!”

“哟,没想到,你解读得蛮准的,不过还差了一点。我的表情是在说,会有人暗恋你,那肯定是被雪砸了脑袋,外加你吃饱了撑着!”

“找死!”

“啊哈哈哈……不要打扰我临字,你一边流口水去!”他说着挪了挪自己的手臂,继续挥动着小毛笔……

“死小鬼!”

“不要叫我死小鬼!”他摇了摇头,“我都告诉你了,我的名字叫爱新觉罗?弘晖!”

“那又怎样!”他还不是叫她嫖姐姐,哼……弘字辈的她只认识乾隆皇帝弘历啦,这还是托了戏说乾隆的福哩……弘晖……什么东东来的,乾隆皇帝的哥哥?应该庆幸这个死小鬼不是乾隆皇帝,这么欠扁的皇帝诞生,她怕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间要被他害得提早了……

“没怎样,你没看见我家的奴才已经去磨刀子了吗?”

“弘晖,你要喝茶吗?嘿嘿……”眨动大眼睛,看到她眼底的真诚吧……

“笑得真难看,嘴巴再咧大一点!”

“……”可恶,要不是看在八爷的分上……

“眼睛再眯小一点儿!”

“……”反正他也不是乾隆,扁一顿,对未来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顶多就是一童年阴影而已,“我说……可爱的弘晖……”

“干吗!”

清空万里1 穿越就不怕遇阿哥
“你家的梅花,还能折几枝下来吗?”

“你当我家的梅花是香肠吗?你要就给你折下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阿玛昨日回来盯着梅花瞧了好一阵呢,没了没了!”

“啊?他发现了?”这么小气,一朵梅花也不肯给,不愧是省吃俭用的雍正大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阿玛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呃……今天的炒饭有点咸……”

“……”他还真是有时间说冷笑话……好冷……好冷……

没打成四阿哥家腊梅的主意,夏春耀又回复到了原来一般的水平,可这大冬天的,已经没什么植物的生长痕迹了,倒是狗尾巴草还强大地展现生命力。但是她的品位好歹也曾经上升到腊梅的水平,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水平降低回原来的水准,既然没有植物了,她就只好出第二种贱招了……

“其实,我觉得我八叔还蛮可怜的……”弘晖舔了舔拿在手里的糖葫芦,看了一眼在他家隔壁门口等得兴致勃勃的夏春耀。

“吃你的,少啰唆,哼!这还是我赚的铜钱买的呢!你阿玛才舍不得请你吃糖葫芦!”看了一眼那个死小鬼手里拿着她买的糖葫芦,不愧是雍正皇帝培养出来的种,这么小小年纪就懂得剥削可怜的农民工了……

“我阿玛那是不让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听了听那八叔的后门门闩微动的声音,看着那蹲在地上将几根糖葫芦插在墙角雪地里的夏春耀,“我说,你送就送,干吗还非得把个糖葫芦围成个桃子模样?”

“什么叫桃子模样!真没文化!这叫心形,懂不懂!”她看了一眼被自己摆成爱心状的糖葫芦,超级满意地拍了拍手,“这个形状就是,超级喜欢你的意思,学着点儿吧,将来追女娃娃有用的!”她瞥了一眼身后使劲地啃着糖葫芦的娃娃。

“我干吗要追女娃娃!我阿玛会帮我找老婆的!”他白了她一眼,“我阿玛的老婆都漂亮着呢,将来肯定也给我找漂亮的女娃娃,绝对不要嫖姐姐你这样的!”说完吐了个舌头,继续啃他的糖葫芦……

“我呸,看你阿玛到哪里去找一个和我一样,赚钱给你买糖葫芦的好老婆!”她也厚脸皮地回了一句,继续摆弄着她的心形糖葫芦。

“那我不是应该好好感激你送糖葫芦给我?”某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从她的右侧飘过来,经过几次惊吓,她也终于有了点出息,只是惊了一下,没被八爷再吓到雪里去啃雪。非常严肃地将自己刚刚还骂街的嘴脸,调换成华丽的笑脸,嘿嘿笑着转了过去……

“八爷……喂,死小鬼,你干吗抱着八爷啊!”脸还没转完,就看到某个小不要脸撒着娇往自己的佳人腿上爬,还把嘴角的糖渣往人家白白的衣服上蹭,真是无良……

“八叔,八叔,弘晖要抱抱!”某个立马摇身成弱势群体的死小孩,一边张着手往她的佳人怀里蹭,还一边挑衅地向她挑了挑眉,向她宣告自己吃豆腐吃得很开心,这就是亲戚效应的好处……

胤祀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满嘴糖渣的小鬼,倒也没含糊,一把将他捞进了怀里,抱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弘晖,许久不见,你最近可是胖了?”

“嘿嘿,那是托了某人的福,最近吃的都是弘晖喜欢的东西,没再捧着药罐子啃了。”他用小手圈着美男的脖子,竟然笑得好不乐哉,完全没有理睬某个站在旁边挤眉毛弄眼睛的夏春耀的感受……

“又背着你阿玛到处乱窜?”胤祀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表情复杂的夏春耀,只是低低地笑,“这么说来,几天前我在后门听到几阵有点耳熟的声音,难道是……”哼哼,还一口一个嫖的,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学来的玩意儿,或许该去给四哥提个醒了……

“呃……我想八叔了,就偷跑出来瞧瞧呗……刚好碰见某个在八叔家门口捣乱的女娃娃,这不给八叔抓了吗?看八叔要怎么罚她!”他一看话题不对,立马将火烧到别人身上去,自己躲在一边偷笑……

“死小鬼,吃了我的糖葫芦还啰唆,还来!”她咬了咬牙,真的好想从地上抓一把雪砸一下这个死娃娃,可又怕波及到他身边的佳人,只好作罢。愤愤地咬了咬牙,君子报仇,明天不晚……

“八叔,八叔,你看这丫头多凶,多吓人!”他说着把头一埋,在胤祀的怀里蹭啊蹭,还不时用满是糖渣的嘴巴去碰人家那光洁的脸蛋,看得站在一边的春耀眼睛直冒火星。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调戏她的人,死小鬼,看她明天不把他扒光了丢到雪地里去啃泥巴!

她愤怒地瞪了几眼死小鬼,却还是尽快将视线转回她的佳人那里。却见他有点古怪地斜视了一眼还赖在他怀里吃豆腐的小鬼,对着她眨了眨眼……

这小鬼怎么也跟来了?

她迷茫了一阵,却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暗号,使劲地摇了摇头,并且皱了皱眉头,跺了跺脚,手指还指了指那个死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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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要跟来的,我以为他也要回家……

他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耸了耸肩膀,视线再次瞥了瞥还赖在自己怀里,看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眼色的小娃娃……

那现在怎么办?

她也不含糊,立刻贼笑了两声,拿起右手,比成手刀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嘿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无奈地翻了白眼……

你倒是聪明……

“你们在做什么!”小娃娃不爽被忽视,叫嚣着摇了摇胤祀的肩膀,“八叔,你干吗和她眉来眼去的!”

死小鬼,什么眉来眼去,这叫眉目传情,看来,相濡以沫终于发挥效果了。虽然八爷嘴里的天书,她还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谁说一定要靠语言来沟通的,嘿嘿,打手势和猜眼神,她最擅长了……呃……虽然好像两个小贼一样……但当一个超级大电灯泡华丽无比地横在她华丽的恋爱道路上的时候,她是别无选择的……阿门……

“弘晖,你的奴才呢?”已经不期待那个站在旁边只知道咋咋呼呼的某人想办法,胤祀只得继续笑着问怀里的娃娃……

“我打发他回屋了,反正都到家门口了,还怕这丫头拐了我不成?”他继续舔着手里的糖葫芦,不解风情地挑了挑眉头,“八叔要找他?我替您把他唤出来!”

“不用啦!”某人立刻跳出来替抽了抽嘴角的胤祀回答,电灯泡一个已经够闪烁了,他还叫一个来,他当是开舞会啊!

“你插什么嘴,没瞧见我在和八叔讲话吗?丫头一边去!”他继续搂住美男的脖子贱笑到了极点。

“弘晖,你阿玛可有功课让你做的?”胤祀继续笑着……

“我已经做完了!”小娃娃高嚷着邀功,却见到面前两人再度抽动嘴角……

八爷……你跟个小娃娃讲话也那么拐弯抹角干什么……谁听得懂他在讲什么天书啦……这种时候就应该竖起眉头,一脚将那个死小孩踹回去,再大吼一声,打扰人家谈恋爱的死小孩最让人鄙视才对嘛……你还管他的功课……呜,真想哭……

“八叔,阿玛还没回来,你帮我检查功课可好?”小娃娃似乎决定把电力开到最强,眨着大眼睛就往胤祀身上靠……

“……”

“……”

回应他的是两道无力的沉默……

胤祀还是华丽丽地笑,站在一边的春耀却好想抱着被子哭。呜呜……亏得八爷还笑得出来,这有什么好笑的,死小鬼,死小鬼……千刀万剐的死小鬼!

怎……怎么办……她的表情这样问他……

我去看功课……你回家……他的表情这样告诉她……

认命地垂下了脑袋,她依依不舍地用眼神在他的身上吃了半天豆腐,最后嘟着嘴巴,踢着雪块往回走,顺便用眼神告诉他……

明天就算死,她也不会让这个死娃娃出现……

他只是笑,扬了扬手,示意她回去。转下视线来看着贼笑不已的弘晖,声线淡淡地扬起:“弘晖,这可是你让八叔检查你的功课的,我可不比你阿玛好说话……”

“嘿嘿……嗯?八……八叔……”正在贼笑的小鬼,终于发现了一件惹祸上身的事……

“你阿玛应该不知道你每天偷跑出去的事吧?嗯?”胤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个哭着飞跑的身影,仿佛不是在对自己手里的娃娃说话……

“八……八叔……”

“还有,在外面当老大?嗯?”那抹身影终究飞出了他的视线,他的视线又转向了墙角被她摆弄成奇怪的形状的糖葫芦……

“……”

他转过了视线,微笑地看着在他怀里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小鬼,继续开口道:“还有……”

“八叔……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哦?何错之有?”他的眉头一挑……

“打扰你和嫖姐姐眉来眼去、私相授受……”

“四哥教了你不少成语嘛……”

“嘿嘿……还好啦……”

“现在,去把你的功课拿来,八叔帮你‘一字不漏’地检查一下,可好?”

“呜……”

看来,不用等到明天,他今天就可以用一劳永逸的方法解决他怀里的小鬼了……

一双玉手抚过了紫砂壶,轻轻地提了提……接着,细柔滑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儿个,汀兰倒是迎了稀客,十四爷怎得有空上汀兰这儿来坐了?”汀兰一边说着,一边将煮沸了的茶用考究的小杯子倒了出来,再一推,送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十四阿哥胤祯面前……

“怎么着,几天不见,连你这儿爷都不能来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提着小杯子吹弄着杯面,“喝了这么多茶,也就你这儿煮得香沉……”

“这可是用今年刚落下的新雪泡的好茶……”她也举起一杯淡品了一口,“可十四爷没这好口福了……”

“这话怎么说?”他挑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汀兰笑着抚弄面前的紫砂壶……

“十四爷的府邸建得差不多了吧,也该是时候搬出紫禁城了,可汀兰却马上要进那十四爷离开的地方了,以后要喝一杯茶也难吧。”

“瞧你,能把这紫禁城说得像个牢笼似的。”他低笑了一声,“怎么着,九哥的额娘该是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还愁,那别人还不都得上吊抹脖子了?”

“有些眷顾,还不如孑然一身。”她看了看面前的紫砂杯,笑得有几分凄苦。

“得得,你呀,就是得和别人不同些。天天泡茶、钻书的,回头我问问额娘,可有什么缺位让你一展所长,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让你当个书虫、茶虫。”他扬了扬手,却只是看了一眼渐晚的天色……

“谢十四爷成全了。”她站起身子,福了下来。

“得了,每天就看这些个人弯身弓腰的,爷还不差你这一下!”他一边笑着,一边仰头饮尽了杯中物,“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宫了……”

“十四爷,有句话,汀兰就算越界,也得问问……”

“何事?”

“事关春丫头……”她抬起头看了看他猛然皱起的眉头,却又低下头去,“平日里,那丫头闯个什么祸,总有我或十四爷帮衬着,可是汀兰马上要进宫了,终是不能再照顾她了,那丫头……十四爷可会将她带过新府去?”

“……”一阵长长的沉默拉了过来,让等在旁边的汀兰都微微地皱起眉头。一抬头,却见十四只是淡淡地将视线拉出了她的香闺的院子……

“十四爷……”她低唤了一声……

“那丫头,应该不会认床吧?”

“呃?”

“得了,她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还能死了不成。”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声,终是跨着大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她的院子。

九哥忙着年底收账的事,还没回府里,他也省去了和九嫂打招呼的空当。直接走向了府门,远远地见着已经等在门口的轿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府邸,竟然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稳步飞向府门,几乎带出了几许奔跑的势头……

“十四爷,这就回宫吗?”小厮看着他好像很急切的模样,也慌忙掀开了帘布……

他没回答,只是转过身来弯腰正要坐进去,却看见某个刚从外面奔走回来的死丫头,仿佛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朝他这里投来视线。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被她盯得上不去轿子,却又碍着面子不肯下来,结果尴尬地愣在那里,让撩帘的小厮也只好跟着僵在了原地,这手不知该把这帘子撩高些,还是放下来……

她有点兴致勃勃地正打算开口唤他,却被他愤愤地吼了一声:“给十四爷站在那儿,不准动!”

她猛地刹住了车,错愕地愣了愣,皱了皱眉头,考虑着要不要问问他又抽了哪根神经,却见他支开了身边的小厮,向她踩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过来……

“我说……”

“你不会请安吗?”他皱了皱眉头,却非要看她弓下身子的样子……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许久没见的他一眼,福了福身,“十四爷吉祥,你怎么了?”

前一句是她的身份该说的话,可是第二句却不是……他却觉得第二句比第一句听得顺耳多了,哼……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婚事办得怎么样了?看到媳妇儿了吗?漂亮吗?”她改不了那八卦的劲头,竟然眨着眼睛问他这些让他想抽人的问题……

“你有兴趣?”他有点凉凉地问道,声音竟显得哑然了些许。不满此等乱七八糟的声音,他轻轻地咳了一阵,润了润嗓子……

“你们会不会被闹洞房啊?我们家乡那里闹起洞房来,新郎和新娘好惨的,你小心哦!”

“……”

“我记得,我家乡那里,有个风俗,要新娘拿着一包瓜子给新郎,还要新娘说‘请开包’耶!啊哈哈哈哈哈!”

“……”

“呃……你不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好笑吗……”

“……”

“不好笑就算了……你摆出那张脸给我看干吗……”

“……”

“呃……我去抢饭了……你也要回家……呃……宫了吧……”

“你去哪里了?”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他是主子,她是奴才,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这句话一丢出口,还是让他别扭得皱眉……

“呃?”她听着他突然说起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愣了愣。

“十四爷我在问你这个奴才溜到哪里去了,听不懂吗!”他仗着迎面刮上来的雪风,提高了自己的嗓门。

“……”她愣愣地立在原地,终是反应过来他的话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把自己一开始站出的两个脚印尴尬地空在他面前……空洞洞的黑……

他压了压自己突然提高起来的嗓门,不去看那黑漆漆的脚印,也不再要一个答案。别开了脸,转过身去,跨着大步子,踩着吱吱作响的雪,走回了他的轿子。不待小厮过来伺候,自己掀起了帘布,猛地沉身坐进了轿子里,让帘布落下,隔住了他和外界的接触……

她看着那帘布掉下来,看着那轿子起了身,然后在雪天里颠簸着消失了去,一瞬间忘了抢饭,忘了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也忘了站在雪天里发愣是一件很消耗卡路里的事……

话说,由于做了站在雪天里发愣这样一件消耗卡路里的事,错过了抢饭时间的夏春耀勒紧了裤腰带爬进了房间,看了一眼门边从昨天开始就神秘失踪的包子,哀叹了一声。不该这么早就拒绝厨子的一片芳心暗许,尤其是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更显出了雪中送“包”的可贵……

饿着肚子熬过了一个风雪飘洒的晚上,被春桃当暖炉一样勒了一晚,她苟延残喘地从床铺里跳起来,穿着单衣跳下床,“刷”地把大门猛然打了开来,期待着有一碗香喷喷的包子摆在她的门口解救一下她岌岌可危的肚子,却换来春桃一声谩骂……

“要死啊,大清早就把门开那么大,冻死人了!”一声咕哝从春桃的口里飞了出来,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很郁闷地站在门口的春耀,坏笑了一声,“怎么,包子没了?”

“切,这人真没毅力……被拒绝一次就退缩了,果然和我对八爷的感情那是没得比的!”她鄙视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角落,猛地将门关了起来。摸着自己饿得乱叫的肚子,哀哀叫着缩回了床铺,准备多赖床一下……

“你还在追着月亮跑?”春桃倒是没有再睡的兴趣,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上冬衣,打理着头发,“小心摔得粉身碎骨!”

“我当你是在嫉妒!”她贼笑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眯了眯眼睛,却终是被两个包子牵着抽搐的胃,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翻身也坐了起来,心头乱不爽地朝门口张望了两眼。她的桃花运本就不算好,没想到还这么短命,这才几天而已,就没了……唔……要是她也有个像她一样,对八爷那么执著的追求者那该多华丽……

至少在她肚子饿的时候,会比较华丽……

不过少了两个包子,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换上棉衣,整理好一切,跑出了九爷府。昨天留下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上了,因此,她也就没去在意那两个黑洞洞的脚印……

脚印事件她是可以忽略啦……没有包子吃她也是可以忍受啦……但是电灯泡她就不可以忍受了……愤愤地咬着唇角看着某个依旧趴在她的佳人的脖子上的小鬼,第N次摆出一副“我就是要闪烁,你能把我怎样”的死脸,再看了一眼她的佳人已然摆出一张“习惯就好”的可掬笑脸,她也只能无语地看着飘雪的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根糖葫芦把死小孩的电灯泡热情全部点燃了起来,总之,总之,总之!最近几天,只要她出现,死小孩弘晖必定从隔壁屋子里直嚷着“八叔抱抱”跳上来……而那个该死的……呃……不……只是有点找抽的八爷竟然每次都毫不反抗,甚至还带着点欣然接受的死表情任由小鬼在他的身上肆虐,看得叫她那个心痒痒……这种特殊照顾,什么时候能轮到她享受一把哩……

八爷……我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很憋屈地看向还能和小娃娃有说有笑的胤祀,她现在每天晚上都抱着被子哭耶……春桃已经三令五申要把她丢出去啃雪了。

他只是轻笑一声,耸了耸肩膀,随即又被怀里的小奶娃拉去了注意力……

“八叔,昨天阿玛检查完我的功课,竟然对我笑呢!”他一边笑着,一边发誓将镜头抢到底。

“哦?”他表情不变,看了一眼手里拿着冻糖的娃娃,“所以,今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出来了?”

一句话,让站在一边无聊地啃着冻糖的夏春耀拉长了下巴……搞了半天,是八爷帮人检查功课后的成果,直接导致了四爷对自家的小奶娃放任自流……呜……八爷……你还笑得出来……

“可不,所以,八叔以后帮我检查功课可好?弘晖好崇拜,好崇拜八叔的!”弘晖使劲地眨动着自己的眼睛,将从夏春耀身上学来的那套装可怜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好,不好!当然不好!八爷,你不能再自己挖一个坑,跳进去,然后把自己埋了啊!死小鬼的当,上一次就够了……

看着她一直猛摇头又跺脚地对自己放暗号,胤祀却只是淡然略过,提起手,摸了摸挂在弘晖脸上的糖渣渣,将手里的娃娃抱高了几分:“这么想让八叔给你检查功课?”

“嗯!阿玛检查起功课来,老是冷着张脸,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八叔比阿玛好,不会敲弘晖的脑袋!”抓着八叔刚摸过他嘴角的手指,弘晖贼笑了一声,将还粘着糖渣渣的手舔了舔,“嗯……好吃!”满足地看到某个人站在一边气得七窍生烟,只能使劲地啃自己手里的冻糖出气。

“既然这样,八叔就只好接下你给的差使了?”胤祀一边捧着怀里的娃娃,一边听着某个人因为呛着而发出的咳嗽声,只觉得一阵好笑翻出胸口。好容易压了回去,回头却对上一双好哀怨的眼神……

“我就知道八叔疼弘晖!嘿嘿,嫖姐姐,你说是吧?”奸计得逞的死小孩,一挑眉头对着旁边已经无语问苍天的夏春耀示威……

她明白了,她总算明白了,原来不管再怎么华丽的人终是会有弱点的,而华丽的八爷最大的弱点就是怕奶娃娃跟他撒娇……她就说嘛,一看见奶娃娃就什么脾气都没了,别人说什么他都乱点头,也不看是什么事。这下好了,还给了他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当电灯泡,像这种死小孩就应该让雍正大人用残忍的手段狠狠教训一下,反正是他自己造的孽。干吗来破坏她的华丽恋情啦……

这个四爷府立在这里,就是和她犯冲……

看了一眼不早的天色,得……又是她该闪回府的时候了。再看了好一会儿叔侄情深,叹了一口气,她福了福身:“八爷,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呗,嘴巴嘟那么高干吗!”欠揍的小鬼向她做了一个鬼脸,“好走不送哦!”

“死小鬼!我再也不买东西给你吃了!”她对着他比了比拳头,转身正要提步走人,左手肘却猛地被身后的人拽了回来……

她一个踉跄转过身来,却只看见一只大手滑过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她的唇角边。带着玉扳指儿的拇指的指腹摩挲而过,冰凉的玉面碰过她的嘴角,而暖暖的拇指却拉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眨了眨眼睛,咽下了口水,不知所以地站在那里。却见胤祀也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拇指,挑起一抹笑,舔了舔拇指,转头对着自己怀里的娃娃笑道:“果然很甜……”

“是很甜吧,八叔!”弘晖继续舔着自己手里的冻糖,“八叔,她呆掉了……”

“没事儿,过阵子就好了。”他只是看着她笑,瞧着她立在那里,眼睛找不到焦距的模样,手里的冻糖也就这么直直地拿着,不一会儿覆上一层薄薄的雪……

“嗯?八叔,她再这样站下去会变雪人的。”

“哦?我看不见的。”

“嗯?为何?”

“你见过脸那么红的雪人吗?”

“那倒是……”

呃……其实有的时候,有电灯泡也不是件那么差劲的事啦……至少在某些时候……呃……呃……

于是乎,尝到了那么点甜头的夏春耀,便不再排斥一个小电灯泡在她和八爷中间华丽地闪耀了。她反而加强了对眉目传情的练习,一回房间就开始对着镜子挑眉毛瞪眼睛的,恨不得把所有的语言都用面部表情表示了,看得坐在旁边的春桃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北京城的雪就这样越飘越大,终于到了选秀的日子。汀兰没有特意来和她打一声招呼,她也还是如同以往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在出府门时,看到一顶轿子把汀兰给接走了,她站在一旁盯着那轿子好一阵子,没来由的心口一阵堵……虽然出门来送汀兰的人,脸上都带着喜气,却见她只是淡淡地保持优雅。

照着汀兰的话,以后都见不着了吧?那座紫禁城听起来就好恐怖的样子,她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恐怖还不逃跑哩,竟然还傻傻地等着被抬进去……虽然也许逃也没用,但逃过总比没逃好吧,死鱼还不准人家扑腾两下啊……唉……抓了抓脑袋,终究,这不是她该想的事,上工要迟到了……

直到她站在八爷的家门口,和弘晖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那个总是笑面横生的人带着一阵轻柔跨出门槛,她才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八叔消失了。”弘晖眨了眨眼睛,看着那禁闭的后门,瞥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雪地里的夏春耀。

“不用你说,我自己有眼睛!”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撇了撇嘴角,叹了一口气……

小鬼异常安静地没说话,只是走过来,抓了抓她的手:“我家八叔有的时候也是好忙的!”

“嗯……”她撅高了嘴巴,应了下来,低头看着那个牵着自己的小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没有八爷给你检查功课,你小心在你阿玛面前原形毕露!”

“哼,好心没好报!”他踢起脚下的雪,砸在春耀身上……

她也不含糊,捏起一块雪往他身上砸,两个人就这么在两个皇阿哥府邸的后门巷子里打起了雪仗。然后直到夜幕降临,八爷还是没有出现,她摸着肚子,终是不能再等了,一脚把弘晖踹回了四爷府,她也立刻往九爷府里赶……

直到夜幕彻底砸了下来,那蓝顶黄帘的轿子才从风雪中摇曳而来。停在八爷府前,胤祀弯身从轿里走了下来,不急不慢地将身上的毛裘卸下,丢到旁边的小厮手里……

“八爷吉祥!”上来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毛裘,“八爷,要传晚膳吗?”

他没说话,摇了摇手,跨过门槛进了府第。走过了主庭,打开了后门,却只见地上还残留着浅浅的杂乱的脚印,还有一些被啃剩下的糖渣渣。他看着,只是笑,从袖口里拿出那枝刚从紫禁城里折出的梅花,在手心里细细端详着……额娘刚才交给他的时候,轻笑着说,好久没见这么红的梅花了,看着喜气。

没看过紫禁城以外的红梅,所以,额娘总觉得紫禁城里的梅花永远是最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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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3 PM《穿越文合集》第六章 弘辉这个死小孩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七章 到四爷府打工

夏春耀的心情现在还低落,完全没有了跑堂的心情……

话说,八爷就这样消失了半个月,除了失踪的第二天,她在后门巷子里看到了一枝插在雪地里有那么点蔫的红梅,以后便音信全无,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可是现在红梅都干了,八爷还没出现,好歹也到他兄弟家来串串门子吧,她是知道年底了大家都很忙啦,但是也不至于忙得和她时差都颠倒了吧……大家都在用华丽的北京时间,怎么就见不着面呢……

“嫖姐姐!”而该消失的人却总是围在她身边打着圈圈……捏了捏拳头,她看了一眼站在饭庄门口的弘晖,这个昨天还在嘲笑她已经没男人要的死娃娃,现在又要来气她到吐血了……

没去管站在身后的下人,弘晖跳进了饭庄,看了一眼点头哈腰爬过来的掌柜,努了努鼻子:“掌柜,这个丫头,我们四爷府借回去办年宴了!”

“哐当!”某个坐在椅子上正在伤感的身影猛地掉到桌子底下去,摸着撞红了的额头爬了出来,看着面前那个满脸傲慢的小鬼:“你……你刚刚……说什么?”

“你!”他指了指她还没反应过来的脸,“要被我家借回去办年宴!”他在慎重地指了指自己……

“我干吗要到你家去办年宴!”她竖起眉毛,决定挑战一下地主阶级的权威,NND,大地主斗不过,这小地主还想在她面前嚣张,她可是有无产阶级使命感的新一代!

“你不乐意?”一声冰凉的声音夹杂着雪花飘进了饭庄。

“废话,我当然不……”她一挑眉头,却在看到四阿哥的身影时重新缩回了桌子底下,再看了一眼站在四阿哥身边的小鬼一脸“知道怕了吧”的嘴脸时,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四……四爷吉祥……”

“要请安也得先从桌子底下出来。”他淡淡地扫过一眼赖在桌子底下的某人,也没再理会她,只是径自转向了掌柜,“爷要在这借几个人手,算上这丫头一并带回府去。”

“诶,小的知道,敢情今年是轮到四爷家做年宴了?”掌柜笑弯了腰,一边踹了踹还赖在桌子底下不愿出来的夏春耀,“四爷让你爬出来,没听见啊!”

她咽了一口唾沫,向那个站在旁边隔岸观火的死小孩招了招手,他也没愣着,撩起衣袍就蹲了下去:“怎么了?”

“还怎么了!”她压低了声音,朝正在买卖人口的四阿哥和掌柜瞥了一眼,“这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每年年底,叔叔伯伯们都要聚一回,今年轮到我阿玛办宴席了,每年办宴席都会来九叔的饭庄里借点厨房里的人手回去帮忙,嘿嘿!恭喜你!”他歪着脑袋跟她解释,“你要是不出来也行啊,我叫我家奴才帮你把桌子一起扛到我家去。”

“……”

“成成成,回头您和九爷知会一声就成,我这就帮您点人去,呃……不过这丫头……”掌柜和四阿哥点完头哈完腰,还是犹豫地看了一眼还赖在桌子底下的夏春耀,“这丫头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不怎么听使唤,您看……”

“……”竟然敢说她脑袋有问题,他脑袋才有问题呢,TNND,这是严重的人身攻击,她要上诉,要上诉!呃……不过……得等雍正大人闪了再说……

“粗活不用脑子就能干,有手就成。”冰凉的声音砸了下来……

“……”这什么破人……严重鄙视人身攻击,什么叫不用脑子就能干,还不如说她脑子有问题呢,呜……

“你还犹豫什么!”弘晖伸脚踹了一把还抱着桌脚的她,“你忘了我家住哪儿了吗?”

“这和你家住哪儿没关系,重要的是你……”那个冰疙瘩阿玛,肯定会把她冻得HIGH到极点,又不是去八爷家帮忙……呃……等等……

四爷的隔壁是八爷家……四爷的隔壁是八爷家……

她猛地反应了过来,眨着眼睛看着弘晖一脸“笨蛋,才反应过来”的死表情,终于咧开了笑脸,抓着他的小手一阵猛摇,呜呜……不愧是雍正大人的好儿子,从小就立志于帮人拉红线的光荣事业,真是让人感动,太让人感动了!

“感激的话就不必了!”他使劲将小手从她的钳制下抽了出来,“我要吃棉花糖,还有爆米花,冻米糖,还有……”

“……”不愧是雍正大人的儿子……逮着机会就剥削她瘪瘪的钱包,搞清楚,那是她的嫁妆钱,她要是嫁不出去,谁来负责任!

“你们可是聊完了?”一个凉凉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让夏春耀打着抖从桌子下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点了点脑袋……

“既是聊完了,便回府吧。”四阿哥一把牵起弘晖,皱了皱眉头,“手怎么这么冰凉的!”

“许是刚才抓了一把雪,嘿嘿!”他咧着嘴角,就把小手往四阿哥的手里使劲钻,“阿玛给我暖暖!”

“是为了让你多走动才不坐轿的,可不是让你抓着雪胡闹。快到年关,可不许再贪玩生病了。”四阿哥一边说着,一边牵起小娃娃就往前走。向后瞥了一眼还瑟瑟发抖的夏春耀,也没多言语,只是瞧着自己手里的小娃娃同她打着什么暗号,低笑了一声,跨着步子走了出去。

某个将心提到嗓子眼的人也跟着放下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四阿哥牵着弘晖走了出去,蹲下身子,拍去小娃娃绒毛帽上的雪,将他的左手牢牢地牵着,怕孩子跟不上步子,将步子放慢了些许……

这样看来,其实皇帝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东西啦,至少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还不是和寻常父母似的,怕自己的娃娃冷了,病了。虽然怕把自己的孩子给惯了,难免严厉,可是那股子眷宠还是由内而外地流露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吧……她淡淡地一笑,转身跑回饭庄,跟着那些下人们一起去准备要去四爷家的东西……

话说,夏春耀要卷铺盖到四爷府打工的消息传进了春桃的耳朵里,春桃满面春风,殷勤切切地帮她打了铺盖,一脚将她踹出了大门。顺便告诉她,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解禁一下。她没脾气地挥了挥手,留下一句:“等我回来,记得换床单。”

就这样,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当然,也没有华丽的欢迎仪式,她就这样飘然空降到四爷府了。然后,继续没什么新意地接受地主阶级的剥削,得出的结论是,四爷家绝对比九爷的饭庄管理严密好多,而且雍正大人真的说到做到……让她忙得连想问题的时间都没有,敢情要不要脑子都没关系了……

但是,忙归忙,该做的“正经事”她还是一点都不含糊。比如白天的时候和八爷家的下人套套近乎啦,每天蹲在和八爷家一墙之隔的墙头偷听啦,和弘晖两个人搞搞半夜爬墙这样的事啦。但是,不管她怎么闹腾,人间蒸发的八爷还是没见着,她也只能晚上抱着被子流流口水,安慰自己——八爷现在已经离她很近了,一墙之隔而已……

这距离不是问题,年龄也不是问题,就连朝代她都华丽地跨过来了,一堵墙而已,她就当它是个屁……

一安慰就把自己安慰到年关了,可能是因为头上有雍正大人压着的关系,她竟然华丽地没闯什么祸。她拿着四爷府发的红包正在华丽地转圈,高唱着“劳动最光荣”,看着弘晖跟着四爷和四福晋进宫去过年夜。死小鬼临走之前,竟然还装大人拍了拍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留下一句:“想开点,不要躲在被窝里哭鼻子哦,我会代替你好好亲亲我家八叔的,嘿嘿!”

死小鬼,又利用亲戚效应,有本事就公平竞争,哼!她还怕他不成!

看着他坐上马车还拉开帘子来跟她晃了晃小爪子,她只是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府继续做她的事。红包虽然拿到了,脑袋还得保不是,呜……好怀念现代每天都是等在桌边就有饭吃的奢侈生活。

要说夏春耀在清朝过的第一个年,其实也蛮华丽的,主子不在家,奴才们彻底放风。估计四爷也是算计到,平时用高压政策把这些奴才给憋坏了,到了过年了,就放任自流一把。于是乎,整个下人房就闹成了一团,也不管丫鬟、小厮还是大娘、大伯,围成一群吃火锅。而夏春耀当然没有含糊,把从九爷府里学来的那套饿虎扑食给搬了上来,搞得一向吃饭规矩的四爷府的下人们都对她投以崇拜的眼神……

她哼哼一笑,呼啦啦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在别人半饱的时候,就吃了个撑。这吃饱了吧,旁边的小厮就把一直藏着的色子给拿出来了,吆喝着要赌,过了不久,另一边的家伙更强,把珍藏已久的麻将也从被窝里掏了出来。由于自己是外来人口,加上刚刚抢食太过招摇,因此,被人丢上去破财……她看了一眼自己刚拿到手的红包,还算有点赌资,赌就赌吧!

一瞬间,整个下人房里一片乌烟瘴气……

于是乎,当从宫里吃完满汉全席,过完酒池肉林的弘晖一脚踹开下人房时,看到的就是一片地狱状态的场面……所有人围在一个四方桌前直叫邪门……而那个皱着眉的夏春耀一边打着牌,一边摇着头……

“北……北风……”一边的小厮颤着手将手里的牌丢了出去……

夏春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周围人倒抽了一口气……

“你确定你一定要打这张?”她非常厚道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厮,用一种“兄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表情……

“干吗!我就不信邪了!你还真要这张牌?”

“不要逼我……”

“有本事你就要啊!”

“杠!”她咬着牙作痛苦状,伸手从牌尾补了一张牌,在众人屏住呼吸的同时摸了摸牌面,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唉……”

“怎……怎么了……大不了你就是杠上开花!”

“……”她深深地看了那个不服气的小厮一眼,“我是双龙头,混一色外加小七对……给钱!”

“哐当……”小厮看着面前的牌,滚到了桌子底下……

夏春耀看着弘晖张大嘴巴看着她,她只是郁闷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飘忽地留下一句:“记得明天喂鸡,抓虫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二柱,你给你老婆买的钗子就先寄放在我这儿,等你有了银子再来赎。还有还有,那边那几个裹在被子里的,衣服先寄放在我这儿,等有了银子再来拿……唉……”

“嫖……嫖姐姐……你……”弘晖指了指一片狼藉的下人房,听着一片号啕大哭,再看看她鼓鼓的荷包,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哎……你回来了?”她哀怨地朝他一笑,就恍惚地往门外飘……

他跟着她走了出去,眨了眨眼:“你把我家奴才的钱都赢走了,还不高兴什么!”

“你懂什么,“她继续叹着气,往八爷家门口的高墙看了一眼,“这赌场得意,情场就要失意了……呜呜……果然是我悲惨处境的真实写照……呜呜!”

“……”弘晖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拉着她往前庭走,“不喜欢银子,去给我买吃的去!”

“干吗!失意归失意,嫁妆还是要存的,你想都别想!”她猛地将荷包抓在手里……

“哼,既是失意了,还存嫁妆来何用?”一个冰块的声音从旁边迸射出来,砸得还沉浸在数钱喜悦中的夏春耀晕头转向了好一阵子……

“四……四爷!”她吓得一把将手里的荷包掉到雪地里,却不知道该弯身捡钱还是福身请安。看着一地的银锭子到处乱滚,再瞥了一眼四爷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向一边的弘晖投去鄙视的一眼——NND,死孩子,带了个定时炸弹来,也不同她知会一声……这下华丽了……竟然在雍正皇帝面前秀了一把她华丽的赌技……这下不被拍成马蜂窝,也要被打成窝窝头……

“你们倒是挺会找乐子的?”他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下人房的乌烟瘴气,吓得里面那几个还裹着被子的奴才差点没原地打滚。

“奴才……奴才该死!主子恕罪!”一屋子的奴才一起抖散了骨头……

弘晖无良地站在一边笑,还蹲下身捡起她洒了一地的银锭子往自己怀里揣,揣得还在发抖的她直接想踹他一脚……这两父子,绝对是串通好来打她嫁妆的主意的,极度过分!

“阿玛,要开始放烟花了,你说好了陪弘晖看烟火的!”他捡光了地上的银锭子,朝着夏春耀眨了眨眼睛,牵着四阿哥的手,使劲地摇。

“既是过年,便算了,下不为例!”他冷冷地丢下一句,没再理会一屋子的奴才,径自向前走去。

“呼……”松了好大一口气……夏春耀瞥了一眼笑得贼贼的小鬼,伸出了手,“还来!”

“喂,我救了你,你还好意思问我讨银两?”他倒是不要脸地哼了两声。

“要不是你把……啊……那个谁带来,我至于吗!”她哼哼地跟他叫上板了。

“我给你从宫里带了点心哦,难道不值几个银锭子钱?”他提了提手上的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斜视了一眼,这个还蛮有心的小鬼,咽了咽口水,“带了什么好东西?”刚刚消耗了不少脑容量,现在感觉到肚子又叫了……

“嘿嘿,边看烟火边吃啦!”他一把拖上她的手,把她往院子外扯。

她被他扯着往外走,正要欢天喜地边看烟火边吃东西,却看见前面那个黑影子,弯身在弘晖耳朵旁边咬:“你阿玛也要去啊?”

“啊!”他答得理所当然,“我额娘身子不好,受不了雪,所以,叫阿玛陪我呀!”

“东西,可以让我拿回屋啃吗?”

“干吗!你想说我阿玛影响你食欲……唔……”

“你小点声!”她猛地捂上他的嘴巴,这张嘴还真是给她惹事,“你要我的命啊!”

“你吃不下东西与我不相干,你的命我也没兴趣要。”走在前面的大人突然回头丢下一句,说完又接着往前走,却吓得她差点改用爬行缩回自己的房间……硬着头皮被笑得直不起腰的弘晖拖出了大院子,才发现外头好热闹……

刚才一直在里面哀叹自己的赌运亨通,桃花运却极度衰竭,没注意外面已经这样热闹了。她看着漫天的烟火炸出一个个火花,竟然不比现代的差。这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华丽,把火药都用在和平华丽的道路上了,赞一个……

“呜哇!好大,好大!那个好大,你看到没!”弘晖一边跳着一边乱嚷……

“嗯嗯,那个,我喜欢那个,绿色的,乱闪乱闪的!”她也激动地跟着他跳进雪地里乱嚷……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绿色的东西啊……”弘晖鄙视地瞪了她一眼。

“你就不能不想歪吗?”

“不能,谁让你看起来就斜眉歪眼的!”

“死小鬼,叫你唧唧歪歪!”

“哈哈!”

“喂喂!快看那个,超帅的!”

“嗯嗯,好大!不过……超帅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很酷的意思啦!”

“酷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很……哎……那个,那个……还会转耶!”

“哦!那个,那个,我去年自己放烟火的时候也放过!”

“你自己放过哦?那今年干吗不放?”

“阿玛不让呗!去年我把马褂给烧了……”

“笨蛋!怎么会把马褂给烧了!”

“一时没瞧上就烧了呗,当时又没找着水……”

“你傻啊,不知道用尿浇一下!”

“对哦,当时我还蛮想尿尿的……哎呀,给吓忘了!”

