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年譜 楚辞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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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年譜



鄭板橋年譜(来源:中国板桥网)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 一六九三 一歲

十月二十五日子時,板橋誕生於江蘇興化東門外古板橋。

《鄭板橋年表》載:「先生姓鄭氏,名燮,字克柔,號板橋,興化縣人。先世居蘇州,明洪武間始遷居興化城內之汪頭。曾祖新萬,字長卿,庠生。祖湜,字清之,儒官。父之本,字立庵,號夢陽,廩生,品學兼優,家居授徒,先後數百人。母汪夫人,繼母郝夫人。叔之標,字省庵,生子墨,字五橋,庠生。」

是年,畫家八大山人(一六二六~一七○五)六十八歲、石濤(一六四二~一七○七)五十二歲、華喦(一六八二~一七五六)一十二歲、高鳳翰(一六八三~一七四九)十一歲、汪士慎(一六八六~一七五九)八歲、李(一六八六~一七六二)八歲、金農(一六八七~一七六四)七歲、黃慎(一六八七~?)七歲、高翔(一六八八~一七五三)六歲。

康熙三十三年甲戌 一六九四 二歲

康熙三十四年乙亥 一六九五 三歲

五月,康熙帝巡視新堤及海口運道。

是年,李方膺(一六九五~一七五五)生。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 一六九六 四歲

板橋母汪夫人病逝。乳母費氏育之。

板橋自稱:「我生三歲我母無。」(《七歌》)又稱:「燮四歲失母,育於費氏。」(《乳母詩·序》)據此,板橋三四歲時,其母去世。

二月,康熙帝出獨石口親征噶爾丹。五月,昭莫多之戰,噶爾丹敗。

是年,杭世駿(一六九六~一七七三)生。

康熙三十六年丁丑 一六九七 五歲

板橋父約於是年繼娶郝夫人。

康熙三十七年戊寅 一六九八 六歲

康熙三十八年己卯 一六九九 七歲

是年,因生活所迫,乳母費氏悄然離開鄭家。

二月,康熙帝第三次南巡;五月回。

康熙三十九年庚辰 一七○○ 八歲

康熙四十年辛巳 一七○一 九歲

康熙四十一年壬午 一七○二 十歲

是年,乳母費氏返歸鄭家。

《乳母詩》:「後三年,來歸侍太孺人,撫燮倍摯。」

康熙四十二年癸未 一七○三 十一歲

是年,乳母子俊任操江提塘官,屢迎母,其母因板橋及其祖母不忍去。

《乳母詩》:「方來歸之明年,其子俊得操江提塘官。屢迎養之,卒不去,以太孺人及燮故。」

正月,康熙帝第四次南巡;三月回。

十月,康熙帝西巡至西安;十二月回。

康熙四十三年甲申 一七○四 十二歲

約於是年就讀於真州毛家橋。

《為馬秋玉畫扇》:「余少時讀書真州之毛家橋,日在竹中閒步。潮去則濕泥軟沙,潮來則溶溶漾漾,水淺沙明,綠蔭澄鮮可愛。時有鰷魚數十頭,自池中溢出,遊戲於竹根短草之間,與余樂也。」

按:王氏《鄭板橋年譜》繫於康熙四十一年(一七○二年)板橋十歲時;而《鄭板橋年表》則系於康熙四十八年(一七○九年)板橋一七歲時。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 一七○五 十三歲

正月,康熙帝第五次南巡至杭州;閏四月回。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 一七○六 十四歲

繼母郝夫人去世。
鄭板橋年譜 楚辞典故

《七歌》:「無端涕泗橫闌乾,思我後母心悲酸。十載持家足辛苦,使我不復憂饑寒。時缺一升半升米,兒怒飯少相觸抵。伏地啼呼面垢污,母取衣衫為前洗。嗚呼三歌兮歌彷徨,北風獵獵吹我裳。」

康熙四十六年丁亥 一七○七 十五歲

正月,康熙帝第六次南巡;五月回。

十二月,江南大旱。

康熙四十七年戊子 一七○八 十六歲

是年,師從陸種園震先生學填詞。

《重修興化縣志》卷八,《人物誌》,《文苑》:「陸震,字仲子,一字種園。廷掄子。少負才氣,傲睨狂放,不為齪齪小謹。宋塚宰犖巡撫江南,期以大器。震澹於名利,厭制藝,攻古文辭及行草書。貧而好飲,輒以筆質酒家,索書者出錢為贖筆。家無儋石儲,顧數急友難。某負官錢,震出其先儀部奉使朝鮮方正學輩贈行詩卷,俾質金以償。後遂失之,某恧甚。震曰:『甑已破矣。』與其人交契如初。詩工截句,詩余妙絕等倫,鄭燮從之學詞焉。所填甚夥,身後無子,稿半佚。同裡劉宗霈搜羅薈萃,屬休寧程某鋟版行世。」

按:一說於康熙五十一年(一七一二年)師從陸震學填詞。

九月,廢皇太子允礽,懲處其黨羽。

康熙四十八年己丑 一七○九 十七歲

三月,復立允礽為皇太子。

康熙四十九年庚寅 一七一○ 十八歲

正月,命修滿漢蒙合璧《清文鑑》。

是年,清廷始修《康熙字典》。

康熙五十年辛卯 一七一一 十九歲

十月,戴名世《南山集》文字獄興。

是年,李、盧見曾中舉人;高鳳翰中秀才。

康熙五十一年壬辰 一七一二 二十歲

二月,升朱熹於孔廟四配十哲之次。

九月,再廢皇太子允礽。

是年,清廷規定:以後滋生人丁,永不加賦(以康熙五十年,即一七一一年人丁二四六二萬,丁銀三三五萬餘兩為準)。

康熙五十二年癸巳 一七一三 二十一歲

二月,《南山集》案結,戴名世被處死。

康熙五十三年甲午 一七一四 二十二歲

是年,開始繪畫創作。

乾隆二十八年(一七六三年)題《墨竹圖橫幅》:「今年七十有一,不學他技,不宗一家,學之五十年不輟,亦非首而已也。」

康熙五十四年乙未 一七一五 二十三歲

是年,與同邑徐氏成婚。

秋,於北京甕山之漱雲軒書《小楷歐陽修秋聲賦軸》並作《跋》。

康熙五十五年丙申 一七一六 二十四歲

約於是年中秀才。

按:王氏《鄭板橋年譜》稱:一七歲「參加縣學考試取中秀才」。

閏三月,《康熙字典》纂成。

是年,袁枚(一七一六~一七九七)生。

程夢星告歸揚州,建筱園,立詩社。

康熙五十六年丁酉 一七一七 二十五歲

堂弟鄭墨(號五橋)生。

《懷舍弟墨》:「我年四十二,我弟年十八。」

康熙五十七年戊戌 一七一八 二十六歲

設塾於真州之江村。

《儀征縣續志》卷六,《名跡志》,《園》:「(江村)在游擊署前。裡人張均陽築,今廢。興化鄭板橋燮嘗寓此,與呂涼州輩唱和,有聯云:『山光撲面因新雨,江水回頭為晚潮。』」

康熙五十八年己亥 一七一九 二十七歲

作《村塾示諸徒》詩於江村。

詩曰:「飄蓬幾載困青氈,忽忽村居又一年。得句喜拈花葉寫,看書倦當枕頭眠。蕭騷易惹窮途恨,放盪深慚學俸錢。欲買扁舟從釣叟,一竿春雨一蓑煙。」

康熙五十九年庚子 一七二○ 二十八歲

康熙六十年辛丑 一七二一 二十九歲

是年,盧見曾中進士。

康熙六十一年壬寅 一七二二 三十歲

板橋父立庵先生去世。

作《七歌》,感慨己之生平。

詩有曰:「鄭生三十無一營,學書學劍皆不成。市樓飲酒拉年少,終年擊鼓吹竽笙。今年父歿遺書賣,剩卷殘編看不快。爨下荒涼告絕薪,門前剝啄來催債。嗚呼一歌兮歌逼側,皇遽讀書讀不得!」

正月,舉行「千叟宴」。

十一月,康熙帝駕崩;其四子胤禎繼位,是為雍正帝。

十二月,以張廷玉為禮部尚書;詔速將《古今圖書集成》編纂成書。

雍正元年癸卯 一七二三 三十一歲

約於是年賣畫揚州,前後歷時十年左右。

《和學使者於殿元枉贈之作》:「十載揚州作畫師,長將赭墨代胭脂。寫來竹柏無顏色,賣與東風不合時。」

《題畫·初返揚州畫竹第一幅》:「二十年前載酒瓶,春風倚醉竹西亭。而今再種揚州竹,依舊淮南一片青。」

是年,始與梅鑑和尚交往;作《賀新郎·送顧萬峰之山東常使君幕》詞二闋贈友人顧萬峰。

是年,令推行「攤丁入畝」政策。

雍正二年甲辰 一七二四 三十二歲

其子蕆兒約殤於是年。板橋作有《哭蕆兒五首》,以志哀痛。

閏四月,命修《大清會典》。

是年,出遊江西,於廬山識無方上人。

是年,定「火耗歸公」制。

是年,杭世駿中舉人。

雍正三年乙巳 一七二五 三十三歲

四月六日,題《宋拓虞永興破邪論序冊》,主張「書法與人品相表裡」。

《壯陶閣書畫錄》卷二二,《宋拓虞永興破邪論序冊》:「書法與人品相表裡。方煬帝征遼時,世南草檄,袁寶兒顧盼殿上,帝佯優之,命賦一詩而罷,終身不復見用。及太宗皇帝定天下,乃起從之。卓為學者宗師,可不謂神龍出沒隱現,各得其時哉!士固有遇有不遇,藉使開皇之末,仍然五季,天下土崩,無復聖天子出,雖終其身蓬室樞戶可也,豈區區於仕進乎!夫區區仕進,必不完於煬帝時矣。今觀其所書《廟堂碑》及《破邪論序》,介而和,溫而栗,峭勁不迫,風雅有度,即其人品,於此見矣。昔有評右軍書云:『位重才高,調清詞雅,聲華未泯,翰牘仍存。』吾於世南亦云。題《破邪論序》後。時乙巳清明後一日。板橋鄭燮。」

