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诺贝尔文学奖评出来后,得奖者的作品都会卖得比较好,中国图书市场也会把诺奖得主的作品当成一个重点。我现在已不太关注文学,但每次诺贝尔文学奖出来后,总有朋友会送我一些新得主的作品,当然是中译本。我也想抽空了解一下所谓世界最高文学奖的水平,因此,也试图读读这些作品。说实话,我真没觉得这些作品有多优秀,大都属于读不下去的状态。
去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赫塔米勒,她是一个德国人,以前在罗马尼亚生活过。由于她的作品与齐奥赛斯库时期罗马尼亚的集中营有关,因此,赫塔米勒的得奖,在西方也颇有争议。人们认为她的得奖,政治性超过文学性。尤其是德国媒体,对于赫塔米勒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评论,大多集中于政治性评论,真正的文学评论家,甚至对她不置一词。赫塔米勒的作品也即将在中国出版,有朋友邀我说点看法,临时抱佛脚,做了点功课,浏览了一下赫塔米勒的作品,简单说点看法。
虽然国外对于赫塔米勒的评论政治性内容较多,但也不可否认,她的作品依然是文学性的,只不过人们关注她的政治性可能超过文学性,为何会有这种局面,本人不下结论。赫塔米勒也被称为是一个诗人,也有不少诗歌作品,其实,在她的小说里,也有大量诗性的语言和描述。这可能就涉及到西方人眼中的“文学”,与中国人“文学”观的差异。要说清“文学”真正的概念也不容易,但一般来说,诗歌被认为是文学。然而,与李杜相比,《三国演义》、《水浒》、《红楼梦》算不算文学?这在中西文学观上有比较微妙的差异。中国人一般认为,后者算故事。所以,在中国古代,后者在文学领域的地位,绝对不如唐宋八大家。然而,西方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纯粹从故事性看,好莱坞的故事性最强。但西方文学也看不起好莱坞,认为它低俗,类似中国正在批判的“三俗”。但诺贝尔文学奖也以小说为主,写小说就不能没有故事,于是,西方高雅文学观里的故事性就成为一个问题。一般来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作品,故事性大都比较弱。一个长篇小说,故事性弱了,靠什么支撑?靠很多心理描述、主观经验,这也成为其“文学性”的重要体现。赫塔米勒的作品也同样。换句话说,小说中诗性的重要性要超过故事性。
比方说,赫塔米勒《赤足的二月》中有这样一段话:“井不是窗户不是镜子,往井里看的时间太长了,就会经常往里看。爷爷的脸像从下面长上来似地挨着我的脸长起来了。他的嘴唇之间有水。”这就是诗性的语言。然而,一篇小说篇幅较长,都是这样的“诗性”,反而让“诗性”散乱,如同没有经过整理、提炼的臆想,发散太多,聚焦不够,以至于不得不把很多白描伪装成警句箴言。这也是很多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让我读不下去的原因,故事情节又不吸引人,诗性的描述又散乱不到位,感觉只是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也许,通篇看完会有几个亮点,但是,对于读者来说,投入和收获的相差太悬殊。上面引用赫塔米勒的那段话是怀念她爷爷的,这让我想到苏东坡的一首怀念诗《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相比之下,苏东坡对于怀念的诗化描述比赫塔米勒的描述要强太多。这也是中国古代文学以诗歌为主要代表的原因,因为,诗性宜集中不宜发散,诗性宜凝练不宜过度铺陈。李白的《蜀道难》算是一个长篇,也只有46句。如果李白、苏轼要把这种诗性大大地铺展成一个“文学小说”,估计结果只能是淡而无味。
事实上,西方“文学”的一个特点就是批量化地制造诗性,充斥大量没有精雕细琢的主观感受。为弥补诗性的不足,又不得不以白描填充,试图达到《圣经》般真理永存的效果,简单一个字:装。相反,中国古人的文学既然明确以诗性为主,就可以放弃或大大淡化故事性,篇幅短小,读一首好诗的感受,在丰富性和深度感上,远远超过读一个西方长篇文学。这也是中国古人在文学性上,诗歌的地位要高于“小说”的原因。如果要写故事,那就好好写故事,诗化在故事里,只是在故事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而西方的现代文学,想要兼顾这两者,并把诗性放在故事性之上,其实很难达到。从这个意义上说,赫塔米勒不能算是小说家,更多只是一个诗人。因此,有人说赫塔米勒只属于“小众”,而非强调故事性地属于“大众”,多少也算说到了点子上。然而,用写诗的方式写小说,要把小说写成诗歌那样,我没见到几个真正的成功者,反而只见到大量心理片段的堆砌,如同看一个在做梦,所以才会不忍卒读。即便抛开“诗化”的小说,单纯只看赫塔米勒的诗歌,由于本人天生对中文比较敏感,对于英文、德文之类,缺乏对其文字语言之美的感受能力,再加上中文的翻译,使我对赫塔米勒的诗歌,很难产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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