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的后一排,就是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座位。最后一排是个五人的连座,座位的右边挨坐着两个男人,座位的左边,也就是我的后边坐着一个男人。
若不是其中的两个男人说话,我并不知后边的座位上坐了几个人,也不知坐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你去哪?”坐在右边靠里的男人问我后边的男人。
没在意我后边的男人回答去哪里,只听到他说:“我们那个地方,在山东河南、河北三省交界处,转个圈就能路行三省。”正是男子的这句话,让我对两个陌生男人的交谈有了点兴趣。
鸡鸣三省,在我国有很多地方。这样的地方,但凭“鸡鸣三省”这四个字的意蕴,就令我陶醉。不知是谁这么有才,给予省界之地这样意境诗意的意蕴。
但凭这四个字,他或她便是个才人。我想这个他或她,不一定是识文嚼字之人,当是乡村心雅诗意者,大俗之中存大雅。如小隐在林,中隐在市,大隐在朝。鸡栖于埘,鸡鸣于更,鸡报于晓,这样的乡村淳朴得令我心驰神往。
“你是干什么活的?”
“钢筋工。”
“我也是钢筋工。你一天多少钱哩?”
“一天120。”
“比我的多,我一天100。你在哪干呢?”
“在韩城。你在那干?”
“在运城干。我家就是韩城的。兄弟咱们留个电话吧?以后有活了可以互相联系。”右边坐的男人一直很主动地问话。
说完这段话,我后边的男子说出了电话号码,右边的男人记下号码,且给他拨了一下。
“兄弟多大了?”
“31。”
“我42。几个娃?”
“三个。两个小子,一个闺女。”
“三个娃负担重哩,可要好好挣钱哩。”
我后边的男子才31岁,就养着三个孩子,着实令我佩服。也许那个鸡鸣三省之地,本就汲取了“人杰地灵,土沃物丰”的天地精华,世外桃园般的原生态吧,是天然养娃的地方吧。
“你以后有活了给我通个话,我有活了给你话。”
“行。你跟那些建筑队发钱怎样?”
“差不多,还行。现在国家管的严了,工程队不敢坑咱民工了。不给钱了向城建局举报,工程队现在都怕那些部门,只要咱们民工有人去举报,就没收了建筑资格证。”我不知这些个部门是怎样一个名称,也没记住具体是那个部门,只能这样落笔以代。
“原来民工讨要工资的现象少了,是因为国家整治和管理的结果。建筑工程三角债的问题,可谓是中国改革开放飞速发展时期的其中一颗毒瘤,如今这颗毒瘤被强制管理和制度约束铲除了,可谓民之福工之幸。”我这样想。
“是,这几年不给钱的少多了。原来咱们谁没遇到过干了活要不下钱的事?那年我带着十多个人干了一年的活,只给了个路费,白白干了一年。后来我们先打听老板的人品,人好了就接活,老板人不好闲着不挣钱也不接。”
“就是的。老婆孩子都指望打工的钱呢。老板人好了,吃的就好点钱就好要点;老板人不好了,吃的就烂钱也不好要钱。我家就是这儿的,以后有活我给你介绍着。”
“行。你做中间人抽多少咱说好。只要给钱利索,我可以很快带十几个人接活。别干了活不给钱就行?”
“这,你放心。哪能坑人呢?你打听打听我这人,做人哪能不讲诚信哩。我不抽钱,只给你介绍。干这么多年,我认识好多建筑队,有几老板很好的。说不定哪天他们急着找人,我就给你联系。”
“行。只要咱们都讲诚信,什么都好说。”
“行哩。”
两个男人再无话。这诚信成了两个不相识的钢筋工交换的名片。也是近三十年人与之间渐渐隔阂渐渐疑惑的根源所在吧?!而根源的根本在于金钱和诚信天平的失衡,这失衡失去的是人与人之间无法用金钱挽回的信任,这信任的回归不知需要多少个三十年来拯救?
让我想起好多电视剧中的镜头,我党在那个艰难生存发展时期,那些互不相识的地下共产党员的接头暗号,那命悬一线的危机,只要对上了接头暗号或暗语,便是互相信任的生命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