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2013年的最后一个周六，也就是12月28日，我坐高铁从北京到邯郸，专程去看韩鹏飞的豫剧专场。初次知道韩鹏飞是看他在梨园春比赛中唱的《对绣鞋》那段，那时他还是一个中学生，因得了梨园春比赛的年度总冠军而出名。三四年过去了，如今有他的演出专场，便想去现场一睹其风采。演出在邯郸大剧院举行。新建不久的邯郸大剧院，气势恢弘，算是邯郸的一个新地标。那天剧场座无虚席，不知道是邯郸人喜欢看豫剧，还是韩鹏飞的吸引力大。
韩鹏飞的这个专场包括三个折子戏：《秦雪梅·书馆》、《春秋配·捡柴》、《对绣鞋·公堂》。三个戏都是豫剧中的经典老戏，这些戏甚至多年不怎么上演。韩鹏飞选这三个戏，体现出他是要立足于传统。《秦雪梅》是阎立品先生的代表作，它融入了几乎所有的豫剧板式，不停变换，演与唱都有相当的难度。而《春秋配》是一个陈素真派的青衣戏，在表演方面，十分考验演员；《对绣鞋》是桑振君派的花旦戏，对桑派独特的“嘴皮子”工夫要求极高。三个戏三个流派，需塑造的角色又不尽相同，韩鹏飞能在一个专场中很好地演绎，不能不说是其实力的体现。
韩鹏飞的演和唱，十分讲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字一句，交代得极其清楚，处处可见他在艺术方面的精益求精。他是年轻人，但舞台上的他却是一个颇为干练的演员。《秦雪梅》和《春秋配》这两段都是讲男女间表达爱慕的戏，但却不尽相同。秦雪梅是闺门旦，和心上人书馆互诉衷情，整出基调是喜悦的，“秦雪梅观诗文心花怒放”，是这出戏里的经典名段。秦雪梅是个才女，有知识，故而她虽然喜悦，其表达却是雅致的，虽然委婉，却并不羞涩。韩鹏飞塑造这个人物，确实是在挑战自我。《秦雪梅》一折里面，有一段他要坐在椅子上唱好大一段，其间没有什么动作，全凭演员唱功去抓住观众。《春秋配》里面，他演的姜秋莲，对慷慨解囊的恩人李春发初次见面而产生爱慕之情，之前没有铺垫，她的处境是人生低谷，丧父、被继母虐待、被迫与乳娘郊外拾柴禾。姜秋莲是传统社会的女性，自然是羞涩的，但她又试图冲破传统礼节，大胆追求爱情。其间与乳母的对白，充满情趣，生动活泼。韩鹏飞演绎的姜秋莲，做到了羞涩而又大胆，活泼而不失稳重，应是抓住了人物的主要特点。《对绣鞋》中他演张纯姐，人物乖巧机灵，活泼可爱，有胆有识，似是韩鹏飞塑造的几个人物中最完美的一个，一段下来，行云流水，全场为之叫好，整个专场被带到了高潮。
值得一提的还有匠心独运的舞美设计。舞台背景没有传统戏曲布景常用的花团锦簇或亭台楼阁、湖光山色，而是极其简约，甚至不无单调之嫌。背景是白色，如同一张画卷，而演员正是这幅画卷中灵动的人物，所谓“人在画中”。《春秋配》捡柴一折，发生在野外，仅以白色幕布上一条起伏的黑色曲线代表远山。而姜秋莲坐的石头，是一个白色的立方体，其抽象简洁，符合戏曲虚拟化的做法，却不落俗套。这样的舞台布置，是为了有意凸显人物，让观众完全集中于演员的演唱与表演，自然也是对演员真功夫的挑战。
当然，整个专场演出也不是没有不足。比如，演秦雪梅时人物情感和肢体语言方面还需内敛一些，即便喜形于色、心花怒放，她的涵养和大小姐的稳重，还是不能失去的。《春秋配》一折里面，人物从悲哀过渡到与恩人李春发的交谈，尚显突兀，仍可更自然一些。然而瑕不掩瑜，这场演出作为韩鹏飞个人艺术专场的首场演出，仍是十分成功的、高品质的。
作为男演员演豫剧旦角，本身极具挑战性。韩鹏飞的本领在于能够把女性美演绎得十分生动、自然，无半点造作扭捏之痕迹。他是年轻人，但却不走如今戏曲界十分流行的“青春某剧”（如青春越剧，青春昆曲等等）的偶像派路线，而是着眼于豫剧艺术本身去演绎。他的戏华丽而又不张扬，如同豫剧中的昆曲，无论是扮相还是嗓音，唯一个“美”字而已。韩鹏飞的豫剧，立足于传统经典，却去掉了豫剧时常具有的乡土气息，全然以细腻的人物塑造和优美的声腔打动人。虽然包括豫剧在内的诸多戏曲仍要送戏下乡，农村观众是戏曲观众的重要部分，但随着中国城镇化、都市化的推进，豫剧脱去乡土气息，变得雅致一些，似是未来豫剧发展的一个趋势。看得出，作为导演与主演的豫剧新星韩鹏飞，在尝试探寻豫剧发展的一个新路子。韩鹏飞和他的团队的努力告诉我们：豫剧亦可如此脱俗！
（2014年元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