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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爬灰——贾敬！
摘要：在《红楼梦》里，谁在“爬灰”？这似乎并不成为一个问题，但是，本文要告诉大家，真正的“爬灰”之人并非贾珍和秦可卿，而是那个作了道士的前族长贾敬，笔者的分析从来就不是牵强附会般的胡乱联系，一定是要以文本做为强有力的支持，更不会自己独出心裁发明什么，要说我有些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细致完整的分析文本，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本文将从红楼文化解析；贾敬半路出家的原因；《红楼梦十二曲》中的【好事终】的矛头所指；焦大的身份等几个方面抽丝剥茧般地揭开蒙在贾敬头上的神秘面纱，还红楼文化的本来面目。
“爬灰”可不是什么好词，在宁国府宝玉只问了一句“什么叫爬灰？”就差点惹来一顿拳脚。因为“爬灰”就代表着乱伦，百度百科对“爬灰”是这样表述的：“这是一个形容乱伦的词语，是专指公公和儿媳之间发生性关系的乱伦。”在《红楼梦》中“爬灰”之句出自宁国府老奴焦大之口，焦大的一通国骂让尤氏为首的宁国府上下颜面扫地：
“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尽管尤氏一直在说焦大是因为喝醉了酒，但从众“唬的魂飞魄散”反应上看，焦大所说并非空穴来风，否则的话，身正不怕影子歪，说去好了。
尽管书中并没有透露一丝一毫这“爬灰”之人是谁，但红学界从来就不乏“聪明”之人，你不写，宁国府具备“爬灰”条件的公爹和儿媳妇条件的就只有贾珍和秦可卿了，所以就是你了，况且还有脂批的“淫丧天香楼”和删去的六七页的“更衣”和“遗簪”等情节，贾珍和秦可卿爬灰似乎被做成了“铁案”，甚至还设计了秦可卿和贾珍在天香楼乱伦被发现，秦可卿含羞上吊自杀情节，这倒很符合人们猎奇的心理。
但是土默热首先指出天香楼乃宁国府唱戏之露天舞台，两人要乱伦也不能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土默热老师从“长生殿案件”的角度对秦可卿其人进行了精到的分析，也算是给了那些津津乐道于红楼小道消息的伪学说当头一棒。也为我们重新审视“爬灰”对象提供了新的思路。顺着这一思路，我对《红楼梦》中的“爬灰”事件有了新的认识，下面我将从几个方面阐述我的观点：
一、从红楼才女文化角度看秦可卿不可能爬灰
秦可卿是谁，金陵十二钗之一，尽管是排在最后一位，但书中介绍她是一个温柔“可儿”，贾府上下无人不喜欢，尤其是书中的两位主要人物，宝玉和凤姐，到宁国府后一定先去探望秦可卿，凤姐甚至可以为看秦可卿放弃看戏。在太虚幻境她是美伦美焕的警幻仙姑的妹妹，兼宝钗和黛玉之美。让这样一个美人去和贾珍这样猪狗不如的人混在一起，不但是玷污了可卿一人，对宝钗和黛玉，对警幻仙姑，对红楼所有的才女们都是极大的污辱。这是对红楼文化的极大歪曲，红楼文化的精髓是什么，就是“才女文化”，石兄所钟情者正是他家中的那些女孩们，作者岂肯让象征着才女们的兼美去受此污辱。“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就一定是秦可卿在天香楼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吗？“更衣”和“遗簪”就必须与乱性相联吗？博友姬健康明确考证出“更衣”和“遗簪”都是《长生殿》里的情节，并不代表着淫乱。
二、从贾敬出家初探“爬灰”的元凶
如果秦可卿跟贾珍没有“爬灰”之事，那又会是谁呢？贾珍只有贾蓉这一个儿子呀，焦大所说“爬灰”之人绝对不会跑出宁国府这一亩三分地的。大家都忘记了，宁国府里符合“爬灰”条件的还有另外一人，贾珍的父亲，尤氏的公公贾敬。可能吗？贾敬不是出家了吗，这家中的事情与他有关系吗？恰恰就是在出家这一环节上给我们留下了线索。请看冷子兴对贾敬的描述：
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名贾敷，至八九岁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
这段话给我提供的第一个信息就是贾敬曾经是家中的族长（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说明他是半路出家，但半路出家的原因却没有交待。我们知道，但凡半路遁入空门之人一定要有原因的，多半是受到了某种巨大打击后，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如《红楼梦》中的甄士隐是因为爱女丢失，家中着火，在岳父家受白眼；柳湘莲是因为一时鲁莽错过了一个值得他真心相爱一辈子的尤三姐，那么贾敬呢，一个大家族的族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事情会使他放弃富裕的生活呢？“爬灰”这样的乱伦行为是不是会给他带来负罪感呢？