第二次出遊京師,寓於慈寧寺。

《本朝名家詩鈔小傳·板橋詩鈔小傳》:「壯歲客燕市,喜與禪宗尊宿及期門、羽林諸子弟游。日放言高談,臧否人物,無所忌諱,坐是得狂名。」

結交康熙帝第二十一子允禧(字謙齋,號紫瓊道人,封慎郡王,善書畫),甚相得。

《紫瓊巖詩鈔》卷中,《喜鄭板橋書自濰縣寄到》:「二十年前晤鄭公,談諧親見古人風。東郊繫馬春蕪綠,西墅彈棋夜炬紅。浮世相看真落落,長途別去太匆匆。忽看堂上登雙鯉,煙水桃花錦浪通。」

作《燕京雜詩》三首,以表達自己的志向。

詩曰:「不燒鉛汞不逃禪,不愛烏紗不要錢。但願清秋長夏日,江湖常放米家船。偶因煩熱便思家,千里江南道路賒。門外綠楊三十頃,西風吹滿白蓮花。碧紗窗外綠芭蕉,書破繁陰坐寂寥。小婦最憐消渴疾,玉盤紅顆進冰桃。」

由京師返揚後,成《道情》十首初稿。

《板橋書道情詞墨跡》(一九一九年石印):「乾隆二年人日,板橋書《道情》十首,跋云:『雍正三年,歲在乙巳,予落拓京師,不得志而歸,因作《道情》十首以遣興。』」

七月,立保甲法。

九月,以「維民所止」興查嗣庭獄。

是年,陳夢雷新制銅活字,印《古今圖書集成》。

是年,雲貴總督鄂爾泰奏請西南全面推行「改土歸流」。

雍正四年丙午 一七二六 三十四歲

黃慎於是年書《道情十首》。

八月,中俄簽訂不平等的《恰克圖條約》。

雍正五年丁未 一七二七 三十五歲

是年,客於南通州(今南通市)。

雍正六年戊申 一七二八 三十六

歲春,讀書於揚州天寧寺,寫《四書》。

《四子書真跡序》:「戊申之春,讀書天寧寺,呫嗶之暇,戲同陸、徐諸硯友賽《經》□生熟。市坊間印格,日默三五紙,或一二紙,或七、八、十餘紙,或興之所致間可三二十紙。不兩月而竣工。雖字有真草訛減之不齊,而語氣之間,實無毫釐錯謬。固誦讀之勤,亦刻苦之驗也。」

八月,李、黃慎同寓天寧寺,品詩論畫。

黃慎作《米山小幀》,板橋題之曰:

「蒼茫一晌揚州夢,鄭李兼之對榻僧。

記我倚欄論畫品,濛濛海氣隔簾燈。」

雍正七年己酉 一七二九 三十七歲

作《道情十首》。

《道情十首》跋曰:「是曲作於雍正七年。」

《劉柳村冊子》:「《道情》十首,作於雍正七年。」

是年,作《滿江紅·田家四時苦樂歌過橋新格》。

五月,興呂留良案;九月,頒《大義覺迷錄》。

是年,除山西、貴州及少數民族地區外,普遍實行「地丁制」。

雍正八年庚戌 一七三○ 三十八歲

是年,李方膺就職於山東樂安。

十月,翰林院庶吉士徐駿以「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句被殺。

雍正九年辛亥 一七三一 三十九歲

妻徐夫人去世。板橋有《客揚州不得之西村之作》詩,以志喪妻之痛。

詩曰:「自別青山負夙期,偶來相近輒相思。河橋尚欠年時酒,店壁還留醉後詩。落日無言秋屋冷,花枝有恨曉鶯癡。野人話我平生事,手種垂楊十丈絲。」

十二月二十九日,作《除夕前一日上中尊汪夫子》(汪夫子,名芳藻,興化縣令)詩,以寓志。

詩曰:「瑣事貧家日萬端,破裘雖補不禁寒。瓶中白水供先祀,窗外梅花當早餐。結網縱勤河又沍,賣書無主歲偏闌。明年又值掄才會,原向秋風借羽翰。」

是年,高鳳翰知安徽績溪縣。

雍正十年壬子 一七三二 四十歲

秋,赴南京參加鄉試,中舉人。板橋作有《得南闈捷音》詩,抒發中舉後的心情。

《板橋自敘》:「板橋康熙秀才,雍正壬子舉人,乾隆丙辰進士。」

《得南闈捷音》:「忽漫泥金入破籬,舉家歡樂又增悲。一枝桂影功名小,十載征途發達遲。何處寧親惟哭墓,無人對鏡懶窺帷。他年縱有毛公檄,捧入華堂卻慰誰?」

遊覽南京諸名勝,作有《念奴嬌·金陵懷古》詞一二首(《石頭城》、《周瑜宅》、《桃葉渡》、《勞勞亭》、《莫愁湖》、《長乾裡》、《台城》、《胭脂井》、《高座寺》、《孝陵》、《方景兩先生祠》、《弘光》);觀潮錢塘江,作有《觀潮行》、《弄潮曲》詩等。

中舉後,因身患大瘡,棲居於小海外祖父家。

李方膺調知蘭山,以事系獄。

是年,《大清會典》修成。

雍正十一年癸丑 一七三三 四十一歲

是年,板橋叔父省庵先生去世。

重陽節,作《別梅鑑上人》詩兩首。

是年,板橋父摯友朱子功八十二歲壽辰,板橋為作《行書恭祝子功八十二壽通屏》一二幅,敘及兩家世誼。

《行書恭祝子功八十二壽通屏》:「東海之濱,有君子焉,姓朱氏,人稱子功先生,蓋予先君子之良友而愚小子之父執也。……先君子館西團,常過小海造先生之廬而謁焉。其心慕口誦,為予小子言者歷歷也。東海之風,亦於斯一變矣。今嗣麟標、丹五兩世兄,幼與予善,迄今廿有餘載,其人歛英才於學力,渾義勇於從客,所見者大,所識者遠也。其孫秉琳如芝草五色而日,蘭芽初茁而帶露也。蓋先生之孝友德讓足以動天而報以後人,有以夫!雍正十一年,先生八十有二,子始克祝於其家,請先生而謁焉。其氣清貌古,意渾神閒,益信先君子之言不謬。而兩世兄之根柢深而枝葉茂也。……」

得友人程羽宸資助赴焦山讀書,準備應試。

《懷程羽宸》:「余江湖落拓數十年,惟程三子鵔奉千金為壽,一洗窮愁。羽宸其表字。 世人開口易千金,畢竟千金結客心。自遇西江程子鵔,掃開寒霧到如今。十載音書迥不通,蓼花洲上有西風。傳來似有非常信,幾夜酸辛屢夢公。」

五月,續修《大清會典》成。

是年,羅聘(一七三三~一七九九)生。

雍正十二年甲寅 一七三四 四十二歲

七月九日,有感於顧世永代弟買妾事,作《為顧世永代弟買妾事手書七律一首》。

詩曰:「一夜花枝泣別離,東風無復訂佳期。櫻桃熟後憑人摘,梅子酸時只自知。何幸荊釵完夙契,免教破鏡惹相思。人間處處風波在,莫打鴛鴦與鷺鷥。 德遠老親台老年翁為其弟世美買妾,既成價矣,聞其有夫,即還之,不責其值,且贈以金。此義舉也。中尊汪夫子既旌其廬,復歌詠其事。燮不揣固陋,賦詩謹和。時雍正十二年七月九日也。」

作《懷舍弟墨》詩,以志堂兄弟手足之情誼。

詩曰:「我無親兄弟,同堂僅二人。上推父與叔,豈不同一身!一身若連枝,葉葉相依因。樹大枝葉富,樹小枝葉貧。況我兩弱乾,荒河蔓草濱。走馬折為鞭,樵斧摧為薪。含淒度霜雪,努力愛秋春。我年四十二,我弟年十八。憶昔幼小時,清懼欠肥肭。老父酷憐愛,謂叔晚年兒。餅餌擁其手,病飽不病饑。出門幾回顧,入門先抱持。年來父叔歿,移家僦他宅。幸有破茅茨,而無飽糠覈。老兄似有才,苦不受繩尺。賢弟才似短,循循受謙益。前年葬大父,壙有金蝦蟆。或雲是貴征,便當興其家。起家望賢弟,老兄太浮誇。家貧富書史,我又無兒子。生兒當與分,無兒盡付爾。離家一兩月,念爾不能忘。客中有老樹,枝葉郁蒼蒼。東枝近簷屋,西枝過鄰牆。兩枝不相顧,剪伐誰護將?感此傷我懷,苦樂須同嘗!」

是年,金農客揚州,始留髯,人稱「髯金」。

是年,揚州梅花書院落成。

雍正十三年乙卯 一七三五 四十三歲

二月,游揚州北郊時,於玉勾斜饒家與饒五姑娘一見鍾情,遂介贈《西江月》詞為媒定情,並書《道情十首》贈之。

《西江月》詞曰:「微雨曉風初歇,紗窗旭日才溫。繡幃香夢半矇騰,窗外鸚哥未醒。 蟹眼茶聲靜悄,蝦須影輕明。梅花老去杏花勻,夜夜胭脂怯冷。」

夏,重遊設塾之真州江村,作《儀征縣江村茶社寄舍弟》。

五月二十四日,作《焦山別峰庵雨中無事書寄舍弟墨》。

六月十日,作《焦山雙峰閣寄舍弟墨》。

八月,被聘赴杭州任浙江鄉試提調監試(此職為外簾官)。由杭返揚,與李道及赴浙事,因合作詩畫。

乾隆元年板橋題雍正十三年十二月李《三清圖軸》:「雍正乙卯,余分校浙闈,得外簾,同人皆悵悵不樂,因解之曰:『孤山探梅,不勝於區區桃李。』……歸而語復堂先生,先生曰:『吾為君作紅梅奪桃李之色有餘矣。子盍題詩以紀其事乎。』乃爰箋書二十八字:『浙江桃李屬他人,只有梅花是我春。寫取一枝清又貴,夕陽紅影出松筠。』」