“咳咳!”一阵不算重的咳嗽声从两个已经玩疯的人身后传过来,用以告诉他们不要太过分,注意影响,有伤风化的话题还是打住比较好。

也就是这一声咳嗽让某个已经忘乎所以的人打了个冷战,战战兢兢地回过了脑袋,却见四阿哥只是立在府门边,没说话,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抬头看着黑夜中的火花……

吁了一口气,还好雍正大人不在意她教自己的儿子尿尿救火这样不华丽的招数……不过还是注意一下言行比较好,免得等他当了皇帝,就在京城外立一个“夏春耀与狗不得入内”的招牌,那她就流芳百世了。

“嫖姐姐……”弘晖拉了拉她的衣角,“我刚刚……好像看到我阿玛在笑……”

“不会吧?你别吓我!”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四爷竟然笑了……还是提醒弘晖回屋比较好,搞不好他们今天就要中奖,被天上的烟火落下来炸成个黑炭!

“嗯……我也被吓到了……我阿玛笑,和八叔不笑,那都很吓人!”

八爷不笑?她突然愣了愣,虽然怎样的八爷她都觉得很华丽啦,但是不笑的八爷,还真没见过,不过光用想象就好恐怖……的确可以和四爷笑一样,算得上是一个级别的恐怖……

“八爷不笑?你见过?”她眨了眨眼……

“你没见过?”他眨了眨眼……

某人使劲摇头……

“那你现在把脸往右边转一下……”

“啊?”她下意识地听着命令,将脸往右边转了过去。却见到一张淡淡的脸,让她想了近一个月的脸站在八爷府的门口,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边的身影,没有要走过来打招呼的意思。眉头没挑,嘴角没提,没有怒意,不失柔和,只是没有笑脸……

同她的视线撞了一下后,竟是勉强扯起一抹笑,却又稍纵即逝地放了下来。接着,便从容地移开了视线,去看他头上的那一片火光四射天空……

“弘……弘晖……”

“啊?”

“那个人……是你家八叔?”她一边看着他,一边皱着眉头,手还摇了摇旁边的弘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好恐怖……我就知道我赢钱绝对不是好兆头……”

“有见地……”撞上阿玛笑、八叔不笑的日子,果然不是好兆头……

话说,康熙四十二年就在漫天的烟火和一片爆竹声中飘然远去,而康熙四十三年的第一天,对夏春耀来说并不太华丽:听了一个晚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而且每每都在她端着洗脚水放到八爷面前,看着那双华丽的脚快要从靴子里抽出来时就被炸醒了。真是TNND……美人洗脚,鞭炮别吵,这个道理都不懂,鄙视那些半夜不去做春梦,还爬出来放鞭炮的!

顶着一双熊猫眼从被窝里被管事的吼了出来,以行动证实,地主阶级的压迫并不会因为过年就手软。她也只好呜咽一声“社会主义好”,睁着迷蒙的眼睛上工,快要到四爷家的年宴了,于是乎,她也更加忙得找不着北了。

她迷蒙地提着一大桶垃圾要丢在停在府门口的垃圾车里,路过了前庭,看见弘晖也顶着一双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黑眼圈,在下人的带领下,去给四爷和福晋请新年的第一个安。两人在院子里同时打了个阿嚏,吐了个舌头,他往正厅去,她往府门口走……

使劲一甩,将垃圾愤然丢在马车上,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却看见隔壁佳人的府门口停着那顶眼熟的轿子,而她的佳人正从府门跨门而出。这新年新气象,第一天就碰上她的佳人,是个华丽好兆头。她正准备厚着脸皮跳过去说一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却见她的佳人眼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而昨天就出现的奇异现象,到了现在也没有退下……老天,这个新年礼物太刺激了,把那个会笑的八爷还来啦……

她还以为只是为了配合一下辞旧迎新的华丽气氛,所以,八爷和四爷才心有灵犀不点通,决定同时改变一下大家平时过度使用的表情,来应一下景的……可这除夕都过了,十二点的钟声敲完,灰姑娘的戏码都演完了,这一切也该恢复正常了吧……

“八爷,再不走,请安的吉时就过了……”一边的小厮抖着嗓子提醒了一句。主子不笑了,他快死翘了……

“……”他将视线移了开去,不待小厮伺候,径自撩帘,弯身,落座……

八爷……好像在和谁闹脾气的样子……而且这个谁,好像就是站在这里,扔垃圾,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她……夏春耀……

将自己对不起八爷的事翻了下记录,其实她做过的对不起他的事情也不多啊……无非就是晚上做做他当男主角的春梦,没付他版权税啦;在他家墙壁上留下了几个华丽的脚印,没付清洁费啦;本来她还打算在他家门口用瓦片写上“I LOVE YOU”几个华丽的大字呢,但鉴于影响风化,又怕教坏某个小朋友,要被抓去午门斩首,她都作罢了……

难……难道是她曾经暗恋过十四,花痴过九爷这样华丽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谁这么大嘴巴,拖去午门斩首示众啦!

但是,但是,那只是人类在见到华丽事物的条件反射而已……而且在八爷英雄救美之后,她已经把以前的过往全部清空,就差遁入空门以谢清白了。这是她的初恋来着,相信她啊!八爷……

胤祀右手撑着下巴,感到起轿一阵摇晃,甚至感到背后一阵好忠君爱国的视线,几乎不需要去撩帘确认,唇角却下意识地勾了起来……

直到轿子落在宫门前,撩帘的小厮撩起了轿帘,却见一张带着和以往不无相同的笑脸的人,从轿子上从容地走了下来……站在旁边的小厮下意识地打了个抖……不愧是他家八爷,不知不觉间,已经由语言天书上升为表情天书了。以往天书听不懂,至少还可以看脸色行事,这下可好了……天要亡他啊……老天,他发大财的新年愿望不算好不好……他只求老天别再让八爷升级了……八爷已经够华丽了……可怜可怜他们这些还不够道行的人吧……

同皇阿玛请过安,胤祀走下乾清宫的阶梯。雪被太监们扫开,不留一丝存在的痕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这紫禁城的天空,停了停脚步,深呼出一口气,暖暖的白雾从唇口流出,再提起脚步缓缓走下阶梯……

“冻死人的天气!”一同走出来的九阿哥跺了跺冻麻的脚,皱了皱眉头,“八哥,可是要去良妃那儿请安?”

“……”他淡淡地一笑,没说话……

九阿哥无力地挥了挥手:“得得,您啊,就继续这么着吧!最好是让我也瞧不明白了,等哪天,你九弟我可以正式向您辞了这帮您转话的差使,我感恩戴德!”

“怎么?大过年的,火气倒不小?”八阿哥挑眉头看着老九深皱的眉头,“可是昨夜被炮仗声闹的?”

“……”他不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朝阶梯下走。他该说什么,告诉八哥,他嫌他家最近一个月过得太太平、太安静,他严重不习惯?不习惯到年夜辗转着睡不安稳,却不是因为吵闹的炮仗声?不习惯每天上下轿子,太平无事地走大门?不习惯每天在书房里宠幸谁也相安无事?估计他要把这些话说给八哥听,八哥第一个反应就是带他去御医那里问问他还有没有救……而御医的诊断结果绝对是……没救了!真是浑蛋……

“不扯了,我得去我额娘那儿,去晚了,她又是一顿唠叨。”他向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跨着步子往宜妃宫里去。

“你九哥是被炮仗声闹腾了,那你又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只是向后回了回头,看着身后的十四搓了搓手,哈了口气,将头顶上的黑绒帽往下按了按。

“八哥可是要先去惠妃那儿请安?”十四提了提唇角,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同八哥走一段。”

“你不急着去你额娘那儿?”

“晚些去。”

“避你四哥?”

“免得大过年的抬杠,我图个吉利!”他状似无谓地耸了耸肩……

“哦……我倒怕你也避他,他也避你,最后却避到一起去了,这不赶了个正好?”他笑着回头深看了他一眼。

“八哥……九哥是被炮仗闹的,那你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不要怪他问这么让人耳熟的问题,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他挑着眉头,伸手指了指自己……

“很讨打……”原谅他实话实说,刚才九哥的表情就这样告诉他的,他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了……

“……”

胤祀刚跨进院门,却见一个蹲在地上摆弄着还没开的水仙的身影,因为穿着花盆底鞋,蹲得摇摇晃晃。只手拨弄了一下冰冷冷的花苞子,却仰头看见自己的儿子走进院子,笑着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被弄皱的旗装,等着站在门口的胤祀进来,却见他只是站在门口。

“怎么了?”她踩着花盆鞋,向他走了两步。

“额娘看不出来,儿臣在生气吗?”他故意扬了扬眉头。

她也不急,只是笑着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往屋子里走:“水仙搁在房里老是不开,我见今日阳光甚好,让它透透气,我也跟着透透气。”

“是透气还是吹冷风?”他指了指被搁在一边椅子上的毛裘。

“瞧你,一来就兴师问罪的,还没同额娘请安呢。”她看着他将椅子上的毛裘拿了过来,披在她身上。

“与其请额娘安,不如守着额娘少吹点冷风才是。”他引她进了屋子,瞥了一眼旁边吓得打抖的丫鬟,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她们下去。

“可有先去惠妃娘娘那儿?”她落了座,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咛了一声,他自小便由惠妃抚养,这请安可不能马虎,“礼数可到了?”

“给皇阿玛请过安,我就去过了。”他安抚下她,坐在了侧座上。

“那就好。”她向他打量了一眼,“还有裕王府那边……”

“额娘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娃吗?该打点的事,我自有分寸。”他笑着帮她弄暖她刚刚在冷风里吹凉的手,“额娘的话,儿臣都有听,可儿臣的话,为何不见额娘听过?”

“我的话你都有听?”她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冰凉地划过他的侧脸,“为何还不去接你福晋回府?她回娘家时日已经不短了吧?”

“她在那儿住得习惯,儿臣也好清静,这不挺好?”他的表情没有变过,只是对她冰凉的手皱了皱眉头,“额娘,儿臣去帮你寻个暖手的小炉来。”

“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她拉着他站起要走的身子,按着他坐下,“哪个皇子这么大了还没个娃娃,这紫禁城里,说是风,就是雨,你到现在还没孩子,你皇阿玛那儿也说不过去。她既不能生,就算你不去寻她回来,总该纳个妾室了吧?”

“……”他只是听着,没有言语,将手握紧了她那双越加冰凉的手……

“当初若不是为了我封妃的事,你大可不必允了你皇阿玛这婚事……既是我身份不够,我也没做那妄想,却为何要你……”她垂下的目,带着一丝丝的怨,“这个高枝不攀也罢……”

“……”他依旧没说话,笑颜也没褪下,“额娘怨吗?”

“……”她只是皱着眉,伸手抚了抚他舒展的眉头,“有你在,额娘不怨!”

“裕王叔过身后,皇阿玛可有来过?”他任由他的眉头在她的手掌里抚平。

她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他,看向满院的花草,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额娘……”他轻唤她,拉回她的注意力,“什么时候,儿臣让您看看紫禁城外的红梅吧……很漂亮,很漂亮,而且暖暖的。”

“……”她微笑着,带着微微的期待,却终究不敢砸下太多的希望……

“哇!超帅!哇!好酷!哇!”弘晖一边指着天上的烟火,一边用着不知所以的语言,却见他身边的某人毫不合作地唉声叹气地坐在后门巷子的台阶上,发出一阵阵要把人搞崩溃的叹气声……

“喂!不要在这里猪喘气了!”他没好气地踹了踹她,“八叔可能是这两天笑脸告假嘛,就算是我阿玛,偶尔一年也要笑几下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你懂个屁啦,你阿玛偶尔笑那是为了协调面部神经所必需的肌肉抽动,八爷绷个脸,那是为了什么?”她向他白了一眼,深刻指出他阿玛和他八叔是两个极端不同的生物。

“鸡肉?我阿玛不顶爱吃鸡!”他咕哝了一句,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她身上砸,“不过看样子你就不是在说阿玛的好话,先打再说!”

“死小孩!”她也不示弱,抓起地上的雪也跟着扔过去,“你阿玛不在还敢和我叫嚣?看我的飞天遁地降龙十八掌!”

“啪……”带着降龙十八掌劲道的雪没有砸在闪身飞开的弘晖身上,却砸在了无辜出现的人的胸口上……

两个还在疯玩的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立在那里,看着那个披着白裘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八……八……八爷……”这是没见过世面的……

“八……八……八叔……”这是见过了世面却被吓破了胆的……

“……”他抬手扫了扫胸口的雪,眸子里竟然带着几许凉意,视线从胸口移到某个抖得如风中残烛的夏春耀,再看了看使劲咽口水的弘晖……

某个死小鬼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一缩脖子就往院子里爬,却被另一个猛然反应过来的家伙使劲拽着裤子:“死小鬼,不准走,这个时候丢下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手,放手,我这是给你机会,你想对我家八叔做什么都可以啦!”他一边往上拖着裤子,一边用脚踹啊踹……

机会?她反头看了一眼还是冷冷地立在雪里,俯视着他们上演苟延残喘的爬动戏码的八爷,这……这种机会不要也罢啦,大过年的搞出人命对大家都不好的嘛……呵呵……呵呵……八爷,八爷,时候不早了,你家就在那边,自己爬回去睡觉啦,乖乖睡觉,晚上不要出来吓人哦,她先走一步……

“啪!”

她还没愣过神来,就被一头冷雪砸了个晕头转向。眨了眨睫毛上还沾着雪的眼睛,却看见那个站在那里的大人,气定神闲地拍了拍手,将手里的雪花轻轻地拍掉,然后俯下身来,看着两个还趴在雪里的人……

“你们两个胆子不小?嗯?”唇角渐渐地往上勾……

两个家伙同时咽下一口口水……他们俩的胆子很小啊,正要很没种地四下逃窜呢……

“竟然撇下我,就偷跑来看烟火?嗯?”微笑渐渐扩大了……

两个家伙再次面面相觑眨了眨眼睛……他们……他们……

他也不再同他们客气,弯身捡起了地上的雪,砸在他们的身上……

“八叔……”弘晖走到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弘晖现在陪你看烟火可好?”

“哦?”他提了提音调,看了看这个笑得很贼的小鬼,“有何条件?”

“呃……我们偷跑出内城看?嘿嘿!”他将自己的小袋子拉了开来,“我还可以请八叔吃东西,只要,您帮我过了阿玛那关?好不好?”

“喂!那是我打麻将赚来的嫁妆钱!快还我!”某个一听到银子就从雪堆里反应过来的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不给,不给!有本事你就跟来嘛!”他向后做了鬼脸,使劲地往前跑着。她跳了起来,正要追上去,却见站在一边笑着的八爷……

“八爷……”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

“以后要是您不笑了,千万不要照镜子……”

“……”

“我们受到点惊吓没什么,我怕把您给吓着……”她用着真诚的语气告诉他……

“……”

对于夏春耀而言,这才是所谓的清朝的过年方式,钻在热闹的人群里,终于看到了那些在电视里演的胸口碎大石、张嘴吞宝剑,还有耍花枪、踩高跷的……她就说嘛,京城过个年搞得极其严肃干什么,搞了半天那是内城那些王公大臣式的年,这才是真正的过年嘛!

舞狮子、耍龙头,华丽无比……而且还能跟八爷一起华丽丽地过大年,看在情场得意的分上,她暂时不计较那飞进死小孩口袋里的银锭子好了,大不了,挑个八爷不笑的日子再抓几个人豪赌一番,啊哈哈哈!

“嫖姐姐,我怎么觉得你看我家八叔的眼神好奇怪啊?”被八爷抱在手里的娃娃,一把搂住了胤祀的脖子,娇嗔一声,趴在人家的胸口上,“八叔,你不要怕哦,弘晖会保护你的,要是嫖姐姐敢对你乱来,我就把她哼哼哼!”

“那就有劳弘晖了。”他笑着向她望了一眼,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TNND……这两叔侄简直把她当嫖过就赖账的死嫖客了,极度鄙视……呃……她干吗要拿自己打这个毫不华丽的比喻……死小鬼,都是他天天嫖姐姐、嫖姐姐地叫。她说,八爷,你侄子都性格扭曲成这样了,他这个当叔叔的,怎么好像还一脸骄傲的样子……果然生在皇家的人,价值观都极其怪异……封建局限性啊!

“八叔,八叔,我要吃棉花糖!”他一边扭着,一边把身子往小贩子那儿挤……

他将扭动的小身躯稳住了,朝小贩子那儿走着,买了一只棉花糖,塞进小奶娃的手里。小奶娃开心地大咬一口,粘着几根糖丝的嘴就往他的脸上蹭了蹭……

她跟在后面,看着这几近熟悉的戏码。唉,习惯了,习惯就好……她的佳人反正已经被调戏不是一两回了,都不清白了……呜呜……不过,她是不会嫌弃他的。八爷,她知道,他在忍辱负重、牺牲色相啦……呜呜……不过,别被调戏上瘾就好了……

“你要吗?”他回头看了跟在后面的她一眼,瞧着她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只是笑……

“要!”她立马傻傻地举起了手,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

“再要一根!”他转身对着小贩说道。

啊……他是说棉花糖哦……呃……她还以为他问她,要不要也来调戏一下他哩……害她还激动万分地举着个手,棉花糖有什么好要的嘛,她要调戏他啦!调戏,调戏,调戏啦!

他将棉花糖拿在手里,转身递到她手里。她叹了一口气,正要去接……却被他猛地缩回了手去……

“哎?”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要吗?”他将棉花糖举高了些,调侃地看着她。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不要总问她啦,她会想歪的啦!“要……”呜……这是谁啊,竟然发出这么欲求不满、极度憋屈的声音,她不承认这么让人鄙视,并且有伤风化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他轻咳了一声,带着一抹深意的笑容,微微低下身来,向她靠近了些,将脸伸到她的面前,一副让她自己看着办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唔……这是干吗,突然把一张这么华丽的脸伸到她的面前来,挑战她的忍耐极限吗?八爷,你会失望的……呜……

“嫖姐姐,你怎么那么笨啊,人家我八叔请你吃棉花糖,你怎么可以没表示嘛!”他一边啃着糖,一边舔了舔唇,“我刚刚可是有亲八叔才有得吃的,你想不劳而获啊!”

胤祀一边笑着,一边点下了头,然后转过视线看向她。只见她猛地咽下口水,紧握了一下拳头,似乎不相信这天下掉下来的好事会砸在她的身上。猛地转过身去,然后使劲捏了两把自己的脸颊,好像肯定了不是做梦,不用担心被炮仗吵醒,然后再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低着身子很累人呢,她就不能不要想那么多吗……

“那……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倒突然懂起了礼貌,踩着同手同脚的步子站到他身边来……

没人要她客气好不好……

“我……我……我亲了……”她踮着脚就要往他脸上靠……

怎样都好,快点行不行……

“呃……亲哪边比较好……”她突然觉得这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不能这样就白白浪费,一定要好好想想,一定要亲到最划算的地方……

他无语地看了一眼全是漫天烟火的天空,只等着她随便临幸一下……

“左边……右边……呃……”可不可以多亲几下……呃……虽然她知道这样很贪心啦……但是……好难选择的说……都想亲……

“要我给你建议?”他实在受不了她的磨蹭,温吞如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他还不急不慢。

“呃?”她还在思考着左边还是右边的问题,却听见一句淡淡的……

“弘晖,眼睛蒙上,待会儿八叔带你买更好吃的!”

“哦!好!”为了吃,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小鬼立刻将手往眼睛上蒙……

然后她的视线也被一蒙……

嘴巴里充斥着一阵熟悉的温热,带着几分调弄窜进她的口里,像要问她讨糖吃的挑逗,最后在她的舌上轻缓地流动……

她的头顶上烟火在烧,她的身旁众人围着卖戏耍的在跳,她的唇被拉起一阵轻颤,比烟火还热,比戏耍的还跳……

“八叔……好久哦!我要睡着了!”小鬼不满地捂着眼睛,却从指缝里偷窥着。哼哼哼,嫖姐姐,不能让你太幸福!

一声轻唤,将她唇上的温度拔走了,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手里被塞进了一根棉花糖,她像拿着奖励似的晃悠悠了一阵……

“八叔,八叔,我还要吃东西啦!”他啃着快被他吃光的棉花糖,开始指着新的东西叫唤。

“你又要胖了!”他拍了拍小娃娃的脑袋,一手拉过了还在发愣的某人,拖着她向前走,“还要吃什么?”

“呃……冻米糖,爆米花,糖葫芦,我还要喝大碗茶!”他一边拍手一边叫嚷着,反正他们的声音不是顶大,旁边都是炮仗声、烟火声,根本没人注意他们,太好啦!

“今天过年,都依你!”他也没含糊,随着他的指示往前走着,却反头看了一眼还在晕乎的某人,“你呢?还要吗?”

“……”八爷……她会喷鼻血的……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好风流!

“不用点头点得那么用力!”他的右手抱着弘晖,左手牵着那个没方向的人往前走……

那是康熙四十三年的第一天……好华丽的……

夏春耀的大年初一在被喂得饱饱睡得足足后华丽而过,然后就应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逢春事笑眯眯的硬道理——黑眼圈没了,愁眉苦脸也没了,几乎带着一种积极主动找活干的劳动热情,把一度使劲骂她“懒骨头”的管事搞得迷茫不已……

“少主子吉祥,少主子今天看上去好帅哦!”她咧着嘴,一边在前庭里忙着收拾桌子,一边向站在一边恶寒着发抖的弘晖打着招呼……

“……”弘晖郁闷地看着她几近灿烂的笑脸,几乎悔断了肠子。正要去和她套个招,据下人说,阿玛已经发现他们昨天晚上半夜爬墙回来的英勇事迹了,现在不套好招,等阿玛来审人了,那估计天下就要大乱了……

一边想着,正要张嘴把某个擦桌子也能擦得一脸幸福的某人抓到角落去,反头却见冷着脸的阿玛一脚跨过门槛,俯视着两个夜归的英雄,负手立在那儿……

只能扯着嘴角干笑不已,他献媚地叫了一声:“阿……阿玛……”

“昨晚玩得很乐?”四阿哥不动声色地走上了上位,转身坐了下来,看着某个死小孩正准备用装可怜的老招数对付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呃……”小娃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正想用什么体验百姓生活了解人间疾苦来应付过关,却不想被某个正在擦着桌子哼着歌,沉浸在一片粉红梦境里的死丫头抢了话……

“那是很乐,嘿嘿,做梦都要笑醒了!”原谅这个沉浸在美梦中无法自拔,听不出问题来源的人吧……

“……”四阿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就不准备说实话的奶娃娃,也算是彻底了解他的劣根性了。视线一斜,准备从某个现在完全没有说假话功能的人嘴里套出点什么,“哦?有多乐?”

“嘿嘿嘿嘿,棉花糖一下,糖葫芦一下,爆米花一下,我足足赚到了三下耶!”她将抹布当手帕状捏在胸前,一脸向往地看着窗外小鸟飞飞飞,完全没有考虑到身后的弘晖已经接近吐血的状态。

“哼,玩得很尽兴嘛。”冷冷的声音加着嘲弄将视线盯在面前那个一直摇手、勒脖子的小奶娃身上……

“不过,最后,你很不厚道啦,说好要去喝大碗茶的,本来还可以多赚一下,竟然最后临阵脱逃!”她继续低头擦桌子,“反正都过门限了,什么时候爬墙还不都是爬墙,大过年的,你阿玛哪儿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管你啊!”

“……”弘晖看着四阿哥眉头一挑一挑的精彩表情,认命地低下了脑袋,咬着牙咒骂着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死丫头……

“哼,合着你的意思,大过年的,该去做些什么更有意义的事不成?”他的视线从已经快要崩溃的弘晖身上向旁边那个还在擦桌子擦得异常卖力的某人看去。

“那是!这大过年的,不去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多划不来啊,平时就累死累活了,你们这难得也就一个年假,要是不玩回本来就太不划算了!”她说得头头是道,放下了手里的抹布,“我看京城里的老百姓就比你阿玛想得开了,你看我们昨天路过的百花楼、凤鸣苑,哪个不是火暴全场啊!我看你阿玛就应该……”

点着指头,转过身来……

“依你看,我该如何?”好没诚意的询问口气……

张嘴……石化……打抖……三个动作在夏春耀把脑袋转过来的同时一气呵成。对上四阿哥一脸“你再说下去试试看”的表情,再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带着“你也有今天”的表情的弘晖……干笑了一声,却立马想哭出来……呜……妈妈咪呀……她学过乐极生悲的成语啦,不需要身体力行地去感受啦……

“四……四……四爷……新年快乐……恭……恭……恭喜发财……”她立刻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斜视了一眼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弘晖。完了……完了……她竟然叫雍正大人大过年去嫖……嫖……嫖妓……这下死定了……不过,谁让他打扰她华丽的恋爱时间嘛……大过年的不去抱小老婆,跑来管儿子,真的很让人鄙视耶……

“爷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个意思。”他眯了眯眼,成功地让某人抖上加抖。

弘晖瞥了一眼,那个就会抖的某人,指望她是没用了,只能上演他的绝招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眨眼,一泡眼泪就涌了上来,接着就哇啦啦地扯开了嗓子:“呜哇哇!”

“你额娘还没到,少来唬我!”四阿哥看也懒得去看那个把眼泪当水流的娃娃。

“呜哇哇,阿玛就知道凶弘晖!弘晖知道阿玛一点都不疼弘晖!”他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泪,加上小手一抹一抹的,硬是将一副小奶娃哭啼图搞成了小正太撒娇图,看得抖在一边的夏春耀张大嘴巴,傻了眼……

“哼!”四阿哥冷哼了一声,眉头却不自觉地动了动……

“弘晖自小就体弱多病,和弘晖一般大的娃娃出去玩的时候,阿玛就不让!”继续哭诉,抽鼻子状,“那些娃娃知道的事情,弘晖什么也不知道,呜……明着他们不敢说,背地里还不都叫弘晖是傻帽儿!”

“……”四阿哥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不自觉地放低了态度……

夏春耀却在一边忍住吐血,叫他是傻帽儿?这个世界上有人敢叫他是傻帽儿吗?颤抖颤抖……她明明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带着一票奶娃娃的强大华丽阵容……竟然能把一个帮派老大说成是在不良少年欺负下成长的乖宝宝,实在是太让人敬佩了……

“呜……这两年,弘晖的身子总算好点了,下了地,才知道这外头新奇东西多着。人人都知道,就是弘晖不知道,弘晖是阿玛的儿子,就算不成气候,也不能给阿玛丢脸啊!弘晖这才想,多见识点,多学着点,总不是坏事。可……呜……阿玛……呜哇哇!”

好个对封建社会阶级教育制度的深刻控诉!站在一边的夏春耀几乎带着膜拜的眼神看向了那个哭得惹人怜爱的奶娃娃,再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被融化了的冰疙瘩四爷,再次肯定了小奶娃的杀伤力非同寻常……

四阿哥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哭得泣不成声的弘晖,弯身帮他拭了拭眼泪,却见小奶娃还闹脾气地嘟着嘴,转过身去……

“得了,得了,去过就算了,阿玛没带你去见识吗?要瞧什么新鲜东西,非得找这大半夜的去吹冷风,真要又闹出个病来,怎么办?”虽然还是凉凉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别样的温度,听得一边的夏春耀冷热交加、水深火热,极度不习惯……

“呜……”小奶娃欲拒还迎地让四阿哥把泪珠子给抹了去,最后抽了抽鼻子。

“大过年的,不许哭鼻子,男娃娃总哭鼻子像什么样子?”

“嗯……”娇羞地应了一声……

“要去哪儿玩,要和阿玛或额娘知会一声,带几个奴才跟着!嗯?”

“知道了!”忸怩地答应了下来……

“好了,今儿个宫里有宴要招待大臣,阿玛得进宫了!”他立起了身子,反身看了一眼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夏春耀,没再说话,只是跨着步子走了出去。

雍正大人……您不是说这套对您不管用吗……她怎么觉得好像这娃娃是专门针对他,才发明这套招数的啊……

“阿玛,早点回来!”小不要脸的招了招手,一个转身,立马恢复原形,对着张着嘴,下巴快要落地的夏春耀眨了眨眼睛,“看到了吧,让你学着点,就知道抖抖抖,抖有什么用!哼!”

“……”学……怎么学……到底是谁把欲拒还迎、娇羞无限、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表情统统教给这个死小鬼的……

“还愣着干吗,我阿玛都给我们解禁了,出去玩咯!”他一挑眉,脸上根本没有了哭过的痕迹……

“……”这还是人类吗……雍正大人,你到底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娃来的呀……阿门……

“还愁着以后见不着面了呢,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十爷和十四爷了?”一声带着调侃的笑声从汀兰的唇角流泻而出,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烟火,“宴席还没结束,你们就溜出来了?”

“爷找个地方看烟火而已,反正也没爷什么事。”十阿哥扬了扬手,笑着说,“现在的差使可算满意?”他看了一眼一身女官旗装的汀兰,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只让十四爷帮我寻个清静的差事,为何却把我往万岁爷身边放?”她深叹了一口气,“您是成心让我为难吗?”

“怎么着?这么好的差使,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倒还是我错了?”十四吊起了嘴角,撩袍坐在一边的石椅上,“听我额娘说,你茶艺着实不错,这才帮你寻了个好去处。你得明了,我额娘这算是越俎代庖,不给你寻个好去处,宜妃娘娘那儿总是说不过去。”

“你这家伙,非把好话当坏话说!”十阿哥拍了拍十四的脑袋,“汀兰她不好事,不过,只是奉茶而已,别的事,别去瞎掺和就好,泡个茶还能泡出什么事来?”

“汀兰那个性子,还出得了事?”十四冷哼一声,手撑在下巴上咕哝了一声,“又不是那个死丫头……”

“什么死丫头?”十阿哥看着十四突然愤愤的态度有些不明……

“没什么!”他没好气地打断了十阿哥的问话,竟然用起了同那个死丫头一般很不入流的转移话题招数,“汀兰,我说今儿个大过年,良辰美景的,何不再哼上一曲?”

“对对!”十阿哥兴致一来,一拍腿想起来,“当初去九哥家第一次碰上你的时候,你哼的那怪曲子,还真是找不着比你唱得还好听的!

汀兰轻笑一声,应了下来,视线淡淡地停在半空的烟火上,细柔的嗓音在冷冷的空气里悠悠吟起了一阵舒扬的调子: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却上心头

十阿哥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唇角刚想说什么,却不想破了此刻的幽静,只是愣愣地望着她轻柔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余音缠绕……

“大过年的,怎么唱这悲调子?”十四皱了皱眉头。

她垂了垂眉头:“汀兰只是想着大过年不能团圆的阿玛和额娘……”

“想是人怎么不见了?敢情都躲在这儿听曲子?”十三阿哥的声音插了进来,视线在一曲唱罢的汀兰身上打了个圈,然后伸手去拍十四的帽子,“唉,你家岳父正在里头找你呢,你倒好,跑出来享受美人吟曲?谁还敢把闺女嫁你啊?”

十四将帽子按住,站起了身,正要调侃地应上一声,身后站着齐刷刷的几个人:“说我,这不都闷出来了吗?得,汀兰啊,你就接着帮这几个爷也哼上一曲吧!不过……四哥,怎么把您也闷出来了?”

“四爷吉祥,八爷吉祥……”汀兰立刻福下身去,略微抬眼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个人,带着几许复杂……这就是将来为了皇位要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

“起吧。”四阿哥扬了扬手,对她有点深意的眼神砸在自己身上皱了皱眉头,却转身看向十四阿哥,“皇阿玛在唤你呢,要抬杠也先进去再说。”

“四哥,您这话说的,这大过年的,你十四弟我就算再不成气候,也不能这时候同您抬杠吧?”他贼贼地一笑,耸了耸肩,却只能认命地站起了身子,“进去咯,进去咯!八哥,你可是也来逮我的?”

“有四哥在,谅你也跑不远,我是跟来看热闹的。”八阿哥唇扬轻笑,不掩那一丝幸灾乐祸。

“这没良心的话,也只你八哥能说得出口!”他摇了摇头,一把拉过一边的十阿哥,“咱们是一船的啊,十哥,总不会和八哥一样没良心吧?”

“哎?老十四,这可是你拉我出来的!”十阿哥看了一边一直笑着没出声的汀兰,只能把十四拖着往前走……

八阿哥反身跟在一行人身后,正要提步而行,却顿了顿脚步,没有转身,只是将脸淡淡地侧向了身后:“我额娘那儿的水仙花种,可是你给送去的?”

“回八爷的话,是奴婢给送去的……偶尔听万岁爷提起,说良妃喜养些讨喜的花草,刚巧又寻着些水仙花种,便给良妃娘娘送去了些……”

“那倒是你有心了。”他转过身来,对着她轻笑一声,却带着一抹褪不下的深意,“要爷打赏你些什么吗?”

“汀兰只是……”

“爷便赏你个忠告,这紫禁城里,事事上心不一定是好事。”不等背后的反应,他只是趁着月色,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儿,踩着步子,赶上没走多远的一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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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胤祀的手落在后门的门闩上时,雪又不知觉地飘了下来,他抬眼看着这紫禁城外的天空,好一阵子,没去拉那扇后门。直到一阵实在不算小声的对话窜进他的耳朵,让他忽略不掉……

“不是这样啦!你怎么就这么笨啊!”一声训斥的声音从弘晖的嘴巴里跳出来,砸在正以极度怪异的表情看着他的夏春耀身上,“眉头再垂下些,嘴角,嘴角,哎呀,叫你把嘴角垮下些,不是叫你流口水啦!”

“我承认我没天分还不行!你放过我吧!”没骨气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撒娇这种东西,比杀人还难,你饶了我吧!”

“连撒娇都学不会,你以后怎么混啊?难道每次都靠我来保你?”小奶娃说着完全和他身份不相符的话,“你都没和你爹爹撒过娇吗?”

“向他撒娇?他不向我撒娇就不错啦!”她一扬不屑的音调。

“哦?听人说,你不是卖身葬父的吗?”

“卖身葬父?啊哈哈哈,你信吗?”

“如果你老爹是被你气死的,我就信!”

“死小鬼!”

“那,那你爹爹是什么样的啊?”

“你干吗好像很好奇我爹爹的样子……”

“哦,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爹爹才能生出嫖姐姐这样的人嘛!”

“说到我爹,有一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八爷!”

“哦?什么事,什么事!”小鬼来劲儿的声音,让他也下意识地将门打开了些,不自觉地拉近了一点距离……

“你得发誓,不告诉你家八叔,我才告诉你!”

“你怎么那么别扭啊,你那点儿事,我八叔也不稀罕知道!到底什么事?”

“就是……我爹那个浑蛋,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

“嗯嗯……”

“把我的初吻给夺走了啦!呜呜呜!你知道他多可恶吗?一出生就抓着我乱亲!说什么,将来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死小子,所以,先夺了再说!你说这是什么爹嘛!哇哇!可恶,浑蛋,比你阿玛还可恶!”

“……”

“你干吗用一脸‘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表情看着我?”

“……”

“我警告你哦,你说过不告诉你家八叔的……”

站在两人身后,他的白裘将雪地拖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再也压不住胸口的淡笑:“哦?可我已经知晓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呃?”她感觉到有那么点不对劲,却见弘晖嚷着“八叔”就往身后跑,等她转过身去,看到的还是她的佳人被小奶娃调戏的性感场面,但是她现在却没有心情去在意那些个东西……

“八……八……八爷……那那那那不是我自愿的,所以,所以,所以,不算!”她急忙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什么,这古代男人把贞操观看得比天都大,看小说上说,露个手腕子都要被抓出去乱抽,她的初吻都没了,这下还不被挂个红杏出墙的牌子扔到街上去游街啊,她的清白,她是清白的啊!

他别有深意地打量了她一眼,站在一边看着她使劲地摇着手,向他解释自己的清白。好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我想,我暂且还不会在意。”

“呼……”听到一个放心的喘息声……

“不过……”他有些皱眉地看着她……

“……”一听到“不过”二字,倒抽气声又拉了起来……

“我不就成了你爹口里的那个死小子了吗?”他挑着眉头,指了指自己,告诉她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爹是何许人也?竟敢骂大清皇子是死小子?

“呃?对,对哦……”她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说出了口,却急忙捂住祸从口出的嘴巴……

呜……她爹怎么可以骂八爷是死小子呢?爹……他这样很不厚道啦,就算她最近因为过年,还蛮想他们的,但是……他也不能骂八爷是死小子啊!还好他不在这儿,要不岂不是要被砍脑袋,万一株连了一个九族,一家人就集体死翘了!八爷……她会在心里帮他鄙视一下爹爹的……嗯……有异性了,她也彻底不人性了……

“……”弘晖无语地抬头看着两个人,一个使劲摇着脑袋捂着嘴,一个却笑得事不关己,他们好像是在开玩笑吧?可为什么他却完全不觉得好笑呢……八叔……他就不能换种方法调情吗?

北京城的大雪断断续续地飘啊飘,夏春耀的好心情却一直没间断过地往上摇。自从弘晖的梨花带泪第一式发挥效应之后,四爷就彻底睁只眼闭只眼,放任死小孩过大年。这夫唱吧,妇就随,四福晋也没了反对的余地,还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我家儿子就拜托你了”的模样,搞得她的肩膀抽搐不已……

被这端庄大方的大清皇后一个巴掌拍下来的感觉,那怎是一个腾云驾雾能形容的,一瞬间,她有一种她也算是一国家栋梁之材的感觉,总算碰上伯乐了……

差使就这般接下了,但是下场却不怎么好。想也知道跟着一死小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无非就是从街头窜到街尾,什么都要看,什么都要玩,除了那些十八禁的地方,他几乎要把京城翻了个遍。这也就算了,最最不能让她接受的就是……

这个将来的皇帝之家,竟然不给她公款报销的机会,一句“用弘晖兜里的压岁钱就好”,可把她苦死了。雍正大人的死小孩敛财的手段一点也不比她逊色,一到要付账的关键时刻就对着她眉头一挑,凉着嗓子丢出一句:“我说,今儿个晚上,你还想和我八叔见面吗?啊?”

她听得眉头一抽一抽,只好乖乖地忍痛掏出自己的腰包,简直就是TNND……每当这个时候,她还真是找到了一种嫖妓的感觉……这个死小孩自己一脸老鸨的模样也就算了,竟然把八爷说得和姘头一样,更鄙视的是,他再次把她定位在嫖客的不华丽身分上……

于是乎,夏春耀就这样痛苦并快乐地承受着,一晃到了四爷家的终极年宴。

天还未亮就被拖起来丢进了厨房,忙了个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把“朱门酒肉臭”的必要道具给准备齐了,又被管事从厨房拎了出来,丢了一套新衣服,要所有的丫头都给穿上,说是不能给府里丢脸。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衣服,非常肯定这就是传说中的“弄虚作假”,这和她们学校每每一有领导视察就搞全校学生大练“微笑迎宾”是一个道理,敢情这套活动在哪个朝代都是很有市场的嘛……

“你们可听好了!”管事的拉开嗓门对着集中到一起的下人,开始进行最后“接待演习”,“今儿个,是咱们府里的大事,来的可都是主子的兄弟亲戚们,也就是咱们的主子!”

“……”一群下人唯唯诺诺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做声,继续听着管事的口沫横飞……

“咱们这四爷府的规矩一向严格,该有的礼数,该有的规矩,你们自己心里都该清楚!”拉长了高调的声音让夏春耀联想到了校长级人物每隔个几天就要秀一次的无营养训话,于是,条件反射地打了个阿嚏,“尤其是你!夏春耀!你最好少给我惹是生非!”

“呵呵……”下人们一起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笑她的名还是笑她的人……

“啊?”她的阿嚏打到一半,嘴巴都还没合上,却看见所有的人视线都砸在她身上,这才知道自己被华丽点名了,“哦……”

她最近可是身兼要职的国家栋梁耶,死管事,不知道要给点面子吗?好歹她还有个和少主子交情匪浅的后门关系在这儿,怎么就还是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呢?可恶,太可恶了!

管事的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随即从她身上拉开了视线,继续训话:“待会儿轿子就该陆陆续续到了,你们几个,跟我出去迎客,你们几个待在堂上伺候着茶水和点心,你们几个去宴庭那儿帮忙……”

“我我我我我呢?”一瞬间身边的人都被瓜分了个干净,只剩下她还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扎眼得厉害……

管事斜视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你去给我做蛋炒饭!”

“……”她愣了愣,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到管事的自己也满脸黑线的表情,一下反应了过来,大嚷了一声,“啊?!”