这样例子屡见不鲜，如在六十年代风靡全国的外国小说《牛虻》中的蒙泰尼里大主教，在他还是一个普通神父的时候和亚瑟的母亲私通并生下了亚瑟，虽然没人知道这件事件，亚瑟的母亲也始终守口如瓶，但负罪感却始压在他的心头，为了赎罪，他在神学上猛下功夫，从一个神父一直升到地区大主教的高位，他始终想用他的善行来赎回他的罪过，但至到最后，他也没能做到。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初步证明“爬灰”会成为贾敬“好道”合理原因之一，但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贾敬就是爬灰之人。冷子兴的描述给我们的第二个信息是贾敬虽然是“一心好道”但没有真心入道，“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什么叫“胡羼”：鬼混、胡搞、胡来的意思。本来不管是信佛还是信道，都是一件十分严肃和正经的事情，怎么容得“胡羼”，可见作者并没有把贾敬当做一个“好人”来写，这也为贾敬“爬灰”提供了道德方面的依据。
三、从《红楼梦十二曲》看作者对贾敬的定位
关于《红楼梦十二曲》和十二钗判词，笔者已经多次强调，绝不能当“推背图”来看，也不是这曲子轮到谁了就是写谁了，“王顾左右而言其他”是《红楼梦十二曲》的主要特征，比如迎春判词的“中山狼”与孙绍祖根本对不上，倒是与安禄山完全相同，【晚韶华】里没有一句是说李纨的，整个说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秦可卿的判词也不例外，大部分的词语并非是为秦可卿而设，而人们在分析秦可卿判词和曲子的时候由于带有了秦可卿判词这一固有观念，从而忽视了判词中对贾敬和他曾经管理过的宁国府的猛烈抨击。如果我们去掉有色眼镜，一字一句地分析所谓的秦可卿判词和【好事终】的话，贾敬在宁国府当家时的生活轨迹就会彻底还原，从而也会为我们重新认识“爬灰”之人提供最有力的证据：
秦可卿判词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第一句是虚词，第二句“情即相逢必主淫”，可以理解为两情相遇必然主导淫荡，还有另外一个解释是必然导致主子的淫荡；第三句：漫言不肖皆荣出。这“漫言不肖”者显然是指的宝玉之流；“造衅开端实在宁”，造衅者，制造事端，在宁国府总能造出各种事端。到底是什么事端呢，【好事终】给出了答案：
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表面上看是在说秦可卿，其实不是，秦可卿只是一个孙子媳妇辈之人，她有败家的能量吗？况且她在贾府上下可是交口称赞的。这句话就只能理解为喜好“风情月貌”便会导致“败家”。
后面的几句就更直接了，“箕裘颓堕皆从敬”，箕裘比喻先辈的事业。颓堕：衰落，颓废。箕裘颓堕还是败家的意思。直接把家道衰落的责任加到贾敬身上，这恐怕不是贾敬放弃官位这么简单的事情，贾敬在位的时候恐怕也没干什么好事，“皆从敬”，可解释为归罪于贾敬，也可以解释从贾敬开始，也就是说贾珍干得那些埋汰之事全是从他老爹那里学的。“家事消亡首罪宁”这是把宁荣两府消亡责任算在宁国府身上。说到这，我要请大家注意一个事实，贾敬是在《红楼梦十二曲》中唯一一个被点名声讨之人，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罪过，作者会这样吗？“宿孽总因情”一句总结性发言把焦点聚集在了“情”字之上，实际上是直指“爬灰”之事，这里的“情”字应该是男女苟且的代名词，与宝玉与黛玉之情是有根本区别的。大家也许会说，对吗，贾珍和秦可卿干下了“爬灰”的丑事动摇了家业的根基，可不是“宿孽总因情”吗。但是我请大家注意“宿孽”两个字！
宿孽——前世的罪孽;旧有的罪孽。
焦大“爬灰”之句是在第七回，秦可卿刚刚嫁到不久，即使有所谓的贾珍与秦可卿“爬灰”之事，也是近日之罪过，谈何“宿孽”，称得上“宿孽”一定会离我们很远，而见证这一幕的非焦大这个四朝元老莫属。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好事终】和秦可卿判词的主角并非秦可卿，作者是以秦可卿为幌子，总结家族衰落的原因，真的主角是贾敬和曾经在他管理下的宁国府，“宿孽总因情”一句说直白了点就是“万恶淫为首”。罪孽深重贾敬肯定是在这个“情”字上作下了“孽”，那“爬灰”是不是一个因“情”而犯下的“宿孽”呢？
四、从焦大的身份上看贾敬“爬灰”的合理性
在焦大身上我们主要是要看焦大所说的丑事到底说的近日发生的事情和还是往日的旧帐。首先先考察一下焦大的身份和年龄，尤氏说：“只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去。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吃酒，吃醉了，无人不骂。”这样看来，这个焦大是宁国府的开国老奴之一，尤氏嘴里的太爷应该是贾敬的爷爷，也就是冷子兴所说的“宁公”——为贾府打天下之人。这样一个老奴历经了“宁公”，贾代化，贾敬和贾珍四代。贾珍没见过的事情，他能见到，所以他才能有恃无恐地大放厥词。这样一个年事已高，整天酗酒的老人，几乎是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假如贾珍“爬灰”，秦可卿“养小叔子”，难道能全被他看在眼里，这不合常理，况且，在第七回的时候，被删去的所谓“淫丧天香楼”情节并没有发生，难道他会未卜先知？其实，焦大国骂和【好事终】说的是一回事，也是冲着“宿孽”而来的。大家还记得焦大在大骂“爬灰”说的一句话，“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太爷”生下的“这些畜牲”包括贾代化，贾敬和贾珍，其中贾珍是离太爷最远的一个人，也是焦大记忆中烙印最少的一个人。我至所以把“爬灰”之人锁定在贾敬身上，而不是选择离“太爷”最近的贾代化主要的依据是前边分析过的贾敬不明原因的出家和【好事终】的明确点题。