冬赴京師,準備應會試。

十月,收回前頒《大義覺迷錄》。

十二月,《明史》纂成。

乾隆元年丙辰 一七三六 四十四歲

春應禮部試,中貢士;殿試中二甲第八八名進士。欣喜之餘,板橋揮毫潑墨,作了一幅《秋葵石筍圖》,並題詩其上。

詩曰:「牡丹富貴號花王,芍藥調和宰相祥。我亦終葵稱進士,相隨丹桂狀元郎。」

得中進士後,板橋之出仕情態呈露於《呈長者》、《讀昌黎上宰相書因呈執政》等詩中。但一時授官無望,遂與任陳晉入順天學政崔紀文幕。

在此期間,與伊福納、無方上人、青崖和尚、仁公、起林上人、圖清格、侯嘉璠、方超然、胡天游、婁近垣等往還唱和。

程羽宸至揚州得知板橋與饒五姑娘事,慷慨解囊,以五百金授饒氏為聘資。

盧見曾任兩淮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旋被劾;高鳳翰因盧見曾案亦被劾。

是年,揚州重建平山堂。

三月,頒《十三經》、《二十一史》於各省府、州、縣學。

九月,召舉「博學鴻詞科」,乾隆帝親試一七六人於保和殿,取中一五人。

是年,清廷召開《三禮》館;又命纂修《禮書》。

乾隆二年丁巳 一七三七 四十五歲

南歸揚州。

正月七日,作《行書道情十首卷》,贈勉友人西峰。

其序、跋云:「暑往寒來春夏秋,夕陽西下水東流。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閒花滿地愁。列位曉得這四句詩是那裡的?是秦王苻堅墓碑上的。那碑陰還有《敕勒布歌》。無非慨往古之興亡,歎人生之奄忽,淒淒切切,悲楚動人。那秦王苻堅也是一條好漢,只因不聽先臣王猛之言,南來伐晉,那曉得八公山草木皆兵,一敗而還,身死國滅,豈不可憐!豈不可笑!昨日板橋道人授我《道情十首》,倒也踢倒乾坤,掀翻世界,喚醒多少癡聾,打破幾場春夢。今日閒暇無事,不免將來歌唱一番,有何不可。……雍正三年歲在乙巳,予落拓京師,不得志而歸,因作《道情》十首,以遣興。今十二年而登第,其胸中猶是昔日蕭騷也。人於貧賤時,好為感慨。一朝得志,則諱言之,其胸中把鼻安在!西峰老賢弟從予游,書此贈之。異日為國之柱石,勿忘寒士家風也。乾隆二年人日,板橋居士鄭燮書並識。」

復得程羽宸資助五百金,與饒五姑娘成婚。

是年,乳母費氏去世。板橋作《乳母詩》以志其哀。

《乳母詩》有云:「平生所負恩,不獨一乳母。長恨富貴遲,遂令慚恧久。黃泉路迂闊,白發人老醜。食祿千萬鐘,不如餅在手。」

高鳳翰罷官,寓揚州長壽庵。

是年,盧見曾罷官。

乾隆三年戊年 一七三八 四十六歲

與金農游揚州,甚得山水之趣。

金農《冬心先生畫竹題記》:「十年前予與先後游廣陵,相親相洽,若鷗鷺之在汀渚也。」

李任山東臨淄縣知縣。

是年,江南大旱。

乾隆四年己未 一七三九 四十七歲

是年,盧見曾復為淮南鹽運使。

十月二十日,書《贈盧雅雨詩墨跡》,以志友誼。

詩曰:「揚州自古風流地,惟有當官不自怡。鹽米囊銷歲月,崖花澗鳥避旌旗。先生德澤原淪髓,此日寬閒好賦詩。試把青鞋踏隋苑,壺漿獻出野田兒。龍標格韻青蓮筆,復以精華學杜陵。吟撼夜窗秋紙破,思凝寒澗曉星澄。樓頭古瓦疏桐雨,牆外清歌畫舫燈。歷遍悲歡並喧寂,心絲裊入碧雲層。宦途翻覆總埃塵,策足何須要路津。世外清標能壽國,古來高爵不榮人。去毛折項葫蘆熟,赤足蓬頭婢僕真。從此飛騰附霄漢,相期努力繼先民。何限鵷鸞供奉班,惟予引對又空還。舊詩燒盡重謄稿,破屋修成好住山。自我鵝群教幼婦,閒拈玉笛引雙鬟。吹虛更不勞前輩,從此江南一梗頑。乾隆四年十月廿日,恭賦七律四首,奉呈雅雨山人盧老先生老憲台,兼求教誨。板橋後學鄭燮。」

是年,袁枚成進士。

李調署山東滕縣。

是年,殿版《二十四史》刻成。

乾隆五年庚申 一七四○ 四十八歲

與沈心定交於金農寓樓。

六月十八日,為秉鈞作《行書節錄懷素自敘軸》。

六月二十二日,為圖清格《蘭石軸》作題。

題曰:「牧山雅人,文公韻士,如蘭如石,相得益章。往余在京師,遇牧山,極道文公不置;及來揚,遇文公,又道牧山不去口。余以非材譾陋,得二公雅愛,且喜且慚,亦如苔斑墨汁,亂點於幽蘭怪石間也。 板橋弟鄭燮。乾隆五年六月廿有二日。」

九月初一日,為董偉業《揚州竹枝詞》作序。

十一月十二日,自題所作《芝蘭軸》。

題曰:「古人云,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不不聞也,聞之久與俱化也,日與士人君子相磨切,豈復有不善之事乎?畫芝蘭如見君子遜遜室中,屋室俱美。 板橋鄭燮。乾隆五年十一月十有二日寫於揚州寓齋。」

十一月,《大清律令》、《大清一統志》修成。

乾隆六年辛酉 一七四一 四十九歲

作書予堂弟墨,表明自己何以好罵「秀才」。

《淮安舟中寄弟墨》:「以人為可愛,而我亦可愛矣;以人為可惡,而我亦可惡矣。東坡一生覺得世上沒有不好的人,最是他好處。愚兄平生漫罵無禮,然人有一才一技之長,一行一言之美,未嘗不嘖嘖稱道。橐中數千金,隨手散盡,愛人故也。至於缺阨危之處,亦往往得人之力。好罵人,尤好罵秀才。細細想來,秀才受病,只是推廓不開,他若推廓得開,又不是秀才了。且專罵秀才,亦是冤屈。而今世上那個是推廓得開的?年老身孤,當慎口過。愛人是好處,罵人是不好處。東坡以此受病,況板橋乎!老弟亦當時時勸我。」

九月,入京候補。

在京師期間,得到慎郡王允禧的禮遇。

《板橋自序》(乾隆二十五年作):「紫瓊主人極愛惜板橋,嘗折簡相招,自作駢體五百字以通意,使易十六祖式、傅雯凱亭持以來。至則袒而割肉以相奉,且曰:『昔太白御手調羹,今板橋親王割肉,後先之際,何多讓焉!』」

二月,頒《欽定四書》於官學。

乾隆七年壬戌 一七四二 五十歲

春,銓選得范縣令(兼署朝城縣)。

將赴任,作《將之范縣拜辭紫瓊崖主人》,答謝慎郡王允禧知遇之恩。

寫刻慎郡王《隨獵詩草》、《花間堂詩草》成,於六月二十五日為之作跋。

是年,訂定所作《詩鈔》、《詞鈔》,手寫付梓,由門人司徒文膏刻版。

《劉柳村冊子》:「四十舉於鄉;四十四歲成進士;五十歲為范縣令,乃刻拙集,是時乾隆七年也。」

乾隆八年癸亥 一七四三 五十一歲

春暮,與金農、杭世駿等友人在揚州馬氏小玲瓏山館聚會。

幾易其稿,所作《道情十首》於是年付梓,門人司徒文膏主其事。

七月十八日,作《破格書王羲之蘭亭集序》,並作題跋。

跋云:「黃山谷云:世人只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可知骨不可凡,面不足學也。況蘭亭之面,失之已久乎?板橋道人以中郎之體,運太傅之筆,為右軍之書,而實出以己意,並無所謂蔡、鐘、王者,豈復有蘭亭面貌乎?古人書法入神超妙,而石刻、木刻千翻萬變,遺意盪然。若復依樣葫蘆,才子俱歸惡道。胡作此破格書以警來學,即以請教當代名公,亦無不可。 乾隆八年七月十八日,興化鄭燮並記。」

作《止足》詩。

詩曰:「年過五十,得免孩埋。情怡慮淡,歲月方來。彈丸小邑,稱是非才。日高猶臥,夜戶長開。年豐日永,波淡雲回。烏鳶聲樂,牛馬群諧。訟庭花落,掃積成堆。時時作畫,亂石秋苔。時時作字,古與媚皆。時時作詩,寫樂鳴哀。閨中少婦,好樂無猜。花下青童,慧黠適懷。圖書在屋,芳草盈階。晝食一肉,夜飲數杯。有後無後,聽已焉哉!」

杭世駿於二月考選御史對策中,因主張「天下巡撫漢滿參半」被革職。是年,板橋致書杭世駿以示慰問。

《與杭世駿書》:「君由鴻博,地處清華,當如歐陽永叔在翰苑時,一洗文章浮靡積習,慎勿因循苟且,隨聲附和,以投時好也。數載相知,於朋友有責善之道,勿以冒瀆為罪,是所冀於同調者。堇浦詞兄,燮頓首。」

是年,金農與杭世駿、丁敬等於杭州結詩社。

十一月,命山東將養椿蠶、柞蠶之法移咨各省,依法餵養以收蠶利。

乾隆九年甲子 一七四四 五十二歲

饒氏育一子。

《濰縣署中與舍弟墨第二書》:「余五十二歲始得一子。」

《范縣署中寄舍弟墨》、《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二書》、《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三書》(六月十五日作)、《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作於是年。

作有《范縣詩》、《送陳坤秀才入都》、《登范縣城東樓》等詩。

乾隆十年乙丑 一七四五 五十三歲

呈詩姚太守以明志。

《范縣呈姚太守》:「落落漠漠何所營,蕭蕭澹澹自為情。十年不肯由科甲,老去無聊掛姓名。布襪青鞋為長吏,白榆文杏種春城。幾回大府來相問,隴上閒眠看耦耕。」

作有《懷揚州舊居即李氏小園,賣花翁汪髯所築》、《姑惡》、《懷李》、《署中示舍弟墨》、《破衲》、《揚州福國和尚至範賦二詩贈行》等詩;作《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五書》。