现在是康熙四十三年大年十二,地点是四贝勒爱新觉罗?胤禛府的年宴庭里,事件是……每一桌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中间放着的都是一大碗华丽而又格格不入的……蛋炒饭……

一屋子的人寒暄、作揖,套完近乎后,各自往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却同时瞪大了眼睛,视线砸在那碗扎人眼、冒热气的蛋炒饭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啊……

道行高的只是挑挑眉,没说话,了然于心地轻咳了一声,径自端起茶啄饮……代表人物……八阿哥胤祀……

道行稍微差点的……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屑的“哼”声跳出喉头,斜视了一眼摆在中间的蛋炒饭,耸了耸肩……代表人物……十四阿哥胤祯、九阿哥胤禟……两人还同时发出“哼”声,互相瞥了一眼……

道行再差点的……张大了嘴巴,咽了一口口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左右开弓地聊天、寒暄,脑门心却直冒冷汗……代表人物……呃……太多了……数不清……

而还没开始修仙的十阿哥一看这阵仗,再瞥了一眼等着吉时准备开席的四阿哥,一个咕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下却被左边的九哥一脚踹了个结实,胸口被右边的十四一个手肘撞了个结实,还没缓过神来,却猛地对上八哥冷然扫过来的眼神——少说话,多吃饭……

呜……他家兄弟这是怎么了,都被四哥这小气鬼架势给气糊涂了?要采取沉默抗议举动?啊?不过,他还是乖乖闭口吧……脚痛,胸痛,连脑袋都是痛的……想不闭口都难……

一屋子的人愣是没一个开口的,这起话头的艰巨任务就落到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身上了。他扯了扯嘴角,抖着手,指上了那碗蛋炒饭,看着一边同十三阿哥眉来眼去的四阿哥,想问问他是搞错菜谱了,还是奴才把东西给端错了……却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满是窃窃私语的屋子里响起……

“哎呀!蛋炒饭啊?”十三阿哥……胤祥,绝对是一个道行登峰造极的人物,“我说四哥,你也真是太了解小弟的喜好了,太子爷,您给尝尝,这蛋炒饭可是好东西,哎!大家别愣着啊,动筷子,动筷子!”

“你……你……”太子抖着手,指着这碗他想都没想过的食物。这里面有阴谋,绝对有阴谋,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一碗蛋炒饭这么简单。看着老八、老九、老十四他们又是使眼色,又是桌下小动作不断,他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哼!想在他面前耍花招,没门!

“哎!门口的奴才,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炮仗给点了,讨个喜气,大家也好开席不是?”十三阿哥扬了扬手,“四哥,你看呢?”

“问太子。”四阿哥淡淡的一句抛出了绣球,看也没看一头冷汗的太子。一碗蛋炒饭而已,至于吗……

“太子爷……您看这?”十三阿哥立起筷子,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况告诉他……

“哼,哼,何来问我一说?今儿个是老四摆酒桌请大家,我怎好越俎代庖?”想和他练抛绣球,虽然他还没搞明白这蛋炒饭里有什么名堂,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绝对不做那个冲锋陷阵的。

四阿哥扫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揉胸口的揉胸口,冷笑的冷笑,再看了一眼十三阿哥不耐烦地点了点筷子,最后再扫到太子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他扬了扬手:“鸣炮,开席!”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正式宣告宴席开始,而在太子爷的心中,警铃也正式拉响了。太干脆了,太干脆了……什么解释的话都没有,就开席了,这一碗蛋炒饭放在中间究竟有何寓意?视线左摇右摆,却见老八这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老十三已经举起了勺,这第一勺,自然是给了放在中间的蛋炒饭……不单纯,绝对不单纯……

“哎!太子爷,您别光坐着呀,四哥难得大摆宴席,您不吃回本来,过了这村可是没这店了!”十三一边吃着,还不忘招呼着大家,“八哥,九哥,十哥,老十四,你们怎么也不动筷子,敢情都看我这馋嘴热闹呢?”

“四哥和太子都没动筷子,老十三,你也太急了点吧?”八阿哥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视线轻瞥向一边端坐着的四阿哥,“既是四哥摆宴,这开席的话可着实不能少,四哥,请!”

“自家兄弟,不兴这套。”四阿哥也跟着举起筷子,正要开动,却在中途被十四的筷子给拦了下来……

“哎!四哥,别动别动!”他一脸调笑地扬了扬眉头,“这讨喜的话可着实是不能少的,额娘都是这么教我们哥儿俩的不是,既是您不说,也还有太子爷给咱们说上两句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了九阿哥。

九阿哥嗑着瓜子,也不言语,只是这笑别有深意地往大了扩,手指不住地在桌面上滴溜溜地点……

“……”四阿哥看着这个明显找碴儿的家伙,只是冷哼一声,将伸出去的筷子收了回来,将筷子摆了下来,转向一边的太子,“既是如此,便请太子代劳愚弟了。”

“……”啊啊啊?怎么他才一下子没注意,这火头怎么又撩到他脑袋上来了,他就知道有名堂,哼!看老八和老十四一唱一和,老九和老十四眉来眼去,当他死了吗?

“既是太子爷代劳,也好。”八阿哥轻笑一声,向一边的太子投去目光,却让太子使劲一抖……

“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呃……咳咳!既是兄弟聚会,出宫之前,皇阿玛也甚感欣慰。呃,我们兄弟一心,替皇阿玛治理好天下,这才能有今日普天同庆之势。我借四弟的宴席,敬大家一杯!”哼哼哼,这话说得毫无破绽吧,看他们还能玩儿出什么名堂!不就是一碗蛋炒饭吗?想当初在老九家见识到那碗“美女脱衣”,他不是也镇定自若,还多吃了几口!哼!

“请!”

众兄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举起杯子一扬,皆是一口饮下。安然度过一关的太子,美滋滋地正要坐下,却见一边的八阿哥将头微微侧向了他,凉凉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太子……是‘帮’皇阿玛治理天下才对……‘替’字可是大逆不道……”说完,也没看太子倒抽一口气差点昏过去,只是淡淡地举起勺,舀起了一点蛋炒饭放进自己的碗里,举筷子挑了起来,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着……

呜……他就知道这个蛋炒饭里绝对有名堂,他就知道……

呜……手抖手抖手好抖……

当地主阶级正在享受盛宴的时候,她却空着肚子从厨房里爬出来。她可以肯定又被油烟熏老了几岁,这下华丽了,这里又没有护肤品,就算有也轮不着她用,呜……黄脸婆是好让人鄙视的职业……真想去问四爷要点精神损失费,那么多桌的蛋炒饭,亏他想得出来……这大清皇阿哥到底什么毛病,竟然拿蛋炒饭招待自己兄弟……

听见后院里的戏班子正拉开了嗓子唱着什么,她缩着身子,探着脑袋,想看看八爷来了没。耳朵里充斥着没营养的拉嗓子调子,她果然没有欣赏国粹的天分,这大清皇阿哥其实也蛮可怜的,要是换了现代的高干子弟,肯定早跑到PUB和夜总会去厮混了。看那些人化得油乎乎的妆,还不如去看美女跳钢管舞呢!

呃……阿呸呸……她在想什么!正是由于历史局限性才造就了好男人啊……八爷……钢管舞也没什么好看的,千万不能去那种堕落的地方啊……

“你缩在这里干什么!”一阵阴郁的声音从她的背后窜上脊梁骨,她突然从头麻到脚,然后屁股就开始痛了……呜……痛苦的回忆又爬了上来……

缩着屁股转过身去,她干笑着抓了抓脑袋:“九……九……九爷……”呃……忘记行礼了……赶紧蹲下身福了一下,继续干笑。

向来不爱听戏的他同四哥他们打了声招呼,正准备走人,却在门口碰见了今天蛋炒饭的正主。正好!省得他特意去揪她出来!

她有些心虚地抬眉看了一眼,眼珠子四下转动了一番,想看看有没什么救命的主,却懊恼地发现,她必须得孤军奋战一阵子……

他的视线在她的新衣服上打了个圈,皱了皱眉头:“年宴该是办完了吧?”

“呃……回九爷的话,应该,大概,差不多,我想,也许,可能……”

“哼!”他浓浓地哼了一声,一把拽过她的手肘,开始往外拉……

她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扯着往外走:“九……九……九爷,奴……奴婢我……”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恶霸地主强抢民女啊!

“回家!”他看也没看身后挣扎的她,她那点反抗的力道也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回……家?”她愣了愣……是回府才对吧……呃……不过那个府是他的家没错啦……对他来说是回家,对她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咯——地主阶级剥削集中营!

“怎么?莫非待了一个月,就让你忘了你是谁的奴才,谁才是你主子了?”他挑了挑眉头,回过身来阴郁地瞪了她一眼……

“……”她能不能回答,她是差不多忘了,呜……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优良恋爱环境,她舍不得走啦,她可不可以要求一下申请调职四爷府哩……她和弘晖今天晚上还打算夜探一下八爷寝室哩……

“啪!”一个红红的纸包甩进她手里,她的视线在手里的小包上定了格,却随即看上了那张在月光下有些别扭的脸。如果没搞错的话,她手里的这个东西,好像是传说中的红包耶……嗯……在四爷家公然搞行贿受贿?虽然她现在身肩四爷府的要职,但是好像没方便可以给九爷行吧……

“九爷……”她拿着手里的红包,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拿别人的手软……”

他被她盯得有点头皮发麻,索性转过头去,继续拽着她的手肘往外走:“看什么看!哼,叫你拿了钱去买两件衣服,别老是穿得丢我九爷府的脸!”他再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上那件淡粉色的新衣,虽然已经被油烟给弄污了不少,却难得还算有个衣服的样子。

“哦……”给她钱当然是很好啦,她刚好最近被弘晖敲诈得财政紧张哩……不过怎么还管她怎么花,真是恶霸地主,她偏要花去嫖……呃……呃……

“嫖姐姐!”弘晖救命的声音终于在经过前庭的时候响了起来,“你要去哪里?咦?九叔?”

九阿哥皱着眉头打量了小鬼一眼,也没打算和他寒暄,径自拖着自己身后的奴才继续走……哼,他带走他府上的奴才,自然是理直气壮!

“你不能一个人偷爬过去!说好一起的哦,一定要等我!”某个被拽着拖出大门的人,还不死心地大吼出声。

弘晖眨了眨眼,却立刻心领神会地明白了过来,摇了摇头:“这下事情不好办咯!”跨着小方步,向后院子走了过去,他得怎么和八叔汇报嫖姐姐被九叔拖走的事情呢?添油加醋好像蛮好玩的样子,嘿嘿,好早就想试一下了,啦啦啦!

“九爷!”小厮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轿帘,等着伺候着这位爷上轿,却被他一扬手拦了下来……

“滚开,爷今天不想坐轿子,都滚开!”他没好气地将几个轿夫给吼了开来,就连小厮也一并骂开了,骂得身后的人莫名其妙地抖着身子。

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刚好也有每个月的那几天吧……干吗无端端地发起火来,呜……虽然她就好像没见过他心情好的时候……一个人抑郁太久会搞出毛病来的……学八爷那样笑笑多好……

呜……不过现在不是担心他身体的时候啦……人都跑光了,这下不是只有她当出气筒了,这样冰天雪地,他不会为了暖身拿她当沙包给她一顿好打吧……抖啊抖……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继续拽着她的手肘往九爷府走,可皱着的眉头却也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她缩在他身后,保持着手肘朝天、侧身而走的困难姿势,整个画面就好像一个帅哥牵了一只螃蟹在散步……真TNND的华丽……

右手被他拖着不能放进口袋取暖,加上之前颠勺的后遗症,她的手开始抖得越来越厉害,一个劲地瞎颤。他走得不算快,却仿佛在想着什么,压根没管他手里拽着的是螃蟹还是什么毛虫……也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手间一紧,将她的手猛地勒紧了不少,她条件反射地一抽手,他因为她的抽动而松了松手……手一滑,她的手掌落进了他的手掌里……

她猛地倒抽一口气,咽下了一口唾沫,想要把手给抽出来,却发现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些。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她这样是不是属于当街调戏皇阿哥?呜……她不是故意轻薄他的手的……这……这是误会……

“咕噜噜……”她的肚子似乎嫌她还不够丢脸,突然间,插进几声伴奏……

他闷哼了一声,却扯开了一丝笑意……搞得她一阵迷茫,为什么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人还这么没良心地笑出声来……

一回府,他便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书房里走。她用自己还在继续抖个不停的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却看见一幅长针眼的限制级画面……被春桃一个枕头扔出来,砸得她转头就跑到池塘边蹲了好一阵子,顺便向八爷宣誓一下自己的决心——绝对不能因为一个红包就动摇,虽然,她移情别恋的速度一向惊人……

发誓完毕以后,她心安理得了,也估摸着限制级该演完了,便爬回自己房间。皱着眉头正在考虑换床单的问题,却看见一碗包子又放在房门口的角落里,热气还在冒着……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再有烟火的天,老天爷……桃花运,可不可以一个一个来,不要一窝蜂来呀……她现在没工夫应付厨子的芳心啦……阿门

“八哥,没想到我还真猜中了?”十四阿哥抬了抬眉头,看着舞台上的戏班子还在闹腾,话却是对着旁边的人说。

“嗯?”八阿哥视线淡淡地一斜,看了看他。

“蛋炒饭啊!没想到八哥还真的喜欢!”十四咧了咧嘴,手掌撑着下巴,咕哝了一句,“便宜那个死丫头了!”

“……”八阿哥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轻轻地移开了些,“皇阿玛今年也要外出巡幸塞外,你可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十四的眉头微拢,手指在桌面上摸了摸,“什么打算也等我大婚后再说吧!”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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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4 PM《穿越文合集》第七章 到四爷府打工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八章 十四的白帕子

四阿哥家的年宴刚过,第二天的清晨,泰管家的叫骂声如期而至地响彻在九阿哥府的上空。

“夏春耀!你把这些母鸡全拖出来干什么!你!你!”紧接着一阵鸡飞狗跳的杂乱声……

“鸡蛋都用完了,要让华丽丽散步才行!”

“你这个小贱蹄子!”

“哎哟!不要捏我耳朵,不要拉我头发!”

“你!”

随性地趴在床榻上,闭着眼睛的九阿哥唇扬淡笑,对外面的噪声似乎充耳不闻,甚至带着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没睁开来,只是转了一个身,往床里缩了缩……

一双女子的玉手掠过他衣衫敞开的胸口,带着一阵暧昧地抚动,紧接着,一条玉腿也横跨了上来,有些不满的声音扬了起来:“爷……哪里的死奴才,这么一大早就扰人清梦……昨夜累死奴家了,奴家还没睡饱呢!”

“……”他没回应,将抚在他胸口的手拿开,径自在床上转了个身,面朝窗口,眼睛依旧没睁开,唇边的淡笑在听见一阵更大的骚动后,更加扩大了些……

“爷!”身旁的女子推了推他的背,有些不满地往他身上贴……

他没反应,却也懒得去管身后的扭动,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继续睡他的大觉……看来今天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个回笼觉吧,吵吧吵吧,最好再闹一点!

“华丽丽,那边不能飞啦!”一个让他淡淡一“哼”的声音,近距离地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却没去在意许多……

也许是为了应了他的许愿,或许为了顺了他的心意,更甚者老天以为这就是九阿哥的没什么追求的新年愿望,突然,一阵黑影伴随着一阵不该出现的声音在他紧闭的眼前一晃而过。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听见身后的小妾尖叫了一声,抓着被子就往床里缩……

而他也只能衣衫不整地和一只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欠揍、飞进主子寝房的母鸡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很好……非常好……简直是太好了!他怎么会以为那个死丫头只有那么一点能耐呢?经过四哥家这一趟外出旅游,她倒是长进了不少,就连她养的母鸡都跟着长进了!

“夏春耀!给爷滚进来!”这个觉还能睡得下去吗?啊?可恶!

他一个翻身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没去瞥那个因为拿不到衣服而不得不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小妾。径自拿起他的外褂,正要往门外走,却看见一个带着一脸“死定了”的表情的人,缩着脖子从外面爬进来……

还没瞧稳跟前站的是谁,她也没含糊,“咕隆”一声跪下去再说:“奴……奴……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咻……”呃……请无视最后一声条件反射的倒抽气声……

她的眼珠子在那个躲在床后,明显衣衫不整的小妾身上打了个圈。然后在凌乱不堪的被子上审视了一番,不可避免地联想了一下昨夜的激烈程度。最后一咽口水,将视线慢慢往上瞟啊瞟……猛地伸手捂住了嘴巴……呜……妈妈咪啊……为什么一大早就要考验她所剩无几的定力……九爷,衣服穿好再发脾气啦……

他这样一大早就露个看起来就好让人流口水的胸部,睁着半带挑逗半是迷蒙的眼睛,扬着一抹欲求不满的声线来诱惑未成年少女是很让人鄙视的行为耶……华丽丽,这种地方你也敢飞进来……不怕长针眼啊,呜……为什么一回九爷府,她的身边就尽是发生一些让人长针眼的事呢……

“爷!怎么这个蠢丫头又回来了?不是说打发给四爷家去了吗?”

春耀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不爽表情的小妾,呃……其实她可以理解她如此愤怒的心理啦,换作是她,肯定早跳到那个打扰她和八爷洞房花烛夜的人的脑袋上乱咬了,还算涵养比她好……不过,被子拉一拉啊……她不想看到不该看到的地方……呜……

他看了她一眼,人是跪在地上,却一点也不安分地动着眼珠子,再加上那每瞟他一次就脸红一分的腮,眼神更是时不时地在他胸口狂吃豆腐。挑了挑眉头,他拉起一抹坏笑弯下身去,满意地看着她一副“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了”的白痴表情,只是闷哼一声……

“死丫头……”一个喑哑的声音刺进她已经红透的耳根子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状……

呜……不要用那种BL广播剧里的小攻声音跟她讲话啦,会出人命的……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给爷带着母鸡滚出去!”带着暧昧因子的声线继续飞进她的耳朵里,好一阵子她都没反应过来话语的内容是什么,只记得那个余音绕脑的阴沉声线,混合着一股特意压下来的沙哑盘旋在她耳边……

“爷叫你滚出去呢!没听到吗?”一阵尖细的声音戳破了她的梦幻泡泡,她猛地回过神来,脑袋一晃,硬是让自己的耳朵在旁边那位“魅惑”因子十足的大人的嘴唇上轻刷了一下……

两人皆是一愣,接着,他皱着眉头立起身,她则捂着耳朵用膝盖爬到了站在一边扇动翅膀的华丽丽身边……左手猛地一把抱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母鸡,右手捂着耳朵,“呜啦”一声跑了出去。

都是你啦,死华丽丽,要是她因为红杏出墙被拖出去游街,她一定把它先炖成一锅鸡汤送去给八爷补身子。八……八爷,刚刚的不算,绝对不算……她是清白的,清白的……

“爷!那丫头干吗莫名其妙哭着跑出去啊?”

他捂着嘴角站在一边,眉头越皱越深……

“爷!您没穿衣服就在冷风里站那么久,莫不是着凉了!”

他愣了愣,看向坐在一边的小妾,眼神里满是不解……

“快进被窝暖暖,脸都烧红了!”

“……”他愤愤地一擦唇角,低咒了一声,“死丫头!”

被九爷拖回家的夏春耀,吃着包子,带着华丽丽散步,还没有接到新的上岗任务。于是,也享受了一把上流社会的年假,顺便鄙视了一下自己自作多情的行为,再为自己才一个晚上就夭折的桃花运悲叹了一把。她都想好了一百零八种方法,如何在拒绝清朝皇阿哥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顺便准备尝试当一把红颜祸水的感觉……

哪儿知道人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回府就抱着小妾,HIGH到大早上还在演限制级……还让她捉“奸”在床……就好像在特意告诉她,不要误会哦,他堂堂大清朝皇九阿哥,是不会对一帖春药有兴趣的!

呜……小失望一下,在八爷飘逸的召唤下,她难得有定力拒绝帅哥耶,这么不给面子,好歹也配合一下嘛……

失望归失望,失望完毕后,她还得为自己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恋爱环境找寻新的途径。也不知道那个兼职红娘死小孩弘晖,有没有好好帮他同八爷为昨天晚上突发状况请假。一看时辰差不多,便迫不及待地奔出了九爷府,呜……还是住在四爷家好,省去她不少卡路里。虽然大冬天不免被四爷冻得有点僵。现在就决定,等夏天一到,她就请求调职……

呃……不知道要不要写一份调职申请,理由写什么呢?为了免费空调,和恋爱方便?这个理由,应该不会被驳回吧?

靠着血肉之躯,迎着冷风,踩着雪地,爬过了几条街,带着一股红军长征的决心,她站在了八爷和四爷家后门的小巷子里。从口里呼了一口气,暖了暖手,却突然发现今天的小后巷异常安静。

万籁寂静时,可这也还没到月黑风高夜,不会突然跳出什么劫财劫色的吧?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将身子贴在墙壁上。呃……不要问她干吗突然改走壁虎路线,总觉得这样安全点……挪啊挪……挪啊挪……却还不见某个一有动静就唯恐天下不乱的死小孩,跳出来乱叫“嫖姐姐”……也不见她的佳人,跨着步子,带着调侃的微笑飘逸出现。

莫非是什么京城灭门惨案发生了?还是什么不长眼睛的采花大盗看上了她夏春耀的人,就趁她不在的时候,把八爷给……

不是吧,她不是穿越过来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不要搞出人命啊!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子,却还是贴在墙壁上挪啊挪。呃……气氛诡异,她不得不选择诡异的靠近方式来应景……

直到她的背贴上了八爷家的重木门,她才猛地转过身来,将身子趴在木门上,想从门缝里窥视什么。哪儿知道,那门只是虚掩着,根本没有插上,她一个猛推,没站稳脚跟,就被脚前的门槛一带,两手一伸……

“哐呲……”整个人插在雪里,啃了一大口雪……

“呸呸呸!”她从埋过她头顶的雪堆里抬起了脑袋,使劲地吐掉嘴里的雪,却在抬头之时,眼光猛地一闪,满足地咽下了一口唾沫,顺便咽了一肚子的雪……

一杯清茶散着热气,被搁在石桌上,落在茶盖上的小冰晶,变成娇莹的水珠被一只玉手轻轻擦去。拇指配着熟悉的玉色扳指儿挑逗似的在杯盖上摩挲了一番,却又瞬间收了回去,翻了一页拿在另一只手里的书本后,又继续宠幸那杯茶盖……

书本因为突然插进来的噪声,微微斜了些许,一张让她将雪吞进肚里也甘之若饴的脸落进她的视线里。她愣愣地看着他坐在石椅上看书的样子,白裘披在身上,长辫上落下了几缕雪花,银白色的褂子,黑绒线缠边的帽,靴子上落下了一片湿漉……

呜……八爷,他这样坐在这里好不安全的,还好冲进来的是她,要是一个采花大盗之类的东西,那八爷岂不是要被辣手摧花、香消玉殒了?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状况发生!关门!锁住!

她想也不想,一把爬起来,插上门闩,哼哼一笑,拍了拍手。这等春色,自然是要关上来,自己慢慢欣赏啦,嘿嘿。顺便把那个小电灯泡也关在门外,啊哈哈哈,其实回九爷府也还是有好处的嘛,至少那个死小子不知道她神出鬼没的具体时间啦!

他的书,因为门被锁上的声音,又斜了一点。瞥了一眼她贼贼地转过身仿佛偷了腥似的表情,他只是淡淡一笑:“把门关着做什么?”

“呃?”她因为他突然拉起的音调,惊了一下……呜,早上被魅惑的后遗症一下全好了,还是八爷那带着一点轻逸,扬起的音调比较挠人心哇……

“不过,也好……”他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书,将身子转向了她,唇角开始上扬,眼神砸在她的身上……

“……”呃……不过,也好……是什么意思?呜……他们都已经交换过口水了,可为什么从他嘴里飘出来的话,她能听懂的还是不过两只手指头哇……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听不懂,她可以用看的,不能枉费了她练了那么久的眉目传情不是!嗯嗯!

一抬头,却碰上一双幽黑的瞳孔,伴随着从他手边的茶杯冒出的袅袅白烟,现出几缕朦胧几丝氤氲。她努力地擦了擦眼睛,想从他的瞳孔里读出什么,却发现……读是读出来了,却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也好,你死定了!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啊?什么东西?谁死定啦?左看右看,旁边好像都没有人的样子,难道,他眼睛里说的是……她?无辜的夏春耀?

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眼神里满是无辜……虽然,她刚刚看见那副香茶美人读书图的时候,呃……不可否认是有那么一点点龌龊……好吧……她承认,是很龌龊的想法……不过就是想把他当场推倒在地上,然后……呃……想想而已,犯不着说她死定了吧?

他也不说话,继续看着她笑,只是这笑别有深意得厉害……

你叫弘晖送了什么给我?嗯?

呃?她眨了眨眼,随着他的眼神朝一边桌上搁着的一片点心中间望去……蓦然,视线撞上一抹艳红,刺得她差点没昏过去……

咻……

死小孩,我恨你!呜呜……八爷,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你看我的眼神,我像是会撒谎的孩子吗?看到没?

没工夫看,我现在在生气!

他的视线扯向一边,没再理她……

你哪儿有生气,你明明笑得很欢……

她抬了抬眉头,鼓了鼓腮帮子,不仅笑得很欢,还很有倾国倾城的架势呢……

依你的意思,我不要笑?

他扬了扬眉头,眼神满是警告地看着她……

呃……不是不是,你笑,你笑,你千万不能不笑,那太恐怖了,嘿嘿嘿嘿……

她急忙摇手,龇牙咧嘴地抓了抓脑袋,缩着脖子,站到一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弘晖不在这里,他们还是得用这样小贼的暗号方式沟通……

他不再说话,视线在弘晖拿来的东西身上停留了一阵,径自拿出自己的书,接着往下读。不去理会那个站在一边,一脸憋屈的人,手指继续宠幸他的茶杯……

呜……她也想被宠幸啦……在她面前摆出一副魅惑力十足的样子,又不甩她,八爷还真是会折腾人……TNND……

她站在桌边,使劲地咽着口水看着他的黑沉沉的眸子由上而下地扫着书上的字……莫非是什么黄色小说,至于看得那么投入吗……

他也不言语,继续看他的书,只是听着一声咽唾沫的声音,觉得有些聒噪,将手边的点心往她那儿推了推……

她的视线却在他的玉手上,贪恋了几分钟,这才去寻求物质满足,捻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糕点往嘴里塞。想拉回他的注意力,使劲嚼得“嗒嗒”响,哪知这位心无旁骛的大人,更加配合她,将书翻得“嘶嘶”响,还不时,又皱眉头又轻笑地证明,这本书的确魅力比眼前的她大得多……

看了一眼死小孩送来的东西,她愤愤地咬了咬唇角,NND,死小孩,给她背后放冷箭,回去就把他前两天还尿床的事迹宣扬一下。啊哈哈,和她斗!啊呸!

唉,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乎,她也想开了,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对面的佳人流口水,物质和精神双重满足,其实也蛮惬意的啦……

直到一本书在他的翻动下见了底,一盘点心在她的不客气下也见了底,他才挑起眉看向她——她含着口里的梅子,看着死小孩送来的东西,愤愤地咂着嘴……

“好吃吗?”一声轻逸的声音扬起来,她对他使劲点头……终于宠幸完书了,该轮到她咯,万岁!

她吮了吮唇,梅子碰着她的牙齿,发出几声碰撞声,皱了皱眉头:“嗯……”

“不好吃?”

“还好……不过,有点酸。”她非常中肯地告诉他,她的感觉……

“哦?”他扬了扬眉头,拉起一丝坏笑,“酸?”

“嗯!”

“有多酸?”

“呃?”她想了想,正不知道怎么答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往下扯了扯,让她的身子不得不为他低下来……

“我尝尝!”

说罢,便也不客气了,扣着她的后脑勺,咬住她刚刚吮过的唇瓣。她微张的口没有去拦他的舌尖的侵入,一股酸意从他的舌尖蔓延进他的喉头,他皱着眉头,将她的脑袋再往下扣了些……似乎对这丝酸意的蔓延带着些享受……

她弯着身子,头完全低向了他,却瞥了一眼搁在桌边的罪魁祸首。死弘晖,谁让他添油加醋地给八爷送“红杏”的,她鄙视他一万年啦!

她正在为那株刺眼的红杏懊恼不已,却愕然发现唇间灵动的温热从她的口里撤了出去。呃,就完了哦,她还没反应过来啦,呜……死弘晖,人不在这里,还能发射电灯泡辐射打扰她谈恋爱!

她正郁闷地想回味嘴里的味道,却发现好像少了什么,唔,梅子不见了……

他含着从她口里卷走的梅子,向她炫耀似的挑了挑眉头,却又随即皱了皱眉头,看向她:“果然很酸。”

“呃……八爷要是不喜欢的话……就把它还给我,好不?”她咬了咬唇,有点心虚地瞥了他一眼……

“想要,就自己来。”他只是笑,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动弹的意思。

这可是他批准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八爷……她来了……嘿嘿……酸归酸,这样的吃法,还是蛮甜的啦……

话说回来,八爷不喜欢吃酸的哦?嗯……记下来了……下次做东西给他吃的时候,千万不能放醋,阿门……

正当八爷府的后院真冒出一股酸不溜丢的味道,而一墙之隔的四爷府却冒出一阵谈话声。

“四爷,今天少主子很乖,没有乱跑,在写字呢……”教书先生欣慰地说道。

“哦?这倒是难得了,他写了些什么?”四阿哥挑了挑眉头,有点不以为然……

“呃……少主子刚刚才塞进我手里,我也没瞧见……”

“我来瞧瞧……”四阿哥将教书先生手里的纸给拿了过来……看了一眼,半天没动静。

“四爷?”

“他人呢?”

“呃……”

“叫他给我跪到吃饭的时候再起来……”

“啊?”

“还有……你到账房支些银子,可以离去了……”

“啊?”

说完,四阿哥也不待教书先生反应,便往书房里走,再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几个工整的字跃然纸上,只是这内容……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弘晖,你出来!”

康熙四十三年的大年过完了,一切又进入了正轨,而康熙的第十四皇子的婚事也被正式拉上了议程。夏春耀带着华丽丽,看着走进走出的人搬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贺礼,再次确定了九爷的非常有前途的小金库,和十四这个死小孩结个婚就如此铺张浪费的恶劣本性,再次将对地主阶级的鄙视强调了一次……

就在全府上下忙得热火朝天,就连春桃都被外调出府的积极氛围下,她这个被十四用银子买回来的人,却还是没有接到任何上岗任务。于是,每天除了抱着母鸡看太阳、赏月亮,就被泰管家抓去当端茶倒水的丫鬟。用他的话说就是,估摸着以后也用不着了,让她把所有的余热都给发散了,翻译过来就是趁她滚到十四爷府之前,做最后一次残酷的阶级压迫……

不过,这话也对,她本来就是十四那个死小孩塞进九爷家的临时工,挂的就是临时上岗的牌照,等十四把房子造好了,她就刚好华丽搬家,免得总在这里忍受她屁股抽痛的心理阴影。话说回来……十四的家离八爷家远吗?希望不要太远才好……

她端着泰管家吩咐送到书房里去的茶,一边想着,一边跨过了门槛。抬头却看见某个明儿个就要大婚的正主,完全没有坐相地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右脚没个正经地架在椅子上,膝盖上架着一本书,两手拿着个橘子剥着皮,却因为手肘得顶着书本,不好使力……

应是许久没见着了,又因为上次他在雪地里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也不知道他的婚前忧郁症是好了还是在恶化,她只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九爷的书房。扫了一眼,似乎只有他一人待在里头,也对啦,九爷一直走的是神出鬼没路线,一般不到晚上奔进小妾房间,大白天基本上找他不怎么容易……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是搁下茶碗闪人比较好……还是等十四婚礼完毕后,再打照面比较安全,也比较理智……人家都说结了婚的男生,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转了转手里还没剥好皮的橘子,十四皱了皱眉头,耳边刚好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没去看来人是谁,只是猛地将手里的橘子精准地抛了出去,傲慢的声音随即响起来:“给爷把皮剥了再滚!”

“……”听听听听,就一句话就可以看出,这人的婚前忧郁症还在继续恶化中,这也就算了,他扔橘子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准啊,竟然直接砸在她胸口上!死流氓,性骚扰!她口里咒骂了两句,揉了一下自己被橘子砸痛的胸口,伸手开始剥着橘子的皮……

她向随性地坐在那里的他看了一眼,而他的视线还是砸在膝盖上的书本上,眉头紧紧地皱着,还不时发出几声不屑的嗤笑声。她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她从认识这死孩子开始,就没看他捧着书在她面前出现过,怎么这明儿个都要结婚了,今天倒扮起好学生来了?

将手里的橘子剥了皮,正考虑着是不是也用扔的,对他也骚扰一下,但是考虑人家明天还要洞房花烛,于是,她很大度地决定不和他计较,将剥好的橘子走过去,递到他的面前……

他还是没抬头,竖了竖眉头:“搁在边上,滚出去吧。”

“……”TNND……她的视线在他身上窜了两下,最后停在他膝盖上的那本书上……猛地瞪大了眼睛,竟然也忘记了要走人,就这么杵在原地,跟着他的手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左手咬在嘴里,还不时小声地发出“这样也可以哦”的感叹。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看到一幕好刺激的画面,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手里的力道,一瞬间,手里的橘子彻底变了形,“吱”的一声,一股橘汁就这样飙射了出来,直接飞在对面十四的黑青色褂子上……

感到一阵凉意的他猛地抬起头,却见一张红透了的脸飞进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也倒抽了一口气,猛咽了一口口水,一把将膝盖上的书抽了下来,使劲往身后塞,一个立身站了起来,大声地嚷起来:“你怎么杵在这儿!爷又没叫你进来!”

可恶,他已经感觉他的脸在烧了,死丫头,她就不能挑个适当的时间出现在他面前吗?

“……”她没搭话,视线开始往他身后藏去的书瞟,刚刚那幕还没研究完啦,不要那么快就收起来嘛,原来九爷的书房里还有这等好宝贝,咽口水,看来以后可以……嘿嘿嘿嘿……

他看着她的视线随着他身后的书向他身后瞟去,一瞬间脸上的绯红,被眼前这个小不要脸的行为给彻底褪下了。挑起了眉头,伸脚在她膝盖上轻踢了一下:“喂!你十四爷在同你讲话!你聋了!”

“你从哪个书柜上拿的?”她仰起她的脑袋,竟然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询问。

“就是那边那……”他竟然下意识地去回答她红着脸问出来的问题,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声,将后半句话给吞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死丫头,“你研究这玩意干什么!”

“为将来做准备嘛!”她也没含糊,张着手就往他身后挠,“你看不看,你不看我看,拿来拿来!”

“……”他刚刚干什么见鬼地要害羞,他刚刚干什么见鬼地觉得不好意思,他刚刚干什么见鬼地觉得被这丫头逮到自己在研究春宫图是一件好心虚的事情……他……他堂堂大清朝皇十四阿哥,大婚前研究一下春宫图,是一件如此合乎情理,如此天经地义的事,他干什么要在这个丫头面前觉得有损形象……

而这个该死的、浑蛋的、该千刀万剐的死丫头,竟然还敢跟他流着口水,问他要春宫图看,说是为了将来准备……可恶……要准备是吧!他就让她彻底准备好!

“你在干吗?”正当某人正要翻开刚从他腰带里抽出来的东东,却看见十四转过身去,开始将自己衣服的盘扣一个个解开。

“自己看不就知道了!”他也不说话,继续往下解着扣子。

“你……你脱衣服干吗……”她看了一眼书上一丝不挂的人,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她只是想看看,然后方便晚上做春梦而已……很单纯,很渺小,很值得称赞的愿望,不是吗……

他将外褂解了开来,任它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很痞很痞地向她张了张手:“陪你研究春宫图。”

“呃……呃……”她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想起某个遥远的傍晚时分,自己好像就是在这个书房里,见识到了一个香艳刺激版。这个书房风水果然不好……淫风四起啊……不愧是九爷的书房……不过她前两天才红杏出墙过,已经接受深刻教训在反省了,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还愣着干吗,难道还要十四爷我帮你脱衣服?”他收了收脸上的笑,竟是提着步子朝她靠过来……

她猛地捂住自己刚刚被他骚扰的胸口:“你不是吧?来真的?”玩笑归玩笑,不要过头了啊……

“谁同你开玩笑!”他皱了皱眉头,径自伸手去抓她捂着胸口的手腕子,咬了咬下唇,“或者,你想找别人同你研究不成?”

“那是,我要研究了好去……”偷袭八爷……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额头却撞上一堵肉墙,还蛮结实地撞了上去,撞得她有点头晕眼花……

他看着被自己拉进怀里的人,脑袋在他的胸口不住地摇晃。使劲地将她的脑袋塞进他胸口,几乎带着不再给她空气的决绝,喉头翻动了一下,愤愤地从牙间咬着字眼:“你是我十四爷的奴才,别跟错了主子!”

“唔唔!”她被他搂得吸不到氧气,两只手在他的胸口使劲地推,他却一点也不往后退,反而收紧了手里的力道。他得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奴才,只是一个奴才,充其量只是一个他觉得还不无聊的奴才,就算他在这里要了她,什么也不给她,也就那么回事,她连被收房的资格都可以说是没有的。

她什么也不是,没身份、没地位、没权没势、没长相、没身材、没涵养、没度量、没文化、没……没心眼……没有那些一板一眼,没规矩,没……没把心放在他身上……

要出人命了,这哪里是研究春宫图,简直就是在搞谋杀。难道,他想搞先杀后奸这样变态的事情?这什么毛病,她得自救!张大了怎么也吸不到氧气的嘴巴,她一口在他的胸口咬下去,放手!死十四!

他吃痛了一下,却只是把她往怀里按,像是非要她承认什么似的,让她屈服下来。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出窍了,白眼也快翻上天了,他才轻轻地将她从怀里扯了出来。没去在意她在自己胸口上流的口水,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大口呼吸的样子,想要从她的脸上研究出什么……

她还没缓过神来,他却猛地将她的耳朵捂了起来,让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捂着她的耳朵,在她的面前轻咳了一声,像是确定她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这才张唇,用有点嘶哑的声音开始说话:“死丫头,爷才不会在意你这样的丫头呢,爷好歹也是当朝皇子,哪儿能被你这样的丫头把魂拿走了,尤其是你这样还不把爷放在眼里的臭丫头!要是让你知道爷在意你这样的臭丫头,还不把你美死?爷还不被人笑死?你这个臭丫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在爷面前唧唧歪歪说别人的好处!”

她皱着眉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东西。想把他的手给拿下来,却发现,他的手纹丝不动地附在她的耳朵上:“爷明明比你忙得厉害,你却有本事让爷找不到你人,算你行。爷使性子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想办法来找爷吗?跑别人家的门槛倒是勤快得不得了……八哥才不会同我这般无聊,陪着你这死丫头混日子呢!听不到我的话吧?嗯?就是不让你听见,敢让爷瞎着急,爷怎能让你一个人逍遥自在,这回也该轮到你干着急了!”

“你在噼里啪啦说什么啊?”她的耳朵因为被他捂住,发出的声音也格外大,对比他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让他挑起眉头轻笑了起来……

“丫头,爷不要你这奴才了……”他的手指掠过她耳边的发丝,然后将手从她的耳边松了开来,继续轻笑着,“你就继续待在九哥这里吧。”

她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最后一句“你就继续待在九哥这里吧”……然后她还在想着如何回魂,就被他一脚踹出了书房。她看着书房的门迅速地关上了,拿着手里的春宫图,一时间不知道该走开,还是继续杵在这里……

第二天,她一边研究春宫图,一边拉着华丽丽散步。九爷和九福晋一早就坐着轿子奔去十四的新府参加死十四的大婚了,她皱了皱眉头,突然间,她不用在意十四的新家离八爷远不远了,因为那个家伙已经把她扫地出门了……嗯……但是,她好像不太高兴得起来……

“请问,可是夏姑娘?”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突然走到她面前,向她询问着。

“啊?夏姑娘?”她指了指她自己,似乎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称呼。来清朝这么久,从来都是被叫死丫头、臭丫头、小贱蹄子,或者就是连名带姓的一叫,一下这么正经的称呼,搞得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脑袋,“嘿嘿……嘿嘿……我是姓夏啦……呃……你想怎样?”