焦大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比主子还高，是因为他此时的神志已处于一种不清醒状态，所以他才能酒壮人胆说出一大堆犯上作乱的话来。这种病态的人就是现在我们也会经常看到，这类人整天挂在嘴边的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他的记忆始终停留下那个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事件上，这个“爬灰”和“偷小叔子”他会在各种场合下反复说。因为贾敬年轻时所干下的事情，会被那时的焦大全都看在眼里，他会借着酒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会视这些后辈之人于无物，什么凤姐，尤氏，贾珍，贾蓉，包括贾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在焦大的眼里，贾敬和贾珍没什么区别，都在坐享他打下的江山。面对着一帮败家子，焦大焉能不气。抖落抖落他们的丑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贾敬出家，【好事终】中提示，焦大的国骂三点均将这一令人不齿的乱伦行为聚焦在了贾敬一人身上，而贾珍虽说也是坏事干尽，在父亲去世不到百日就领着儿子与小婊子（尤氏姐妹）鬼混，导演偷娶闹剧，在守孝在府内聚众寻欢，也只是“皆从敬”，子承父业而已。“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在贾珍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从贾敬“爬灰”开始，到贾珍之流最后的败家，一个百年望族就这些“蓄牲”的丑行下渐渐地“消亡”了。
五、关于“爬灰”环节的有关细节
前面已经分析过，“爬灰”者并非贾珍，而是他的爸爸贾敬，那“爬灰”中的女主角一定是贾珍的妻子尤氏了，这可不一定，因为尤氏只是贾珍的续妻，贾蓉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了，在《红楼梦》第六十八回“酸凤姐大闹宁国府”时，凤姐这样骂了贾蓉一句：“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至于贾蓉之娘的死因，书上并没交待。所以，贾蓉死去的娘，贾珍的续妻尤氏都有可能是“爬灰”的对象，贾蓉亲娘之死会不会与“爬灰”有关呢？但是，文本却只为我们提供贾敬“爬灰”的确凿证据，接下来的也没法确定。范围再扩大一点，贾珍的妾也可以是“爬灰”的对象，没有实证就不妄猜了。
六、作者设计贾敬“爬灰”的创作意图初探
这个问题其实是最难回答的，由于《红楼梦》作者创作思想的独特性，我们很难窥知作者的真实创作意图，但我又不想让贾敬“爬灰”成为新的红楼花边新闻，我试着作一下分析。在这里，我还得借用两条土默热红学现成的结论，其一，洪昇家中的“天伦之变”是红楼梦三大主题之一，洪昇和他的父辈之间一定是有着巨大的积怨，这才能导致他的全家被逐出家门，所以在《红楼梦》中他的父辈的人物形象都不怎么样，贾政的假正经，贾赦的无恶不作，而作者用一种比较隐蔽的手法透露出贾府的前族长贾敬涉嫌乱伦（爬灰），导致败家。尽管贾敬戏份极少，但通过冷子兴讲演中交待的出了家还要与道士们“胡羼”，【好事终】把宁国府的颓废和堕落归结为“皆从敬”，焦大的“爬灰”更是具体化了贾敬“宿孽”。作者意在告诉读者，贾府的族长没有好人。其二，作者在《红楼梦》里刻意把宁国府打造成清庭，作为当朝皇帝的长辈的乱伦之事是有据可查的，“爬灰”和“偷小叔子”之事在多尔衮身上均有体现，据史料记载，在侄子豪格死后，其嫡妻博尔济锦氏在叔叔多尔衮胁迫之下，被多尔衮纳为妻子，此行径等同于“爬灰”。同时，多尔衮与孝庄皇太后偷情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此为偷小叔子。作者恐怕也是在借焦大之口谩骂清廷，以发泄因“长生殿案件”积下怨恨之情。总之，我的理解，“爬灰”事件是洪昇设计的“家庭内斗”和“长生殿案件”两大主题中必要一环，而我们的红学研究恰恰把这件事整拧了，把“爬灰”和“偷小叔子”硬生生加到了秦可卿身上，非但无助于《红楼梦》主题思想的理解，反倒是歪曲了《红楼梦》“闺阁昭传”的核心主题，玷污了金陵十二钗的美好形象，实在有些令人痛心，品红楼，一定要站在高雅文化的角度，首先要静化自己的心灵，想猎奇，去当狗崽队好了，那里有你追不完的花边新闻，千万不要再在这里糟蹋红楼文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