《署中示舍弟墨》詩曰:「學詩不成,去而學寫。學寫不成,去而學畫。日賣百錢,以代耕稼。實求困貧,托名風雅。免謁當途,乞求官舍。座有清風,門無車馬。四十科名,五十旃旌。小城荒邑,十萬編氓。何養何教,通性達情。何興何廢,務實辭名。一行不當,百慮難更。少予失教,躁率易輕。水衰火熾,老更不平。日有悔吝,終夜屏營。妻孥綺縠,童僕鼎羹。何功何德,以安以榮?若不速去,禍患叢生。李三復堂,筆精墨渺。予為蘭竹,家數小小。亦有苦心,卅年探討。速裝我硯,速攜我稿。賣畫揚州,與李同老。詩學三人,老瞞與焉。少陵為後,姬旦為先。字學漢魏,崔蔡鐘繇。古碑斷碣,刻意搜求。維茲三事,屋舍田疇。宦貧何畏,宦富可惴。即此言歸,有贏不匱。人不疵尤,鬼無瞰祟。吾既不貪,爾亦無恚。需則失時,決乃雲智。」

冬,送饒氏母子返興化。

按:王氏《鄭板橋年譜》稱:乾隆十一年(一七四六年)前後「送饒氏及子返回興化」。

高鳳翰《歸雲集》成,始號「歸雲老人」。

是年,濰縣疫;七月十九日海水溢。

乾隆十一年丙寅 一七四六 五四歲

由范縣改任濰縣,自是連署七年。

九月,與華喦、時顏、許大諸友人集於程兆熊之桐華庵,合作《桐華庵勝集圖軸》。

華喦題識曰:「乾隆丙寅秋九,同人集□於夢飛桐華庵齋中。清話之餘,野鳥相逢,秋色爭妍,得此佳趣□對景畫之,時顏叟補石,許大寫菊,夢飛曰:『此幅似未畢乃事也,得板橋墨竹則可矣。』俄頃,童子報曰:『鄭先生來也。』相見揖讓,更寫竹數個。」

是年,山東大饑,板橋大興修築,招遠近饑民赴工就食;令邑中大戶開廠煮粥輪飼之;責積粟者平價出售。開倉賑貸,饑民得以活者無數。

《重修興化縣志》卷八:「調濰縣,歲荒,人相食。燮開倉賑貸,或阻之,燮曰:『此何時?俟輾轉申報,民無孑遺矣。有譴我任之。』發谷若乾石,令民縣領券借給,活萬餘人。上憲嘉其能。秋又歉,捐廉代輸,去之日,悉取券焚之。」

有感於濰縣饑民外出逃生的慘相,賦《逃荒行》以紀其悲狀。

約此時畫竹呈包大中丞括,並題詩其上。

題詩曰:「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乾隆十二年丁卯 一七四七 五十五歲

秋,調濟南參加鄉試事,於鎖院作《行書揚州雜記卷》,記與饒五姑娘之浪漫情緣等事;又作有《濟南試院奉和宮詹德大主師枉贈之作諱保》、《和學使者於殿元枉贈之作諱敏中》等詩,與德保、於敏中相唱和。

秋,與汪士慎、李、李方膺合作《花卉圖軸》。

板橋題《花卉圖軸》詩曰:「梅花抱冬心,月季有正色。俯視石菖蒲,清淺茁寒碧。佛手喻畫禪,彈指現妙跡。共玩此窗中,聊為一笑適。 乾隆丁卯秋日,士慎畫梅,復堂補佛手、石菖蒲,晴江添月季,余作詩於上。」

是年春,濰縣旱,大饑。自五月十八日後,連雨兩月,造成潦災。

三月,殿版《十三經註疏》、《二十一史》刻成。

六月,命校刊《通典》、《通志》、《文獻通考》,並命編《續文獻通考》。

乾隆十三年戊辰 一七四八 五十六歲

二月,乾隆帝出巡山東,板橋隨行泰山,為書畫史,治頓所,臥泰山頂四十餘日。為此,板橋鐫有一印曰「乾隆東封書畫史」,以志其榮遇。

三月,協理高斌主持山東放賑事宜。

秋,倡修濰城,首修城工六十尺,作有《乾隆修城記》以紀其事。

九月,作《與江賓谷江禹九書》,論文章風格。

是年,作有《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一書》、《濰縣署中與舍弟墨第二書》。

乾隆十四年己巳 一七四九 五十七歲

春,濰縣饑。

三月,濰縣城工修訖,作《濰縣永禁煙行經紀碑文》。

五月,與御史沈廷芳諸人游郭氏園,沈廷芳作《過濰縣鄭令板橋進士招同朱天門孝廉家房仲兄納涼郭氏園》詩贈板橋;沈心作《留別鄭板橋》詩。

作《濰縣寄舍弟墨第三書》,叮囑堂弟墨悉心培育子為人厚道之意;又作有《濰縣寄舍弟墨第四書》、《濰縣署中與舍弟第五書》、《與四弟書》。

饒氏生子六歲,病殤於興化。

秋,大熟,難民陸續還鄉,板橋作《還家行》以紀其事。

為載臣作《自詠》詩。

詩曰:「濰縣三年範五年,山東老吏我居先。一階未進真藏拙,隻字無求倖免嫌。春雨長堤行麥隴,秋風古廟問瓜田。村農留醉歸來晚,燈火千家望不眠。 載臣先生政,板橋弟鄭燮。」

誤聞金農去世,服緦麻設位而哭。

約於此時,作《濰縣竹枝詞》。

是年,重訂《家書》十六通、《詩鈔》、《詞鈔》,手寫付梓;作《十六通家書小引》,序《後刻詩》、《詞鈔》。

《十六通家書小引》:「板橋詩文,最不喜求人作敘。求之王公大人,既以借光為可恥;求之湖海名流,必至含譏帶訕,遭其荼毒而無可如何,總不如不敘為得也。幾篇家信,原算不得文章,有些好處,大家看看;如無好處,糊窗糊壁,覆瓿覆盎而已,何以敘為!乾隆己巳,鄭燮自題。」

《後刻詩序》:「古人以文章經世,吾輩所為,風月花酒而已。逐光景,慕顏色,嗟困窮,傷老大,雖刳形去皮,搜精抉髓,不過一騷壇詞客爾,何與於社稷生民之計,三百篇之旨哉?屢欲燒去,平生吟弄,不忍棄之。況一行作吏,此事又束之高閣。姑更定前稿,復刻數十首於後,此後更不作矣。板橋又題。

板橋詩刻止於此矣,死後如有托名翻板,將平日無聊應酬之作,改竄爛入,吾必為厲鬼以擊其腦!」

是年,作《行書板橋自敘》,論次生平志向所在。

其言曰:「板橋居士,姓鄭氏,名燮,揚州興化人。興化有三鄭氏:其一為鐵鄭,其一為糖鄭,其一為板橋鄭。居士自喜其名,故天下咸稱為鄭板橋雲。板橋外王父汪氏,名翊文,奇才博學,隱居不仕。生女一人,端嚴聰慧特絕,即板橋之母也。板橋文學性分,得外家氣居多。父立庵先生,以文章品行為士先,教授生徒數百輩,皆成就。板橋幼隨其父學,無他師也。幼時殊無異人處,少長,雖長大,貌寢陋,人鹹易之。又好大言,自負太過,漫罵無擇。諸先輩皆側目,戒勿與往來。然讀書能自刻苦,自憤激,自豎立,不苟同俗,深自屈曲委蛇,由淺入深,由卑及高,由爾達遠,以赴古人之奧區,以自暢其性情才力之所不盡。人鹹謂板橋讀書善記,不知非善記,乃善誦耳。板橋每讀一書,必千百遍。舟中、馬上、被底,或當食忘匕箸,或對答不聽其語,並自忘其所語,皆記書默誦也。書有弗記者乎?

平生不治經學,愛讀史書以及詩文詞集,傳奇說簿之類,靡不覽究。有時說經,亦愛其斑駁陸離,五色炫爛。以文章之法論經,非《六經》本根也。

酷嗜山水。又好色,尤多餘桃口齒,及椒風弄兒之戲。然自知老且醜,此輩利吾金幣來耳。有一言乾與外政,即叱去之,未嘗為所迷惑。好山水,未能遠跡,其所經歷,亦不盡游趣。乾隆十三年,大駕東征,燮為書畫史,治頓所,臥泰山絕頂四十餘日,亦足豪矣。

所刻《詩鈔》、《詞鈔》、《道情十首》、《與舍弟書十六通》行於世。善書法,自號『六分半書』。又以余閒作為蘭竹,凡王公大人、卿士大夫、騷人詞伯、山中老僧、黃冠煉客,得其一片紙,隻字書,皆珍惜藏庋。然板橋從不借諸人以為名。惟同邑李復堂相友善。復堂起家孝廉,以畫事為內廷供奉。康熙朝,名噪京師及江淮湖海,無不望慕歎羨。是時板橋方應童子試,無所知名;後二十年,以詩詞文字與之比並齊聲。索畫者,必曰復堂;索詩字文者,必曰板橋。且愧且幸,得與前賢埒也。李以滕縣令罷去。板橋康熙秀才,雍正壬子舉人,乾隆丙辰進士。初為范縣令,繼調濰縣。乾隆己巳,時年五十有七。」

是年,清廷召舉經學之士。

乾隆十五年庚午 一七五○ 五十八歲

二月十日,作《文昌祠記》。

《記》有云:「心何為悶塞而肥?文何為通套而陋?行何為修飾而欺?又何為沒利而肆?帝君其許我乎?濰邑諸紳士,皆修文潔行而後致力以祀神者,自不與齷齪輩相比數。本縣甚嘉此舉,故愛之望之,而亦諄切以警之,是為民父母之心也。 乾隆十五年歲在庚午二月初十日杏苑花繁之際,板橋鄭燮書。」

夏,作《行書詩三首條幅》。

詩曰:「晴絲寸尺挽韶光,百舌無聲燕子忙。紅日屋頭槐影暗,微風扇裡麥花香。收盡狂飆捲盡雲,一竿晴日曉光新。柳魂花魄都無恙,依舊商量作好春。淮南二十四橋月,馬上時時夢見之。想得揚州醉年少,正圍紅袖寫烏絲。乾隆庚午夏日,板橋老人鄭燮書。」

秋,與李合作《蕉竹圖》。

是年,綴附記於《板橋自敘》後。

其言曰:「板橋詩文,自出己意,理必歸於聖賢,文必歸於日用。或有自雲高古而幾唐宋者,板橋輒呵惡之,曰:『吾文若傳,便是清詩清文;若不傳,將並不能為清詩清文也。何必侈言前古哉!』明清兩朝,以制藝取士,雖有奇才異能,必從此出,乃為正途。其理愈求而愈精,其法愈求而愈密。鞭心入微,才力與學力俱無可恃,庶幾彈丸脫手時乎?若漫不經心,置身甲乙榜之外,輒曰:『我是古學』,天下人未必許之,只合自許而已。老不得志,仰借於人,有何得意?