“那主子说得就没错,要是碰上一个牵着母鸡散步的夏姑娘,要奴才把这东西给您……”小厮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方白帕子。

“……”白白白……白帕子……什么东西,这种东西只能让她联想到三尺白绫,干吗,要她上吊谢罪吗……她又没有红杏出墙……也没找人研究春宫图,她是坚定的孩子来着……

小厮将白帕子塞进她手里,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不算干净的白帕子,上面还沾着黄土点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把这什么屁东西交给她:“你家主子谁啊?”

“我家主子,不就是今天的新郎倌,十四爷吗?”

“……”

“那是我家爷擦手用的帕子。”

“……”

“也不知爷从哪儿弄了一手的土,用这帕子擦过后,就不准下人洗,一直这么带着……”

“……”

“呃……奴才话多了,先行告退。”

“……”她拿着手里的帕子,开始想弄清楚,昨儿个他到底捂着自己的耳朵说了什么屁话……死十四,什么毛病,说话还特意捂着别人的耳朵,这么喜欢对牛弹琴,也别找她来当这头牛嘛!诅咒他洞房花烛不举!哼!

话说,才过完大年的紫禁城,因为皇十四阿哥的婚事,又染上了一片喜气的红,准备宴席、新房、规矩上的麻烦事,每个人都忙碌得不可开交。环顾了周围忙碌的情景,却哪儿也不见今儿个的正主,九阿哥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与他一同进宫的八阿哥……

后者也不急,只是指了指外头,示意分头找找。九阿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提着步子跨出了前庭。八阿哥在前庭顿了顿,招来一个下人,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如有人问起十四爷,就说同八爷我在一起,知道吗?”

“奴才知道。”

他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了开来,这才提着步子走出前庭,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往十四宫里的湖边走去。轻笑着发现他果然又赖在湖边的假山石上看月亮,正想调侃一声,叫他下次躲人也换个他八哥不知道的地方,却见站在假山石下的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一块十四从假山石上随性地丢下的白帕……

“去帮爷把差事给办了。”十四不改傲慢的声音,从高处抛了下来,而他则站在一边摩挲着自己手里的玉扳指儿……

“奴才遵命。”小太监跪在地上,将手里帕子小心叠好,塞进袖口,“爷还有话要奴才带吗?”

“带什么,就是带了,爷也不指望她能听懂,下去办差吧!”他不耐烦的声音,继续从高处掉下来。

“喳!”小太监从地上起身,刚走了两步,却看见一直站在一边没出声的八阿哥,又跪了下去,“奴才给八爷请安,八爷吉祥。”

他没应话,只是淡扫了一眼小太监的袖口,白帕的一角挂在外头,沾着黄土点点……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转头向上看了一眼还躺在那里的十四,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不就成个亲嘛,哼!”一声不屑的声音从假山石上丢下来,“是吧,八哥!”省去了招呼,略却了寒暄的声音,只是径自自上而下地丢下来……

“……”他背靠着假山,脸上的笑并没有因为没有人看见而褪下,头也没抬向那把声音,倒是继续把玩自己手里的玉扳指儿。

“爷将来还要三妻四妾,子孙满堂呢!”说完,从假山石上翻身跳了下来,站定在悠闲地靠在假山石上的八阿哥面前,“走,娶媳妇儿去!”

八阿哥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头,笑意继续扩大了些,只是随着他往前庭走。十四走得飞快,他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听见一片喧闹声,十四的靴子才在地上顿了顿,将头微微偏向身后的八阿哥:“八哥,你说,要是老十四我偷跑了该怎么办?”

他看着十四一脸调笑的脸孔,只是悠闲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你会吗?”

十四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正要张口说什么,却听见后面飘来的一阵声音:“你不会……在这紫禁城里长大的人,都不会。”

十四猛地怔了怔,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正要回头去看身后的八阿哥,却见他轻甩了一下袖子,已然走到自己的前面,回过头来,轻笑地看向他:“走吧,各宫的主子也该是到了,别失了礼数。”

“……”十四使劲地皱了皱眉头,却随即又舒展了开来,嗤笑了自己一声,跨着大步子跟上了不远的八阿哥……

8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5 PM《穿越文合集》第八章 十四的白帕子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九章 八八生日快乐

“夏春耀!”泰管家的怒吼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在九爷府的上空飘荡,完全顾不了某人的名字根本搬不上台面,而且严重影响九爷府的名声……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从十四爷大婚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可是也不见十四爷来领了这丫头回府,他都已经照着九爷的吩咐,鞭炮都买好了,只等着送走了这个死丫头,就放它个三天三夜。好几次提醒九爷,该清除这外来人口了,可九爷竟是什么都不说,只叫他把鞭炮收了,该搁哪儿搁哪儿去,于是乎,这个死丫头的去留便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啊?”她从厨房里爬了出来,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着面前的泰管家,使劲地想用眼神跟他沟通,可是泰管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一巴掌拍她的脑门心上。

“啊什么啊,夫人的安胎药快给端过去!”泰管家竖了竖眉头,十四爷一句交代也没有就把这奴才给搁这儿了,九爷对这丫头也还没个主意。以前多少还看着是别人家的奴才,不好使唤,可如今估摸着十四爷也不会要这奴才了,那也不能让她闲待着,既没个固定的去处,就哪有需要就支援哪儿吧……

“哦!”她摸了摸鼻上的黑,将火炉上的汤药罐子用纱布滤过了药渣,倒进了碗里……

“一天到晚做事也不上心,难怪做主子的都不要你这奴才了!”

“……”

“看什么看,十四爷这府都建了,也不把你这奴才给带走,不就摆明了不要你这奴才了吗。天天也不知道想什么东西,就想着往外头跑!”

“……”

“药好了,叫丫鬟给送过去,我也不指望你,别在夫人那儿惹了祸,伤到未来少主子,有你好果子吃!”

“……”

大家看到了吧,她现在是不是很有“灰姑娘”的前途?只不过充当虐待她的角色的不是后母和姐姐,而是管家和大肚婆。呜……想到就好凄惨,八爷,赶快骑着白马来救她出魔窟啦……

自从十四抛弃她以后,她就天天受到所有下人的鄙视,还有泰管家不时的巴掌,抽在她脑袋瓜子上。这时候她才觉得,十四的扇子拍在脑袋上,其实也不是一件那么让人讨厌的事。不过那个死小孩现在正在蜜月中,估计正拿着春宫图,天天HIGH到极点,将她这个用和番薯一样价格买来的人忘到西伯利亚去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没想到这年头还有比她见色忘义的道行更高的人,不得不叹服一下……

说到色,她再愤愤地瞪了一下泰管家。自从十四结婚以来,他就让她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从一大早忙到晚上滚被窝,累得她连做春梦的时间都没有,一点也没有在饭庄里帮忙来得可以假公济私。呜呜……她好久没有见到八爷了……

泰管家啰唆了一堆,终于心满意足地滚开了,而她也眼珠子一转,充分发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原则和概念,一溜烟也飞出了厨房。鬼鬼祟祟地来到墙根边,利落地爬上了围墙,翻身,跳下来,完美落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却看见某个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小鬼打着阿嚏看着她……

“嫖姐姐,你好慢啊!竟然让我等那么久!”弘晖双手环胸看向她,“不过,这翻墙的技术倒是练得不错了嘛,不会和第一次一样,摔得趴在地上几刻钟都动弹不了了,哼哼!”

“往事不堪回首岁月中!”她一边揉了揉因为跳下来还有点痛的脚,一边看向了一边的小鬼。人的第一次总是会有那么点蹩脚的,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地下。所以就算是大清皇阿哥,结婚前也得研究春宫图不是,呃……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回正题。“喂,你没让你府里的人发现吧?”

“哼,你以为我是谁?岂能同你一般德行,“弘晖向她丢去一个白眼,“不过,我看你难得逃出来,真的不去嫖我八叔?”

“不嫖!”她恶狠狠地从牙缝里飞出两个字,配合着额头上滑下的汗珠子,充分显示身为一帖春药要说“不嫖”两个字有多么艰难……

“哦?变心了?”弘晖捂着嘴巴偷笑了一下,扬了扬眉头,考虑要不要再给八叔送一束红杏。但是转念一想,要再送一次,估计阿玛这次就会直接把他倒吊在房梁上,把非礼勿视念上一千遍……

“你懂什么!”她拍了一下那颗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点子的脑袋,“哼哼,我这叫欲擒故纵,等我消失个几天,然后突然华丽出现,这个效果绝对是……嘿嘿嘿嘿……”

“……”小鬼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怜的八叔,估计正在为最近的清静开心得跳脚,也不用半夜担心清白问题,每天好眠到天亮……

“走了!”她一把拽起小鬼,将他拖离九爷府的后墙。

“你又要去研究那个什么……生……生……”

“生日蛋糕!”

“对对对,那生日蛋糕,你说过很好吃的哦!”某个一听到吃就开始流口水的小鬼,立马一改先前的不合作态度,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我说,弘晖……”

“怎么啦?”

“你捅过蜜蜂窝吗?”蜂蜜蜂蜜,她要蜂蜜……

“……”

“喂,死小鬼,不准跑,你说过为了吃什么都愿意做的!”

“……”本来还以为可以捞到点什么好东西,才把八叔的生辰透露给她,现在他越来越怀疑,做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了……

“八爷,奴才给八爷请安了。”泰管家眯着眼,却还是拭了拭满头的汗,看着面带笑容跨过门槛走入的八阿哥,心里直叫苦……这十四爷大婚以后大半个月都没再来过九爷府了,可如今,却是换了人来报到了?

“起吧。”他手也没扬,撩了撩刚下朝的朝服下摆,径自往里走……

“八……八爷,我家主子还没回呢,您看这……”

“我知晓九弟还没回府。”脚步没做停留……

“呃?”泰管家愣了愣,不明白这位阿哥爷又是怎么了,“那……那……您这是……”

“我来散步。”他回头丢给泰管家一个好大的微笑。

“啊?散……散步?”这什么毛病?跑到人家府里头来散步,呜……八爷,别再玩他了……

“没办法,八爷我想看的风景被锁在九弟这儿了。”他回头看着张着嘴的泰管家,露出一张笑得无辜又无奈的脸,还耸了耸肩,脚步却不作任何停留地往里走。

“呃……呃……不知八爷想看的是……”泰管家张眼顺着八阿哥的视线走,却没瞧见什么特别的风景。虽然他家主子也着实喜欢砸钱在这些鱼鸟院林上,可这些年,八爷该瞧的该看的应该也都看过了吧……他都已经审美疲劳了,八爷还能挖掘出什么新东西来不成?

“满院春色。”他的步子不带停留,也不介意身后跟着的人,走了几步,忽然顿住……

看着眼前的主子停了下来,泰管家也只好顿住了脚步。抓了抓脑袋,二月的天,虽是这雪已经开始有些化去了,但离春色,还早吧……而且八爷逛得怎么都是下人走来走去的地方,没瞧见什么好景致啊……呜,八爷果然又在耍他……

“八……八爷……”看着前面的人有点不爽地挑了挑眉头,他恶寒地在后面把脖子缩了缩,“您要看的东西……”

“跑了。”他摇了摇头,淡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抖在一边的泰管家。

“呃?”

“看来,这春色着实是关不住的。”他转身,朝服被一阵凉风带起了下摆,径自向门口走去……

而站在一边的泰管家只得往下咽了一口唾沫……呃……这位阿哥爷不去修仙实在是太可惜了。明明一身仙骨仙风,还有口吐天书的能力,怎么就投成个阿哥了呢……刚刚那飘逸的一转身,差点没把他的魂给飘散了。他终于能体会到那些个小丫头为什么看见九爷只是脸红,而看到八爷都要集体晕倒了……唔……这个级别实在是太望尘莫及了……

话说,九阿哥的府门没有锁住满院春色,红杏翻了个墙,靠着自己的后门关系,屁颠颠地溜进了四爷家的厨房。终究是熟门熟路,再加上有个作威作福的小地主阶级,管事的只好点头哈腰地苦笑了一声。

怎么又来了?这几天他家的小祖宗带着九爷家的死丫头天天滚进他家的厨房大闹天宫,这样下去,他们一向规矩严明的四爷府不是要乱套了?一边想着,眼神一边往门外瞟,现在就让他们狼狈为奸嚣张至极吧,等四爷回来,一个两个全部挂房梁上,当腊肉晒!虽然他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还是让他额头上不时冒冷汗珠子……

“错了,打蛋哪儿是这样的啊!你拿筷子的姿势暴丑!”不愧是地主阶级的死小孩,连个蛋都不会打,生活不能自立,夏春耀在心里又附赠了一记鄙视!

“我阿玛只教我拿毛笔来着,没教我拿筷子,哼!”死小孩不知悔改地冷哼一声。

“那你下次叫他用毛笔吃饭给你看!光会写字有个屁用啊!”雍正大人拿毛笔吃饭,场面应该蛮壮观的……

“你那么厉害,你去叫啊!”一挑眉头,死小孩毫不怜惜地再次戳破她这个纸老虎。

“我随便说说嘛……呃……”纸老虎立马恢复原形,“那个,你别碰我的面粉啦!不准偷吃蜂蜜!那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我也有被蛰到啊!屁股上还有几个包呢,昨儿个洗澡的时候,色诱了伺候丫头好久,才让她不同我阿玛说。哎,说好了啊,做好了生什么蛋糕,可得让我多吃两口!”

“你说为什么那些蜜蜂就只蛰你屁股,却老是蛰我的脸呢?”简直是TNND的种族歧视,莫非清朝的蜜蜂也这么有阶级意识,太让人鄙视了!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它们觉得我的屁股和你的脸差不多呗……喂,你拿着菜刀靠过来干什么!”

“……”她只是突然想体会一下谋杀皇亲国戚的刺激后果,而且好久没去午门逛逛了,有点想念……

“嫖姐姐,好像有股煳味耶……”弘晖努了努鼻子,手指了指锅子。

“哇!都是你,叫你不要勾引我分心的,我的蛋糕,我的蛋糕……呜……煳了……”

“又煳了啊?”毫无同情心加幸灾乐祸的死小孩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那留下来给我。”

“你要这玩意干吗?”虽然蛋糕不是全煳了,这颜色也不太好看……

“拿给我阿玛吃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你要……给你阿玛……”给雍正大人吃煳掉的蛋糕……午门,她只是随便想念一下它,不是真的想和它有什么瓜葛……

“阿玛,弘晖今儿个特地去学做了一个点心孝敬阿玛,阿玛,这是弘晖的一片孝心,一定要吃完哦!”一声嗲到极致的声音扬了下来,再配合弘晖乱眨动的大眼睛,水波萦绕,波光粼粼,“只要用这个表情,今儿个又可以蒙哄过关了。如何?”

“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低头做活,雍正大人,自己自求多福吧,自己造的孽要自己摆平,不要祸及他人就好。

为了避免看到会让人长针眼的小正太撒娇图再次在她面前悲情上演,趁着四爷还没回府,她一扫手里的面粉,踢了一脚弘晖开满小红包的屁股,贼笑了一声,从门口溜了出去。

天气还是暖和不到哪里去,从春桃没出去偷情和自己口里飞出来的白气就能说明。手里提着几个装着失败作品的食盒,不能把手放进口袋,只得把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气,眼神下意识地往右边的府门口偷望。呃,虽然她的欲擒故纵才刚刚开始,但是,要是来个不期而遇,效果大概也蛮华丽的吧……

正在想得满心飞舞,却见一顶轿子正应着她的心情摇曳而来,停在了八爷府的门口。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她正考虑着是流着口水扑上去,还是躲起来偷窥两眼,却见轿子上的人弯身走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吞下提到嗓子眼的唾沫,却只是看着那一身淡灰色冬装的十四走了下来,跨过了轿梁,视线只是下意识地四下环顾了一圈,提着步子就要往八爷府里走。

她眨了眨眼,没来由的尴尬让她把视线给拉了开来,转过身就想逃跑。估计这意图表现得太明显,让那个本来就心情不是很好的人彻底不满了,一声凉凉的声音刺了过来……

“看见爷就跑,这样的奴才也真委实难得。”

她一愣神,背着身子立在那里,好半晌,抓了抓脑袋,转过身子来,嘿嘿笑地看着他……她有点窝囊,本来已经想了八百多遍的计划,等死十四一出现就勒着他的脖子,问问他到底居心何在。不要她也就算了,把她一个人丢在龙潭虎穴是什么意思?太不尊重人权了,看来有必要给这个大清皇阿哥上一课,让他了解一下先进的人权意识!

呃……本来啦,本来她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她现在这副傻笑、苦笑、呆笑的窝囊相……唉……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是任由她站在距离自己几步之远的位置抓着脑袋傻笑。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却发现那个家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也不认输,紧闭的唇不再说话,连一丝冷笑都懒得扯出来,一瞬间的安静,让她充斥出来的笑声变得有点刺耳……他却仿佛习惯似的任由那噪声钻进他的耳朵里,渗进胸口里,就像懒得冷笑一般,也懒得反抗了。

几名下人只是面面相觑地看着自家的主子不知怎么了,只是盯着一个丫鬟在那儿傻笑,没表情、没言语、没反应,就这么盯着。对那个被盯得头皮发麻的丫鬟投去了一个同情和崇拜的眼神,能被主子这样盯着,还能笑得出来,这也是难得的实力啊……

好了好了,她认输了,干什么大傍晚的不去吃饭,跑来这里练眼神对峙。她没前途地扬了扬手,很狗腿地指了指回去的路,示意他,她要落跑了:“呃……我……”

“又是要抢饭,还是忙着给人送什么东西?”她的话才只丢出两个字,根本连句子都没形成,他就彻底断了她的话,毫不避讳地告诉她,她现在没资格跟他讨价还价。应该说从头到尾,她都没这个资格……他只是再提醒她一遍。

“……”一阵抢白让她无语地看着他,乖乖地闭上了口就这么僵在原地。要比发呆,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反正她食盒里的蛋糕可以当晚饭,抢不到饭拉倒,不就是饿肚子吗?拉着个皇阿哥陪着她饿肚子,多嚣张,她还流芳百世呢!哼,还是个刚度完蜜月就恢复恶魔本性的皇阿哥……这也可以算是对抗地主阶级的斗争手段,怎样!

他看着她的嘴巴咕哝着,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皱了皱眉头,不喜欢有人用他的招数对他还治其身。视线微垂了些,悠闲地用脚尖拨了拨旁边的小石块……再次向她显示,他今天就是要让她饿肚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但是她感觉到肚子的抗议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正想举手投降,硬着头皮承受一下他不痛不痒的鄙视,却见对面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也饿得撑不住了,竟然提着脚步,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子,朝着她走过来。每踢一脚,都仿佛是不经意地靠近,直到他的黑影笼了下来,她才看出来,他只是想走到自己面前来而已……

她深望了一眼他脚下那颗无故挨踢的小子,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他背对着身后的一干奴仆,轻咳了一声,拉高的音调带着一贯的高度从上而下砸下来:“爷赏给你的东西,收着了吗?”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怔了怔,撇了撇嘴角,仰起头想看他此刻蹩脚的表情。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对上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的嘴脸。捏了捏拳头,刚刚难得酝酿出来的伤春悲秋的气氛被某人笑得毫无节制的脸正式宣告完结。

“哈哈哈,笑死爷了,你这张脸是怎么啦?被什么玩意儿蜇的?”他毫不掩饰地用手指了出去,指尖还在她的脸上点来点去。

“蜜……蜜蜂……”她忍,使劲忍……为了能安然回家吃饭,忍了又忍……

“哼,这蜜蜂倒是长了眼睛的,尽往你脸上蜇。嗯?”他一边说着,一边扳过她的脸,想研究得更细致些……

“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一边说着,一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哎哟,你干吗没事戳我脸上的包!”

“你倒是怎么招惹蜜蜂了,你是闲得慌吗?”

“你懂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这叫为爱牺牲!”她握了握拳头,却明显感到停在她脸上的指尖,轻轻一颤,紧接着,用更大的力道在她的伤口上肆虐,“你谋杀啊!痛死了!”

“别动!”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手指在她脸颊上或轻或重地揉了揉。

她只好立正,站好,挺直了腰杆,一个劲地往下咽口水。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呃……应该是非常不对劲……她是那个被抛弃的小丫头,他是那个刚娶了媳妇就忘了丫头的臭阿哥,他站在这里帮她揉伤口干什么……还……还站在八爷家的门口揉她的脸……妈妈咪啊……她就说她漏掉了一个好关键的环节。倒抽了一口气,她连看都不敢往八爷家门口看,一下挥开了自己脸上的手掌……

“我警告你哦,才刚结婚就红杏出墙不守夫道,水性杨花不太好哦。”她猛地捂上自己的脸,“你要是被拖去午门斩首,可千万不要说认识我,就这样,我闪了!”一个紧张,她也顾不得什么用词了,稀里糊涂乱说一通,抱着食盒就往回跑。呜……死十四,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八爷家门口干那么泯灭人性的事,好鄙视……看来她不应该同情他的,洗衣板这种家家户户的必要道具,还是得做一块给他老婆用……

他淡淡地看着那只被她一巴掌打开的手,看着她慌张落跑的背影扯出一丝笑意,深吸了一口气,不带犹豫地转身,踏进了八爷府。脚才跨过门槛,他的笑脸就扩大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斜视了一下站在门边的人:“八哥,可是听到下人通报,出来接十四弟的吗?”

“……”八阿哥轻轻地一笑,丢给他一个“你说呢”的不负责任的表情……

“嘿嘿,刚瞧见一个我不要的奴才,逗弄逗弄她来着。”他耸了耸肩,解释道。

“……”八阿哥没说话,只是在十四的脸上匆匆一瞥……

“八哥,你站这儿多久了?”他故意提高了嗓门,状似无知地问道。

“许是十四弟发现时,我就站着了。”他也不含糊,淡淡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回旋,直接地抛了出来。

“那可对不住,该是好一阵子了?”他假假地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却流露不出一丝惊讶,仿佛早已了然于心。

“的确是好一阵子了。”他也不转弯,直接告诉他,小伎俩还得再锻炼两年才拿得出台面……

“八哥的生辰快到了,可摆宴席?”他随着八阿哥往前走,终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想问得多此一举,“还是照着往日同你额娘一起过?”

“怎么?十四弟想帮我庆贺?”他扬唇一笑,回头瞧了他一眼……

“怕是轮不着我了。”他打了个阿嚏,抬头看了看天色,“八哥,十四弟我肚子饿了。”

“我还以为你刚才都吃饱了呢。”

“啊?我吃什么了?”

“豆腐。”

“……”

二月初十是个好大的晴天,当夏春耀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到太阳的一瞬间,就更确定了老天以貌取人的卑劣行径。不过,看在是她佳人的生日,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鄙视它了。

咬着包子,伸着懒腰,蛋糕已经研究完毕,剩下的就是把今天该做的事干完——帮人家小老婆熬熬安胎药啊。帮人家小老婆喂喂小狗啊,帮人家小老婆充当一下每个月那几天的出气筒啊。今天是好日子,随便虐待她没关系,她绝对不会碎碎念的。嘿嘿。呃,听弘晖说,八爷今天还蛮忙的,一大早就进宫去给额娘请安,还得上朝,然后又得爬回额娘那里用膳……

唔,好让人鄙视的规矩,生日这样华丽的一天,他家老爹都不给他开个后门,发个小红包,让他休息一天。看来,摊上个皇帝爹也不是多华丽的事,悲叹一把……

“阿嚏!”一个熟悉的喷嚏从八阿哥胤祀的嘴里跳了出来,他愣了愣神,却随即反应了过来,没有言语,只是低笑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喷嚏,让端坐在上堂的惠妃怔了怔:“怎么好好儿打起喷嚏来了?火盆还不够暖吗?来人,给八阿哥拿个暖手的炉来。”

“不了,只是老毛病而已。”坐于堂下的他遣退了刚要去办差的奴才,对于此等阵仗已是见怪不怪……

“这打喷嚏也算得上是老毛病?你这孩子,讲话越发拐弯抹角了。”惠妃也不勉强,只是抿唇浅笑了一声,“今日是你生辰,可有去你额娘那儿请安?”

“同惠妃娘娘请过安,再过去也不迟。”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笑。

惠妃没立刻接话,只是垂着眼,端过小太监送来的茶,揭开盖来刮了刮,良久才淡淡地扬出一句:“这礼数,可是你额娘在你小时候教的,这么些年你倒是记得越发上心,也不枉本宫疼你一场。”

“儿臣自小在惠妃娘娘的宫里长大,额娘一向教导儿臣以惠妃娘娘为先。”他的声音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平平地滑了出来。

“说到你额娘,可还是在摆弄那些花草?”没有接下他的话,他却明显感觉到惠妃满意他回答的声调。

他轻笑地点了点头,伸手去端那杯搁在左手边小桌上的茶杯。

“这样也挺好,不去多想什么,日子倒也过得快些。”她压下了手里的杯盖,伸起了带着指套的手指,“差人去唤你额娘一同过来用膳好了,这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也着实好久没碰上了,趁着你这个儿子的生辰,我们两个做娘的也碰个面。”

“一切听惠妃娘娘做主。”他站起身躬了躬,只是微微地皱起眉头……

“还站着干什么,去请良妃娘娘过来。”惠妃搁下了手里的茶碗,指了指门口,只见一个小太监立刻飞奔了出去。

“你皇阿玛前几天在我这儿,还夸过你来着。”惠妃看了看有点心不在焉,视线随着小太监飘出去的八阿哥,声音不重地拉回他的注意。

“皇阿玛谬赞了,儿臣只是做本分的事,替他分忧而已。”他一边对答如流,一边将视线硬生生地扯回手里的茶杯。一个“替”字云淡风轻地跳了出来,没人注意,也或者除了他从来就没人注意过……

“裕亲王过世前,还向你皇阿玛夸过你,有你这孩子帮我撑着门面,也不怕被人瞧扁了不是。”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直直地望去,“只是……”

“……”他也抬眼望去,脸上挂着的笑没有变,“惠妃娘娘可是要替皇阿玛传话给儿臣?”

“说是传话,不如说是你皇阿玛对你的担忧。过了今儿个,便是二十三岁了吧。”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小指上的指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老话,你该是比我明白,你皇阿玛虽不是明说,但已是明显不悦了,你也该是明白圣心的孩子不是?嗯?”

“……”他难得沉默地没有接上话……

“今年选秀之日已过,等下一趟秀女送进宫,你皇阿玛要我帮你挑两个乖巧的送去给你做妾室。”惠妃不动声色地细细扫过他脸上的表情,“莫非,你至今未纳妾室终是为了……”

“良妃娘娘到!”小太监拉高的声音从门外蹦进来,断了正从惠妃口里飞出的话。

八阿哥搁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刚出现在门外的身影,撩袍跪了下去:“儿臣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良妃一边说着,一边让随从解下了身上披着的毛裘,被丫鬟搀着跨过了门槛,福下身:“臣妾请惠妃娘娘安。”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坐在上座的惠妃,急忙起身,过来搀起那正要蹲下的身子,“现如今大家都是妃子,不同往日般,你这安请下来,可是不合礼数的。”

“怎么不合礼数。”良妃笑着回道,“于理,惠妃娘娘比我伺候皇上早,封妃早,这一拜自是受得起。于情,您又是我儿子的半个额娘,臣妾自知身份浅薄,胤祀从小跟在您宫里,也算是这孩子的福分。”

“别的话我受不起,但这半个额娘,我自是不让人。”惠妃一边笑着,一边领着良妃一同坐于上座两边,“既是都来了,就同我坐坐,等胤祀下了朝,一同用过膳再走。”

“一切听惠妃娘娘的意思好了。”良妃笑着回应……始终也没特意去瞧站在一边的他。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他也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言语。

于是,当胤祀下过朝,辞别了九阿哥、十阿哥,以及刚建府的十四阿哥,便直接踏着步子朝惠妃的宫走去。脚下的朝靴还没跨进宫门的门槛,却听见老远一阵宣读圣旨的声音,他反射性地正要跪下身去……

“朕皇八子胤祀自幼由惠妃抚养,功劳可鞠,今于皇八子生辰,特赐惠妃娘娘御膳一桌,与子享用。钦此。”

他的腿突然怎么也弯不下去,只是直直地立在院外,连眼神里都加了一层层的薄霜。唇角的笑丝毫没有褪下的意思,却怎么也抚不下冰冷的弧度。他只是扫视着跪满了前庭的人,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也没有人注意他这个还没踩进院子的人。

垂下了眼眸,他只是浅浅地呼吸着,任由房梁上正在渐渐化去的雪水,滴滴答答地敲下来。一瞬间,他竟然不敢去看额娘的表情。那个在他生辰竟然连一句话也没留下给她的人,那个在他出生便将他从额娘身边带离的人,传下圣旨,叫他同抚养他的惠妃一同进膳……

只因为她出生辛者库,只因为她身份不够,只因为她碰巧身在紫禁城……

他的视线斜了开去,看着自己湿透的肩头,竟是除了冷笑再也拉不出别的表情。直到传达旨意的太监步出院子,这才扫到站在一边的他……

“八爷吉祥。”传旨太监躬身,讨喜地换上笑脸,“皇上惦记着八爷,特赐了一桌御膳正等着八爷呢。哦,这说着,忘了给八爷贺寿了……”

“免了吧。”他没让那太监看见他面上的表情,径自跨步走进院落,“生辰……也未必是好日子。”

“呃?八爷,您说什么?奴才刚刚没听清楚……”

“我说……”他回过头来,用着往常一般的微笑,带着轻扬的语气,“谢皇阿玛恩典。”

“死小孩!这下死定了!”夏春耀懊恼的声音升了个长调,在熟悉的八爷后院飘荡,“你竟然把泰管家打了一顿,我还怎么回去?”

“喂,嫖姐姐,你讲话要凭良心好不好,要不是我带着我的兄弟们冲进去,把你给拽出来,你现在就只能抱着蛋糕,站在月亮底下流鼻涕,哪儿能站在这里等着嫖我家八叔!”弘晖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外加一个耸肩。

“那你也没必要带着一群奶娃娃杀进九爷家里,把人家泰管家踩得满身脚印吧!”她抱着手里的蛋糕,使劲往高了举,身下的小娃娃不停地往上跳。

“你说到了时候没出来,就不顾一切把你给救出来的嘛。”他一边跳,一边厚着脸皮说,“虽然你也不算美,我也勉强救一救啦,你竟然还嫌弃我?蛋糕,蛋糕,我要吃啦!”

“一边去,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把泰管家踩得满身脚印也就算了,干吗叫你的那些奶娃娃把我用扛的带出府里!”她对他投以鄙视的眼神。

“哦,只是想尝尝你说的那种强抢民女是怎么回事嘛,好玩吧?嘿嘿!本来我还想试试对着大家吼一声,这个女人小爷我带走做押寨夫人了,啊哈哈哈!”

“……”她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悔不当初把自己沉迷的肥皂剧和这个小孩说,误人子弟啊,雍正大人,她对不起他……呜呜……

“对了,那个猪你生日快乐是怎么唱来着?”他猛然想起某人刚教过的生日歌,可惜他一副天资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模样,却被阿玛生成了个五音不全……

“是祝你生日快乐,你才是猪!”她伸出一脚,踹在他好得差不多的屁股上。说她家八爷是猪,活太长了吧,死小子!

“都差不多啦!”他揉了揉屁股,打了个阿嚏,“不过,八叔还不来,我肚子都饿扁了。我们先偷吃一点吧?反正他又不知道蛋糕长什么样。”

“干什么,干什么,少打我的蛋糕的主意,一边去,吃了那么多失败作品,你也该吃够了吧!”她一边举着蛋糕,一边将死小孩踢开了些。

“我阿玛吃的比我多。”他躲开了她的飞脚,径自跳上了八阿哥家的台阶,没顾及那融化的雪水滴答落下的声音,拉着嗓子,“八叔,这是下了春药的蛋糕,你要吃吗?”

“嘘,小声点,你小声点,你不怕把你阿玛给招来啊!”她一边说着,一边也跟着跳上台阶,一手举着蛋糕,一手忙着捂上死小孩的大嘴巴。

“唔,我阿玛才没空管你们私相授受呢。”他鼓着腮帮,挑着眉头……

“是,他忙着抱小老婆。”她吐着舌头,还给他一副“大家彼此彼此”的表情。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凉。她看了一眼坐在台阶边上,已经靠在门边睡得口水乱流的弘晖,也不自觉地打了个阿嚏。小家伙将自己的身子缩在一边,脸靠在墙上,已然印出了几个红印子。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虽然还是很担心那条快要掉下来的口水,但还是脱下了外衣盖在小家伙的身上。再看一眼还是没有开的门,只能皱了皱眉头……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着,她都打算好了——蛋糕,蜡烛,星光闪闪,灯泡亮亮,这种闪烁时刻,她再让八爷许三个愿望,然后她就很肥皂剧地问他许了什么华丽的愿望……然后他再用那双超级漂亮的眼睛对她眉目传情一下……

嘿嘿嘿嘿,光用想的,就比那个什么屁偶像剧激动人心多了,她果然是当导演的料……

看在她已经把这辈子的浪漫因子都用完了的分上,这还不把她的佳人感动得死去活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然后以身相许,委身于她。再然后她就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任的!”唔,一直都好想试试看说这句话是什么感觉……所以,千万不能睡,一定不能睡,打死也不能……

睡……

呼……

于是乎,当八阿哥胤祀打开后院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靠在墙角睡得口水横流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夏春耀,手里抱着一个圆盒子,身上盖着属于她自己的外衣,唇角挂着不知梦见什么的笑……

他站在那里,垂下眼眸看向她,手还停在门闩上。看着她歪着的脑袋因为他的门渐渐推开,缓缓地往他身上倒,最终靠到他的腿上,脸在他的布料上蹭了蹭。可能因为他的身上比硬门板舒服,于是便得寸进尺地挪了挪身子,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膝盖上。

他的手从门闩上稍稍离了开去,悄悄地弯了弯身子,指尖在她那张冻红的脸上轻刷而过。直到有了对比,他才知道自己的手掌还是有温度的。

“唔……”她皱了皱眉头,用手将他的手指拍了开来,“滚开啦,死小孩……”

他挑了挑眉头,对于她叫自己滚开的语气明显不满,于是蹲下了身子,举起手,在她那张还有几颗小红包的脸上使劲地蹂躏。她的脸被他有些暖的手掌捧在掌心里,捏圆搓扁,她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唔……痛痛……打倒地主阶级!”她非常豪迈地举起手来,却在吼完以后,继续恢复睡得昏天暗日的状态……

他终究笑出了声,松开了手,扶住她的肩膀,却见她还是挂着口水,头歪一边继续睡得畅美。有点坏心眼地松开了手,看着她的身子左晃右倒地找不到支点,应许是寻着热源,只能往他怀里栽了进来,他的胸口承受到她的重量,闷闷地哼了一声……

她歪着脑袋在他的胸口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决定赖下来,口水也忙着在人家的白衣上留记号:“唔……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负责任的……嘿嘿嘿嘿……”

一阵从胸口飘出的梦话让他愣了愣,却只能苦笑了一声。看着胸口上的某个物体,再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的繁星,只是淡淡地呼吸着,一阵阵的雾气从他的唇轻吐而出……如果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更深露重,他的手开始慢慢地变凉,于是便收紧了怀里的热源,去贴他的胸口。却听见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他有点纳闷地拉开了盖在她身上的外衣,一封署着他名的信掉进他的视线。他用手揽着她,一边将信拆了开来……

“八叔:

谨在八叔寿诞之际,送上一帖“春药”以做贺礼,请八叔笑纳。

侄儿弘晖”

他了然于心地挑了挑眉头,再次看向那个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当成寿诞礼物送到他家门口的某人。撑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难得有人能送这么上他心的礼物,耸了耸肩:“既是别人一番好意,我就笑纳好了。”

淡笑了一声,他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任由她的脑袋还是贴在他的胸口用口水行凶,横抱起那个披着一件外衣的身体,往内室走去。

“你说过要负责任的,嗯?”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怀里根本不能回答问题的某人。警告她一声,绝对不能有始乱终弃的不厚道想法,否则,后果肯定比她想象的严重,哼哼……

用脚踹开了卧房的门,没有回身,只是用脚将门钩了回去。直接走向床榻,将怀里的物体放到软榻上,手环在胸前,欣赏了一番自己刚拿到手的礼物,想了想该从哪里拆封比较好。嗯……胸前抱着的那个圆盒子太碍眼了,先拆掉……

他低下身子,伸出手去拿那个圆盒子,她却呜咽一声,在床上转了个身子,摆明了不合作,嘴里还咒骂了一句:“死都不给!”

他撇了撇嘴角,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继续同她怀里的圆盒子做斗争……

“不给!不给!”她继续不合作地挪着身子往床里靠,脚还不负责任地乱踢了起来……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阵,微眯起眼睛,终于尝到了一种传说中强抢民女的感觉。看来弘晖送的礼物,不是那么好拆封的,哼哼,他也知道那个小娃娃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看了一眼那个将他的床榻滚了个天翻地覆,却丝毫不放手里圆盒子的某人,翻了一个白眼,在他的床上还这么嚣张……俯下身子,长辫从他的左肩垂了下去,落在她的脸上摩挲了几分,他则低回地在她的耳边咬了咬耳朵:“你再动下去,绝对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一声低唤随着耳朵和脖子上传来的一阵挑逗而温湿的触感,让某个终于被闹腾得有点知觉的人睁了睁眼。一张放大的脸落进她的视线里,她迷蒙地揉了揉眼睛,很显然离清醒还很遥远,眼神失了焦地看着他,只是笑:“唔……八爷……”

“嗯?”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手指轻佻地抬了抬她的下巴,将她从床榻上拖了起来。让她竖着身子,他却一点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继续咬某人的脖子……

“生日快乐。”她对在自己脖子游窜的温热颤了颤身子,却还是坚持把这几个字给吐完了……

他在她的脖间怔了怔,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将怀里的物体更用力地收紧了些。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只是看着她身后的床帘呆了好一阵子……快乐这个听起来就离他很远的词,一瞬间就好像被她硬塞进他的胸口,想不收都不行……她的霸道来得没道理,却比那些御膳、寒暄、跪拜让他觉得暖和。对……是暖和,尽管他还是会偶尔打两个喷嚏……不过……什么时候,他得找词来形容待在她身边的感觉了?

低笑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却发现某个本来就不是很清醒的人,脖子一歪,又流口水去了……

他哭笑不得地将她的脸捧到自己面前,摇了摇头,只得让她趴在自己胸口继续呼呼大睡:“贺完寿就睡觉的礼物,托你的福,这辈子我也算见识到了。”

弘晖啊弘晖,送了一个能看不能吃的礼物给他,很好……看来改天有必要提醒一下四哥,该重新教育一下自家的小娃娃了……

天刚微微亮,但是生物钟已经调整成被剥削阶级的夏春耀却渐渐醒转了。皱着眉头还不愿意睁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去裹那床好像柔软过头的棉被。唔,果然又是在做春梦了,她哪儿有可能抱着八爷睡一个晚上,还把口水乱流在人家胸口上,还在人家胸口上蹭来蹭去。呃……她好像还学了一把九爷家小老婆的绝招,把脚横到人家八爷身上去了……

唉……伸出一只手,往旁边一捞,空的……看吧,她就说是做梦吧……呜……呜……做梦也好,让她多温存一下,八爷胸口的豆腐好嫩的……

耳边传来一阵门“吱呀”开了的声音,她继续往棉被里滚,只以为是春桃进来了。把脑袋也缩进了棉被,从被窝里发出一声呜咽:“你昨天晚上又去偷情了?这么冷还有兴致?”

来人沉默了一阵,轻轻地走到床榻边,那抹黑影压在她身上,她微微地动了动眉头,却更加使劲地往棉被里钻。

“是想偷来着,只是没偷成。”一阵轻扬的声音却明显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顺便告诉她,想吃、吃不着的痛苦实在不怎么好受……

“唔……”她懒懒地应了一声,鼻间碰上棉被,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味道……这个味道……这个味道……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仰着的脑袋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是用眼珠子扫了扫周围——被子,不是她的……床,不是她的……妈妈咪呀……房间也不是她的……八爷……嗯……还好有一件东西是她的了……呃呃呃……八爷怎么在这里?!她还没睡醒吗?