賈、董、匡、劉之作,引繩墨,切事情。至若韓信登壇之對,孔明隆中之語,則又切之切者也。理學之執持綱紀,只合閒時用著,忙時用不著。板橋《十六通家書》,絕不談天說地,而日用家常,頗有言近指遠之處。

板橋非閉戶讀書者,長游於古松、荒寺、平沙、遠水、峭壁、墟墓之間,然無之非讀書也。求精求當,當則粗者皆精,不當則精者皆粗。思之,思之,鬼神通之。板橋又記,時年已五十八矣。」

是年,清廷舉行「經學特科」。

乾隆十六年辛未 一七五一 五十九歲

二月十五日,海水溢,板橋至濰縣北邊禹王台勘災。

九月十九日,作六分半書「難得糊塗」匾額。

「難得糊塗」:「聰明難,糊塗難,由聰明而轉入糊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後來福報也。乾隆辛未秋九月十九日,板橋。」

錢泳《履園叢話》有云:「鄭板橋嘗書四字於座右,曰:『難得糊塗』,此極聰明人語也。余謂糊塗人難得聰明,聰明人又難得糊塗,須要於聰明中帶一點糊塗,方為處世守身之道。若一味聰明,便生荊棘,必招怨尤,反不如糊塗之為妙用也。」

秋,作《竹圖軸》。

題識曰:「一兩三枝竹竿,四五六片竹葉。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疊疊?乾隆辛未秋,板橋居士鄭燮。」

秋,作《梅蘭竹菊四屏條》以言懷。

其《菊》曰:「進又無能退又難,宦途跼蹐不堪看。吾家頗有東籬菊,歸去秋風耐歲寒。 板橋鄭燮。」

十一月,書舊作二四首《濰縣竹枝詞》。

是年,板橋歸老田園之志愈益強烈,《思歸行》詩、《思歸》、《思家》詞呈露出其此時的心緒。

《唐多令·思歸》曰:「絕塞雁行天,東吳鴨嘴船,走詞場三十餘年。少不如人今老矣,雙白鬢,有誰憐?官捨冷無煙,江南薄有田,買青山不用青錢。茅屋數間猶好在,秋水外,夕陽邊。」

《滿江紅·思家》曰:「我夢揚州,便想到揚州夢我。第一是隋堤綠柳,不堪煙鎖。潮打三更瓜步月,雨荒十里紅橋火。更紅鮮冷淡不成圓,櫻桃顆。 何日向,江村躲;何日上,江樓臥。有詩人某某,酒人個個。花徑不無新點綴,沙鷗頗有閒功課。將白頭供作折腰人,將毋左?」

金德瑛為《題鄭板橋贈蘭竹畫》詩,推揚板橋作畫之妙。

《金檜門詩存》卷三,《題鄭板橋贈蘭竹畫》:「畫蘭不多三五莖,畫竹不多三五乾。紙寬墨潤腕力余,更添古石三五片。微香馥馥清影搖,滿堂觀者增欣羨。齊東有竹卻少蘭,玉版尊師唯悟半。板橋家法所南翁,心花無根舒爛漫。平生妙墨懶收拾,偶欲追尋從友案。胸中事即對人言,與弟家書刊共看。顛字怪劇游嬉,叵耐折腰趨下縣。西範東濰十載寬,自憐天鑑超憂患。同心知我稱石交,為拂古瓦攄柔翰。別久爭訝鬢霜盈,逢稀似類優曇現。徑題長句畫中間,如使兩人長對面。」

正月,乾隆帝南巡。

是年,繼上年「經學特科」,再取陳祖範、吳鼎、梁錫璵、顧棟高四人。

乾隆十七年壬申 一七五二 六十歲

正月初一,作《城隍廟碑草稿自跋》,論為文之意。

文曰:「板橋居士作《城隍廟碑草稿》初就,趙君六吉即剪貼成冊,可謂刻劃無鹽唐突西子矣。是碑不足觀,而作文之意無非欲寫人情,所欲言而未能說,此實在眼前,實出意外,是千古作文第一訣。若抄經摘史,竊柳偷蘇,成何筆手?乾隆十七年元日,板橋道人鄭燮又記。」

四月四日,題宋拓《聖教序》。

五月,作《城隍廟碑記》。

秋,作《蘭竹石圖》並題識。

題識曰:「世間盆盎空栽植,唯有青山是我家。畫入懸崖孤絕處,蘭花竹葉兩相遲。乾隆壬申九秋,板橋居士鄭燮寫於北海。」

十月二十五日,自作六十壽聯。

聯曰:「常如作客,何問康寧,但使囊有餘錢,甕有餘釀,釜有餘糧,取數葉賞心舊紙,放浪吟哦,興要闊,皮要頑,五官靈動勝千官,過到六旬猶少。

定欲成仙,空生煩惱,只令耳無俗聲,眼無俗物,胸無俗事,將幾枝隨意新花,縱橫穿插,睡得遲,起得早,一日清閒似兩月,算來百歲已多。」

是年底,卸任。

按:板橋去官之因,眾說不一,莫衷一是。或言以婪罷,或言以忤大吏罷,或言乞休歸,或言以病罷,或言乞病歸,或言老病歸等。要之,官場容不得板橋,板橋亦不適應官場。其雖曾孜孜於求學仕進,一度躊躇滿志;然一入官場,則處處碰壁,難以一展其「致君澤民」之夙志宏願。其「狂」、「怪」之性情怎麼也難以融入理想與現實碰撞的兩難窘境。歸老田園,寄跡山水,實乃板橋不得已之無奈抉擇,亦是其悟得「難得糊塗」之真諦的人生歸宿。

乾隆十八年癸酉 一七五三 六十一歲

正月,作《隸書扇面》以言志。

題曰:「老困烏紗十二年,游魚此日縱深淵。春風盪盪春城闊,閒逐兒童放紙鳶。買山無力買船居,多載芳醪少載書。夜半酒酣江月上,美人纖手炙鱸魚。乾隆癸酉太簇之月,板橋鄭燮罷官作二首。」

春日,離濰去官日,百姓痛哭挽留。板橋別濰縣紳士民,為作竹圖並題識。

《予告歸裡畫竹別濰縣紳士民》:「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寫取一枝清瘦竹,秋風江上作漁竿。」

《小豆棚》卷一六:「當其去濰縣之日,止用驢子三頭:其一板橋自乘,墊以舖陳;其一馱兩書夾板,上橫擔阮弦一具;其一則小皂隸而孌童者騎以前導。板橋則風帽氈衣,出大堂揖新令尹,據鞍而告之曰:『我鄭燮以婪敗,今日歸裝若是其輕而且簡,諸君子力踞清流,雅操相尚,行見上游器重,指顧鶯遷,倘異日去濰之際,其無忘鄭大之泊也。』言罷跨蹇郎當以行。」

板橋返揚,宴請諸友,李嘯村葂贈板橋以「三絕詩書畫,一官歸去來」,眾人歎為工妙。

《楹聯叢話》卷一二:「板橋解組歸田日,有李嘯村者,贈之以聯。板橋方宴客,曰:『嘯村韻士,必有佳語。』先觀其出聯云:『三絕詩書畫。』板橋曰:『此難對。昔契丹使者以三才天地人屬語,東坡對以四詩風雅頌,稱為絕對。吾輩且共思之,限對就而後食。』久之不屬,啟視之,則『一官歸去來』也,感歎其工妙。」

張維屏《松軒隨筆》稱:「板橋大令有三絕:曰畫、曰詩、曰書。三絕之中有三真:曰真氣、曰真意、曰真趣。」

三月十五日,作《雨後新篁圖屏風》並題識,志其作畫得自然之妙蘊。

題識曰:「余家有茅屋二間,南面種竹。夏日新篁初放,綠蔭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涼適也。秋冬之際,取圍屏骨子,斷去兩頭,橫安以為窗欞,用勻薄潔白之紙糊之。風和日暖,凍蠅出觸窗紙上,冬冬作小鼓聲。於是一片竹影零亂,豈非天然圖畫乎!凡吾畫竹,無所師承,多得於紙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爰為數首以當竹歌:『雷停雨止斜陽出,一片新篁旋剪裁。影落碧紗窗子上,便拈毫素寫將來』;『二十年前載酒瓶,春風倚醉竹西亭。而今再種揚州竹,依舊淮南一片青。』乾隆十八年春三月之望,板橋鄭燮畫並題。」

是年,羅聘與方婉儀喜結良緣。

盧見曾再任兩淮鹽運都轉,自此連署九載。

程南陂重建揚州竹西亭,春暮宴集諸友人吟酬。

乾隆十九年甲戌 一七五四 六十二歲

春,游杭州;又應孫升、李堂之邀遊湖州諸名勝。

《與墨弟書》有云:「掖縣教諭孫升任烏程知縣,與我舊不相合,杭州太守為之和解,前憾盡釋。而湖州太守李公諱堂者,壬戌進士,久知我名,硬奪杭守字畫。孫烏程是其下屬,欲逢迎之,強拉入湖州作一月游。其供給甚盛,姑且游諸名山以自適。第一是過錢塘江,探禹穴,游蘭亭,往來山陰道上,是平生快舉,而吼山尤妙,待歸來一一言之。華燦且留住數日,我於端午後必回。」

六月十八日,作《竹石圖》並題識。

題識曰:「竹少石多,竹小石大,直是以石為君,聊復以數片葉點綴之耳。畫竹何須千萬枝,兩三片葉峭撐持。千秋不改嵩衡岳,不靠青山卻靠誰? 乾隆十九年六月十八日雨中,板橋道人鄭燮畫並題。」

重九日,作《竹石圖軸》並題識,提出畫之意在「活」。

題識曰:「昔東坡居士作枯木竹石,使有枯木石而無竹,則黯然無色矣。余作竹作石,固無取於枯木也。意在畫竹,則竹為主,以石輔之。今石反大於竹、多於竹;又出於格外也。不泥古法,不執己見,惟在活而已矣。 乾隆甲戌重九日,板橋鄭燮畫。」

九月二十九日,與汪堂、藥根上人等十餘友人聚於百尺樓,分韻賦詩。

十月,作《墨蘭圖軸》並題識,表明自己作蘭不拘泥於某一家。

題識曰:「予作蘭有年,大率以陳古白先生為法。及來揚州,見石濤和尚墨花,橫絕一時,心善之而弗學,謂其過縱,與之自不同路。又見顏君尊五筆極活,墨極秀,不求異奇,自有一種新氣。又有友人陳松亭,秀勁拔俗,矯然自名其家,遂欲仿之。茲所飄擎,其在顏、陳之間乎?然要不知似不似也。 乾隆甲戌十月,板橋鄭燮畫並記。」

乾隆二十年乙亥 一七五五 六十三歲

是年,與友人李、李方膺合作《三友圖》,板橋為題。

其題曰:「復堂奇筆畫老松,晴江乾墨插梅兄。板橋學寫風來竹,圖成三友祝何翁。」

是年,李定居揚州,以「觶」代「」。

是年,馬曰琯(字秋玉,號嶰谷)去世。

五月,清廷禁滿人與漢人唱和及較論同年行輩往來。

乾隆二十一年丙子 一七五六 六十四歲

二月三日,作《九畹蘭花》並題識,以志與黃慎、王文治等人「一桌會」以百錢為永日歡之盛誼。

題識曰:「乾隆二十一年二月三日,予作一桌會,八人同席,各攜百錢以為永日歡。座中三老人、五少年:白門程綿莊、七閩黃癭瓢與燮為三老人;丹徒李御蘿、王文治夢樓、燕京於文濬石鄉、全椒金兆燕棕亭、杭州張賓鶴仲謀為五少年。午後濟南朱文震青雷又至,遂為九人會。因畫《九畹蘭花》以紀其盛。詩曰:『天上文星與酒星,一時歡聚竹西亭;何勞芍藥誇金帶,自是千秋九畹青。』座上以綿莊為最長,故奉上程先生攜去。」(按:程綿莊,名廷祚,字啟生,綿莊其號,又號青溪居士。黃癭瓢,名慎。)

四月十四日,作《蘭竹石軸》於移情書屋,並題識。

題識曰:「古人云:『吾入芝蘭之室,久而忘其香。』夫芝蘭入室,室則美矣,芝蘭弗樂也。我願處深山古澗之間,有芝不採,有蘭不掇,各適其天,各全其性。乃為詩曰:『高峰峻壁見芝蘭,竹影遮斜幾片寒。便以乾坤為巨室,老夫高枕臥其間。』乾隆丙子孟夏之月十有四日坐移情書屋午飯清茶後寫為文翁老學老長兄正畫,板橋居士鄭燮。」

秋,作《六分半書五言詩軸》。

詩曰:「酒罄君莫沽,壺傾我當發。城市多囂塵,還山弄明月。我雖不善書,知書莫如我。苟能得其意,竊謂不學乎?」

是年,作《露竹新晴圖軸》並題識,闡發畫竹之意蘊。

題識曰:「客舍新晴,晨起看竹,露浮葉上,日在梢頭,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運筆,又是一格,其實手中之竹,又不是意中之竹也。步步變相,莫可端倪,其天機流露,有莫知其然而然者,獨畫雲乎哉?乾隆丙子,板橋鄭燮畫並題。」

乾隆二十二年丁丑 一七五七 六十五歲

正月二十三日,作《行書書目橫披》。

三月三日,盧見曾主持紅橋修禊盛事,板橋預其會,有《和雅雨山人紅橋修禊》、《再和盧雅雨》詩各四首,以紀其盛。

《和雅雨山人紅橋修禊》:「一線莎堤一葉舟,柳濃鶯脆恣淹留。雨晴芍藥彌江縣,水長秦淮似蔣州。薄倖春光容易老,遷延詩債幾時酬?使君高唱凌顏謝,獨立吳山頂上頭。 年來修禊讓今年,太液昆池在眼前。迴起樓台迴水曲,直舖金翠到山巔。花因露重留蝴蝶,笛怕春歸戀畫船。多謝西南新月掛,一鉤清影暗中圓。 十里亭池一水通,儼開銀鑰日華東。逶迤碧草長楊道,靜悄朱簾上苑風。天淨有雲皆錦繡,樹深無雨亦溟濛。甘泉羽獵應須賦,雅什先排禊帖中。草頭初日露華明,已有遊船歌板聲。詞客關河千里至,使君風度百年清。青山駿馬旌旗隊,翠袖香車繡畫城。十二紅樓都倚醉,夜歸疑聽景陽更。」

七月,作《蘭竹石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世人只曉愛蘭花,市買盆栽氣味差。明月清風白雲窟,青山是我外婆家。 乾隆丁丑秋七月,板橋道人鄭燮畫並題。先構石,次寫蘭,次襯竹,此畫之層次也。石不點苔,懼其濁吾畫也。燮又題。」

八月,作《蘭石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余種蘭數十盆,三春告暮,皆有憔悴思歸之色。因植於太湖石、黃石之間,山之陰,石之縫,既以避日、就燥,對吾堂亦不惡也。來年忽發箭數十,挺然,其香味直上,透而遠,乃知物亦各有本性。且系以詩云:『蘭花本是山中草,還向山中種此花。塵世紛紛植盆盎,不如留與伴煙霞。山上蘭花亂如蓬,葉暖花酣氣候濃。出谷送香非不遠,那能送到俗塵中!』此假山耳,尚如此,況真山乎?余畫此幅,葉肥而勁,花皆出葉,蓋山中之蘭,而非盆中之蘭也。丁丑秋八月,板橋鄭燮。」

是年,與闊別二十多年的友人織文在高郵相會,流連之餘,作《行書贈織文軸》以志其誼。

文曰:「織文世兄,別去二十餘年。余在山左,常念之;君在江南,亦常想至吾山左。雖不果厥志,而兩心相照,無一刻忘也。乾隆丁丑,來高郵,方圖買舟過訪,而織文已盪槳而至,叩余寓齋。邀歸村落,流連數十日,以償廿年飢渴。織文極能詩,而謬愛拙作,輒能誦數十篇。不辭老醜,更錄近草十數紙,為屏風帖以請教。昔太宗屏風摘古人嘉言懿行,而余自寫其詩詞,無知自大,真有愧古人,亦曰從主人之意耳。書畢系以詩:『杭州只有金農好,宦海長從李游。每到高山奇絕處,思君同倚樹邊樓。』板橋老人鄭燮。」

春,李作《三友圖軸》。

是年,羅聘拜金農為師。

正月,乾隆帝第二次南巡。

乾隆二十三年戊寅 一七五八 六十六歲

正月二十九日,作《與柳齋書》。

書曰:「佳政滿矣,流及旁邑,況本邑乎?燮在下風,拜霑余澤,欣慰之懷非筆舌所能述也。古人一行作吏,詩文筆墨束之高閣,非大才鮮克兼之。足下惠澤滿人間,而新詩妙染,紛紜幾席,其論文尤清瘦而腴。陳孟公書啟、蘇子瞻竹石,風流其復見乎?昨在貴治,曲荷周旋,沃領大教。界河船中一會,未罄雅談,至今耿耿。燮一歲之中,居家者不過二三月,其餘則東西南北而已。非盡為貧而出,蓋山川風月,詩酒朋儕,性之所嗜,不可暫離耳。老弟屢過敝邑,未展一飯之留,深為歉仄。令兄先生及諸侄、諸年侄,首春清吉,最切懷思,殊深一念之想也。學愚兄鄭燮頓首柳齋老弟執事。乾隆著雍攝提格太簇之月窈九日行。」

二月,為高鳳翰題寫墓碑。

三月二日,為友人肅公作《雙松圖軸》並題識。

四月,作《竹圖》並題識。

題識曰:「昨游江上,見修竹數千株,其中有茅屋,有棋聲,有茶煙飄颺而出,心竊樂之。次日過訪其家,見琴書幾席,淨好無塵,作一片豆綠色,蓋竹光相射故也。靜坐許久,從竹縫中向外而窺,見青山大江、風帆漁艇,又有葦洲,有耕犁,有饁婦,有二小兒戲於沙上,犬立岸傍,如相守者,直是小李將軍畫意,懸掛於竹枝竹葉間也。由外望內,是一種境地;由中望外,又是一種境地。學者誠能八面玲瓏,千古文章之道,不出於是,豈獨畫乎? 乾隆戊寅清和月,板橋鄭燮畫竹後又記。」

秋杪,作《行書自遣詩軸》以寫懷。

詩曰:「嗇彼豐茲信不移,我於困頓已無辭。束狂入世猶嫌放,學拙論文尚厭奇。看月何妨人去盡,對花只恨酒來遲。笑他縑素求書輩,又要先生爛醉時。 乾隆戊寅秋杪,板橋鄭燮。」

是年,作《真州雜詩八首並及左右江縣》及《真州八首屬和紛紛皆可喜不辭老醜再疊前韻》詩。

《真州雜詩八首並及左右江縣》:「春風十里送啼鶯,山色江光翠滿城。曲岸紅薇明澗水,矮窗白紙出書聲。衙齋種豆官無事,刀筆題詩吏有名。昨夜村燈魚藕市,青醇酒見人情。村中布谷縣中啼,桑柘低簷麥隆齊。新筍來泥未洗,江魚買得酒還攜。山花雨足皆含笑,絮襖春深欲換綈。何限農家辛苦事,漸看兒女滿町畦。寒衣新熨折參差,一笑裘毛落許時。脾土漸衰唯食粥,風情不減尚填詞。雪中松樹文山廟,雨後桃花浣女祠。最愛卷簾高閣上,楚江晴碧晚煙遲。月白潮生野水潺,上游千里控荊蠻。洗淘赤壁無遺燎,溶漾金陵有剩山。煙裡戍旗秋露濕,沙邊戰艦夕陽閒。真州漫笑彈丸地,從古英雄盡往還。吳越咽喉鐵甕城,隔江相望曉煙橫。高檣迥與山排列,濁浪喧同海鬥爭。捲去蘆花渾雪意,飄來鼓角盡秋聲。中原萬里無烽燧,扶仗衰翁未見兵。南國楓凋結綺樓,雷塘北去蓼花秋。染成紅淚胭脂濕,蘸破新霜草木愁。兩地乾戈才轉瞬,一般成敗莫回頭。後庭遺曲江邊唱,又聽隋家《清夜遊》。行過青山又一山,黃將軍墓兀其間。懸崖斷處孤松出,駭浪崩時血淚還。江上諸藩皆逆類,樞中一老復頹顏。抵天只手終何益,遠去心枯事總艱。何事秋風只杜門,護花長怕曉霜痕。掛冠盛世才原拙,賣字他鄉道豈尊?山雨乍晴如洗沐,江煙一起又黃昏。惟君詩興清豪在,喚醒東南旅客魂。」