“哇!”她一脚蹬开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站在床边,负手而立冲着她使劲微笑的八爷,那张笑脸……笑是笑得很好啦,但是,为什么在她看来就是有那么一点点黑呢……

“八……八……八爷……”她小声地叫了一声,正要用脑子去消化眼前是什么状况,却被鼻间一股淡雅的清香拉去所有的注意力。稍微抬眼偷瞥了一眼,她的佳人处于脸如润玉、娇艳欲滴、颊泛淡红、脖间微湿的状态,呜……老天爷,她再次控诉,下次八爷洗澡的时候,早点提醒她,她是很想看美人出浴图,不过是没穿衣服的那个版本……

“昨夜睡得可好?”他不动声色,只是笑。看着她的眼珠子在自己的身上乱窜,也不再客气,坐在了床沿边,对她投出亲和力百分百的笑脸。

“呃……”她干笑着抓了抓脑袋,刚想答道“好得乱七八糟”,却看见他警告的笑脸向她逼近了些。她咽了一口口水,明显读出他的表情……

要是你敢说睡得很好,后果不堪设想……

唔……干吗不让她答睡得很好,她真睡得很飘逸啊……莫非,他睡得不好?她对他投以一记同情的眼神:“你没睡好吗?”

他尽量控制住,不让自己吐出一口血来,深吸了一口气:“要是有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在你的胸口流了一整夜口水,踢了一整夜被子,念了一整夜的梦话,你能睡好吗?嗯?”

“呃……”她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你说的这个人……怎么好像有点……像我?”搞了半天,昨天晚上那些对八爷上下其手、左右开弓的事真的都是她这个家伙做的啊……呜……难得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边睡边做呢,应该跳起来压上去才对……呜……痛失良机啊……

他看了一眼她那皱着眉头,几乎悔断了肠子的表情,循序渐进地诱导了一番:“可惜了吧?”

“就是!太可惜了!”她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眼。

“想要吗?”他毫不遮掩地露出诱惑的微笑,低下身子,轻轻靠近跪坐在床榻上的她,歪着脑袋,去看她的眼睛……作势拉了拉衣领子,氤氲的眸子朝她若有似无地扫过一眼……

“呃?”这个也可以先上车,后补票的哦……

她立刻被最后一眼扫得晕头转向,完全找不着北地乱点脑袋。嘿嘿乱笑着,伸着两只手正要往人家身上肆虐,却见身边的佳人突然站起身子,将刚刚解开的衣领子重新整理了一番,继续他衣冠楚楚的造型。俯视了她一眼,非常悠闲地哼了哼,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完全不明白她的佳人为什么把她勾引了一番后,临时翻脸。垮着一张脸,委屈地看着他:“八爷,不能临时反悔的……”她摆出一副童养媳的造型,配合他的道貌岸然。虽然整个画面看起来实在好不协调,好奇怪,好诡异,但是为了博取同情,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站在床边,将衣领子彻底整理好,也顺便彻底断了她的念头。弯下身子,两只手撑在床沿,脸停在她的视线前,拉起的笑容满是得逞的味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他一晚上不能安寝的仇,让他看得着吃不着的仇,再加上大清早得去冲凉的仇,一并报了,痛快淋漓,让她也尝尝这滋味。哼哼……大清皇阿哥岂是那么好耍的?嗯?小惩大戒,好好记着教训吧!

大清皇阿哥都是小心眼,她撇了撇嘴角,看了一眼背过身子从她身边走开的八爷。非常不给他面子,在他背后拆他的台,然后抓起还满是他的味道的被子,去擦了擦刚刚被他勾引下来的口水……悲叹一声世事无常,从床上爬了下来。

“我已差人备了洗澡水,你去沐浴梳洗一下。”他绕过了书桌,坐了下去,径自拿出折子,镇定自若地看了起来,完全无预警地丢出一句暧昧得让某人重新燃起希望的话。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提着脚就往外跑,却在出门前突然想起什么,转回了身子,看着已经开始打理折子的他:“八爷,那个……”

“嗯?”他抬起眸子瞅了她一眼,看她指了指床榻上已经蹂躏得不成形的圆盒子。

“那个蛋糕,是生日礼物,呃……虽然过期了,你还是许三个愿望吧。”她一边说完,一边屁颠颠地跑出了他的房间。

他起先并没有在意那个被她捧在手心里,怎样也不肯松手的圆盒子,一瞬间,他突然有点理解她的想法——那个蛋糕吃也好,不吃也罢,她只是在守着他的三个愿望而已……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将那个圆盒子拖了出来,打开了纸盖。奶白色的糕点上面涂着一层简单的蜂蜜,那还是缺一撇,少一横的字丢脸地摆在糕点上:

“八八生日快乐”

他淡淡地笑着,几乎被她传染了傻气,笑得毫无思绪。手伸向那糕点,捻下一点放进嘴里,任由那丝香甜在舌尖化开、蔓延,被他咽进胃里,消化进了胸口。

当夏春耀洗得香喷喷,顺便带着满脑子香喷喷的幻想飞进胤祀的屋子时,正要流着口水恶羊扑郎,却见那个要被她扑的郎君竖着毛笔,一副仙风仙骨的样子奋笔疾书地写着折子。她的爪子刚要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把这辈子所有的贤惠因子全部释放了出来,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打扰自家佳人处理国家大事。于是就把自己缩在墙角边画圈圈、玩蚂蚁,顺便偷窥一下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吧,要说特别也没什么特别的,和九爷的房间差不了多少,就是花花草草多得有点让人鄙视。当然,虽然有一部分是不长眼的自己送的啦,但是剩下那些颇有意境的花草就很难让人不起疑心了,嗯……原来红杏出墙不是她的专利嘛……哼哼……

她斜视地抬起眼眸,酸不溜丢地朝他望了一眼,却见那人心无旁骛,只是皱着眉头,使劲地写折子,使劲地翻折子,比她高考还专心的死样子。眼眉半垂,黑沉沉的眼眸从上到下扫着折子,时不时地皱了皱眉头,撩袖,蘸墨,轻柔柔地抬起手腕,落笔写下几个字。或者视线微斜,瞥了瞥窗外的天,却又随即决定了什么似的,决断地再落下几个字。也有时候冰冷地一笑,扯了扯眉头,仿佛不屑一般将笔搁了下来,摇了摇头……

那些她没看过的表情,就好像精彩镜头剪辑一般,一次性在她眼里放送完毕,看得她也跟着皱眉、挑眉、撇嘴、冷笑……呃……虽然她一学就变成傻笑了……

直到他写完最后一个折子,才搁下了笔,深吸了一口气,举手在自己额心轻按了一下,利落地站起了身子。看见那个蹲在墙角边画圈圈画得快要再次和周公下棋的某人,轻笑了一声,转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朝服,然后走到她的身后:“帮我更衣。”

“好!”她欢天喜地地跳起身子,转过身来,却见他将自己手里的朝服塞进她手里。呜……是穿衣,不是脱衣哦……好鄙视……讲清楚嘛,害她还乱兴奋一把……

她接过他手里的朝服,看了一眼那衣服上复杂的盘扣,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我……我不会……”

他也不说话,只是坚持要她将朝服拿在手里,教她怎么把一颗颗复杂的盘扣解开来,然后提着领子,高高地举起来,让他背过身去,将两只手伸进袖子里,然后转过身。他拉起她的手,亲自教她怎么帮自己系盘扣,一颗一颗,从内衫到外件,从上到下,从他的脖口到他的腹前。

直到把他的朝服全部穿戴好,她挥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吁了一口气,再次肯定,清朝的皇阿哥果然不是好伺候的……

“学会了吗?”他自己理了理领口,挑着眉头看着她。

“呃……差不多吧……”她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手指还在抖啊抖,清朝的扣子真让人鄙视……软绵绵的,不好塞进扣眼……

“多练练就好了。”他整理了一下马蹄袖,“今日离上朝时辰还早,以后可不能这么磨蹭,嗯?”

“哦……”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空去想那个以后是什么意思,就被他拖着手,拉着走出了房间。

她跟着他走出大门,他吩咐了小厮些什么,只见小厮便立刻使劲猛点头,应着“奴才知道了”,缩到了一边。于是,他没坐轿子,牵着她往九爷府走,她扣着他的右手,觉得有个问题还是不得不问……

“八爷……”

“嗯?”

“你带着蛋糕上朝,不太好吧?”她指了指他提在手里的圆盒子。好啦,她承认她感动得很,去上朝都不忘带她的爱心便当,超华丽的。呃……但是她有点怕被他老爹拖去午门旅游耶……她又不是完全没文化,藐视朝堂的罪名她还是晓得的……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停下脚步。清晨的走道,没有几个人,于是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先靠边站,反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戏码都精彩上演了,也不差这一段了……

“我带去给额娘尝尝。”他的手不自觉地扣紧了她一些,她吃痛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明显地推拒。

“哦……你额娘也喜欢吃蛋糕?”

“我喜欢的,她应该不会讨厌才对。”他提起唇角回答她,顿了顿,又开了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啊?”她瞪了瞪眼,仔细想了想,“不知道……”

他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她……

“呃……嘿嘿嘿嘿,我家那边的日子算法,和你们这儿的规矩不一样。”她抓着脑袋,没法解释她从来不过农历生日的鄙视行径。况且这副身子到底是多大,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哎呀,管它呢,女人的年龄是永远的痛,就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好了。而且,“大不了,以后我跟着八爷过生日,嘿嘿嘿嘿!”她实在是太聪明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同年同月同日生了……

他没说话,默默地继续拉着她往前走,只是让她的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手扣得一紧再紧。

他领着她走到九爷府,便同上回夜里他送她回来一般,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爬进了九爷府的大门。抚了一把手掌上残留的余温,正要幸福地乱转,却遭到一个等候多时的巴掌横拍在她脑门心上。

“小贱蹄子,你终于给我回来了!啊?”泰管家的嗓门总是在大清早就好得出奇,她抱着脑袋,看了一眼泰管家脸上那红红的鞋印子,知道昨天被弘晖惹来的后遗症正式爆发了。

“你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府外惹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叫他们往九爷府里胡闹?”继续咒骂……她是不是该提醒他一声,他口里那个不三不四的人,正是九爷可爱的小侄子……

“你还以为你是十四爷的奴才我就管不了你啊?你家主子都不要你了,哼!昨天晚上竟然彻夜不归,说,死到哪里去了?”手指在她额头上点点点……

“她昨儿个晚上在我那儿……”一阵低回的声音从她的声后传了过来,立马让还在她头上点点点的手指缩了回去,变成了抖抖抖……

“八……八爷吉祥,这么一大早,您这是……”泰管家的脸堆满了笑意,视线立刻越过面前的夏春耀,直直地看向站在某人身后的笑得灿烂的八阿哥。

“送这丫头回来,顺便同你家九爷一块儿进宫。”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泰管家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立刻换了眼色看向面前的丫头……

“您是说……这个小贱蹄子她……”

“她昨晚在八爷我那儿。”他再次不轻不重地重复一遍。

“……”泰管家无语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头……

“……”面前的小丫头也无语地看着泰管家,他干吗突然用那种有色眼光看着她……好像她是那个占了别人便宜还一脸淫笑的登徒子,好像她是那个辣手摧花还不认账的大色狼,好像她是那个人人喊打的采花贼……她明明什么便宜都没有赚到,顶多就是流了一摊口水……

可身后的人好像还嫌她的罪名不够深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继续说:“今儿个便别让她干活了吧。”

“呃……”泰管家好像还在继续消化这个晴天霹雳的大消息……

“昨儿个伺候了一整晚,也该是累了不是?嗯?”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淡淡的眼神扫了一眼彻底石化的泰管家……

八爷……

她用眼睛看着他,貌似紧张的样子……

嗯?

他挑了挑眉头,示意她有话就说……

如果你的清白被我毁了,要负责任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敢不负?

他继续挑眉头,但是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不敢……

她咽了一口唾沫……

很好!

他满意地勾唇笑了笑……

而站在一边的泰管家,看到面前眉目传情的状况,彻底地打了个寒战,呜……他怎么老是惹上不该惹的人……

下了朝,八阿哥胤祀接过了寄放在小厮那里的糕点,踏着步子踩进了那满是花草的院落。瞥了一眼难得没有窝在花丛里的良妃,看着她只是坐在位置上端着茶杯发着呆……

他笑着用手在她视线面前挥了挥,让她回神了过来……

“呃……你来了?”她一回神,搁下了茶杯。

“嗯。”他坐在他一贯坐的侧位上,“皇阿玛昨儿个来了?”

她怔了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也不再多问,转开了话题:“今儿个,儿臣给额娘带了好东西来。”

“什么好玩意儿,让你这般献宝?”她也不再围绕那个话题,随着他跳了开去,看着他将圆盒子摆在桌上,揭开了盖子,“这是什么糕点……倒是没见过……”

“这是儿臣的生日礼物。”他扬起唇角……

“生日礼物?”她掩着唇角笑出了声,“怎么听着这么稀奇?”

“稀奇的不只是糕点而已。”他的视线砸在糕点上,却也不多解释,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放在唇边浅尝。

“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用手呢,这么想吃的话,不必拿来同额娘一块的。”

“这个东西,一定得额娘看过儿臣才能吃得下去。”

“你话里有话?”她挑了挑眉头,很不客气地告诉他,不要忘了自己是谁生的。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笑,任由她去猜。

他略带深意地看着那块蛋糕,在它还没有被切开前,趁机许下三个愿望……

9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6 PM《穿越文合集》第九章 八八生日快乐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十章 给九爷的女儿当保姆

话说,八阿哥胤祀的清白被一帖春药毁于一旦,泰管家翻了个白眼,正式宣告夏春耀这个丫头彻底脱离他的管辖范围。于是,某帖春药由杂工一下变成了VIP,睡懒觉,没人管;偷东西吃,没人理;偷跑出府,没人睬……估计就算她现在跳到泰管家的头上,把他头发拔光,也顶多换来一阵沉默,然后,看见可怜兮兮的泰管家捡完地上的头发就跑路……

所以说,找了个剥削阶级的男朋友就是这么华丽的一件事……这样说来,她的爱也算超越了阶级概念的纯粹产物,应该给予表彰才对!

由于生活直接奔了小康,已经适应被剥削的某人严重不习惯——不用给九爷的小老婆熬安胎药,不用给人家当生理出气筒,也不用被那只狗追得满院子跑。说到那只狗,貌似连它都知道她今非昔比了,前两天看见她,竟然献媚地对着她叫了两声,还来蹭她裤管,搞得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跟着鸡飞狗跳了一阵子……

她问春桃,这是不是差别对待得太明显。春桃耸了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却在下一瞬间立刻翻脸:“你还有心情想这些个玩意儿,现在不是哀叹世态炎凉的时候,没事就帮着我干活!”

于是乎,为了发扬姐妹间的友爱,也为了打发时间顺便培养贤惠因子,她就偷偷帮着春桃干活。两个人干一份的活,时间也便多了出来,多出来的时间,春桃拿去继续偷情,顺便帮她男人干活,而她就继续发霉……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在想找个统治阶级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华丽的事——有一个天天和自己儿媳妇争儿子的老爹,天天把儿子栓在身边压榨到死,处理国家大事。这不,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她见八爷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出来了,还每次都是他趴在桌子上写写写,她蹲在地上爬爬爬的鸟状况……

这也就算了,最最不能让她忍受的就是,清朝这个落后时代竟然连个手机也没有。没有手机就不能发爱心慰问短信,确定不了佳人方位何处,不能发清早的MORNINGCALL,还不能发肉麻兮兮的情话。这些都是她在现代想做而来不及做的事,呜……想到就憋屈。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手机那么个玩意,八爷那边上朝,她这边一个又一个短信发过去……那他老爹估计就要把他就地正法了,阿门……还好清朝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幸好她还有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忙总得爬回自己的窝吧,她就守株待兔好了。扳一下手指,呃,她已经忍耐好几天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忍了,康熙,她要去调戏他家儿子了!家事,国事,天下事,统统靠边站!

在菜市场狂买了一气菜,提着菜篮子站在八爷家后门口。虽然八爷跟她讲过,以后可以走正门,但是她无奈地告诉他,她还是比较喜欢走后门,没办法,劣根性使然。于是,他无语地看了她一阵,拍拍她的脑袋,用一种“你好有前途”的眼神看着她……尽管,那不是什么好话,她姑且把它当赞美好了……

一脚踹开了后门,她径自飞进厨房,下人们一见是她,也都见怪不怪,该干吗干吗。她也不言语,熟门熟路地把菜篮子一放,开始煲汤。汤放上了锅,就开始爬进八爷的房间,把正在整理房间的小丫鬟吓得愣了愣,只见那小丫鬟一把将一叠衣服搂在胸前:“你……你……你又来了?”

“我又来了!”她答得极度厚脸皮,顺便眨动了一下眼睛,向她手里抱着的衣服勾了勾手指……

“不要啦!”小丫鬟一副郁闷至极的模样看着她,将手里的衣服抱得更紧了些,“人家已经好久没有帮八爷洗衣服了,你就别抢我的活了!”这是全府上下被所有丫鬟抢破头的活,搞得最后大家只好轮流制才解决这个难题。这个月好容易轮到她,可是半路杀出个夏春耀,老是和她抢活干,呜……

看看看看,过分不过分,脚不出门就桃花缠身,叫她怎么能放心把她的佳人放在这种龙潭虎穴……

“哇!有猪在天上飞!”她猛地一指窗外,引得小丫鬟一个愣神,立马转头去看窗外。她一个低身,将她怀里的衣服全部抱了过来。啊哈哈,上当了吧,有猪在天上飞有什么好稀奇的,真没见过世面。要是骗她的话,最起码得说八爷在天上飞,她才要探头去看呢,笨蛋!

“呜,你又欺负人!”小丫鬟哭丧着脸跑出门,剩下一脸得逞的某人抱着衣服往井边走,顺便感叹一下世事无常,洗衣服这样的差事都有人抢着要做了,八爷好造孽的……

当一顶轿子停在八爷府前,天已经全黑了,几乎一下轿子,众下人的表情就让八阿哥胤祀知道府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多言语,同往常一样踏着步子跨过门槛,只是把笑意扩大了些。靴子踏在已经不见冬雪的地面上,直到见到某个从厨房里端着一大锅汤的家伙跳进他的房间,把汤放在桌子上,使劲用手去捏自己的耳朵……

她听到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似乎也习惯了他走路带风不带声的步子,懒得再去吓一跳:“你回来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朝服。她立刻欢天喜地地跳上去,帮他解扣子。他微仰了脖子,让她的手在他的脖口解开第一颗,然后微垂下眼帘,看着她解开自己胸口的扣子。接着再低下头,看着她继续工作。扣子解完,他的视线随着她微斜了些,她绕到他身后,踮着脚丫子,帮他把整件朝服褪了下来,挥了一把汗……

“我发现……”他看着她踮着脚丫子,帮他把朝服挂在衣架上,挑了挑眉头,“你脱衣裳倒是比穿衣裳快,嗯?”

“……”那是为了非常时候作准备,当然得好好练习了。她贼贼地一笑,转身把撩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洗手,吃饭!”

他对于某人的转移话题技术早已不抱任何希望,耸了耸肩,走到边上的搁着盆的架子上,净了手:“你那爪子还不洗洗?”

说完,就把站在一边的她抓了过来,捆在怀里,让她背对着自己。他的视线越过她的右肩头,抓着她的两只手浸在了温水里,看着水从她的指缝里流了过去,然后蔓延过她的手掌。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溅出了些水花,手指从她手背指缝插过去,搓揉了一阵,再把她的手掌翻过来,浇了些温水在掌心……

洗个手也洗得这么挑逗,看来今天晚上洞房花烛不是没指望啊,反正春桃已经叫她没事就别回房了,她也乐得有软被可以乱滚,嘿嘿……哎哟哟,痒痒痒……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指顺着她掌心的纹路或轻或重地揉着,正想回头去抓他的视线,却被他松了开来:“好了,用膳吧。”

“啊?”她愣在原地,还没有从粉红泡泡的世界反应过来。看着他只是从容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几乎有点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就往桌子边走去,她敢肯定,这个男人还在为某一天晚上她不慎睡着的光荣事迹,在搞打击报复。实在是太小心眼了,她已经准备将功补过了,他就不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太不人道了!

算了,算了,饱暖思淫欲嘛,先吃饭,等填饱了肚子就可以……嘿嘿……这么说来,她肚子也蛮饿的,吃饭咯!

填饱了肚子,放下了筷子,无语地瞥了一眼放下碗筷就去和书桌上的折子相亲相爱的八爷。是哪个浑蛋发明这句“酒足饭饱思淫欲”来欺骗少女芳心的,这句话怎么就和大清朝的皇阿哥这么不靠谱呢?

郁闷地看了一眼酒足饭饱后去思国事的八爷,她蹲在墙角继续玩蚂蚁,八爷家的蚂蚁都快和她称兄道弟了啦!再次斜视了一眼,那个又在书桌上写写写的人,洞房花烛夜是彻底没指望了,唉唉……习惯成自然,不过她还是要鄙视一下他老爹,老是和自己儿媳妇争儿子,哼……鄙视完,去睡觉……

她熟门熟路地爬上他的床,盖着他的被子,使劲一裹,滚到床里面。拍了拍他的枕头,将它拿到床沿边,搁在下巴下,她趴睡在床上,看着她的佳人挑灯夜战。也许是因为床与书桌的距离着实有些远,她看着他露出那些她没见过的表情,皱了皱眉头,渐渐他的表情迷蒙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探究什么,就头一歪,蒙周公召唤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稍稍醒转了一些,感觉落到床下的一只手被人捞了起来,然后,身子被轻轻抬起了一点,头重重地往一边歪,贴上一块厚实的胸口。她发出一声不满被闹醒的呓语,却换来一声叹气加轻笑。

“你总得给我块地方睡觉吧。哪儿有你这般睡成个‘大’字的?”一阵熟悉的声音落进她耳朵里,她也不再反抗,任由他摆着自己的睡姿。迷糊中睁了睁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停在他的胸口,耳边传来外面打更的声音。已是不早的时辰,她睡了一觉,有点醒转,张开了眼睛,抬起脑袋去望他,却见他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你家老爹真该被拖去斩首,自己的天下自己管嘛!”她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将自己身上裹得有点霸道的被子往他身上压。竟然在她危险指数这么高的身边也能这么快就睡着,唉……明天要炖十全大补汤给他喝,还要炖美容的汤给他喝,她的佳人皮肤那么好,可不能给熬夜毁了去……嗯嗯!

想完,她也立刻倒头就睡,天微亮的时候,就睁了眼睛,蹑手蹑脚地从他身边爬了过去,却因为一个不小心“扑哧”一声掉下了床铺。她立刻回头去看他,还好没把他吵醒,捂着被撞红的鼻头,皱起了鼻子,一边使劲地揉了揉,一边穿上挂在一边的外衣,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

她这边刚跑,床上的胤祀也睁了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还微热的炕头,扯起一抹淡笑,伸了一个懒腰,重新躺了下去。哎……装睡还真是件辛苦的差事……

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该起床了,她也顾不上八爷府的下人一路暧昧的眼光,端着热水就往他房门跑。两只手端着盆,她只能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起床了!”呃,她这个MORNING CALL好像不怎么温柔,不过将就着用吧。

她一把放下盆,转头看着他打了个阿嚏,从床上坐起了身子,貌似纯真无害地揉了揉眼睛,一脸没睡饱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好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搞得她瞬间罪恶感飙升。哎哎哎?关她屁事啊,这几时上朝是他家老爹定的规矩,她可是为了保住他的项上人头,好继续摆出这副魅惑众生的样子,才忍痛叫他起床的耶……

他坐在床上打着瞌睡,头不时地往下点,她将帕子浸了热水,拧干,递到他的面前。他抬眼看着她,却打算把地主阶级的专权发挥到极致,将脸靠近她递来的帕子。她也乐得被剥削,拿起帕子在妄想了好久的脸上使劲地揉,还一脸死而无憾的样子,再将漱口的水也递上去……

洗漱完毕后,她正要去倒掉用过的水,却被他叫住:“剩下的,叫下人进来做好了。”

“不要!”她愤愤地答道,连带着脑袋也转向了另一边,难得带着几分骨气地吼出来。

“为何?”他撩开了被子,坐在床沿边穿着自己的鞋子。

“你这副模样见人,会出人命的!”她将视线转回来看着他——内衣的衣襟微微敞开,胸口露了一半出来,他竟然还给她弯身穿鞋子,长辫越过肩头一阵摇曳,搞得整个画面也跟着若隐若现起来。这是干吗,一大早考验谁的定力啊,啊?她是不知道他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生吞活剥了啦,但是她人在这里,他这副样子就是谢绝大家观赏的,哼哼!

他狐疑了一阵,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胸口,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再看着她咒骂了一声,豪气干云地端着盆子走了出去,临走还用脚把门给勾紧了——防止春光外泄。

他站起了身子,再扬起一抹深笑,响应她的号召,将衣服拉紧了些。披上一件随意的外套,走到桌边,翻了翻折子,却突然皱了皱眉头,视线垂了垂,拉了拉身上的外衣,看着她端着餐盘,嘴里咬着半个包子走进来。

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折子,帮她把门打开了些,伸手将她嘴里咬着的半个包子抽了出来:“哪儿有你这般伺候人的,倒是自己先吃起来了?”说罢,也不客气,将剩下半个包子咬进嘴里……

“我饿了。”她嚼着嘴里的包子,将餐盘放在桌上,正准备开动,却听见站在一边的他淡淡地开了口。

“过些时日,我要离开京城一阵子。”

她抬头朝他看了一眼,眨了眨眼:“你在跟我讲话?”

“不然呢?”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粥。

“嘿嘿……”她突然贼笑了一声。

“笑什么?”他用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不知道他要离开京城,她乐什么。

“没,只是想到我爹出差的时候,也会和我娘告假,就觉得刚刚你那表情……扑哧……超……呃……”她把剩下的话吞到肚子里……本来她想说可爱的……可是见他一边微笑,一边手撑下巴看着她,好像在告诉她,最好多吃饭,少讲话……

接收到警告的视线,开始吃东西……使劲塞住嘴巴……

他举碗喝着粥,视线瞥了瞥吃得忘乎所以的她,没有再言语,直到早餐吃完,她拿着朝服帮他换,站在他面前系着扣子。他突然将视线移开了些,轻咳了一声,低声地问:“你爹都和你娘说什么来着?”

“呃?”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开始想了想她家老爹都说什么来着,“呃,好像就是什么,人家才不想去出差,人家不要出差啦,人家要陪娘子,万一人家不在,娘子想我了怎么办?就这样……你问这个干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婆”自动切换成“娘子”。

“哼……”他冷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当我没问过……”这种话,也只有她爹才能说出口。

“你几时回来?”她系好了扣子,满意地拍了拍手。这工作,她是熟门熟路了,嘿嘿!

他还是习惯性地自己理了理马蹄袖,视线没朝她望去,也没答她的问题,倒是径自自己开口说道:“等我回来,你同我进一趟宫。”

“呃?”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宫,不会就是那个恐怖兮兮的紫禁城吧……妈妈咪啊,他要干吗,带她去宫里,然后把她削成人彘放罐子里?

“去见我额娘。”他打开门,走出去,回过头来,见她还愣在房里,“还磨蹭什么?”

“哦哦!”她跟着跳出了房门,不是削人彘,而是去见婆婆哦。不过,婆媳问题是个千古大条的问题耶,他不是现在就想来考验一下她的亲和力吧……见八爷的额娘哦……想到就好恐怖的样子……哎……等等……

“我为什么要去见你额娘?”她指着她自己,一脸迷茫状……

他眉头微挑,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她:“因为,这样我才吃得下去。”

“哦……啊?”怎么又开始天书了……呜……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听懂八爷讲话啦……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浩浩荡荡的巡幸队伍随着康熙出了紫禁城,开始向塞外出发。这北京城的老百姓,虽住天子脚下,除去微服私访不谈,却也难见天子容颜。于是乎,一大清早把城门前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是兵哥哥及时出现控制局面,把群众拦在街道两侧,这皇家马车队才姗姗来迟。

看着面前颇有见偶像明星架势的群众阵仗,被挤在人群里的夏春耀极度后悔自己昨天没有卷着大铺盖跑来这里占个观景位置。你说,这好容易穿过来了,不见一下华丽的康熙大帝,就好像来北京不去长城,爬泰山不看日出,飞海南不吃椰子一样让人鄙视。而且,本来还可以顺便送一下她的佳人,可眼前这副状况,比九爷家的下人厨房还要治安混乱,她能抱着小命从各位英雄大侠的脚丫子底下爬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我早跟你说没什么好看吧,你非要来凑这个热闹!”弘晖一边扯着她的衣角,不让人给挤散了,一边大声地嚷着。

“我咋知道你家爷爷人气那么旺……别推啦,后面的大婶,前面是兵哥哥的刀子啦,要搞出人命啦!”她一边使劲地往后顶,一边看着维护治安的兵哥哥的刀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真想现在就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她刚刚干吗要提议从别人脚底下爬进来,站到最前面,好啦,现在视野是华丽了,离血肉横飞也不远了……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死小孩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缩到一边,再加上一张笑得如花灿烂的小脸,硬是让旁边几个不忍心欺压幼童的大叔、大妈给自己腾出一块安全空间。

“这句话,你干吗不在刚刚说。”她一边往后顶着,一边斜视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死小鬼。只见他耸耸肩膀,装作无事状,小嫩爪往前一直……

“来了,来了!”

“哪里?哪里?”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誓死也要偷窥到康熙大叔长什么模样,万一她一个不小心跳回现代去,还能向别人炫一把。

她伸长了脖子往前倾,身子尽量保持离兵哥哥的刀口远点,整个姿势憋屈到了极点。一阵马蹄声让她来不及去管自己的姿势多像扭了脚的鸭子,视线往街道中间扫去,只见十四阿哥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同十三阿哥并排走在队伍前头,一道带领着身后整齐的骑兵,一副器宇非凡的模样。皇家旗帜在十四阿哥身后飘得颇有气质,他的眉头高高地挑着,傲慢的视线终究一丝也不肯放低,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他也要去哦?”她倒是没想到,他也要跟着去塞外,“切,瞧他那副德行!”吐了吐舌头,鄙视他眼都不垂一下的走路方式。这婚一结,别的德行都没改,就是这臭架子倒是端得一日比一日高了。

“啊,这趟不仅八叔得去,十三叔和十四叔都得跟着去,还有大伯、二伯、十五叔、十六叔……”弘晖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告诉她。

她佩服地看了他一眼,真造孽,生那么多,记这些亲戚关系就一个头两个大了,还得叔啊、伯啊地叫,碰上她这数学不好的,还不得舌头打结到姥姥家去:“哎?你阿玛被抛弃了?”

“你说什么呢。”小家伙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我阿玛得帮皇爷爷处理这期间的政务,这叫委以重任!”

“不就是留个看家的吗……说那么华丽干吗……”她咕哝了一声,继续伸长脖子,她要看的是康熙,不是臭屁十四!

“那是今年刚大婚的十四爷吧?”一阵怀念的八卦议论声从她身后飘了起来,“这大婚后就是不一样了!”

“那可不,被万岁爷带在身边,迟早要给予重任的!”

“那是,瞧,这不就让他带着骑兵走前头吗!”

她鄙视地回头看了一眼八卦的人,就知道讨论国家大事,怎么不想想,十四才刚结婚就把人家带到塞外去,人家老婆怎么办。康熙这个老爹真是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和自己儿媳妇抢儿子呢,哼。说到这一点,她深刻理解十四老婆的感受,不行,一定要看到康熙一眼,给予一记狠狠的鄙视!

一辆龙腾于顶的马车在一片骑兵的众星拱月下滚了过来,车门紧闭着。她踮着脚丫子,正想从车帘偷窥两眼,却见八爷一身朝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随在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右侧,亦步亦趋地走着;手扯着缰绳轻松地驾驭着身下的马匹,视线淡淡地看着前方,面上带着平静的笑。她没时间去管后面又扬起一阵八卦声,无非是说她的佳人多么倾国倾城,她只是把视线停留在那身今早帮他穿上的朝服上……把她一个一个系上去的扣子瞧了个遍。

“唉,你也有点出息好不好!”弘晖踹了踹旁边已经看呆掉的某人,“一看见我家八叔就呆掉了。”

“你懂什么,我这叫眉目传情!”唔,第一次看八爷骑马,果然不是一般的华丽,除了笑得有点假假的,整体效果绝对百分百地魅惑众生。等等,康熙不会是特意带着儿子去出卖色相的吧,小十四也就算了,唔,干吗把八爷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啦!

“眉目传什么情,这么多人,看得到你才怪!”他两手一摊,把一个好现实的问题告诉她。

唔,说得也是,TNND,现在她越来越有一种在和偶像明星搞地下情的感觉了。正想着,那匹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的枣红色马匹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皱了皱眉头,有点心虚地低下了脑袋,却感觉到他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匹已经越过了她的面前,不带任何停留地往前走去。她下意识地抬起脑袋,却被六月的太阳劈头晒了下来,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皇上驾到,跪!”她被突然刺进耳朵里的有点尖细的太监的中音吓得愣了愣,却在这一愣神,发现周围所有人都矮了一截,全都跪下身去,只剩下她像傻帽儿似的杵在原地,消化着刚刚的情景。

“嫖姐姐!”一边的弘晖急忙拽了拽她的裤腿,“你不要脑袋了,快跪下来!”

她收到弘晖的警告,再看到一边的兵哥哥已经皱起眉头要向她走过来,没再敢往八爷那儿望,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使劲低着脑袋。有好一阵子都不敢再抬起头来,听着队伍继续往前走的声音,视野里却只剩下被她的呼吸吹得飞扬起来的尘土……

“嫖姐姐!快抬头!”弘晖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不抬啦!刚刚差点脑袋都搬家了!”她挥掉刚刚吓出的冷汗,心理严重不平衡地嘟了嘟嘴巴。什么嘛,该死的封建社会,哪儿有跪着送男朋友出差的道理,还差点吓得脑袋搬家……

“你不抬会后悔哦!”弘晖一边贼贼地哼了哼,一边过来扳了扳她的脑袋瓜子。

“不要碰我刚刚才保住的脑袋!”她的两只手还撑在地上发抖,脑袋却拗不过脖子上小爪子的力道,微微向右看了看……

一双略带笑意的眸子在离她有点远的距离向她看来,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身下的坐骑不改速度地往前走,他拉着缰绳的手也不见得有丝毫放松,只是他的人却淡笑着回过头来,视线确实是砸在她身上的……是砸在这个跪在这里感叹脑袋没掉的她身上的……砸在今早还被他调侃的她身上。

她怔怔地看着转过头来的他,欣喜地想要读懂他眸子里的深意。但终究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她只知道他把视线淡淡地压在她身上,笑意朦胧,看不真切,不过一会儿,便收了回去,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车队渐行渐远,周围的人都从地上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扬长而去。偌大的街道又恢复了往昔的景象。

“嫖姐姐,都走了啦!不用跪啦!”弘晖站起身,拍着身上的土。

“哦……”她也不打算再跪了,两腿一伸,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手往后一撑,仰头看了看蓝天,“弘晖?”

“嗯?”

“你喜欢跪着和人打招呼吗?”

“……”

“唉!”她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她的身边传来,她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弘晖,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又咳上了,最近老是看你咳咳咳的!”

“许是刚才吸了马队的灰,害我喉咙口痒痒的!”弘晖皱了皱眉,扯了扯她的衣角,“嫖姐姐,我要去玩啦,别睡觉了!”

“就知道玩,我荷包空了,要玩可以,你付账!”

“哼,你想等八叔回来,看到八叔家的炕头多一个我睡你们中间吗?嗯?”

“……”

“八哥又在偷笑什么?”走在队伍前头的十三阿哥一边向后瞥了一眼,一边问着一同并肩前行的十四。

“八哥不是一直都笑着的吗?”十四没有跟着向后瞥,倒是稍微夹了夹马腹,视线笔直地往前头看。

“那倒是,唉,十四弟,你刚刚瞧见什么了,吓了一大跳似的?”十三闲聊似的瞧着身边的十四。

“没什么,一个傻帽儿而已。”他的视线依旧不肯往后看,高傲地往前摆着。

“什么?”

“不懂给主子行礼的傻帽儿,只知道给主子添乱的奴才!”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两声,脚也更用力地夹了夹马肚子。

“……”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瞧你刚才头也不敢回,想是挺惧那傻帽儿的?嗯?”

“……”他斜视了十三一眼,没出声。

“四哥不在这儿,总得找个陪你抬杠的不是?”

“合着,四哥临走前,倒是嘱咐好你了?”

“唉,这知弟莫过兄嘛。哈哈。”

“什么好事,这般热闹?”从后面骑着马走到队前的八阿哥插了句话进来,让两人同时回了头。

“八哥,十三哥正找我抬杠呢。”十四斜视了一眼一旁的十三。

“要抬杠等会儿也算我一个。”八阿哥淡笑地应了一句,转而收回了笑脸,严肃地开口,“只是……现下皇阿玛传旨,出了城,加快前进速度。”

“儿臣遵旨!”调笑瞬间在三个皇子面上消失得毫无踪影。

十三与十四互点了头。

“众将士听令,加快前行速度!”

“喳!”

六月的北京,日头开始渐渐毒起来,可这到了夜里,还是凉风阵阵。虫鸣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星空缭绕,闪烁不已,此等良辰美景,却发生在刚把八爷送出京城的夏春耀身上,她深叹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什么叫万念俱灰。反头瞧了一眼趴在自己背上,盖着她的外衣,睡得飘逸无比的弘晖……

好想哭哦,为什么这种谈恋爱的好时辰,她得背着敲诈了她一天的地主阶级的奶娃娃,送他回家呢……

也不知道八爷他们走到哪里了,他没有和陌生人乱讲话吧,没有被什么色狼瞧上吧,没有捡地上的东西吃吧……没有……

“死小鬼,不准流口水到我衣服上啦!”感觉到背上一阵冰凉,她轻轻地将他托高了些,让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继续踏着沉重的步子。

“唔……”小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吧嗒吧嗒”动了动小嘴,将温温的小脸在她的脖口蹭了蹭,蹭得她翻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鸡皮疙瘩……突然可以体会雍正大人为什么心甘情愿被这个小鬼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小鬼绝对有做祸水的潜质,让人好甘心被他奴役哦……

看了一眼就在眼前的四爷府,她加快脚下的步子,却终究怕吵醒背上的小鬼而没有跑起来。

两盏灯笼在府门前晃动出一阵摇曳的影子,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上了台阶。正准备敲门叫几个下人迎他们的少主子回去,却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声。她的右手还留在红漆门的门环上,左手托着弘晖的小屁股,将脑袋转向了身后,只见四阿哥正从马上翻身下来,随行的小厮立刻弯下身,去接主子落马的脚。许是刚从宫里回来,一身朝服在黑夜里扎眼得可以。

要说这空调效应也是来得快,四爷一来就伴着一阵凉风,吹得她条件反射地毛骨悚然了一下,抓着门环的手立刻溜了下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再说。身子一蹲下去,这才想起身后还背了个乌龟壳,一瞬间的上重下轻,加上她小脑临时罢工,不能平衡,两腿蛤蟆似的一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四……四爷吉祥……”虽然她请安的姿势有点失败,但至少她的声音还是很有诚意的,不是吗?呃,还有颤音呢……看在她还不辞辛劳不要工钱不为名利地替他送儿子回来的分上,虽然,中途几次有过想把他儿子卖去当童养夫的不良想法……但是,悬崖勒马,她忍住了,华丽地忍住了,所以,她还是良民。所以……请千万别砍她脑袋……

“我是该叫你起身,还是叫你继续坐着?”四阿哥垂下眼帘,双手环胸,看着背着弘晖坐在地上的她。敢情她这请安的,比他这被请安的还舒服,坐在地上还怡然自得了,这等请安法也该拿去发扬光大一下不是?哼……

“……”呜……她也想起来啊,可是他家儿子严重限制她行动来着。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左手托着弘晖,右手撑着地面,两只弯着的脚想要使力爬起来,却在刚要爬起来的片刻,倒抽了一口气,歪着身子,又坐了下去……

四阿哥皱了皱眉头,看她有点难受地缩了缩脖子,还不住地打抖,挑了挑眉头:“怎么,还知道丢人了?脸红什么?”

“……”TNND,谁丢人了,是他家那个流氓儿子在她脖子那里乱吹热气啦,吹得她腿都软了。呜……死孩子,竟然在他阿玛面前调戏良家闺女,啊……不要……不要吹了,救……救命啊……

他看着她皱着眉头,仿佛隐忍着什么似的死咬着唇角,任由那抹红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子。没多说什么,他只是勾了勾唇角,俯下身子,拉起她右手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向后瞥了一眼,他那正在别人的脖子上进行非礼活动的儿子,均匀的呼吸一次一次地吹拂在某人的脖子上,带起一串串轻颤。硬生生地压下眼里的笑意,故作掩饰地清咳了一声:“今儿个又上哪儿了?”