二女兒適袁氏,板橋為其作《蘭竹石圖軸》並題。

題曰:「官罷囊空兩袖寒,聊憑賣畫佐朝餐。最慚無隱奩錢薄,贈爾春風幾筆蘭。乾隆戊寅,板橋老人為二女適袁氏者作。」

詩人陶元藻(一七一六~一八○一)客揚州,板橋、金農等與之每月聯吟唱和。

五月,知遇之友慎郡王允禧去世。

乾隆二十四年己卯 一七五九 六十七歲

七月十九日,又題《宋拓聖教序》。

其中論用墨、用筆之法曰:「用墨之妙,當觀墨跡,其濃淡燥濕,如火如花。用筆之妙,當觀石刻,其弱者強之,肥者瘦之,鐫手亦大有力。新碑不如舊碑,取其退火氣。然三四百年後,過於剝落,亦無取焉。鄭燮又記。」

作《蘭竹石圖橫幅》並題識。

題識曰:「近處香微遠處賒,隨風飄渺透煙霞。青山翠竹方為伴,洗盡凡心看此花。畫蘭畫竹已多年,豎抹橫拖近自然。更向雲中畫山石,令人如望藐姑仙。乾隆己卯,板橋鄭燮畫並題。」

是年,為擺脫他人索書索畫之煩惱,從友人拙公和尚之議,自定書畫《潤格》,開一先例。

《潤格》:「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條幅、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現銀則中心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年老體倦,亦不能陪諸君子作無益語言也。畫竹多於買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任渠話舊論交接,只當秋風過耳邊。乾隆己卯,拙公和尚屬書謝客。板橋鄭燮。」

是年,為唐君欣若《集唐詩》撰序,暢發對集唐詩的見解。

《集唐詩序》稱:「集唐詩,則必讀唐詩,而且多讀唐詩。自李、杜、王、孟、高、岑而外,極幽極冷之詩,一旦火熱,使得翻閱於明窗淨幾之間,此亦天地間一大快事也。讀唐詩,則必鑽其穴,剖其精,抉其髓,而後能集之。使我之心,即入乎唐人之心,而又使唐人之心,即為我之心。常覺千古之名流高士,儼聚一堂,此又天地間一大快事也。集唐之難,不得參差錯落,謬托於古;必須五七言律,字字對仗精工,而又流利通適。往往有六句七句,獨欠一句,左對右對,皆不得妥;三月兩月,搔首搔耳,而其句不成。及一觸忽然得之,如獲異寶,如釋滯疾,此又天地間一大快事也。有時集句已成,頗自得意,而亦少有未安。良朋好友猝至,指之曰:某句未妥。則心病一挑,不能藏匿。而又有一友從旁曰:以某句對之,何如?頓覺天衣無縫,如鑄成的,如樹上結的,如聖歎之有齗山相資相助,皆得並傳於世,此又天地間一大快事也。唐君欣若,自能詩,而又好集唐詩。集之久,而己詩俱廢。蓋以專一而得神奇者也。夫唐人之詩,舊詩也,讀之千古長新,得君之集而更新,滿紙皆陸離斑駁。今人之詩,新詩也,但黨滿紙皆陳飯土羹。與為彼之作,正不如君之集也。問序於愚,愚何能序唐君之甘苦閱歷,約略言之,非為唐君言之,為後之學詩學文者言之也。 乾隆己卯,板橋鄭燮撰。」

乾隆二十五年庚辰 一七六○ 六十八歲

五月,客居通州,寓於保培基之井谷園。

五月十三日,為李方膺《墨梅卷》作題,表達自己對畫梅的看法。

題曰:「蘭竹畫,人人所為,不得好。梅花,舉世所不為,更不得好。惟俗工俗僧為之,每見其幾段大炭,撐拄吾目,其惡穢欲嘔也。晴江李四哥獨為於舉世不為之時,以難見奇,以孤見實,故其畫梅,為天下先。日則凝視,夜則構思,身忘於衣,口忘於味,然後領梅之神,達梅之性,挹梅之韻,吐梅之情,梅亦俯首就範,入其剪裁刻劃之中而不能出。夫所謂剪裁者,絕不剪裁,乃真剪裁也。所謂刻劃者,絕不刻劃,乃真刻劃也。豈止神行人畫,天復有莫知其然而然者,問之晴江,亦不自知,亦不能告人也。愚來通州,得睹此卷,精神煥發,興致淋漓。此卷新枝古乾,夾雜飛舞,令人莫得尋其起落。吾欲坐臥其下,作十日工課而後去耳。 乾隆二十五年五月十三日,板橋鄭燮漫題。」

七月七日,與汪之珩諸人共度七夕於汪氏之文園。

秋日,為劉柳村三作《劉柳村冊子》於汪氏文園,敘己之生平經歷。

文曰:「板橋自京師落拓而歸,作《四時行樂歌》,又作《道情》十首。四十舉於鄉,四十四歲成進士,五十歲為范縣令,乃刻拙集,是時為乾隆七年也。

《道情》十首,作於雍正七年,改削十四年,而後梓而問世。傳至京師,幼女招歌首唱之,老僧起林又唱之,諸貴亦頗傳頌,與詞刻並行。

拙集詩詞二種,都人士皆曰:『詩不如詞。』揚州人亦曰:『詞好於詩。』即我亦不敢辯也。

游西湖,謁杭州太守吳公作哲,出紙二幅,索書畫。一畫竹,一寫字。湖州太守李公堂見而訝之曰:『公何得有此?』遂攫之而去。吳曰:『是不難得,是人現在此,公至南屏靜寺訪之,吾先令人作介紹可也。』次日,泛舟相訪,置酒湖上為歡;醉後,

即唱予《道情》以相娛樂。云:『十年前得之臨清王知州處,即愛慕至今,不知今日得會於此!』遂邀至湖,游苕溪、霅溪、卞山、白雀,而道場山尤勝也。府署亭池館榭甚佳,皆吾揚吳聽翁先生所修葺。……高麗國索拙書,其相李艮來投刺,高尺二寸,闊五寸,厚半寸如金版玉片,可擊撲人。今存枝上村文思上人家,蓋天寧寺西院也。……板橋貌寢,既不見重於時,又為忌者所阻,不得入試。愈憤怒,愈迫窘,愈斂厲,愈微細,遂作《漁父》一首,倍其調為雙疊,亦自立門戶之意也。

板橋最窮最苦,貌又寢陋,故長不合於時;然發憤自雄,不與人爭,而自以心競。四十外乃薄有名,所謂諸生曰『萬盈四十乃知名』也。其名之所到,輒漸加而不漸淡,只有中有汁漿耳。莊生謂:『鵬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古人又云:『草木怒生』,然則萬事萬物何可無怒耶?板橋書法以漢八分雜入楷行草,以顏魯公《座位稿》為行款,亦是怒不同人之意。乾隆庚辰秋日,為柳村劉三兄書此十二頁。」

是年,板橋於汪氏文園又作《板橋自序》,對自己之生平學行加以自省。

文曰:「板橋居士讀書求精不求多,非不多也,唯精乃能運多,徒多徒爛耳。少陵七律、五律、七古、五古、排律皆絕妙,一首可值千金。板橋無不細讀,而尤愛七古,蓋其性之所嗜,偏重在此。《曹將軍丹青引》、《渼陂行》、《瘦馬行》、《兵車行》、《哀王孫》、《洗馬兵》、《縛雞行》、《贈畢四曜》,此其最者;其餘不過三四十首,並前後《打魚歌》,盡在其中矣。是《左傳》、是《史記》、似《莊子》、《離騷》,而六朝香艷,亦時用之以為奴隸。大哉杜詩,其無所不包括乎!

七律詩《秋興》八首、《諸將》五首、《詠懷古跡》五首,皆由此而推之,五律詩《秦州雜詩》二十首、《詠物》三十餘首、《達行在所》三首,皆由此而推之;

五言古詩前後《出塞》、《新婚別》、《垂老別》、《無家別》、《北征》、《彭衙行》,以及排律之《經昭陵》、《重經昭陵》、《別嚴賈二閣老》、《別高岑》,皆由此而推之。立志不分,乃疑於神。

板橋平生無不知己,無一知己。其詩文字畫每為人愛,求索無休時,略不遂意,則怫然而去。故今日好,為弟兄,明日便成陌路。

紫瓊崖主人極愛惜板橋,嘗折簡相招,自作駢體五百字以通意,使易十六祖式、傅雯凱亭持來。至則袒而割肉以相奉,且曰:『昔太白御手調羹,今板橋親王割肉,後先之際,何多讓焉!』

板橋遊歷山水雖不多,亦不少;讀書雖不多,亦不少;結交天下通人名士雖不多,亦不少。初極貧,後亦稍稍富貴;富貴後亦稍稍貧。故其詩文中無所不有。

陋軒詩最善說窮苦,惜其山水不多,接交不廣,華貴一無所有。所謂一家言,未可謂天下才也。板橋詩如《七歌》,如《孤兒行》,如《姑惡》,如《逃荒行》、《還家行》,試取以與陋軒同讀,或亦不甚相讓;其他山水、禽魚、城郭、宮室、人物之茂美,亦頗有自鑄偉詞者。而又有長短句及家書,皆世所膾炙,待百年而論定,正不知鹿死誰手。