“回……啊……回……四爷的话,就……就在北京城瞎……啊……瞎转悠来着……”妈妈咪啊,要审问不会把他儿子接过去再回去问吗,虽然他儿子未必会说实话,但这好歹也是家务事,她只是无辜的小跟班而已。呜……一边忍受儿子热乎乎的非礼,一忍受老子冰凉凉的审问,她还要不要活了,简直就是标准的冰火两重天,阿门……

他看着她极度扭曲的表情,也不再多问,向她伸了伸手。她立马如获特赦,背过身去将后面的奶娃娃送回他阿玛手里,奶娃娃不满被移动呜咽了一声,四阿哥只好自己伸手将娃娃抱过来。

感觉人已经被接了过去,她正要松一口气,却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刺痛:“哎哟!痛!”

她用余光向身后斜视了一眼,只见小奶娃人离了她的身子,趴在四阿哥肩膀上继续流口水,可是爪子却把她脑后的辫子拽在手里,怎么都不肯松手。这也就算了,这个死娃娃竟然把她的头发抓在他阿玛脸颊边!呜,雍正大人,原谅她大逆不道的头发吧,它不是故意触怒龙颜的……

她憋屈地看了一眼凉凉地站在那儿的四阿哥,这辈子她也算没白活,把脸一次性在雍正大人面前丢了个一干二净。哭丧着一张脸,用超级委屈的眼神看向垂眸看着自己的四阿哥,举起手,示意她是不是可以以下犯上地在他的脸颊边做一下文章……呃……当然,她绝对保证抱着尊敬、景仰以及膜拜的心理做这件事……

四阿哥两手抱着斜躺在自己怀里的奶娃娃,只能别开脸躲过发梢的撩拨,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赶快搞定自己祸国殃民的几根杂毛……否则他不介意帮她把她的头发就地正法了……

她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沫,颤抖地伸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的爪子,眯着眼睛,小心地靠近了雍正大人的脸颊。抓上了小奶娃的小手,扳着他的手指头,哪儿知道这个死小鬼竟然完全不体谅她这个在皇帝面前抖散了骨头的小市民的心理,死拽住头发的手还过分地往他阿玛的脖子缠。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任由她祸乱皇族的四阿哥,再次咽了口唾沫,继续低下脑袋同死小孩斗争到底。

“求你了,小祖宗,放手啦!”她一边扳着弘晖的小爪子,一边咬牙切齿,头顶上传来四阿哥平稳的呼吸,这暖暖的呼吸从鼻间呼出,砸到她身上就变成了冷风,吹得她头皮一阵发麻。呜……不要两父子都来欺负她可怜的头发啦,她还不想当尼姑,她还要等八爷回来洞房花烛哩……

没办法了,只好施以奸计——她放下手里的工作,伸出了两只爪子,弯了弯手指,奸笑了一声,伸进了弘晖的小蛮腰间。一个收力,立马得到怀里的小人不舒服地扭动了身子的反应,小嘴还轻叫了声:“唔……痒……”

拽着辫子的小手终于松了松,她立刻看准时机,将自己的辫子抽了出来,结果却因为反应太快,速度过猛,愣是将自己的辫子在雍正大人的唇上“刷”地抽了一把……一瞬间,她感到一阵五雷轰顶的声音在她头顶上砸下来……

完了,这下不被送去尼姑庵,也要把她的头发刮光光,挂上“公然挑逗未来皇帝大人”的招牌拿去游街了。

她颤着嘴,握着自己的辫子,摇着脑袋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她也不含糊,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也不敢再看四爷的表情,连身上的土都来不及拍,捂着摔痛的屁股,张开脚“呜呀呀”地连滚带爬跑进了夜幕里,将她为了保命的矫健英姿不顾一切地挥发了出来。就算要被砍头,也得活过今晚,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而这时,被闹腾了一阵的小奶娃从朦胧间揉了揉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阿玛,打了个阿嚏:“唔……阿玛……她送我回来的吗?”

“嗯。”四阿哥没去看那个跑进夜幕的身影,转身,跨过门槛,走向府里。

“唔,衣服还没还她呢。”他看了一眼披在身上的衣服,一边迷糊地靠在四阿哥的肩上……

“……”四阿哥牵了牵披在小奶娃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他的小身子……

“阿玛……”

“嗯?”

弘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没什么力气地问,“我睡迷糊了吗?我好像看到你在笑?”

“累了就快睡。”他没答,只是将小娃娃的脑袋按回了自己的肩头。

小娃娃的脑袋贴上了四阿哥的肩,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分明看到那个拼命狂奔的身影。跑那么快干什么,又没有人追她,他家阿玛只是笑笑她而已,只是觉得她还比较好笑而已……只是……呼……

狂奔八百余里,挥了一头热汗,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最后反身确定了一下——四爷的确没有派什么杀手沿路追杀她,也没有让什么官兵举着火把请她到刑部大牢去坐坐,更没有行使“关门,放狗”的命令给她来阴的。这才肯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皇帝之腹了。压了一下跳到嗓子眼的心,将自己脑后的辫子拽到前面来,端详了一阵……

这好歹也是受过雍正大人宠幸的头发了,不知道,等将来雍正登基以后会不会升值,将这一戳毛剪下来,搞不好可以卖个好价钱耶……嘿嘿……

一边想着一边跨进了九爷府的大门,准备爬回自己房间睡大觉。摸了一把有点饿的肚子,不知道厨子大叔这两天又发什么脾气,断了她好几天的粮了,吃了那么久的包子,一下子没得吃,肚子空空的不说,连感觉都空空的。唔,好想吃暖包子哦……反正她现在也是VIP来着,到厨房里A点东西来吃,估计泰管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打定了主意,转了个弯就往厨房走。要去厨房得路过好几个九爷小老婆的院子,她缩着脖子,踮着脚丫子,正准备贼眉鼠眼地溜过去,却见完颜夫人的院落有些不一样,灯火通明得有点夸张,又不似什么喜事。不过她也没打算管闲事,正准备一溜而过,却猛地被端着盆的小丫鬟撞个满怀。

一脸盆的血水浇了她一身,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的猩红,再看了看那个一脸慌色的小丫头——哎,这不就是上次踹她一脚的小丫头吗……这是干什么,发生什么凶杀案还是灭门惨案了吗?那她应该跑路,而不是站在这里发呆才对……

“你是哪房的丫鬟?”小丫鬟有点惊慌,一把抓过了正要转身落跑的春耀,想要看清楚,一见是她,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是你就好,是你就好,快快,快去换盆热水来!”

说完,没头没脑地将手里还盛着血水的脸盆塞进了春耀的手里。

“这……这是?”她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盆……好大一缸血,可她不是吸血鬼来的,这填不饱她的肚子,她要去吃包子……

“你还不明白吗,我家夫人要生了!稳婆刚进去呢,我得进去伺候着!”小丫鬟急忙往房里探了探脑袋,面有难色地小声咕哝了一句,“你不是别个夫人房里的丫鬟,许是不会搞什么花样才对……”

搞花样?搞什么花样,她只是想到厨房搞点花样,变点吃的来而已。可现在整个人被搞得跟恐怖片形象代言人一样站在这里,呜……贞子都要被她吓趴了……

“你还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端热水来!”小丫鬟伸手将她推了出去,一根手指头在她胸口点了点,“我警告你啊,要是我家主子和快出世的少主子出什么事,你小心脑袋!”

“……”她只是路人甲而已,虽然她曾经帮她家夫人熬过不少次安胎药,但是生娃娃的是她家夫人,干吗要她来陪葬啦!呜,再次控诉搞连坐的封建社会。不过,控诉归控诉,为了脑袋,她还是屁颠颠地踩着步子跑了起来。

院落里传来女人生产时痛苦的叫声,她使劲地咽下了唾沫,顾不上自己浑身血污,狂奔进热水房。老天爷,莫非她注定今天要把脑袋贡献出去,请千万保佑人家母子平安啊……

盛满了热水,她探着脑袋送进了完颜夫人的房里,只见稳婆和小丫鬟正按住床上的产妇,扑鼻的血腥味窜进她的鼻子里,她皱了皱眉头,却也顾不上这些,将热水送到了床边。

“水,热水来了!”她将热水放在一边,局促地站在一边,感到自己有点颤颤的。虽然知道生小孩是蛮痛的事,但也只是听说,而且家里的亲戚生孩子,她顶多只是守在产房外,等着医生出来而已,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阵仗,她还真想都没想过。这下倒好,来清朝见识真人版。有必要这样给她长见识吗……

“丫头,别闲在一边,过来,帮我按着夫人的手。”稳婆一边说着,一边帮着产妇推拿……

“哦,哦……这样可以吗?”她站在床边,看了一眼跪在床里头的小丫鬟,问道。

“嗯,行!用力按住,不能让夫人乱动,她这胎胎位不正,很危险的!”小丫鬟一边嘱咐着,一边拿着帕子帮产妇擦着汗……

春耀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嘴里咬着白帕的夫人,涨红的脸,深深皱起的眉,都让站在一边的她吓得有点缩。听着产婆的催促,不住地让她使力,连她都不自觉地捏紧了些她的手腕。挥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气氛让她压抑得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好重好重,直到看见稳婆欣喜地将娃娃从身下渐渐挪出来……

“还有一点,夫人,再用点力!用力啊,夫人!”

她沉重地呼吸着,看着不住地摇着头的夫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白帕子的唇松了下来,上面带着几道重重的血痕,红艳得吓人,眼皮也开始重重地往下垂……

“夫人,不能晕啊,孩子还卡着呢!夫人!”稳婆一见她眼神开始渐渐涣散,觉得大事不妙,推了推身边的春耀,“快同她说话,不能让她晕,要不孩子和她都没了!”

“我?”春耀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再看了一眼对面的小丫鬟。她能说什么,她和这夫人根本就不熟嘛,顶多就是有一次,她在九爷书房里那个那个,被她打断了好事,难道要她说这个,呜……不要吧……

“不成,我去瞧瞧九爷回没回来,夫人见到九爷或许好些!”小丫鬟率先反应过来,一把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就往外跑。

“快!快同夫人讲话啊!”

“……”她努力地往下咽唾沫,看着那快要合上的眼皮,下意识地捏紧了握在手里的那只手,也顾不上那么多,开始吼了起来,“不准晕,你不准给我晕,听到没有,我还没看过死人,你别随便夺走我的第一次!”

“……”完颜夫人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瞥向她一眼……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叫你不准睡,听见没。”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住她的手,“我警告你哦,你要死了,你家女儿就没人管了,我就去欺负你家女儿,天天揍她,天天骂她,天天虐待她,让她没得吃,没得喝,没得穿,把她关到柴房里去!”

“死……你……这……死丫头……”低弱的声音从她的口里发出来,让一边的春耀看到了希望似的……

“我就是死丫头,怎样!你睡啊,你要是死了,我不仅欺负你女儿,我还去抢你男人,抢你相公,抢你……哎哟!”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手掌里传来力道,捏住了她的手……

“死丫头……你……你敢!”完颜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开始继续用力……

“生……生啦,生啦!”稳婆终于在她的配合下,将小婴儿剩下的身子脱离了母体,用剪刀剪去了脐带,将一身血污的宝宝放进了热水里,洗净,再用白布包好。

“夫人,是个小格格,您给瞧瞧吧!”稳婆将宝宝抱近了气喘吁吁的夫人。

她伸出颤抖的手,抚弄了一下小娃娃的脸蛋,转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夏春耀,再次转向稳婆,“爷呢……抱去给爷瞧瞧……”

“夫人,夫人,九爷在这儿呢!在这儿!”小丫头一把推开了门,一边欣喜地奔向面色依旧苍白的夫人。

九阿哥撩了撩衣袍,跨身走进了房间,瞥了一眼被稳婆抱在怀里的娃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视线扫了扫站在一边,还在大口喘气,颤着手的某人,皱了皱眉头:“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呃?”她愣了愣,没料到他走进来的第一句话是质问她的,她的脑袋还在刚刚的惊心动魄中,实在反应不过来,只得张大嘴巴瞧着他……

“给爷滚出去!爷不想瞧见你!”他将视线从她身上挪了开来,径自负手站在床边。

“……”她挪了挪颤着的脚,抬头望了他一眼,从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咬了咬下唇,走出了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瞧上那娃娃一眼,就被那个每月肯定有那几天的九爷给赶出了房间。鄙视地朝房里瞪了一眼,正提着脚步要走,却被从后头追上来的小丫鬟拍了拍肩膀:“喂!”

“什么事?”她回过身去,郁闷地应了一句——好歹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表彰她一下也就算了,竟然还叫她滚,NND……

“没想到,你刚刚挺有胆子的嘛!”小丫鬟嘿嘿地笑着,“我代我家夫人谢谢你,也代小格格谢谢你!”说完,蹲了蹲身子……

“呃……”被人家这么一谢,她立刻有点飘飘然,什么不爽都扔到脑后去了,“嘿嘿嘿嘿,我也就胡说一通……还好,夫人自己有本事……”哎呀,谢来谢去,多不好意思……

“你也真胡说到点子上去了,扑哧!”小丫头捂着嘴巴笑了笑。

“啊?你都听到了啊?”她张大了嘴巴问。

“可不,你不还说要抢九爷吗?我看九爷当时一听见,脸都绿了……估摸着,是为这在同你发火呢。唉,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主子心里嘛,还不都觉得这下人没章没谱,就乱了章法了。啊,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子荷。”

“我……”

“你的名字,在府里顶有名的,大家都知道,下春药嘛!哈哈!”

“……”她可以选择不要用这种方式出名吗?实在太沦丧了……

“对了,我家夫人刚刚同我说了,叫你到我们房来,可好?”子荷笑着说。

“什么?到你们房?”

“嗯,这小格格一出世,夫人身边有两个娃娃了,我一人也忙不过来,你过来,帮忙带小格格,可好?”

“……”比起保姆,她比较想当杂工和无业游民耶……自由和偷懒空间都比较大。

“刚刚九爷也应承了夫人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

“啊?”现在是什么状况,刚刚还对她发了一通脾气的人,竟然招呼都不打就将她卖了,呜……好凄惨,这好人果然做不得……八爷,世态炎凉了,他家弟弟好无良,他才出京没多久,她就要被卖去给人当保姆了……

“就这么说了,你明早来同夫人请安吧。”子荷说完,便回身进了屋子。

她回头看了一下屋里的影子,九爷还是和所有人保持一定距离地站着,交代着不重不轻、不冷不热的话。她也懒得再看,踏着步子准备去挖点水洗一下自己一身的污……

才走出院落,就听见路上几个小丫鬟的议论声。

“听说又是女娃娃?”

“可不是,我家夫人叫我好生听着呢,不会有错的!”

“受宠又怎样,生了俩了,都是赔钱货,美什么呀!”

“也没见九爷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等咱们夫人生男娃娃了,才让她们那房脸色难看呢!”

她一身血污地从她们身边经过,立刻换来她们噤声后的指手画脚,她打了个好大的阿嚏,忘记了自己的肚子因为没吃到包子而咕噜噜地叫。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看着空空的床铺,唉,果然,天气一暖和,春桃偷情大军就和苍蝇一样一起出动了……

洗了把脸,换下了脏衣服,爬上了床,正准备倒头就睡,却突然感到鼻头一阵微痒……

“阿嚏!”一个喷嚏从她的嘴里毫无道理地跳了出来,她愣了愣,使劲地吸了两下鼻子,搞什么啊……感冒了?还有人在背地里骂她……唔,以她华丽的人缘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没有去想太多,她疲惫的身子卷进了床里。

明天……谁知道会怎样呢……

俗话说,坏人当不得,好人不好做,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概念,夏春耀以前没明白,但是现在却深有体会。由于口无遮拦,当了回护产丫鬟,普渡新生了一把,却把自己的青春给赔了进去,看看她现在的造型吧……

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衣服也被浸透了,好在古代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还不至于春光外泄。手里捏着湿帕子,瞪着那个光着身子坐在水盆里,拍水拍得不亦乐乎的小娃娃……

“啪啪……”两声水花砸在她已经没有造型的头发上,她哀叹一声,也懒得反抗了,习惯似的,继续抓着帕子擦着柔弱无骨的身子……

“学了几个月,你现在照顾起娃娃来,也有模样了。”一边的子荷笑嘻嘻地说,“小格格很喜欢洗澡嘛!”

“我觉得她比较喜欢玩我……”她转过身哀怨地看着子荷抱着另一个两岁大的小格格,突然有一种置身托儿所的感觉……

自从被抓到完颜夫人房里当保姆,已经四个月过去了,看着这小娃娃一天天地长大,她突然有一种老了的感觉。唔……岁月不饶人哇……八爷,再不回来就要等着给她收尸了……

“哇哇!”小娃娃猛地打起了水花,拍在她又在思春的脸上。

“你可以了哦!为什么每次这种时候就打断我的思路!”她低低地对着盆里的小娃娃吼道。这个死娃娃,每次她发一下小春,想一下八爷,她就开始不合作地使坏。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九爷生的女儿会抽风……

决定不再给她嚣张的机会,将她的小身子从水盆里捞了起来,放到一边的床上,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身子,再将衣服一件件给她穿上。小娃娃仰躺着乱扭,翻来翻去地不合作,仿佛对裸奔情有独钟。喂喂喂,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她爹,喜欢没事不穿好衣服跑出来散发荷尔蒙,诱惑未成年少女。不行,过来好好穿衣服,看她夏春耀怎么调教出一个顶尖淑女!

顶尖淑女是什么东西?小娃娃明显对此不感兴趣,眨巴着眼睛继续在床上裸滚,小脚在空中乱踢,手掌也跟着乱拍,很明显,比起淑女,她比较喜欢当猴子……

“爱新觉罗?糖糖!算你狠!”她捏着拳头在小家伙的面前晃了一圈,吼出她的全名,示意她最好有点出息,猴子和淑女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扑哧!”一边的子荷爆笑出声,“唉,我还真没想到夫人会同意你给小格格娶这个名字呢。”

说到这个名字,夏春耀愧疚地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的小娃娃,想起娃娃满月那天的光荣事迹——一大堆的玩具丢在小娃娃的面前,什么拨浪鼓啦,小布偶啦,可她什么也不要,眼巴巴地指着刚走进门,还没啃完早餐的夏春耀手里的糖包子,一个劲地傻笑。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听见完颜夫人没什么特别表情地对着她说:“这娃娃命是你给救回来的,九爷也没特别交代取什么名儿,你就看着给取一个吧。”

嗯嗯嗯?这名字对于人的一生何等重要哇,像她夏春耀明显就是一深受其害的主,这不是把生杀大权往她手里摆吗,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糖包子,再看了一眼小女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没什么出息地就对她手里的糖包子有兴趣,总不能叫爱新觉罗包子吧……

“叫糖糖可好?”

“糖糖?”完颜夫人叨念了一阵,怔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倒是个甜名儿,就依你好了。”

于是乎,爱新觉罗?糖糖就这样诞生了,阿门……希望她将来长大不要来追杀她这个没文化乱取名的始作俑者……

给糖糖穿上了衣服,将她抱在了坏里,细看看,这眼眉嘴鼻,绝对遗传了她阿玛秀气兮兮的基因——细眉,大眼,翘鼻,小嘴。唉,也不枉她阿玛努力做工了,九爷的小蝌蚪质量也实在不错,给了一副这么好的皮相,只是……

“难得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还乱流口水。”她拿起帕子擦去挂在糖糖嘴边的口水,一边哄着,一边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四处闲逛着。这小娃娃就要多晒太阳,促进维生素D吸收,将来才能长得高,别像她娘那没文化的,天天把她丢在家里养白白,害她变成三等小残废,矮冬瓜一个,每次都得仰着脑袋看八爷。连玩亲亲,都得把脚踮得和跳芭蕾似的,她这是为了她将来的相公着想。

说到未来相公,她低下脑袋看着怀里歪着脑袋继续流口水的娃娃,皱了皱眉头。唔,她辛辛苦苦的少女养成计划,将来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死小子,心里好不平衡,NND……唔……这怎么和她爹的变态想法有点相似……果然,遗传基因是个千古之谜啊……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四下无人……嘿嘿……偷亲一下没关系吧……就亲一下,她养了她这么大,除了喂奶她目前没有功能,不能亲力亲为,但是什么洗尿片、洗衣服、洗澡澡、陪吃、陪玩、陪睡的三洗三陪三温暖都做足了,怎么说把初吻给她也一点儿都不过分哦……

“呐……亲一下,反正也没人知道,将来你还对你相公说是初吻,这个又验不出来的,你不说话?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啊,那我亲了啊!唔!”说完,低着脑袋就啃着那带着奶香的小嘴巴。唔,软软的,好舒服,哎哟哟,死色情狂,谁让她用吮的吃她的嘴了,她的嘴巴又不是奶嘴!靠靠靠,这才多大,就会这么色情的招数了,不愧是九爷的女儿……唔……不过……好舒服哦……允许她多耍一下流氓……

“你在做什么?”一阵阴晴不定的声音带着疑问的上扬从她的背后甩过来。

她猛地直起了背,让怀里的娃娃不满地扭了扭,干笑了两声,她转过身去,看着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的九阿哥,咽下了一口唾沫:“九……九爷吉祥……”这下死定了,被人家阿玛当场抓住自己非礼他的女儿,还把人家俏生生的初吻,像个老色狼一样夺走……呜……谁让他生个走媚惑路线的女儿……造孽啊……

“……”他垂下眼帘,瞧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娃娃,依旧没什么特别表情……

“哇……噜……”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糖糖不惧爹,小娃娃一看见美男,立刻对眼前这帖春药失了兴趣,扭着身子就向九阿哥张着小爪子……

这小不要脸的,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了,这么快就在她面前和别人搞劈腿,NND,就算这人是她爹,也不行。尤其是这个,女儿生了四个月,一眼也没来瞧过的臭爹,哼,咱不理他!不能被美色诱惑,美色算什么,等八爷回来,她再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天仙下凡,保证立刻让她口水横流不记得自己姓爱新觉罗了……

“九爷,奴婢我……”她努了努嘴,福了个身,正准备告退……抬起头却见九阿哥的身影已立在眼前,垂下的眼帘瞧着她……呃……怀里的宝宝……

“听说,名儿是你给起的?”他淡淡地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叫什么?”

“呃……”她左顾右盼,开始寻找逃跑路线,这下死定了,过了她额娘那关,可过不了她阿玛这关,阿门……

“爷问你话,你哑巴了?”他立着眉头,明显不悦起来。

“糖……糖糖!”她下意识地将答案抛了出来,话一出口,就后悔得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他愣了愣,眉头打结似的笼起来,看得一边的她触目惊心、胆战心惊、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却在下一瞬,仿佛释然似的舒展了眉头,看得一边的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冷汗直流……

这……这算什么意思……九爷翻脸比翻书快,她是知道的啦,但是这么扭曲的变化……看看看看,还在继续变化哩……竟然还变得柔情似水、侠骨柔情、欣然接受、甚感安慰起来……就一个名字而已,至于搞四川大变脸吗……她的名字都还没这么耸动呢……

“让我抱抱。”他轻轻地说着,仿佛风一般地吹过她的耳朵,她的耳根子一下子就软了,完全和手里的糖糖一样,抗拒不了男色诱惑,忽悠忽悠地将手里的娃娃给人抢了去……

“你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他明显动作僵硬地捧着手里的柔软的身子,不知该怎么摆弄,皱着眉头看着她,眼神里对她在一边发愣的行为明显不满。

她收到警告,抓了抓脑袋,帮他调整了一下抱娃娃的姿势:“手托着腰,要不她会闪着的。”

“这样?”他皱着眉头问她。

“嗯,另一只手,托着脑袋!”

“……”照着做……

“对。”她摆弄完毕,站在一边,欣赏了一把美男戏娃图。呃……怎么有点别扭,没有一点儿父慈女孝的感觉,倒颇有一种美男抱炸弹视死如归的感觉,“九爷……你的手太僵了……”她不得不提醒他一声,糖糖的小腰是不盈他这一握的……

“……”他白了她一眼,明显对她的多嘴不满。径自看向了怀里的小娃,别扭地咳了一声,松了松手里的力道,让小家伙可以在他的怀里乱钻。

“哇哇……咕咕……”糖糖吮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面前的人,使劲地傻笑,小嘴巴一嘟一嘟的……

“她说什么?”他听着比八哥还天书的奶娃娃用语,歪过头来看着站在一边的她……

“呃……大概是在叫您阿玛吧……”她是在说,这个大哥长得好美型哦……不过估计这句话翻译过来,她又要挨一通板子……睁着眼说瞎话,睁着眼说瞎话啊……

“她在流口水……”他皱着眉头,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小弱智一样的家伙是自己的种,除了这张脸,他是一点儿也看不出自己和这小娃娃有什么根本联系……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位华丽的大清皇阿哥,有点常识好不好,小孩子流口水有什么好稀奇的,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是照样流口水。呃……当然这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情,实在是某些人无药可救地秀色可餐了一点……

拿起了手帕,掂起了脚,她的手伸进他的胸口,帮着小娃娃擦了擦口水。小娃娃明显不合作地晃了晃脑袋,嘟着嘴巴继续看着面前的九阿哥,看得面前的人皱了皱眉头,开始头皮发麻。想他堂堂皇九阿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被个小娃娃瞪得头皮发麻,简直不要混了……哼,想到此间,他竖起眉头瞪了回去……

“咿……”小娃娃伸出手拍了拍面前的美男脸,突然毫无预警地张了张小嘴,一口咬上了自己爹的嘴巴……小嘴唇还不要脸地使劲吮来吮去,口水流得乱七八糟。

夏春耀倒抽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九阿哥明显身子一僵,连抱着的娃娃的手都在打抖。死小鬼,她怎么不知道这四个月大的娃模仿能力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她才刚刚上演完的夺吻绝技,她竟然立刻把它给临摹了过去,还拿它去对付自己的老爹,要出人命啦!这是她刚刚才啃完的小嘴巴耶……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僵在一边,还不能接受自己被女儿强吻的九阿哥……老天爷,救命啊……她不是故意要和九爷间接接吻的……呜……糖糖,她只是给她取了一个不太华丽的名字,不需要这样报复她吧……

这边,她正在祈祷,而另一边,糖糖的报复却还没有结束……

一阵不太好闻的味道窜进了她的鼻子,她使劲地用鼻子嗅了嗅,突然意识到一个好严重的问题,回头一看九阿哥已经湿透的衣袍,正滴答答地滴着水滴……再看了一眼他微微眯起的眼和彻底铁青的脸,最后瞥上一眼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公愤的事,继续啃着自己爹爹嘴巴的糖糖……

糖糖……淑女是不能随便在别人身上尿尿的……尤其是在她华丽的阿玛身上尿尿……这下她有几条命都不够赔了……

爱新觉罗?糖糖用一泡尿报复了一把自己的爹爹对自己四个月不闻不问的冷淡行为,顺便向自己亲爹秀了一把夺吻绝技,以示她这几个月学有所成。九阿哥胤禟一边抽搐着嘴角,一边看着站在旁边,左脚踩右脚皮笑肉不笑的夏春耀,深吸了一口气,对于眼前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经典画面冷哼阵阵……

一把将怀里的娃娃塞回了夏春耀的怀里,也没去管衣袍上的琼浆玉液,愤愤地盯了她一阵,一甩身后的长辫,掉头就走……

“哇……咿……”小娃娃眨巴眼睛,看着走掉的美男爹爹,张着小爪子要追……

“哇个屁,你可算把你亲爹给得罪惨了!”夏春耀看了一眼怀里的娃娃,“他将来还要给你找相公的,你不拍点马屁,还对人家又啃又撒……唉……小心他将来找个和他自己这样,娶一大堆小老婆的相公给你!”

“哇哇!”小娃娃不爽自己身上湿乎乎的尿布,扭着身子,哭闹了起来。

“现在哭什么,等会儿你爹把我们俩就地正法的时候,再把你这本事秀出来博取同情!”她一边交代着,一边快步走回完颜夫人的院落。

推门进了房间,看着子荷拍着乖巧的大格格睡着午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猴子,再次确定了基因问题绝对是个千古之谜。都是九爷的小蝌蚪,怎么就能发展出淑女和猴子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呢……还好她对生物没兴趣,否则,真的好想把九爷的小蝌蚪拿来研究一下,顺便证实,她怀里的猴子和她教育失败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不是去晒太阳吗?怎么就回来了?”子荷起了身,向她走过来。

“晒得一身都湿了……”她一把拎起那个臭烘烘的小娃娃,“呜……帮我照看一下,我去打热水,又要给她洗澡了……”

子荷接过了手里的娃娃,开始给她换尿片,而她则飞奔出去,直奔热水房……

本来还以为是小格格就可以搞特殊、走后门,结果,管理热水房的大叔根本不给她面子,秉公处理,一切按照秩序来。等了好几个房的夫人先拿过热水,这才轮到小格格,将最后一点热水全部倒进了自己的桶里。还好她及时赶到,要不然,碰上这落后的清朝锅炉技术,又得等上个一两个时辰……

热水打满,志得意满,她挪着步子,提着桶正要往回赶,却被一个小厮给拦住了步子……

“喂!”他似乎有点着急地奔上来,看了一眼她桶里的热水,露出一副“有救了”的表情,“快快,快跟我来!”

“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就拽着她连人带桶地拖起来,她跟着狂奔了好一阵子,“喂,你干吗抢我的热水!”

“我也没办法啊!最后的热水被你给打了,我再不把热水给打回去,主子非赏我板子吃不可!”小厮一边跑着,一边哭丧着脸回头看她……

“你家主子了不起啊,我家猴子……呃……小格格还等着水用呢!”她被他拖得没了辙,又不想鱼死网破把桶里的热水给弄洒了,只好跟着屁颠颠地跑……

“你家主子也得归我家主子管!”小厮肯定地告诉她。

“什么?”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直到自己站在九爷房门口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小厮丢给她一个“现在知道了吧”的严肃表情,又往门外跑:“这么点水,许是不够用,我再去找点热水来,你帮我把水给送进去啊!”说完就脚底抹油跑了个飞快,明显是把烫手芋头丢给倒霉鬼……

“喂!你……你!”她伸着爪子想要追出去,却听见房门里传来一阵低回的咆哮:

“死奴才,让你打个水也这么久!还不快给爷滚进来!”

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水,使劲咽下了一口唾沫,挪了挪脚,往房门边靠了靠——这些水是用来干吗的,她用膝盖也想得到了,只是,不知里面的那位大人现在衣衫不整到了什么状态,还没脱?脱了一半?脱光光了?呜……阿门……这样的好事,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乐得满地找牙,就算是提着桶从窗户里爬进去,她也绝对不含糊。可是……八爷……老天爷又在考验她的定力了……呜……

“死奴才,你还要让爷等多久!水都凉了!”里面的大人再次低吼一声,震得还在对天对地对八爷发誓忠心不二、誓死效忠的夏春耀软了软腿……

这是天灾,这是人祸,这是传说中的不可抗力,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一切都是……呃……偷看一眼不犯法吧,大不了等八爷回来向他自首好了,坦白从宽嘛。而且她是偷看,又不是被偷看,她的清白又没损失,九爷嘛……嘿嘿,反正也不清不白了,估计他也不会在乎的……

主意打定,握紧了拳头,她一把推开门,踏着抖得欢腾的脚走进了房间。顿时一阵白雾缭绕过来,挥了一把额头上飙出的汗珠子,定睛看着那立着的屏风后,仰躺在浴桶里的某个身影,不受控制地将嘴巴张到了最大,不是吧……一来就中头奖了?已经脱光光了哦?唔……她本来只是想找点视觉刺激的,不需要一下就上升到限制级吧?

“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给爷把热水倒进来!”九阿哥胤禟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有那么点不对劲的身影,不像平时跟着自己的小厮,皱了皱眉头,想是哪房的丫头,也没太在意,只是将头转了回去,继续背对着屏风,随性地鞠起一捧水,水浇在露出水面的肩膀上,“还不给爷滚进来!”

一阵清晰的咽唾沫声从屏风后传了过来……接着,是一阵几乎有点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他懒得回头,只是闭目仰躺着,把脑袋搁在浴桶边,听着身后传来的有点急促的呼吸,对于这等阵仗倒也见怪不怪……

先是一阵磕碰声,紧接着是热水流进浴桶的声音,他的眉头舒展了些,随手撩起浮在水面上的帕子,头也没回,递给身后的人:“帮爷擦一下后背。”

身后的人明显迟疑了一阵,他不满地掂了掂手里的帕子,最终帕子从他的手里被接了过去,他撩开自己的长辫,感觉到帕子沾着热水帕子抚上了自己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背上游走:“没吃饭吗?用力点!”

话音刚落,一阵几乎要摩擦起火的力道从他的背上刷过,他吃痛地缩了缩肩膀,一把抓过身后人手里的帕子,甩进水里,转过头就吼:“哪里来的死奴才,连伺候人都不会!给爷滚……你……你……”

滚字还没有说完,却见到一张红得不像话的脸,仿佛缺氧似的使劲喘着气,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好地左右乱看。他倒抽了一口气,手使劲地扣住浴桶边缘,张了张嘴巴,却感觉到刚刚还觉得不太热的水,现下却让他感觉有点烫人,就连耳根子都是一阵烧……

他警戒地看着她,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到她嚣张的视线在他的胸口扫了几个圈,还给他露出一副吃饱喝足的表情。他对她的厚脸皮程度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只是冷冷地哼了哼,扬了扬眉头,凉凉地开了口:“还满意吧?”

“超赞的!”她瞪直了眼睛,使劲地点着脑袋,却在听到一声冷哼后,才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立刻捂住了嘴巴,干笑着看浑身水嫩嫩的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往十八禁的地方看去。呃,虽然刚刚有偷瞟好几次,但是都被热水雾气给挡了个严实,好在老天还有点良心,保住了九爷的清白,也没有彻底对她的定力进行考察……

出于被老天寄予厚望的考虑,更出于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她侧了侧身子,挪了挪脚步,开始往门边靠:“呃……九……九爷,我……”指了指门口,示意她得立刻作鸟兽散,否则对大家都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爷准你走了吗?”他皱着眉头,沾着水的手从浴桶里伸出来,拽过她的手肘,将她往回带,切断她想要一个人落荒而逃的念头……

她的身子被他一带,腰抵着浴桶的边缘,身子横过了浴桶,脸撞上他湿乎乎还滴着水的胸口,她还来不及缩回自己的脖子,就感到面前的大人身子一僵,将她的脑袋更使劲揉进了他的胸口。要命啊!拿人脸当毛巾,这人到底什么毛病,果然老婆娶多了,酒池肉林的生活过多了,色情的招数一箩筐一箩筐的,连毛巾都懒得用了,直接上脸……

她的脸被沾染得湿乎乎的,鼻子一吸气就渗进水来,呛得她只能屏住呼吸。不行,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她伸出手推着面前的美男胸,却在爪子刚抚上湿漉的胸口的一瞬,隐约听到一阵闷闷的哼声。她倒抽了一口气,转过脸看着面色潮红、呼吸浓重、状似痛苦的九爷,唔……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他刚刚是不是发出了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如果她没搞错的话,这种声音好像可以称之为欲求不满的呻吟耶……妈妈咪啊!强抢民女啦!

九爷,饥不择食也要看对象,等他清醒过来,他就会后悔的……而且肯定会很后悔很后悔,后悔到把她扔出去再吃一顿板子,罪名就是——趁皇阿哥沐浴之际,行禽兽之实!

屁股泛起一阵疼痛的阴影,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将按在他胸口的爪子使了一把力,猛地一推,一阵水花骤然飞起。她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就跑,却被搁在一边的木桶绊住了脚,踩着地上的水一滑,整个人趴在地上飞出老远,还没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只见搁在面前的屏风被她这猛地一摔震得失了平衡,不稳地摇晃起来……

她趴在地上,感觉骨头都散了架,仰起脑袋,看着那屏风晃荡了一阵,开始渐渐地往她这边倾斜下来:“不……不是吧……”她只是吃了点限制级的豆腐而已,不用这么快就惩罚她吧?

“砰!”一具“尸体”被压在了屏风下,“尸体”眼前一黑,两只脚抽搐了一阵,翻了个白眼,去找老天爷进行深刻对话了……

欣赏了一阵眼前的鸡飞蛋打,九阿哥胤禟只是垂了垂眼帘,看了一眼胸口被某人肆虐蹂躏出的两个暧昧又鲜红的爪印,从浴桶里跨了出来,没来得及擦拭身上的水,捡起搁在边上的外衣,随性地披上。走向那具“尸体”,一把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屏风,将那个被压得晕头转向的家伙横抱了起来,往一边的床上一丢,欺身将她压在身下,俯下身,手指扣上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自己,看着她那张晕得云里雾里完全不在状况中的脸,嗅着沾染在她身上的婴儿乳香,喉头翻滚了一阵,终是捏了捏拳头,翻身下了床,径自将衣服穿了起来……

一边理着衣领子,一边跨出了门槛,他随手拦过一奴才:“去把小格格带来。”

“喳!”下人立刻飞奔而去,而他则转身跨回房间,站在床边,俯下身,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个歪歪斜斜地趴在自己床上,被砸得眼冒金星的人……手指使力地压了压她微启的嘴唇,低哑声音飘出他的口:

“你跑到八哥那儿去做什么?死丫头……”

听到一阵娃娃的咿呀声,夏春耀重重甩了一下自己还昏沉沉的脑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趴着的床,再看了一眼在床上仰躺着滚来滚去的糖糖,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向床下张望了一番,还没收拾的浴桶,倒下的屏风,还有把她绊成这德行的木桶,满室狼藉,这的确是九爷的房间啊,怎么糖糖会在这里,九爷却不见了?

突然想起晕倒前的几个画面,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损的衣服,还好,她没有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她还害怕一觉醒来,就看到九爷躲在床角哭,指着她的鼻子控诉她的禽兽行为呢……阿门……

不过……刚刚晕得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嘴唇上逗弄了好一阵子……温温的,软软的……

她的手指摸了摸唇瓣,再看了一眼一边的糖糖,突然恍然大悟:“刚刚是你偷亲我对不对?”

“咿咿……”奶娃娃继续滚得开心,根本不甩她在讲什么东西……

“还不承认,肯定是你这个接吻魔!刚学到一招就天天拿来用!”她笑着将糖糖抱到手边,跳下了床,朝着门口走,却在经过桌边时愣在了原地,半天也挪不开一步……

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盛在瓷碗里,仿佛预示着什么似的摆在她面前,她再次左顾右盼了一阵,撇了撇唇角,看了一眼怀里的糖糖:“糖糖……你家厨子胆子好大哦……连你阿玛的房间都敢偷溜进来耶……”

“咿……”

“一人一个!”她将一个包子拿在手里,另一个塞进糖糖怀里,反正这娃娃就喜欢包子,让她玩个饱。

“咿!咿呀呀!”小娃娃抱着包子开心地流口水,她则咬着包子,跨出门槛,左瞧瞧右瞅瞅,还是没有见着人……

“糖糖,你阿玛不见了耶,估计被你给吓跑了!”她看了一眼怀里的糖糖,“等回去后发一块‘打倒地主阶级’的英雄牌匾给你!”

说完,抱着小娃娃走出了九阿哥的院落,咬着嘴里的热包子,她有点不甘心地回了头,看了一眼这院落……还是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她看了一眼被她啃出一个好大缺口的包子,开始望天思考一个好严肃的问题——难道是她猜错了?呜,老天爷,不要考验完她的定力,又来考验她的智商啦!

他站在角落里,听她唤着让他有点别扭的名字,那与自己同音的名,从她的嘴里带着点别样的升调跳进他的耳朵。淡淡地看着那个身影,嗤笑了一声,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扫视着被弄得一室凌乱的房间,抚了抚还留着残温的唇角,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凉:“阿嚏!”