乾隆庚辰,鄭燮克柔甫自敘於汪氏之文園,與《劉柳村冊子》合觀之,亦足以知其梗概。

歎老嗟卑,是一身一家之事;憂國憂民,是天地萬物之事。雖聖帝明王在上,無所可憂,而往古來今,何一不在胸次?歎老嗟卑,迷花顧曲,偶一寓意可耳,何諄諄也!燮又記。」

秋,作《蘭竹石圖橫幅》並題識。

題識曰:「畫蘭之法,三枝五葉;畫石之法,叢三聚五。皆起手法,非為蘭竹一道僅僅如此,遂了其生平學問也。古之善畫者,大都以造物為師。天之所生,即吾之所畫,總需一塊元氣團結而成。此幅雖小景,要是山腳下洞穴旁之蘭,不是盆中磊石湊栽之花,謂其氣整故爾。聊作二十八字以繫於後:『敢雲我畫竟無師,亦有開蒙上學時。畫到天機流露處,無今無古寸心知。』 乾隆庚辰秋,板橋鄭燮。」

乾隆二十六年辛巳 一七六一 六九歲

四月二十日,與江春、杭世駿諸人游揚州鐵佛寺,各得字分賦。

四月,作《蘭竹石圖冊頁》並題識。

題識曰:「蘭花質性太清幽,賣與人間不自由。好把竹枝兼石塊,故交相伴免春愁。」

七月七日,作《墨竹通屏》並題識。

題識曰:「畫大幅竹,人以為難,吾以為易。每月只畫一竿,至完至足,須五、七日畫五、七竿,皆離立完好。然後以淡竹、小竹、碎竹經緯其間。或疏或密,或濃或淡,或長或短,或肥或瘦,隨意緩急,便構成大局矣。昔蕭相國何造未央宮,先立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太倉,然後以別殿、內殿、寢殿、宮室、左右廊廡、東西永巷以經緯之,便爾千門萬戶,總是先立其大者,則其小者易易耳。一丘之壑之經營,小草小花之渲染,亦有難處;大起造,大揮寫,亦有易處,要在其人之意境何如耳。 板橋鄭燮畫並題。乾隆辛巳七夕雨中成此。」

是年,羅聘妻方婉儀三十初度,板橋為作《石壁叢蘭軸》。

其款識曰:「板橋道人沒分曉,滿幅畫蘭畫不了。蘭子蘭孫百輩多,累爾夫妻直到老。 乾隆辛巳,為兩峰羅四兄尊嫂方夫人三十初度。鄭燮草稿。」

乾隆二十七年壬午 一七六二 七十歲

春日,於揚州寓齋寫贈同學兄六源《蘭竹石圖軸》,以見志。

題識曰:「老夫自任是青山,頗長春風竹與蘭。君正虛心素心客,巖阿相借又何難!乾隆壬午春日,揚州寓齋寫贈六源同學兄,並題二十八字見志。板橋道人鄭燮。」

初夏,作《墨竹四屏條》並題識。

其一曰:「瓊條玉線才開碧,鳳尾鸞翎已掃空。自是書窗借青翠,硯池茶碗色如蔥。乾隆壬午初夏,板橋鄭燮。」

其二曰:「秋風昨夜窗前到,竹葉相敲石有聲。及至曉來濃露濕,又疑昨夜未秋清。板橋。」

其三曰:「細細的葉,疏疏的節。雪壓不垂,風吹不折。板橋鄭燮。」

其四曰:「老老蒼蒼竹一竿,長年風雨不知寒。好教真節青雲去,任爾時人仰面看。板橋鄭燮。」

小春月(十月),作《蘭竹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昔人畫竹者稱文與可、蘇子瞻、梅道人。畫蘭者無聞。近世陳古白、吾家所南先生,始以畫蘭稱,又不工於竹。惟清湘大滌子山水、花卉、人物、翎毛無不擅長,而蘭竹尤妙絕冠時。蓋以竹乾葉皆青翠,蘭花葉亦然,色相似也;蘭有幽芳,竹有勁節,德相似也;竹歷寒暑而不凋,蘭發四時而有蕊,壽相似也。清湘之意,深得花竹情理。余故彷彿其意。又聞有明三百年,文人皆善蘭竹,今不概見,不識何故?乾隆二十七年,歲在壬午小春月,板橋鄭燮。」

作《竹石堂幅》並題識。

題識曰:「竹也瘦,石也瘦,不講雄豪,只求纖秀,七十老人尚留得少年氣候。板橋鄭燮。」

作《蘭竹石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石多於蘭,蘭多於竹,無紫無紅,惟青惟綠,是為君子之谷。乾隆壬午,板橋鄭燮畫並題。」

作《蘭竹石四屏條》並題識。

其《竹石》曰:「記得為官種竹枝,泰山腳下嶧山陲。應知爾日新篁發,定有清風憶我時。 乾隆壬午,板橋鄭燮。」

其《蘭竹石》曰:「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變之石,千秋不變之人。寫三物與大君子為四美也。板橋。」

是年,乾隆帝第三次南巡。

是年,盧見曾告休,兩淮鹽運都轉由趙之璧接任。

乾隆二十八年癸未 一七六三 七十一歲

三月三日,舉行紅橋修禊,板橋與袁枚於修禊席間初遇,互有詩句贈答。

四月五日,應盧見曾之邀,與杭世駿、金農諸人泛舟紅橋,賦詩唱和。

《和盧雅雨紅橋泛舟》:「今年春色是何心,才見陽和又帶陰。柳線碧從煙外染,桃花紅向雨中深。笙歌婉轉隨游舫,燈火參差出遠林。佳境佳辰拚一醉,任他杯酒漬衣襟。」

八月,為尚賓老人作《論書法橫幅》。

其言曰:「蘇學士用宣城諸葛齊鋒筆作字,疏疏密密,無不如意,後至惠州儋耳,囊中筆罄,乃用三錢雞毛筆,心手俱不相應,亦苦矣。余不喜湖毫,多用畫家羊毛著色,尤以泰州鄧氏羊毫散筆為貴,婉轉飛動,乍沉乍浮,無不如意,其亦宣城諸葛之齊鋒乎?予何敢妄擬東坡,而用筆作書皆愛肥不愛瘦,亦坡之意也。 乾隆癸未秋八月,鄭板橋書付尚賓老人藏之。」

作《墨竹圖橫幅》並題識。

題識曰:「吾邑善畫竹者,以禹鴻臚為最,而漁莊尚友次之。禹竹稱於上都,漁莊之名遍於湘楚,皆童而習之,老而入妙。予不逮二公遠甚。今年七十有一,不學他技,不宗一家,學之五十年之輟,亦非首而已也。翔高老長兄四十初度,索予寫竹為壽,且曰:『寧亂毋整,當使天趣淋漓,煙雲滿幅。』此真知畫意者也。予既出機軸,亦復遠追禹、尚二公遺筆。是不獨鄭竹,並可謂之尚竹、禹竹,合是三家,以為華封人之三祝,有何不可?乾隆二十八年歲在癸未,板橋道人鄭燮畫並題。」

作行書七言聯。

聯曰:「操存正固稱完璞,陶鑄含弘若渾金。乾隆癸未,板橋鄭燮。」

乾隆二十九年甲申 一七六四 七十二歲

秋杪,於興化杏花樓作《竹石圖軸》並題識,論畫竹之法。

題識曰:「畫竹之法,不貴拘泥成局,要在會心人得神,所以梅道人能超最上乘也。蓋竹之體,瘦勁孤高,枝枝傲雪,節節乾霄,有似乎士君子豪氣凌雲,是(其)生也;依於石而不囿於石,是其節也;落於色相而不滯於梗概,是其品也。竹其有知,必能謂余為解人;石如有靈,亦當為余首肯。甲申秋杪,歸自邗江,居杏花樓。對雨獨酌,醉後研墨拈管,揮此一幅,留贈主人。板橋。」

作《行書條幅》寄贈友人郭芸亭。

言曰:「春風濰水足相思,寶馬雕鞍麗日遲。隔岸桃花三十里,鴛鴦廟接柳郎祠。 乾隆甲申書寄芸亭年學兄。板橋鄭燮。」

作《墨竹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畫有在紙中者,有在紙外者。此番竹竿多於竹葉,其搖風弄雨,含露吐霧者,皆隱躍於紙外乎?然紙中如抽碧玉,如削青琅玕,風來戛擊之聲,鏗然而文,鏗然而亮,亦足以散懷而破寂。紙中之畫,正復清於紙外也。乾隆甲申,七十二老人板橋鄭燮寫此。」

為茂林作《蘭竹石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揭天揭地之文,震電驚雷之字,呵神罵鬼之談,無古無今之畫,固不在尋常蹊徑中也。未畫之前,不立一格;既畫以後,不留一格。乾隆甲申為茂林年學兄哂正。板橋鄭燮。」

作《墨竹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乾隆甲申。擲去烏紗不做官,歸來江上釣魚竿。問渠釣具從何買,筆底新篁萬尺寬。宜綸年學兄正畫,板橋鄭燮。」

是年,金農去世。

十一月,召令重修《大清一統志》。

乾隆三十年乙酉 一七六五 七十三歲

春,書十一言對聯。

聯曰:「百尺高梧撐得起一輪月色;數椽矮屋鎖不住五夜書聲。 乾隆乙酉重,板橋老道人鄭燮。」

四月,作《竹石圖橫幅》,以志晚景自得自樂之情狀。

題款曰:「十笏茅齋,一方天井,修竹數竿,石筍數尺,其地無多,其費亦無多也。然而風中雨中有聲,日中月中有影,詩中酒中有情,閒中悶中有伴,非唯我愛竹石,即竹石亦留戀我也。彼千金萬金造園亭,而游宦四方,或終其身不能到。而吾輩欲游名山大川,又一時不得即往,何如一室小景,有情有味,歷久彌新乎?對此畫,構此境,斂之則退藏於密,未嘗不放之彌囗(六)囗(合)囗(也)。乾隆乙酉清和月,板橋鄭燮畫。」

五月三日,作《修竹新篁圖軸》並題識。

題識曰:「兩枝修竹出重霄,幾葉新篁倒掛梢。本是同根復同氣,有何卑下有何高?乾隆乙酉五月三日,板橋鄭燮。」

為蔚起作《行書江晴詩扇畫》;為永公大和尚作《瘦竹圖軸》;為濟翁、玉老作《竹石圖軸》。

十二月十二日,於興化溘然長逝,享年七十有三;葬興化縣城東之管阮莊。

是年,乾隆帝第四次南巡。

(註:本《簡譜》據周積寅、王鳳珠先生編著《鄭板橋年譜》,並參閱王氏《鄭板橋年譜》、《鄭板橋年表》、《揚州八怪年譜》,及丁家桐先生《揚州八怪全傳》等有關文獻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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