可恶,刚刚还没感觉到,那水明明已是半凉,他却觉得烫人,再看一眼搁在一边的穿衣镜子里,他自己看着都觉得丢脸的潮红,冷哼了一声——死丫头,都是她的错,这下肯定受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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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1:57 PM《穿越文合集》第十章 给九爷的女儿当保姆

清空万里1作者:星野樱

第十一章 进宫见婆婆

话说,由于种种不明原因,九阿哥胤禟感冒了,于是,本来就不好脾气的主子更是变本加厉地虐待下人,把地主阶级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至少是彻底展现在了她夏春耀的面前。这不,她才换完他女儿的尿片,就被召唤到九爷淫风四起的书房,立正站好……

而那位地主大人,坐在书桌前,完全没有鸟她的意思,拿着算盘打得噼啪响,算着自己的烂摊子。她严重不爽地鼓了鼓腮帮子,瞪着那个翻账簿翻得HIGH得很的人。这什么人嘛,自从他开始感冒,她就开始被天天叫来罚站,他不说话,也不睬她,只是偶尔一个忍不住咳嗽出声,就放下笔竖起眉头开始瞪她,瞪得她完全找不着北,只能满头冷汗地咽唾沫……

“咳……咳……”

这不,又开始了,她一听见他咳嗽,就开始警觉地将视线猛地垂下,去看自己的脚丫子,感觉到他把凶狠的视线砸在自己的身上,恨不得把感冒全数传染给她似的。说来也奇怪,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有好些日子了,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是她健康好宝宝的身体一再抗拒他的感冒病菌。因此,她还是健壮如牛,啊哈哈……

不过乐极就生悲,估计,这就是让九爷不爽的根本原因,因此她的水深火热还在继续中……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给爷站过来!”他明显沙哑的嗓音,配上他那张秀气的脸却一点也没有让她有消受美男恩的快感,只觉得坐在仙人掌上一样难受……

看明白他明显还是不甘心,发了誓,铁了心,非要把感冒传染给她,她叹了一口气,螃蟹似的横挪了步子,向病菌靠拢了些。

丢个他一个“这下可以了吧”的任劳任怨的眼神,得到的,却是他不爽地白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打算盘……

死地主,死奸商,自己身体不行,和小老婆嘿咻没盖好被子,染上了感冒也拿人来撒气,和他小老婆每个月那几天一样不可理喻,一样让人鄙视,哼……

她这边嘴巴碎碎念着他祖宗十八代,除了他家八哥、她家八爷被她华丽地保护着跳过,就连他皇阿玛都被她问候了一遍。顿时觉得爽了不少,嘴角贼贼地一笑,正准备抬起头来附赠一记狠狠的鄙视,却猛地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她瞪大了眼睛,想要从里面找寻一些符合鄙视、藐视、歧视、斜视的感觉,却发现那眸子里除了一点幽幽的柔和,竟是夹杂了浅笑的光韵……

眼睛进沙子了吧?视网膜出问题了吧?九爷感冒病疯了吧?三个问号同时飞进她的脑子里,她张着嘴巴伸手使劲蹂躏一下眼睛,再睁眼……只见九爷头也没抬地继续看着账目,刚刚那幕“只闻天上有,人间难得闻”的景象终究没有出现……呜……吓死她了,她真是该死,站在这里没事也不能随便想象九爷笑起来是什么德行嘛……这样想起来,要是九爷哪天发自内心地笑一下,估计他院子里那些被她结束生命的牡丹都要重新开花了……阿门……

“咳……”他的咳嗽声又随即传出来,让正在异想天开的她拉响了警报……

“这儿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沙哑的声音少了些怒气,平缓地滑出薄唇。

“哦……”她立刻收到指示,僵直了后背,把军训时学的那套“向后转,起步走”秀了出来,踏着“一二一”的步子准备规规矩矩地逃离感冒病菌……

“把桌上的东西拿走!”他看着她走得头也不回,音调又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看着她明显僵了一下的背影,愤愤地哼了一声。抖抖抖,有什么好抖的,当他是洪水还是猛兽,死丫头,不识好歹的家伙他见了不少,这么不识好歹的还真是少见,尤其是这种如此不识好歹还能活到现在的家伙!

感受到他明显提升几分的怒意,她的视线无辜地瞥了一眼搁在旁边茶几上的碗里盛着的包子,狐疑地回过头来看着视线落在旁边的书柜上的九爷,伸出手,将两个包子一个拿在手里,一个咬在嘴里,快速地跳出了房门,转身伸出一只手,飞快地关上房门。

“傻丫头!”

关门的一刹那,她似乎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咒骂,那语调不似在骂人,让她浑身有点不自在。不自在就不自在吧,她可没有勇气再去推门确定一下九爷是不是在骂她……咬了一口嘴里的包子,好吧,她承认,每天罚站完以后,他都会塞给她两个包子的行为还比较人道,但是,对于他的阶级仇恨之火,还是在她胸口熊熊燃烧,久久不能熄灭……

这种非人的折磨,不能再承受下去了,她要反抗!捏紧了拳头,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她打定了主意,她要华丽地反抗!

“我决定了,我明天要偷跑出去一趟!”她信誓旦旦地指天长吼,那架势和语句内容丝毫不搭配。

“把嘴里的包子吃完再讲话,不要喷得到处都是!”房间里的春桃对于某人刚进门就发誓的行为见怪不怪,“你要去哪儿?”

“医……呃……抓药!”NND,就算用她自己的钱,她也要把九爷的感冒搞定,还世界一个清净。不就是几帖药钱吗,真是小气到家了,直接对她说不就好了,他很抠门,没钱买药,要她来当一下冤大头,让她垫几帖药钱。TNND,她也算见识到了,这么抠门的皇阿哥,哼,看在包子的分上,她就成全了他!

“抓药?”春桃眼中迅速闪起了一束诡异的光芒,飞上来,揽住了她的肩膀,“嘿嘿……你说,我们算不算好姐妹?”

一股不好的预感飞上她的脊梁骨,用一种吃了一只苍蝇的表情看向揽着自己的春桃:“你想干吗?”好姐妹,这个词的出现,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稀罕咱们姐妹情谊啊!”

“你昨天才对我说,姐妹情谊值几个钱……”

“呃,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春桃笑得如花灿烂,伸手进袖口抽了一张叠得很小心的纸,“托你个事儿,明儿个去大夫药房,顺便帮我抓帖药。”

她低头看了一眼纸,望了春桃一眼:“丰胸的吗?”

“我又不是你!哼!”

“……”TNND,这就是清朝人士的求人态度吗,让人鄙视……既然她提醒了她,明天就问大夫有没什么丰胸的秘方好了,呜…… “我帮你抓药,明天你帮我去小格格那儿照看一会儿!”交换条件,她哪有那么好讲话,尤其是在春桃让人鄙视的求人态度面前……

“好啦!小格格那儿我帮你顶着,药你可得给我往好了抓啊,要最新的货,可别抓些发霉的东西回来!给,这是银子!”

她收好了银子,将纸塞进了口袋里,唉,明天,又要秀出她许久没用的翻墙绝技了……阿门!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她笑,小鸟说早早早,她为什么翻墙又逃跑,她去抓中药,九爷不知道,一帖药喝饱饱,哗的一下感冒没有了……

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抱着对青春负责任的态度,抱着同地主阶级斗争到底的革命主义精神,夏春耀翻出了九爷府。由于几个月疏于练习,她光荣地选择了屁股着地的降落方式。捂着屁股从地上扑腾了起来,撒开腿就往药房跑,哦!放风咯,解放了,农民翻身做主人喽!

难得给自己放假一天,决定抓完药去勾引一下小弘晖,顺便打听一下八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她好炖一锅十全大补汤给佳人喝。大热天被抓到塞外去,还不晒黑得如同伸手不见五指一样回来,瞧她,还没出远门就晒得像只非洲鸡一样,可怜的八爷,没有防晒霜也没关系,他的皮肤她来保护……呃……眼下搞定九爷的感冒先……

一脚跨进药房,她直接飞奔上柜台,张着嘴就要嚷嚷,却见掌柜的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给身边好几个打扮明显比她有前途的人服务。清朝的服务意识实在太差劲了,连顾客是上帝的道理都不懂,她嘟了嘟嘴,对他们这样歧视消费者的行为明显不满……

药房掌柜看着自己手里的药方,声音平板地报着药名,身后的抓药小弟则忙得上下拖着药柜子,将药抓出来,她站在一边非常有风度地等着最后一个客人拎着药包走了出去,终于轮到她了吧……

掌柜明显没将她放在眼里地挑着眉头:“抓药?”

“嗯嗯嗯,感冒……呃……有没有伤风的药?”她立刻将脑袋凑上去,笑容可掬状。

“你没药方吗?”

“什么?药方?”

“就是大夫给开的药方!”掌柜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要那玩意儿干吗,我就要治伤风的药!”

“哼,那你倒是说说,病人的病是寒性还是热性,这药能随便乱配吗?”

“……”靠,感冒还这么多名堂,白加黑就能解决的事情,还寒性、热性……

一面念念有词,一面伸手将春桃给的药方子抽出了口袋:“那帮我抓一下这几帖药吧。”

“你有银子吗?”掌柜不得不问一个现实的问题。

“你看我像吃霸王药的人吗!”NND,这什么钱都能省,药钱一省,这药就不灵验了,这是她老娘告诉她的真理。一把将口袋里银子掏出来,砸在柜台上,嗯,好爽,没白来古代一回,她终于也尝了一回把银子砸出去的嚣张感觉。

掌柜看了一眼她豪气干云的模样,也没多言语,将药方展了开来,看了看药方,倒抽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得她浑身发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掌柜转身向身后的伙计拿着药方子交代了几句,伙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迅速地抓起了药,不过一会儿工夫,几帖药就打包完毕,让刚刚还在鄙视清朝服务态度和工作效率的她大跌眼镜……

春桃的药方里有什么VIP识别密码吗,干吗一看到她的药方子,全都手脚快地不得了……

接过她的银两,掌柜将药递到她面前,没有多言语,可是那表情实在怪异地让人不得不问上一句:“我说掌柜……这……这什么药?”

掌柜也愣了,顺着她有点结巴的口气接了下去:“堕……堕胎药啊……”

她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药包,再颤抖着扫了一眼,因为“堕胎药”三个字,全向她投来注目礼的所有人士,浑身一阵恶寒,欲哭无泪地抽笑了两声,拎起药包子就狂奔出了药房……

“唉……真是世风日下啊,还没出嫁的小女娃娃就要堕胎了。”掌柜摇了摇头。

一帖春药提着堕胎药走在清朝北京城某条小道上,行为鬼祟,眼神飘忽,獐头鼠目,小碎步挪得欢腾,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完全没有了逃出九爷府时的嚣张气焰,她现在只想把手里这包什么屁药全部塞进春桃的肚子里……

突然间,左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把,她顿时立下了步子,脖子僵硬,脑袋机械地一点一点往左后方望去……不是错觉吧,从九爷家逃出来,到爬进药房,她一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看她,莫非又有人暗恋她?她摇了摇头,坚定自己的立场,拒绝和桃花运再有任何联系,可现下那停在她身上的,宛如针刺一样的视线又是什么玩意儿呢,呜,刺得她浑身发痛……不……不是吧,难道买堕胎药的时候碰上熟人了?

咽下一口唾沫,视线继续向背后扫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只是一只大手猛地捂上她的眼睛,将她的脑袋转向了右边,紧接着就感觉嘴巴被堵住了……被人的嘴巴给堵住了……

完了完了,她干吗要做贼心虚走小道,这下要被先奸后杀了……唔,这什么流氓,竟然还敢把舌头伸进她嘴巴里来,老天爷,哪儿有买一个堕胎药就被强奸犯看上的倒霉蛋啊,呜,这个人好变态……哎哟哟,竟然还咬她舌头,竟然用这么色情的招数逼她就范,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吸引吻技这么高的色情狂的体质,妈妈咪啊……

眼睛被蒙上,她只能伸着手找不到方位地乱推,却突然感觉,一只手窜上她的小腹,她倒抽一口气,不是来真的吧……她急忙放弃上半身的挣扎,去保护下半身,想把那只魔爪抓开,却反被那只手扣上了她的爪子,去贴自己的肚子……看来她得出绝招才能狼口脱险了,她心一横,举脚就准备踢上去——企图强奸她,NND,断子绝孙吧,让他一辈子也不用为买堕胎药犯愁!

脚刚抬起,一阵幽幽的声音在她的唇边扬起来:“你倒是想了个好法子迎我回来,嗯?”

他的声音带着点闷闷的音调,遮在她眼上的手依旧没有拿开,不太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因为他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去解释他被皇阿玛先行派遣回来处理政务,以及迎圣驾回京的筹备事项,于是提前到了京,将随从都遣了,自己的府也没回,脚却自己转过了圈,抬眼望去,竟是扎在了九弟的府门前。还没来得及去嘲弄自己一番,撞上的却是这么一副情景——离开四个月,那个四个月前还在他床上撒野的家伙,那个临行前还在帮他系朝服扣的家伙,那个看着他离开愣得忘记给皇帝行跪礼的家伙,买了一包堕胎药……

他可以胡思乱想吧?他有资格胡思乱想吧?他应该胡思乱想吧?

他突然感到自己捂着她眼睛的手有些湿漉,她吸了吸鼻子,明显带着几声浓厚的鼻音,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了几下,扑了几次空,终于确定了他的方位,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一股脑栽进他的胸口。他被她撞得有些愣,竟是傻站在那里,任由她收紧了自己的腰身,将那张眼泪鼻涕横流的脸塞进他的胸口。他被填得满满的,忘记了要她一个解释,甚至忘记了四个月来胸口的虚……

那包堕胎药被她可怜兮兮地抛到了一边,此刻她的两只手都忙着抓着眼前消失了四个月的人,她以为没那么想念的,顶多就是他走的那天,她蒙上被子时小小偷哭一下,第二天,她还是可以忙得昏天暗地。结果,才没她想得那么简单,她每天晚上,都超级没出息地躲在被子里哭,有一次还被春桃以为是老鼠的声音,掀开被子叫她下来打老鼠,结果看她躲在被子里,哭得好憋屈……

哪儿有这样谈恋爱的,一分开就老长的四个月,还是音讯全无的状态,那个时候她才开始羡慕春桃的男人天天就在身边,想见就见、想抱就抱、想亲就亲是多好的状态……

她一系扣子就开始发呆,一洗手就开始鼻子酸,甚至这几天被九爷拖去房里罚站,她都想到他写折子的模样。

“别哭了。”他没敢低下头看她的表情,记忆之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哭成这德行,记忆之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手足无措……他原以为,他该是习惯了替女人擦眼泪,至少面对额娘时,他是这般……

“我也想啊……”她的声音颤颤的,拖出抽气声,“停……停……停不下来……”

“……”他一脚踢开旁边那包乱七八糟的药,弯下身来,将她深深地纳进怀里,他以为不该那么深,也没有那么深,深得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让他有点后怕……

她的呜咽声从他的胸口传出来,变成异样的回旋,竟然让他觉得动听,他俯下身去,头埋在她的脖间,轻轻地咬着她的脖子,突然想起有一个一定要确定的问题:“你打喷嚏了没?”

“啊?”她的脸在他的衣服上一蹭,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这张隔了四个月的脸,才见面没多久,不要一来就上天书给她听啦!

“没打?”他满是不理解地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呀……”

他这边正在惆怅着喷嚏事件,那边她却看着他,眼睛发直:“为什么你一点也没有晒黑!”

“啊?”他松了松怀抱,终于低下头来看着面前那张哭花的脸,发现四个月果然是段不短的时间,现在不仅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搞不清楚她所谓哪桩。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我晒得和非洲鸡一样,你怎么还白白嫩嫩的!”她还以为一看见他,就要眼前一黑了呢,靠,没变黑也就算了,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竟然还有变得更加倾国倾城的架势。老天爷,做天要厚道,要公平,当然,她的佳人变漂亮是好事啦,但是已经够了,什么时候分一半给她啦!

“……”她抬起脑袋,他低下头,鸡同鸭讲还在继续,但是四目相对了,什么话就都可以靠边闪了,他们果然还是用非语言对话比较畅通无阻……

他微笑不语地看着她,视线瞥了瞥那帖他还是蛮在意的药。

她的视线随着他砸到地上,立刻倒抽一口气,开始猛摇爪子以示清白。她这么一淳朴的小姑娘,怎么会干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呢,况且她的车还被康熙那老头开跑了四个月,她这几个月都是可怜兮兮的步行分子,补票这种事,轮不到她啦!

他扶住了她摇得快断掉的脖子,望进她眸子里……谁稀罕她的解释了,真要她一个解释,等到现下,只怕他的肺早气炸了。

她眨了眨眼,从他的眼里看到笑意,正要放心,却又不爽地看着他——这么快就相信了哦,可见她也的确没什么出息,让他一点所谓的危机意识也没有嘛,看来吃醋这种华丽的事情,是和八爷彻底绝缘了……她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想看,言情小说里那种华丽地把女主角按在墙上,一顿逼问,说,那个奸夫是谁的经典情节哩……呃……不过一般那个女主接下来都要被虐待一番,算了,还是不要……她不是被虐狂,八爷这样就很好……嗯……继续发扬……

他突然扳过她又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逼着她看着自己,她先是一愣,却立刻被他带着氤氲的眸子抓住了视线,着了魔似的,眼睛失去焦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微微倾斜脑袋,长辫越过他的肩头垂在他的胸口前,温润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刷过去,最后落在唇瓣上……

一切都是那么华丽,她几乎快要飘飘欲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片唇才稍稍拉开些距离,他戴着扳指儿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一番,她几乎可以从他的脸上读出一个好华丽的成语——那就是传说中的深情款款,这么看来分开一下还是有点好处的嘛,原来八爷脸上也可以有这种表情哦……好赞的……鄙视落后清朝,竟然没有照相机这种留住永恒一刻的工具……

他的唇带着优雅的弧度,刷过她的脸颊,去逗弄她的耳朵,她痒痒地缩了缩脖子,感觉到耳垂被调弄了一阵,一声因压抑而有点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春耀……”

“……”粉红泡泡破碎,回归现实……

“扑哧……哈哈哈……”他忍了忍,却终究还是笑出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但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无语地看了笑得很飘逸的他一眼,她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名字该死的要叫下春药呢,唔?这种良辰美景的好时候,竟然在深情款款、思意正浓之后,给她来个笑场。呜,要是她有个国色天香、寓意非凡的好名字,要是这里再有张床,简直就可以顺其自然,进入状况然后擦枪走火了,TNND……鄙视她老爹,他绝对是为了防止所谓的坏小子做坏事,才给她取这等名字的……唔……八爷,不要再笑了啦,她很郁闷耶……

他搂着她,毫不给她面子地笑了好一阵子,最后轻咳了一声,向她宣布:“我饿了!”

她瞪大了闪着金光的眼睛,仿佛再次看到希望……

他拍了拍她不正经的脑袋,非常纯良地告诉她,他是肚子饿了,要吃饭,而不是吃春药。

她嘟了嘟嘴巴,肚子饿了她可以帮他解决,那别的地方饿了,也顺便解决一下嘛……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匹枣红色的马,这才意识到他还骑了马来,难道他才刚进城?

“上来!”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拉她。

她看了一眼这匹高头大马,它明显不爽地对着她喷了两口气,貌似对她刚刚调戏它主人的行为很是不满。她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八爷:“我……我……我走路去行吗?”她对这种交通工具实在没什么好感,就算来了清朝,她也不打算尝试这种惊险的交通工具。

他丢给她一个好灿烂的微笑,挑了挑眉头,也不同她啰唆,拉起马缰绳,高惊险度地俯下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夹马肚子,跑了起来……

“妈妈咪啊!”她侧坐在马上,还来不及去想自己刚刚比马戏团还耸动的演出,就感到一阵颠簸,两只手只好使劲地搂着佳人的腰,不过却完全没有了吃豆腐的心情。看着路面快速地掠过她的视线,她的牙齿直打战,“超速了……超速了……八爷……不要虐待动物啊,呜……”就算没有交通警察也不要这样嚣张嘛……

就在她几乎废了半条命,疲软地靠在身后的胸口上的时候,她重新看到了生命的希望,八爷家的门口终于出现在眼前了……一到八爷家的门口,她也立刻警戒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四爷家的门口看去——她还没忘记,弘晖那个小鬼恶毒的招数,说要横在她和八爷中间,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胤祀正要翻身下马,却见一个小太监从四爷府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差点儿栽了个跟头,见着了他,一甩马蹄袖,跪了下来:“八爷吉祥!”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利落地翻身下了马背:“起吧,怎么慌慌张张的?”

“回八爷的话,奴才家的少主子晕过去了,四爷遣奴才进宫去请御医来!”小太监一边回着话,一边点着头。

“弘晖病了?”胤祀皱了皱眉头,看向慌乱地要从马上跳下来的春耀,将她从马背上接了下来。

“回八爷的话,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经常出去玩,可在家待了几日就开始咳上了,也不知怎的,躺下去就起不来身,这几日更是病得晕乎乎的,这回儿怎么叫也叫不醒,四爷急了,就差奴才去请御医……”

“你快去办差!”八阿哥一扬手,吩咐了下去。

“喳!”

她咬了咬下唇,死皱起眉头,她就觉得不对劲,这几个月太安静了,平时隔个几日,他便按捺不住跑来找她,这回儿却安静了几个月,她忙着照顾小格格也没注意,却没想到……

她向一边的四爷府深望了一眼,再回过头来看着若有所思的他……

弘晖……不会有事吧……

爱新觉罗?弘晖在床上一躺就是三个月,直接用“晕”的度过了康熙四十三年,奔进四十四年。期间烧得迷迷糊糊,完全找不着北,嘴巴里念念有词,却不是悲天悯人的“阿玛、额娘、嫖姐姐、八叔”,而是“糖葫芦,棉花糖,生日蛋糕,蛋炒饭”。搞得本来气氛沉重的众人一阵无语,大概,这就传说中的病得一塌糊涂吧……

四阿哥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的儿子还有意识,还是难过自己这个做爹还不如零嘴;四福晋摘下手帕按了按还带泪的眼角,抓着站在一边的夏春耀的手一阵摇晃,嘴里还是那句老话——“我家儿子就拜托你了”;夏春耀呆呆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八爷,后者握着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眼神向她瞟了瞟,只显示了一下精神上的支持……

御医留下了药方,丢下一句什么“先天不足,后天药补”,捧着自己的脑袋,战战兢兢地从四爷冷眼下华丽闪人,而她却因为小家伙病得一塌糊涂被再次出借四爷府,还是由八爷去九爷府给帮忙打了个“借条”。而那个完全不讲人权,只讲兄弟义气的九爷,竟然什么话也没有,只是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哼了几声,丢出一句:“八哥若要,就借去好了。”把她给打发了,呵呵呵呵,干笑两声,她还真是没什么存在感啊。就这样被他们兄弟借来送去的,TNND……

什么叫前门拒狼,后门引虎,什么叫再出龙潭,又入虎穴,看看她夏春耀的处境吧!才脱离小猴子的尿布攻击,又跌进死小孩的药罐子里,好吧,她承认,她有一点小感动,死孩子病得不省人事,六亲不认爹娘不甩的,也还知道她夏春耀的好处,只是……他是不是有点记歪了,把她的人给忘了,净记那些吃的……真是……TNND……

而小鬼完全不能体会她的心情,不分昼夜地提醒她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唔……天上有云……好大的棉花糖……唔……我要棉花糖……嫖姐姐,你给我买……”看看,总算出现她的名字了,但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玛……阿玛……唔,我也要‘美女脱衣’,阿玛……唔……你不要和弘晖抢,你已经有好多美女了……”

当然,受刺激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瞥了一眼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自己宝贝儿子的四爷,她突然同情起雍正大人来。阿门……可以拉着雍正大人陪自己郁闷,真是民主性的一次标志性体验……

于是,爱新觉罗?弘晖就这样考验完所有人的忍耐力后,在三个月的某个清晨,伸了一个大懒腰,打了一个大阿嚏,起床了……

刚端着药碗走进门的夏春耀愣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指着他抖了个半天。老天,不要怪她,她突然严重地有种被人给耍了的感觉,该不会这个小鬼只是碰上冬天随便冬个眠而已,现在春天来了,他发春的时刻也到了吧。

看着那张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的小脸,哪里像大病初愈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提前做了一把男生发育时必要的十八禁春梦呢……

听到骚动声,一直注意着这房间动静的四爷和四福晋立刻就闪进来了,只见宝贝儿子朝他们咧了一张超大的笑脸,歪着脑袋,装可爱:“阿玛,额娘,儿子给你们请安了!”

靠,坐在床上请安,真是超大的谱,但谁也没空注意这个谱。四福晋压了压刚要滚出来的眼泪,欣喜地一把把小娃娃揽进了怀里,四阿哥也松了一口气,弯身拿手贴了贴他还是有些微烫的额头,将没盖好的棉被给小娃娃压了上去。

“阿玛,额娘,儿子好想你哦!”死小孩一把抓住四福晋的手,开始灌迷魂汤,却向着站在门边,朝他比拳头的夏春耀猛眨眼睛。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四福晋用手捋了捋小娃娃有些散开的头发。

“阿玛,儿子有梦到你哦!”小娃娃继续不要脸地献媚。

“倒是难为你有这孝心了!”四阿哥抽动了一下嘴角,郁闷地瞥了小娃娃一眼,他梦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大家心照不宣……

小娃娃吐了吐舌头,嘿嘿,梦是的确梦到了嘛,只是不巧,梦的不是时候而已。瞥了一眼站在一边,已经接受了他转醒这个残酷现实的夏春耀,拉起还有点哑的小嗓门:“喂,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肚子在叫吗?”

“……”死小鬼,竟然刚醒就开始作威作福,把她本来还有点庆幸的欣喜一下子消灭得一干二净,连渣都没剩下。

“等等!”四福晋叫住转身正要出门弄吃食的夏春耀,拉了拉四阿哥的衣角,“这丫头也算尽心尽力了,爷看着给赏点什么吧。”

“……”四阿哥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外被压迫得没什么脾气的某人,紧闭的唇刚要打开,却感到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自己随身带的玉佩被弘晖给一把扯了下来,然后卯足了劲地朝门外的某人身上抛去……

“这是我阿玛赏你的,要是嫖姐姐被官府衙门给扣了,就叫我阿玛去赎人!哈哈哈!”

她下意识地将玉佩接在了手里,对着床上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家伙投去鄙视的眼神:“我干吗要被抓到官府去!”

弘晖瞥了瞥挑着眉头的阿玛和满脸不解的额娘,朝门口的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伸过来。她缩了缩脖子,横着身子,挪着步子,将脑袋伸到他的面前,只听一阵小声的耳语飞进她的耳朵:“调戏大清皇阿哥的罪名不小的,被我皇爷爷知道了,还不把你做成刀拍黄瓜,送去午门玩儿,嗯?”

她倒抽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玉佩,急忙将它往怀里揣。对,对哦,这个可以帮她免费带着脑袋游览一次午门,收好,快收好……阿门,弘晖这个死孩子,不送则已,一送竟如此大方,嗯……辛苦三个月还是勉强值得的……

“喂,等我阿玛他们走了,去街上帮我捎点零嘴回来啊,可不许叫人给逮着了,当然,用你的钱!”小声的交代继续飞进她的耳朵里。

她抽动了一下嘴角,看了他一眼:“该不会,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叫他阿玛拿个玉佩勾引她到床边,屠宰她的荷包?

“你以为我病糊涂了吗?哼!”他也不含糊,挑高了眉头,悠闲地躺了下去,继续拉着四福晋的手,“额娘,弘晖的病恐是没好透,还有些晕,想再睡会儿……”

“好好好,你睡,我和你阿玛出去,待会儿再叫御医来瞧瞧,啊!”四福晋一听,不疑有他地站起了身,拉了拉明显已经看出某人阴谋诡计的四爷,却碍于他是伤残人士,没有揭穿,只是一甩袖跟着出去了。

“愣着干吗,没钱的话,去敲诈我家八叔!”小鬼继续摆出“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样子,趴在床上,眯了眯眼睛,竟伸出小脚来踹了踹她。

八爷,你家这到底什么破侄子啊,DNA变种、变异、变态,也不能这样彻底啊……呜……

当然,她也学乖了,她岌岌可危的荷包,再这样被残酷的小地主给压榨下去,那她的小嫁妆就要和她天人永别了。于是,被压榨了几天以后,看着自己越来越瘪的钱包,她彻底将自己的良心丢进了当铺里,当了个一文不值。心一横,张开爪子,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男朋友:“拿钱来!”

她的男朋友,优雅地撩袖,将手里的毛笔搁下,看了一眼她的架势,抬眸丢出一个百万伏特的微笑:“打劫?”

“嗯,劫色!”她立刻被电得不知天南地北,晕乎乎地直想往人家身上蹭,却被正在处理国家大事的男朋友,用手顶着额头往旁边推,两只小短手不甘心地往前面伸,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来嘛,抱一下嘛,呜,我都被你家侄子给折磨坏了,说好,你要精神补偿我的!”

“这些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我离京前的话,你可也记清楚了?嗯?”他也不急,在椅子上侧坐着,右腿悠闲地架在左腿上,手继续顶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爪子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呃?”她哪儿有时间理他说什么,他一摆出这样慵懒兮兮的POSE,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吃豆腐”……呜,为什么她的手要这么短,够不着,够不着啦……

“不记得了,是吧?”他微笑着向她做最后一次的求证,由于弘晖的病给耽搁了下来,但是,她竟然给他忘得一干二净,露出一张极度迷茫的表情给他看,很好。

一边微笑着,一边拎起她的衣领子,决定来一次门户清理:“站门外,想到了再进来!”

“你不是吧?来真的呀?”她被他拎着往外面丢,“不要啦,要是把我丢出去,你肯定会心痛的,会舍不得的,会难过的,不要折磨自己嘛!这又是何苦呢?”

“……”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住自己的笑脸,对付厚脸皮的方法,拜她所赐,他也研究出了不少。将她衣领子一提,站在门口一抛,转身,关门,拍手,一气呵成,处理完某个祸害,接着坐在桌边,处理他的国家大事。

拿着笔,视线在书房门上停留了一阵,也没见外面有什么反应,安静得有点诡异,和某人素日里厚脸皮又难缠的德行完全不符。他挑了挑眉头,对她这招欲擒故纵嗤之以鼻,继续低头看他的折子……

嘟着嘴,视线在书房门上瞪了好一阵,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安静得让人鄙视,和八爷平时隔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看看天色,或者开门警告她不要闹腾的形象严重不符。她皱了皱眉头,不是真的生气了吧,别这么小心眼嘛,她又不是故意不记得他说要带她进宫的事,只是他爹娘住的那个地方,让她心理阴影比较重嘛,她得克服一下,才能跨出华丽的第一步……而且,见婆婆哪儿有他想的那么轻松,她爹娘是不在这儿,他倒是不用愁了,光用想的,她就紧张到胃痛呢,哎哟哟,又痛了……

她撇了撇嘴角,正想蹲在地上玩一阵蚂蚁,却发现大雪天蚂蚁全都回去睡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被男朋友丢出来罚站。吸了吸被冻住的鼻涕,突然感到耳边贴上了什么东西,一阵烫,她缩了缩脖子,向右边瞥了一眼,却见一个暖手的小炉擦过她的耳朵,被丢进她手里,她抬眼看着那个一边将暖炉甩进她手里,一边看也懒得看她一眼转身要走的他……

“你额娘喜欢梅花吗?”她一手拿着暖炉,一手抓住那个正提步要走的人的衣角。完蛋了,一个暖炉就把她感动得好想把自己卖给他哦,她真是彻底没出息到姥姥家去了。

“……”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手却任由她扯着,明显感觉那个蹲着的家伙又恢复了厚脸皮的形象,冰凉凉的小爪子奋了力地往他暖手掌里钻。低笑一声,任由她撒野……挑了挑眉头,“你要送?”

“呃……不过皇宫里那么大,该是什么玩意儿都有了……”她一手抓炉,一手非礼,好不乐哉。

“我看未必……”他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有些花,那里一辈子也开不出来,即便不小心开了,除非变了颜色,否则,终究活不过去。”

“……”

“听不懂?”他笑着问她。

“完全听不懂!”她也很不客气地告诉他,他的天书在不经意间,再次升级了,阿门……

“不懂也好。”他只是微笑着朝她摊了摊手,示意她不需要懂,只需知道如何吃豆腐就好。

她也不含糊,立刻将她听不懂的话甩到脑后,一心只想着眼前的豆腐,一个猛子栽进去。

“明儿个,同我进宫吧?嗯?”他看了一眼在他胸口做文章的脑袋,听见他的话后,顿了顿,却随即用力地点了下去……

他将挑出的微笑压了下去,只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雪景……收了收怀里的温度。

夏春耀要见婆婆了?身为电灯泡和大媒人的弘晖自然不能闲着,捂着还咳得欢腾的嘴,一边吆喝着身边的奴才到自己阿玛的小老婆房里偷东西,什么胭脂水粉,什么绫罗绸缎,什么珠钗发簪张罗得一应俱全,然后自己拿着个枕头,靠在床边,咳得像个小老头似的,看着站在旁边满头黑线的夏春耀:“挑吧!”

“……”她抖了抖肩,看着躺在床上的弘晖,本来只是想同他请个假而已,却没想到换来眼前这阵仗,“你非得用这种嫁女儿的眼神看着我吗?”

“咳……咳……我这不是感动的,就算我有个三长两短,也有人照顾你了!”死小孩很入戏地眨动那双大眼睛,眨得站在一边的她直翻白眼……

“我是不是该趴到你身边,号哭三声,说一句,‘爹,女儿舍不得你,女儿不要嫁’这样的屁话?”他们现在的角色扮演绝对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算了,我早知道你是个嫁了相公忘了爹的白眼狼了。”死小孩竟然一副掩面悲伤的模样,“不过,既是我家的闺女,总不能让你出去给我丢人嘛,快快快,挑嘛!”

“你八叔都没嫌弃我,你激动什么!这些玩意儿太恐怖了,把脑袋扎得和蜂窝煤一样,还是从你阿玛的小老婆那儿偷来的,被她们知道了,不把我打成香肠一截一截地挂起来才怪,你当我白痴啊!”她一脸得意地指出这个小鬼的居心叵测,她可不想因为几个首饰就同未来的皇妃们搞上不良关系……阿门……

弘晖诡异地哼了一声,也没多言语,举手拍两下,突然,门被推了开来,站在门外的两个丫鬟微笑着逼近了正要走出门的某人……

“你……你们要干嘛,喂……你们要干嘛……”她愣了一下神,回头看见小鬼一脸“想跑,没门”的阴险笑容,咽下了一口唾沫,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两手却已经被丫鬟给架了起来,直接拖到旁边的小阁间,享受非人待遇……

“喂,你们干吗脱我衣服,冷死了!”

“哇……不用那么彻底吧,肚兜也要换?谁管我有没有穿肚兜啦!”

“不要啦!救命哇!你们往我脸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啦!毁容啦!”

所以,当夏春耀脱胎换骨,完全变态地出现在八阿哥面前时,得到的是一阵很有文章的深笑,但是,具体内容,她没研究出来。因为她正忙着控诉他家侄子的卑劣行径,恨不得把衣服里那件丝丝凉凉的肚兜当场扯出来,作为证据秀给他看;脖子更是被高领的衣服给卡着,不得不挺着大脑袋,这对随时可以打瞌睡的她来说,简直是酷刑;还好那个小鬼有良心,没把他额娘的花盘底鞋秀出来,要不,她肯定选择把那玩意顶在脑袋上,决不委屈自己华丽的蹄子……

还有,还有,头上那些个钢叉,她就不懂,这么些个金属钢叉挂在头上有什么好看,为了吃饭方便?没筷子的时候,可以从头上拔两支下来用餐?更重要的是……抱抱、亲亲的时候怎么办?这些危险东西挂在脑袋上,万一把她佳人的容给毁了去咋办?

总结出来,这古人的审美观和她果然有严重的代沟……

她这厢刚总结完毕,却见马车已经停在了皇宫的大门口,一下愣了神。刚刚都去做审美观大总结了,也没问这进宫里有什么规矩,直到站在这大门口,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项上人头正在岌岌可危之中,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齐刷刷跪下,正在给自己身边的大人行礼的侍卫,研究了一下他们手里的长矛,唔……好像都蛮锋利的……该不会是昨天刚刚磨过,今天正等着她吧……午门,不知不觉她又离它近了几分,阿门……

“待会儿过宫门的门槛时,要两只脚并好,跳过去,懂吗?”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温温的交代,她迷茫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八爷,皱了皱眉头……

“跳……跳过去?”她指了指那门槛,看着弯身认真点头的八爷。跳过去,这什么破规矩,她看电视剧的时候怎么没这套规矩,那些考古学家吃干饭的吗,也不好好研究透,呼,还好有他提醒了她一声,嗯,跳过去,跳过去……

看着面前的门槛,她二话不说,两脚一并,往上一蹦,“啪”地华丽跳过,满意地回头一看,却见所有侍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呃……干……干嘛,她已经很入境随俗上演僵尸跳了,他们干嘛还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瞪她啊……等等等等,那个叫她“跳过去”,而自己跨着方步走过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没跳?”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看着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那是对女眷的规矩,我是男人,自是不用跳。”

“我觉得你好像在耍我……”她明显听见那些侍卫倒抽气的声音了……

“有吗?”他微笑地歪着脑袋,状似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没有……”呜,竟然露出这样颠倒众生的表情给她看……搞得她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了……

于是乎,他带着她跳过一个个门槛,她也决定懒得再管那套规矩,就当自己来故宫旅游一趟,还省了几十块的门票,没有人山人海的旅游团挤着,没有导游唧唧喳喳的解释声,也没有管理员大妈时刻盯着她有没有做毁坏文物的事情。

就这么跳着跳着,昨天半夜还跑了几趟厕所的紧张感一瞬间飞到九霄云外了……她只是陪着男朋友来见额娘的嘛,他的规矩比较重要啦!

这人一上九霄云外,就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已经养成看见门槛就跳的某人,就这样“砰”的一声空降到了良妃的宫里。还来不及惊讶满院子里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花草草,只见一个旗装美人正俯身摆弄着一盆盆景,由于某人突然“跳”出来,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清雅的声音飘出薄唇……

看着面前八分像自己身后佳人的脸,很明显地告诉她,她和身后的八爷的关系……她郁闷地看了一眼这紫禁城上的天空,完蛋了……第一印象……零分……阿门……

良妃看了一眼满头冷汗、干笑阵阵的某人,再看了一眼晚了几步跨进院子的胤祀,扬了扬眉头,一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轻笑了一声,再次看向立在旁边抖得欢腾的某人:“用过早膳没?”

“啊?”她指了一下自己,再回头看了一眼笑得事不关己的八爷,他家额娘不会也是天书高手吧,她还想来个跨世纪的婆媳沟通呢……

“额娘问你话呢。”他伸手拍了拍她已经彻底停摆的脑袋。

“哦哦……嘿嘿……吃……吃……吃过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门槛,呜,可不可倒带让她重新来过一遍,她一定不会用僵尸跳来觐见美人的,她一定四平八稳地用“走”的进来……

说到美人,她的眼神又不受控制地开始非礼自家婆婆,看过八爷的额娘,这辈子不看美女也不枉此生了……有这么美的女人当娘,这辈子还看得上女人吗……真凄惨……怪不得八爷没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概念……不过这样也好,她反正也不是什么淑女,啊哈哈……

“既是用过早膳,那随便吃些点心吧。”良妃笑看着正对着自己流口水的某人,吩咐过宫女,便坐在上位……

“可是额娘亲自做的?”胤祀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闲来无事,便做了一些。”

“哦……”他轻扬的声音拖出了长长的尾音,看了一眼被丫鬟端上来的点心,挑了挑眉头,捻起一块,端详了一眼,转过身,微笑地瞥了一眼正在对自己额娘淫心四起的某人,“张嘴。”

“什么?”某个因为见着了大美人就抛弃了自家男朋友的家伙,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一块点心就这样飞进了嘴里……

她抿了抿嘴,让嘴里的糕点沾上了舌头,瞬间,一种千奇百怪的味道占领了她的味蕾……

“噗……”她捂着差点要将糕点喷出来的嘴,痛苦地看了一眼正用万分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良妃,呜……这……这……这……这种东西也能吃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酸得发苦,甜得没味,一沾舌头还滑溜溜的。唔……好恶……好想吐……但是,美人正用好闪烁的眼神看着她哦,她不能唐突了美人……心一横,嚼也不嚼,猛地咽下去……

“好吃吗?”良妃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好吃……”她笑得好痛苦,呜……舌头都要打结了,那个咽到肚子里去的不名物体,估计要让她今天晚上跑几次茅房了,阿门……

“好吃是吧,再吃一块!”胤祀扬了扬眉头,捻起另一块,对着她继续微笑,“来,张嘴。”

“……”呜……这个恶魔是谁,这个妖怪是谁,这个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厚颜无耻的家伙是谁?

“你说我是你的谁?嗯?”他拿着点心,盯着她怎么也打开不了的嘴巴,几乎带着魔魅的声线在她的耳边缭绕着,“张嘴啊,我喂你。”

“……”不要啦,会出人命的,呜……为什么秀色可餐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却这么有杀伤力呢……阿门……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他继续笑得毫无人性,“乖,张嘴。”

“……”婆婆,救命啊,你家儿子要搞谋杀啦!

她捂着嘴巴往良妃那里靠,却见这对母子竟然都给她笑得春光灿烂,这……这什么世界……她现在一定露着极度童养媳的表情……

“好了,还在这儿闹腾,该是上朝的时辰了不是,人就留在我这儿,我帮你照看着。”

良妃纯良的声音拉回了某个已经没心没肺的人的注意,看了一眼天色,也的确不早了。于是,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某人,转而对上自己的额娘:“那这家伙,就先寄存在额娘这儿,等儿臣下了朝再过来取,额娘,可得帮儿臣小心看着。”

他带着笑意,挑着眉头对着站在旁边使劲喘气的某人使个眼色,跨着方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落……

这算什么屁男朋友啦,在她见婆婆的重要时刻竟让她出糗,最后还为了国家大事把她抛下和美人婆婆单独相处,好啦,她承认他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有一点点……呃……是很帅啦,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唔……怎……怎么回事……她突然感到一道好期许的目光砸在自己身上,发……发生什么事啦……她将脑袋一格一格地往右移了移……对上一双和她家佳人一样魅惑力十足的眸子……

“上次那生日蛋糕可是你做的?”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本来就没什么反抗能力的……

“呃……呃……好像是我……”呜……也不要用那和她家无良的男朋友一样华丽的脸对她照射啦……

“教我,可好?”良妃轻柔地笑着,却让站在一边的某人当场被电得晕晕乎乎……

“……”教未来婆婆做生日蛋糕?八爷……你家额娘好前卫哦,竟然对生日蛋糕有兴趣,阿门……

有兴趣是好事,但是,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比如,没有厨艺天分的人,站在厨房里,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祸乱御厨房是什么罪名。看着面前的狼藉,再看了一眼站在一片狼藉里,对她笑得好无辜的良妃,她也只能哀叹一声美人无错,继续耐心地讲解这个蛋该怎么打,这个糖和盐别再搞混。她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吃下肚子的那个糕点形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该不会原形是一块用来擦桌子的抹布吧……她的肚子现在还没有反应,消化功能太好了吧,连抹布都消化了?

就这样,当八阿哥胤祀下了朝,再次回到良妃的宫里,看见的就是两个刚从面粉堆里捞出来的身影,先前化的妆没有了,什么珠钗发簪也消失了……

“看样子,你们倒是玩得尽兴了?”他双手环着胸,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坐在正厅里,趴在桌子上研究着什么的身影,从胸口牵出深深的笑意……

良妃看了一下自己满是面粉的手,只是笑笑:“她说,要陪我到做出蛋糕为止。所以,今儿个,人先不还你了。”

“她真能让额娘做出正常的点心来?”他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头,“算了吧,额娘,儿臣都习惯你那手艺了。”

“你这是什么话,就冲你这话,也不能被你瞧扁了不是!”良妃一边说着,一边笑起来。

“倒是好久没瞧见额娘这般笑了。”他举手,摸了摸她面上的面粉……

“你备了份这么大的礼给我,我总不能拂了你的美意啊。”她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希望,能赶上你皇阿玛的生日吧。”

“……”他顿了顿,只是笑,“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告退了。”一边说着,却一边往正厅里走,拉起那个还趴在桌上研究得欢腾的家伙,“让她送儿臣一程。”

“哎?”她还在研究她华丽的教案呢,对付婆婆这样完全没有厨房细胞的人,不得不下狠招了,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拉着她跑,去哪里啦,故宫这个地方,她早就和爹娘在北京参观过了,没什么新意啦,而且都天黑了,到处恐怖兮兮的,完全没有浪漫气氛嘛……

“你怎么也弄得满脸是面粉。”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回过身来,帮她把脸上的玩意儿抹去,“不是不想进来吗,为何答应额娘做蛋糕?”

“因为你阿玛的生日快到了嘛。”她仰着脸,任由他摸着,佳人的玉手帮她摸脸耶……

“他的生辰……不会缺一个蛋糕的。”

“你这就不懂了,要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栓住他的胃,这是我娘的至理名言,我娘就靠这个把我爹栓得连出差都望眼欲穿地往家里跑呢!”她握着拳头说得信誓旦旦,却突然想起有几句话得交代,“我不在的时候,被子要盖好,门窗要关好,别让别人偷窥了去,还有早上起床穿好衣服才可以到处乱跑!嗯!”

交代完毕,一看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立刻露出淫笑,嘿嘿地摩拳擦掌往他身边靠:“来吻别一下吧!”她搂着他的腰身,一边低咒着自己三等残废的身高,一边扑腾扑腾地往上跳……

突然整个身子被捧了起来,她惊呼的声音还来不及发出来就被吻了个扎实,没了那些个珠钗碍事,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使劲地往他的方向按,仿佛总嫌不够深入般地一探再探。辗转的舌在她的嘴里兴风作浪,甚至连牙齿都没放过她的唇瓣,或轻或重地咬着,她被他一下拉得老高,第一次尝试低着脑袋吻人的飘逸感觉,手也不自觉地抚在他的脸上……

直到她重新尝到重力的感觉,这才知道自己没飘到天上去。两只脚站在地上,抬头看着他那张被她满手面粉蹂躏得好凄惨的脸,指着他笑了好一阵子,被他拽着自己的小辫子拉回怀里。帮他一点点擦去了面粉,顺便吃了几把豆腐,这才离开了他,心满意足地往良妃的宫里跑……

看着面前的门槛,她微笑了一声,深呼吸了一口,猛地向上一蹦,跳过了门槛……

“哪里来的奴才,如此不懂规矩,还不跪下!”一声尖细的太监声从她面前迎头砸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腿就被使劲一踹,膝盖不受控制地一弯,“砰”地跪在地上,深深地扎痛了她的骨头……

“吵什么!”一声低沉的命令带着威严从良妃的正厅里透出来,惊得四周的人都不敢抬头,只把头越低越下……

“回皇上的话,只是个不懂事的奴才而已。”太监跪下来回了话,朝她投来一阵尖锐的视线,让她缩着脖子低下脑袋去……

皇上……康熙?不是吧……八爷他才刚走,她又中大奖了……他怎么不告诉她,今晚皇上会来他额娘的宫里嘛……

这满屋子压抑人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她感到肩膀异常的重,别说瞻仰一下千古一帝的容颜了,她现在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打着抖,皱着眉头,这一刻,才真正感觉这是紫禁城……住着皇帝的地方……

满屋子的安静诡异,让低着脑袋的夏春耀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腿跪在地上,凉意从脚底板窜上脊梁骨。头微微地移了移,看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十几个宫女太监,全是低着脑袋动也不动,正厅里只传来几声杯盖碰着杯沿的清脆声……

夏春耀缩了缩脖子,只觉着一个身影踩着花盘底鞋从容地自正厅里跨过门槛里走出来,蹲身继续摆弄着花草。她的视线落在那双还沾着一点面粉的手上,却没敢去抬头看那张优雅的脸上的表情,茶盖碰在杯沿上的声音断断续续,无人回应,也只有那双在花丛里游走的手,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去配合那份落寂的声动……

她微微地抬起了一点脑袋,第一眼投去给那个端坐在正厅,身上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烛光摇曳,她那一到晚上就闪光的眼睛严重阻碍她观赏真龙天子的容颜,只见那身影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把玩着茶盖,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而那个蹲在花丛里修剪着花草的身影,手里的剪子丝毫也不含糊,在那些迎春的花儿身上剪裁着,丝毫不介意那端坐在正厅上的皇帝。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等相处模式,只是跪着,不多话,不抬头……

时间仿佛在这里变得一文不值,任由它随便滑过去,悄然无声连一点涟漪都没有,直到站在那穿着龙袍的身影旁的太监躬了躬身: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回宫歇息了。”

她明显听到在这嘱咐声过后,那把剪子在冰凉空气中,发出了不同方才的重重的“喀嚓”声……

“嗯,”身影从上位的椅子上站起来,跨出了门槛,双手负在身后,经过那片花丛,停了下来,“朕回去了。”

花丛里的身影放下手里的剪子,站起身,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捏下夹在腋下的手帕,向后一扬,福下身子……

“臣妾恭送皇上。”那清雅的声音缓缓地滑出来,不带丝毫犹豫,也没丝毫挣扎……

皇帝大人没作任何停留,只是带着随从,拉起一阵夜里的凉风,从这院落里掠了过去。而跪在院口的她,荣幸地被皇帝大人的衣角碰了一下肩,来不及庆幸一把,却立刻乐极生悲地被一个不长眼的太监踩着了手……

回头看了一眼,在这夜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大迁移,揉着自己被踩的爪子,正要多此一举地诅咒一下那个踩她的家伙断子绝孙,转头却发现那个蹲在院子里的身影不见了……

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也都各自起身,该干吗干吗去。她跟着起了身,揉着自己的爪子,正要跨进正厅里,却见良妃坐在刚刚还坐着大人物的椅子上,直直地看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那沾着面粉的手指在杯沿边滑动了一阵,最终落回自己的膝上。那模样竟让她想起,自己独占八爷用过的碗筷时的情景,只是,她还可以端出一碗上不了台面的蛋炒饭,而坐在那里的人,却什么也拿不出手……

她跨过了门槛,挡住了烛光,站在那儿直直地望着杯子的良妃面前……

那双淡柔的眸子看了看她,牵起一丝笑意,依旧漂亮,只是夹杂了些许勉强。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八爷为什么非要带她进来看看额娘,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像她?傻乎乎的,这么漂亮的人,也会如同她一般,望着别人用过的东西露出这样的表情,没什么时代的差距,没什么地位的分别,没什么思想的异样……

“来把蛋糕做完吧!”她下意识地放大了挂在脸上的笑脸,“您的厨艺实在太差劲了,得好好特训才可以!快快快!”

那张柔和的脸明显愣了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笑得好诡异的家伙拖起了手……

“要赶上生日的话,接下来,你可都得听我的话才行!”

“你可保证我能赶上?”那清雅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扬起来……

她回过头,非常正经地竖了竖眉头:“就算您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您儿子看人的眼光吧!”

“扑哧……”一声笑从她的身后窜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紫禁城的空气有点冷,所以,得把这冰凉的空气吞下肚子,才能吐出暖暖的雾来,才能让身边的人感到一点温度……

这世界上最不费劲的事是什么?说大话!

没错,就是说大话,现在,大话是说出去了,可是看着那个依旧站在面粉堆里笑得好抱歉的良妃,她也只能欲哭无泪。于是,夏春耀在紫禁城的第一个晚上就这般,在不知道是折腾人,还是被折腾的情况下飘逸度过……

顶着有点恐怖的黑眼圈,从她柔软的临时铺位里爬起来,准备继续接受美人对她的耐性和生命力的考验。也顺便庆祝一下,自己终于也能享受一人一间房的特殊待遇,再次拥有隐私权,却听见一阵八卦声从她窗外扬起来……

“你们宫里,这两天做什么呢,要这么多面粉?”

“主子起了兴致,要做点心呗,我们这做奴才的,还不就只好帮忙张罗着。劳烦妹妹给送来了。”

“听说,昨儿个皇上来你们宫里了?”

“唉,来了。不过还是老样子。只是喝了盏茶,便回去了。”

“唉,宫里的奴才们,几个能有你们主子这般好命啊,能到今日这般地位。”

“这主子的事,岂是奴才能议论的。小心被主子发现了,掌你的嘴。”

“我听人说,良妃当年在辛者库碰上万岁爷时,还不知晓万岁的身份?这也算得上是佳话了吧。”

“佳话又如何,时日一久,没了新鲜感了,如今也就换来一盏茶的时间而已。哎呀,我怎同你说起这么些要摘脑袋的话来!呸呸呸!”

“嘿嘿,姐姐不说,权当妹妹在听瞎话呗,天天被那些个狗眼看人的奴才看多了,总得发发白日梦,想着自己也能今非昔比嘛。听说,八爷昨日带了一个小丫鬟进宫?又一个飞上枝头的主儿,还挑了根高枝,八爷呢!”

“这事儿,你也知晓?”

“这宫里的秘密,要么只有死人知道,要么就是大家都明白了呗。”

“你这张嘴啊,迟早给你惹祸的……”

她撇了撇嘴,抓了抓脑袋,瞥了一眼走得不远的两个宫女,手继续同自己胸口前的盘扣作斗争。唔,穿这种衣服,摆明了就是要人来伺候的,自己穿起来极其痛苦,怪不得八爷要找个帮他系纽扣的人。她胡乱地系好了扣子,跨出了门,看了一眼有点雾蒙蒙的天空,许是冬天还没走干净,估摸着良妃也被她折腾得够戗,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算算时辰,八爷也该进宫了,她便屁颠屁颠地跨出了院落,踏着昨晚的路,开始往宫门边跑……

她有些急,有些慌,来不及去看背后,只是一门心思地往前跑。没寻着小石子铺的路走,只是杂乱无章地往前跑。清晨的皇宫里,来往的太监宫女已经不少,看见她从良妃的宫里奔出来,侧了侧目,却没人多言语,她也全当自己是在裸奔,让他们唧唧歪歪去……

低着脑袋正奔得尽兴,恨不得一个使劲就奔出这片让人鄙视的服务区,然后让自己继续变成服务区的一个空号,一辈子和服务区联络不上,不能沟通,可脑门心上却挨了迎头一下……

“啪!”那熟悉的声音敲得她云里雾里,顿住了步子,缩起了脖子,眯了眯眼,这大冬天带扇子的变态行为,还有对人脑袋行凶的变态嗜好的家伙,她不作第二人想……

“能不能也有一次,你这个死丫头,能先同我十四爷打个招呼啊!”熟悉的声音率先进了她的耳朵,她的视线里插进一双黑丝绒的朝靴,然后一身藏青色的朝服,挂在胸口的朝珠,最后再是那张许久没见,让她记忆有点模糊的脸……

“好久不见了!啊哈哈哈!”她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抓着脑袋干笑了一声,看着他一身朝服,愣了愣。可怜的孩子,这才多大,就被自己的爹抓去处理国家大事了,他爹真是一点也不懂儿童保护法,人家还没满十八岁呢,就开始剥削童工,让人鄙视……

她正鄙视得兴高采烈,更让人鄙视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娃娃挺着个大肚子,被两个宫女搀着,同她面前的十四福了福身:“爷,妾身先去同额娘请安。”

“嗯。”十四淡淡应了一声,扬了扬手,示意她先过去。视线一扫某人张成“O”型的嘴,锁起了眉头,举起手里扇子,再拍了下去,“爷同你说话,你又看哪儿呢?”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跟着那个大肚子转,“你不觉得你好造孽吗?”和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要关好几年的!哦……不对不对……他自己也是个未成年人……顶多这也就是搞大肚子的早恋而已,不过……还是好造孽……这就是春宫图酿成的悲剧哇……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白了她一眼,再打量了一番她难得人模人样的造型,竟是轻笑一声,“宫里好玩吗?”

她终于把视线拉回到他身上,咕哝了一声,撇了撇嘴角,没回话……

“八哥也真是离谱了,竟真把你这丫头拽进宫来,“他从胸口发出一声低哼,看着她只是小声嘀咕却不回话的德行,皱了皱眉头,“别以为小声嘀咕,爷就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动动眉毛,爷就知道你肚子里几根花花肠子!爷说错了吗,连自个儿的衣服都穿不好的家伙,进来这儿干什么,等着被人抓着小辫子拖出去砍了吗!”

她被他吼得怔了怔,脚往后挪了两步,却被他突然扣住了肩膀……

“站好!死丫头!”他将手里的扇子塞进她手里,向她伸出手来,将她扣得个个错的扣子解了开来,再让它们一个个滚进自己该滚的扣洞里……

她捧着他的扇子,看着他依旧傲慢的视线还是越过她的头顶,手指却精准地帮她调整着扣子,直到最后一颗滚进扣洞,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你这样公然调戏良家妇女,不太好吧?”鄙视一把他用这样别扭的方式显示自己为数不多的男人味,以及在自己老婆怀孕期间,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她搞婚外恋的行为……

他扎实地白了她一眼,正要张口说什么,却看见她踮了踮脚丫子,视线绕过面前的自己往宫门口张望。一瞬间,收回了本想说的话,抿了抿唇角,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你在这儿乐什么?死丫头,看过八哥的额娘,你还不明白吗?你只不过刚好同他额娘一般,而八哥他也只是因为心疼自己的额娘,同情你而已!”

“……”

“做什么这般看着我?听不明白爷的话吗?”

“我……我还没吃早饭,我先回去了……”

“回去?”他想将视线从她身上拔开,手却不受控制地扳过她的肩,“你回哪去?良妃那儿?哼,你还要把别人仿效得似模似样不成?”

“我……我肚子好饿,我先去……”

“不许给爷躲起来,要哭就站这儿哭!死丫头!”他拽着她的手肘把她扯到一边的角落里,也懒得去看她此刻的表情,只是将她往胸口塞……

她抓着和那件她系过无数次纽扣的朝服一样触感的衣服,嗅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有点不爽地张开了嘴,咬住他的朝服,用她的方式藐视朝堂破坏公物。什么嘛,她就知道,紫禁城就是个乱七八糟、七上八下、横七竖八的破地方……简直是TNND……

看了一眼庄严的朝服上挂着的触目惊心的眼泪鼻涕的痕迹,夏春耀抱歉地努了努嘴角。抬眼瞧着一边咒骂她邋遢,一边却没松开按着自己脑袋的手的十四,考虑着是不是要问一下,他爹会不会因为他身上的眼泪和鼻涕,就以为他被谁欺负了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然后大发雷霆,把那个惹他家儿子哭的家伙拖出来就地正法……

虽然她没有惹他哭,反倒是,好像是他把她给折腾哭的,但是……皇帝嘛,不用讲道理的。而且,她现在又好死不死地站在他的地盘上,站在他地盘上,欺负他家儿子,那她简直不就是把“找死”两个字挂头顶上当装饰?

想想,为了自己这颗被他按在怀里的脑袋,她还是得保持清醒,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惹是生非。举起手,正想推那胸口,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连她自己都想鄙视自己。她的眼泪鼻涕还真是蛮恶心的,搞得她自己都下不去手了……阿门……

“你在这儿等着,下了朝,爷来接你出去。”自上而下的声音压下来,几乎让她有点站不稳。

“出去?”她特意避开自己在他胸口造的孽,终于拉开同他的距离,却还是没拉开男女授受不亲的安全距离……

他低下头来,锁着眉头:“废话,留你这祸害在这儿,爷都替我皇阿玛担心,哼,天知道你能惹出什么乱子!”

“……”她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有本事,非得把好好的关心的话,说得那么欠揍,好像谁要是有一天露出一点感激的表情给他看,他就会当场毒发身亡一样。他皇阿玛的地盘了不起啊,他皇阿玛也就是个连跟自己老婆相处都不会的家伙而已,骄傲什么……

“哼,爷也不稀罕你感激!”他白了一眼她那千变万化的脸,对她的多此一举嗤之以鼻。

“……”她也没打算要感激他,免得一个不小心,看到某个皇阿哥因为被人感激而口吐白沫,死翘翘了,“我还不能闪人……”

话刚说完,明显看到十四本就拢起的眉头,拢得更深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将脸上剩下的痕迹一把抹了个干净,干笑了一声:“那个,我答应了别人,要教她做蛋糕的……就快做完了,所以……”

“……”

“做完蛋糕,我就闪,我肯定闪,叫我留我也不留!”她一边信誓旦旦,一边感到扣在自己肩上的手慢慢地收紧着……

“……”

“我……你放心,就算爬,我也要爬出去,爬不出去,我半夜翻墙出去,翻墙不出去,挖狗洞我也出去……”继续信誓旦旦,肩膀好痛……

“……”

“我……”

“够了!”他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将两人的距离迅速变成“纯洁的男女关系”,仿佛嫌关系撇得不够干净,索性连身子也背了过去,只是转过头了瞪了她一眼,“随便你,爷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

他跨着步子就走,却想起手里空空的,少了什么,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手里的扇子抢了过去,放进袖里,长辫一甩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跨着大步子,走得四平八稳……。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用袖子再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抹了一遍,这才从角落里闪出身去,急急忙忙地往良妃宫里赶……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那座院落,放慢了速度,开始小心地靠近,用那种连她自己都不习惯的“斯文”,挪着细碎的步子,毫无道理地小心翼翼……

直到院落已在眼前,她看着那门槛出神了好一段时间,这才发现,她昨天还用过的僵尸跳,今天却怎么也蹦不起来,仿佛被一巴掌拍在地上,只能匍匐前进了一般……脚提了起来,正要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呜咽声……

“呜……八爷,奴才再也不敢了,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再也不敢拿良主子说事儿了,饶了奴才吧……”

“这宫里的秘密,要么只有死人知晓,要么就人人知晓,这话不是你这奴才说的吗?怎么自己说过的话,就不明白了?”那熟悉温吞的声音扬起来,曾经在她耳边萦绕了多少回,也从没听过这样冰冷的调子,她下意识缩回了脚,贴在旁边的墙壁上,咬了咬唇……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胡诌,八爷,八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在良主子这儿嚼舌根了……”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喳!”

她缩着脖子,看到几名太监拖着那今早才从她窗口路过的宫女,出了良妃的宫门。带到哪里去,她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缩在角落里,贴着背后的墙壁,蹲下身子,愣了好一会儿神,她才发觉自己在打战,两只手捏了捏抖得不受控制的脚……

“她人呢?”她听到里面的人问着,脖子一缩,将头也埋进膝盖里……

“回八爷的话,那姑娘一早起身,便往宫门口跑了,许是同您走岔了。”

“额娘还没起身吗?”

“回八爷的话,昨夜良主子同那姑娘都是后半夜才歇息的,许是还没起身,要奴才去同良主子说一声吗?”

“免了,我这就去上朝,你差些人去把她找回来。”

“喳!八爷,那两个嚼舌根的丫鬟……”

“你看着办。”

“奴才明白了。”

“好生看着这儿,有什么事立刻差人通知我。”

“喳!”

她坐在墙角边,看着那昨夜还被她搂住的身影从院落里走出来,同他皇阿玛一样,带起一阵冷风。只是,她躲得远,他的衣角碰不上她……看了一眼他的朝服,扣子整齐地滚进它该滚的地方,没经过她的手,他的衣服照样穿得整齐兮兮、衣冠楚楚……

她简直是白痴、笨蛋、大蠢蛋,怎么会到现在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不是什么繁忙的上班族,也不是什么处理国家大事的公务员,更不是什么男朋友!他是一位阿哥,同十四一样,同九爷一样,同雍正大人一样,是皇帝的儿子,一位大清朝的皇阿哥……一个就算她站在这里,也该是离她老远的人……

只因为她老是一看见他就呆掉,然后忘记一切的礼数,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搞不清楚他的思维回路;只是记着他收了自己的南瓜花、秋天的菠菜、狗尾巴草;只是记着他吃了自己做的蛋炒饭后,说不好吃;只是记着他问自己要不要棉花糖,话梅酸不酸;只是记着他拿着自己的蛋糕去上朝,只是记着自己霸占他的床,把他挤到角落里;只是记着他在人群里同她道别,只是记着他同自己嚷他饿了,只是记着他一边把她扔到门外去,一边又把暖炉塞进她手里……

她听着他的朝靴砸在地上的声音,明明越走越远,却在她脑子里砸出越来越大的回响。她从角落里爬出来,看着他已经走远的身影,没同那日一般回过头来看一眼。她转过身,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门槛,规矩地跨出了右脚,再跟上了左脚,四平八稳地走进了院落里……

良妃起身了,然后,两人又一头扎进蛋糕大业里。而某人正式发扬“化悲痛为力量”的宣言,暂时将感情问题抛到一边,专心地痛定思痛地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教学方针,终于在“左手抓左手,右手抓右手,手把手,心连心”的口号下,在幼稚园级别模式中获得了一定的教学成果……

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勉强有个蛋糕形状,方不方,圆不圆,软趴趴的蛋糕,她突然可以体会她的老师为什么每次考试完毕后,看见自己就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咽下一口唾沫,送这种东西给皇帝吃,不会被诛九族、满门抄斩吧?不过,她的九族都不在这儿,实在要连坐的话,那就只好苦了九爷一家帮她垫背了……谁让她的卖身契好死不死搁在他家呢……阿门……

再转念想想,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这诛九族不就把皇帝自己也砍了去?一家人好说话,而且这玩意儿顶多就是拉个肚子,康熙的命又好像蛮长的,死不了,顶得住。于是,她就跟着良妃,提着食盒,跨出了院子……

要说这良妃出个院子还真不容易,看了一眼身后带着的宫女和太监,仿佛一条恐龙尾巴拖在身后。呃,罪过罪过,她怎么能把美人比喻成恐龙,还把自己定位在这种不华丽的动物的尾巴上。停止了思考,看了一眼出了自己的院子就不再说话的良妃,再看了一眼面前砖石堆砌成的大道,虽然她是不知道自己目前杵在紫禁城的哪个方位,但是身后的宫女和太监都一副惶恐的模样,该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皇帝下朝要走的路吧……阿门……

“主子,要是要送什么的话,奴才可帮您送去乾清宫就好,别在这儿等了吧。”身后的太监声响起……

原谅她的性别歧视,她对太监的声音总是敏感地起鸡皮疙瘩……

“今日风不大,天也不冷,没事儿。”幽缓的声音飘起来……

她挪了挪步子,想往良妃那儿靠靠,证明自己还是视觉系的肤浅动物,却在看着良妃带着浅笑的侧脸时,停下了步子。这个有些眼熟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像她啦,根本就不像,都是十四乱讲话,她哪儿来的柳叶弯眉,她哪儿来的柔眸薄唇,就算八爷再怎么审美疲劳,或者有深度近视,再或者神经搭错线也不可能会弄错啦……

等了多少时间,她没注意,直到自己找到第一百六十七个借口,塞满了自己整个脑袋,涨得晕乎乎的,才看到一支拖着比他们这个部队还“大”尾巴的超级大部队,在一个穿着明黄龙袍身影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看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二话不说地往下跪,她也不想再被踹上一脚还吓得一头冷汗,膝盖一弯,急忙跟着跪下去,脑袋瓜子贴地,听着一众“皇上吉祥”的口号在自己身边响起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吧。”

皇帝大人的声音在近距离扬起来,她急忙将头再往下低了点。虽然她一再提醒自己是个经历了社会主义优良教育的先进分子,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奴才……

皇帝大人说“起吧”,但是身边却没一个人敢动,都继续跪着,哦……是叫他老婆起,不是叫他们奴才起……那就继续跪着。也免得她一抬头,说不定会吓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等在这儿,有话同朕说?”

“臣妾做了些糕点想送给皇上。”

“李德全。”

“喳,娘娘,把东西给奴才就好。”

“……”

“娘娘?”

“有劳公公了。”

“还有事吗?”

“……”

“既是无事,朕倒有一事要同你说。”

“臣妾洗耳恭听。”

“胤祀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四……”

“二十四岁了,如今,连胤祯的福晋都有了身孕,他还膝下无子,成何体统?”

“……”

“他福晋不能生,你这做额娘不帮他物色妾室,却空出闲情来做糕点?”

“臣妾知罪……”

“免了,朕已向惠妃提过这事了,既是你不操心,总得找个人替你操心。以后无事,不用杵在这儿,朕有空自会过去。”

“臣妾遵旨。”

“……”

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抬起一直贴在地上,有点贫血的脑袋瓜子,跟着旁边人一同起了身。没敢去看良妃的表情,只是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怎么办,她现在越来越和自己的历史老师唱反调了,想起历史课上他谈到康熙就眉飞色舞的德行,如果现在她还在课堂上,估计肯定会操起板擦飞到他脑袋上去……不过,后果是,她肯定要罚抄康熙英勇事迹八百多遍……

“我乏了,回去吧。”

她听得出,那是真的乏了的声音,透心彻骨的乏。于是,良妃一回到自己宫里,便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夜色慢慢垂下来,也没醒……奴才们开始慌了,考虑着要不要叫御医,她看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嚷着赶紧通知八爷……

不过一会儿工夫,八爷的朝靴踏进了院落,她正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着他难得没用飘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脚步重重地砸在地上,她慌了慌神,急忙站起身子,想要抓着后脑勺打个招呼,来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见身旁的奴才都有点恐慌地往地上跪,她颤了颤脚,竟是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直到膝盖砸在地上,扯出一点痛楚,她才反应过来——没人按着自己的脑袋,她竟给他下了跪……

“……”她的视线砸在地上,仿佛找着什么宝似的到处乱看,一双朝靴掉进她的视线,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朝服向上爬,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

“你做什么?”他的薄唇轻轻地开了,跳出的字眼,竟是一字一句的。

“嘿嘿……嘿嘿……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一下子跳出来,我就傻掉了……脚软……”她不是跪他,她没跪他,她一点点要跪他的意思都没有,顶多,顶多就是她的佳人太天人之姿了,她膜拜一下……膜拜一下而已……

她看着他提起脚步,走了过来,眸子里一片冰霜,却没有夹带任何她想要的信息。他在她的身边停了一阵,没说话,没看她,也没叫她起身,撩起了衣袍,推开了良妃的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她愣愣地跪在台阶上,跟跪在院子里所有没敢起身的太监和宫女一样,只是她跪着的地方,离良妃的屋子是最近的而已……

门“吱呀”一声被八阿哥胤祀推了开来,他跨过门槛,背对着院子,视线落在前方正厅的画上,没有侧目去看围在良妃身边端着药碗拿着毛巾一见他进入便全部跪在地上的宫女,任由背后的门开着,任由一屋子的安静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也任由某道视线时不时在他的身上停留一阵……

“全都出去。”

他的命令冰凉凉地跳出薄唇,跪在地上的宫女一刻也不敢耽搁,放下了药碗,低着脑袋,垂着眼帘,躬着身子向外退,顺手带上了他特意没关的门……

他微微旋过身去,从正要关上的门缝里,看着那正要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身影,竟然在他淡淡的一瞥中,又软了腿。于是,他也任由别人把那扇他特意留下的门关了个严实……

他提起脚,走到床边,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额娘,俯下身,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抚过,再将手拉回自己的视线里,看着眼前湿漉漉的手,撩起衣袍,坐在床沿……

“额娘,起身了。现在就睡着,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他的声音可以在片刻冰冷后,夹杂进柔和的音调,几乎带着技巧性地从他的喉间跃出……

“额娘,没有别人了,别装睡了,嗯?”

一只手悄悄地爬上他的脸颊,带着点疼惜,生怕弄疼了他似的轻轻刷过他的脸颊……

他只是牵起一丝笑,抓住那只在他脸上小心翼翼的手:“额娘,儿臣已经不痛了。”

“怎会不痛,那一巴掌是我打下去的,我知道该有多痛,“她从床上起了身,有些乏力,手却还是在他脸颊上揉着,“可是,他把你带去惠妃宫里,额娘不能带你回来,不敢带你回来。你那时小,拉着额娘不让我走,额娘怕惹惠妃不高兴,额娘怕你吃苦,额娘才……还痛不痛?额娘帮你揉揉……”

“……”他不再阻止她,让她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揉着……

“额娘知道,一定很痛,额娘的手到现在也很痛,你肯定比我还痛。”

“……”

“额娘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恨额娘,要是不这样,额娘不知道怎样护你周全,额娘不是故意学这些委曲求全的伎俩,不是故意学这些阿谀奉承的伎俩,不是故意……变成这德行的……”

“儿臣明白……”

“你明白,可他厌恶我,厌恶我变成这德行。我不知道,我怎会变成这德行,我不该是这德行的,我只是想护我儿子周全,我没错的,我没错的,对不对?”

“……”他将她揽进怀里,放任她所有的话全数说进他的胸口,实实在在地压进他的胸口。视线掠过这张宽大的床,单薄得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身子,飘到那扇紧闭的门上……

他不知道哄了多久,安慰了多久,才让床上那倦容满面的额娘再次睡去。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却才恍然想起,自己该是进来叫额娘起身的,却不想又把她给劝去睡下了。也罢,睡与醒对额娘来说,本没有太多差别,反头看了一眼已平静许多的睡容,将床帘放了下来,走到门边,正要打开那扇门,却因猜测不到门外的情景,停下要拉开门的手……

他怎能无视,他竟被那突然出现的一跪愣在原地。他怎能释怀,他竟被那早已见惯的一跪怔得手足无措。他怎能承认,他竟被那本该如此的一跪,扯出了痛楚。所以,当额娘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只是麻木地任由她揉着……

嗤笑一声,他也不过如此,竟被那家伙的一跪吓得落荒而逃,关上门,躲起来。如今对着门闩发愣,万一他打开门,看到的还是那幕情景该如何是好?

再逃一次好了……

“吱呀”一声,他从容地把门打开,先扫了一眼院落里跪着的奴才,却发现找不着某个身影。皱了皱眉头,正要跨出门槛,脚一提,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哎哟……”她揉着屁股,坐在门槛上,仰了仰脑袋,“就算是报复,你也不必一出门,就先踹我一脚吧?”

“……”他垂下头去,看着她有点抗议地皱起眉头,却开始厚颜无耻地将背顺势靠上他的腿。他挑起眉头,踮了踮脚,顶住她的背,竟也淡笑一声,丢出一句,“舒服吗?”

她鼓了鼓腮帮:“踹了我一脚,还问我舒服吗?”

“我看你挺享受的。”没去注意院落里一众奴才们的倒抽气声,他撩起了衣袍,蹲下了身子,任由她把重量往他身上靠,没去扶她。她自己就找了舒服的位置,背对着他晃得怡然自得。

“嘿嘿,被发现了。”她抓着脑袋,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羞耻感,反而骄傲地揉了揉鼻子,感到他在身边挥了挥手,带起一阵凉风,也感觉到跪了满院的奴才们立刻都起身悄悄地消失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坐在门槛上的她,和立在她身后的他。嗯,她对他遣退所有电灯泡的举动表示满意,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膝盖,拉起他的手,“今天,跪得我都快麻木了,你帮我揉揉。”

他看着她低着的脑袋,没开口,伸手帮她揉着膝盖……

她看着他手心或轻或重地按在她的膝头,按得她心头也酸酸的,她卷了卷袖子,伸出手去,一双手完全不带技巧地在他的膝头上乱按:“我也帮你揉揉,你还要跪你皇阿玛呢。”

他的右手从她膝头上移了开来,绕过她的肩,将她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听着她吸了吸鼻子,他温温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问:“痛吗?”

“还好啦,跪一下不会死!”她一边按着,一边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湿漉漉的东西。

“我是问你,心痛吗?”他没去看她的表情,只是轻轻地把问题送进她的耳朵里,却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两只爪子给牢牢地扣住了……越收越紧……

“你痛吗?”她看着他的胸口问他。

“你说呢?”他看着她一直不敢抬的头,音调依旧轻柔……

“这个时候,你还和我讲天书……”她拉了拉他的朝服,故意扯着那系好的扣子,“我不要听天书,我要听肉麻话,我要听肉麻兮兮的话,我要听,你说给我听!你说……唔……”

他扣住她晃得欢却一直没敢看他一眼的脑袋,把肉麻的话,压在舌尖,全数说进她的嘴里。她只是闭着眼睛,怎么也不愿意张开,他也不再强求,不去看她眼里恐慌一片,只是顺着自己的意,配合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没跪他,他也不曾从她身边淡淡走开;她没伏在别人的胸口哭,他的视线也可以掠过十四胸口前那一片若有似无的痕迹,当作一切都不存在;她不曾听到关于他娶妻之事,他也决口不提自己的打算……

然后,她还是送他出宫门,没问他什么时候带自己出去。他在宫门口顿了顿,也没问她什么时候想出去,还是同他现在就走。拍了拍她的脑袋,她照样说着让他泛起淡笑的话,和昨日无差……

一夜过去,她睡在软床上,感觉到自己不适应的腰酸背痛,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呃,好怀念硬板床和春桃的抱抱睡觉法,好怀念八爷家那张一人的床两人挤的感觉,好怀念死小孩床上那股子药味……她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到了清朝,换过最多的不是衣服,不是恋爱对象,而是床铺和床伴。靠,这要被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走清纯路线……阿门……

正当她对着镜子,和自己胸口的扣子做着殊死搏斗,一名宫女进了她的房间,说是良妃传她有话说,她急忙乱七八糟扣一通,飞出了门,来了正厅……

良妃正坐在堂上,妆上好了,旗头带好了,脸色找不到昨日的苍白,但也没有特别的容光焕发。只见她端着茶啄饮了一口,看向刚走进门的夏春耀,遣退了身边的人,没有平日里暖人的微笑,只是嘴角提着……

“我便不拐弯了,这几日,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就同你直说了吧。那日你也听见皇上的话了,你可愿跟了胤祀?”

“什么?”她愣了愣神,张了张嘴巴,视线开始游移……

“你若跟了他,有些话我是要明说的,他家的福晋,身份、地位都是显赫的,你自是屈居下位。倘若你肚子争气,能为他生个儿子……”她说到一半,却硬生生地止了声,皱了皱眉头,“呵,我竟也会说出这等话来……算了,你便当我没说过,你也没听过……”

“……”

“下去吧……等胤祀来了,我同他说,快些带你出去。”

“哦……”她应了声,跨出了正厅,再回望了一眼开始发呆的良妃,提起步子走出了院落。伸个懒腰,看了一眼这紫禁城上的天空,一片清空,本该是万里无尽,却被几片宫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地方就是该拿来拍鬼片,果然搞得人神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一边想着,一边跨出了院落,想着如同昨天般去宫门口看看,却被故人的声音打破了她晕乎乎的思考……

“果然是你,能做出生日蛋糕的,也该是你才对。”幽幽的口气配上缓和的调子,不紧不慢地溜出来,“我倒是没想到,八爷竟会带你入宫……”

“汀兰?”她转过脑袋看着一身宫装的汀兰。

“好久不见了。”汀兰笑着,站到她面前,“我在皇上那儿看到那蛋糕,便来见你一面。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不想你也本事,连这紫禁城也进得来?”

“我正想着如何爬出去的问题,你要是有小道消息,记得通知我一声。”

“进来了,再想出去,可就难了。看过良妃,你还不明白吗?”

“……”

“虽是皇上把那蛋糕给吃了,但是,那又怎样呢,还不是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唔……你干吗捂住我的嘴巴……”

“……”她慌张地四下看了看,拖着她就往角落里跑,颤着嘴巴告诉她,“不能说,会被杀了的……”

“……”汀兰竖了竖眉头,“是我不小心了,看见你,就不小心忘记了自个儿的处境了,倒是你,竟然也懂得这等‘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之事了……”

“我,我有件事要问你!”她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下了决心……

她仿佛早有所料地一笑:“你想知道八爷历史上可有个姓夏的妾室?没有,只有张姓和毛姓的两位妾室,他的长子也是……”

“不是!”她慌慌张张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我是要问……弘晖,你记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个名字?”

“弘晖?”

“嗯,是雍正大……呃……四爷的长子,他的身体不太好……”

“夭折了吧。”

“……”

“四爷的子嗣很单薄,很多都夭折了,除去继承皇位的弘历和几个皇子,没听过你提的这个名字。怎么?不是说皇帝不会给你包子吗?你怎也注意起这等事来?喂……你上哪儿去!夏春耀!”

她的脑子里面突然什么都装不下,只记得那个敲诈她钱包的死小孩,拿着糖葫芦满嘴糖渣的小鬼,在她的背上看星星、看月亮的娃娃,临走时对着她说“早点回来”的弘晖……

“你是哪个宫的奴才,没令牌不能出宫!”几个穿着黄衣的侍卫将她拦下来……

“我……”她咬着唇,开始从怀里死掏活掏……

“喂,你要干什么!”几个侍卫以为她要拿什么凶器,立刻将刀子抽了出来……

她一把掏出那块弘晖从四爷那儿硬扯来,砸在她脑袋上的玉佩:“我是四爷家的丫鬟,我家主子要我回府!”

“……”几个侍卫接过了玉佩,正在仔细端详,她也懒得去要那块玉佩,提着脚就往外跑。飞过了门槛,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乱七八糟的城,她等不了了,弘晖等不了了,不能再等下去,她得自己出去,自己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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