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豆腐树”
作者:陈俊文
前几天,去了一趟四都乡,到了西莲村窝里村庄,扑面的风尘里,一棵庞大,挺拔,浓荫遮天的树,强烈地冲撞着我的视线,震撼着我的心灵。
村庄上的老人说,这种巨大的树,长在山岭,或道旁,或河岸,或村前屋后。每逢深秋,村中的大人小孩,便会拿着竹篮,或提着一个袋子,到树底下拾捡尖果,把它加工出豆腐来。于是,有人将这种树称为“豆腐树”。而学名其实叫“苦槠树”。村民很爱护这种树,不愿砍伐,有的上千岁了。
远远望去,村庄的苦槠树高大,体态优美,形象冠如蘑菇,又仿佛一把巨大绿伞撑起。绿树,农舍,山间小路,田园,加上树底下冒出一个亭亭如立的村姑,便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图画。
走近细瞧,苦槠树的躯干粗壮,树皮龟裂,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我饶有兴趣的测量了一下,古树胸围4.5米,需要三四个人合抱,树高约20米。
村庄上75岁的李自强和69岁的李国强老人说,眼前的苦槠树,没有人知道是谁种植的,上几代人说,古树村庄人人有份。他们小时候,树就有这么大了,现在看来,苦槠“豆腐树”该有一千岁了。
站在静谧的千年古树底下,人显得多么的渺小,树活千年,人活百岁,会感到人生的短促。抬头仰视,树枝相连而蜷曲,交叉而重叠,若大块的天空,被七扭八杈舒展的树枝撕裂得斑驳陆离。躯干上部生机盎然,绿意葱茏。可遮蔽阳光,但大雨或久雨是挡不住的。
50岁的郭爱兰居住在千年苦槠树不远的地方。她热情地说:“村中的妇女大都晓得苦槠如何造豆腐,我知道,水平比人家低点。”于是,娓娓道来。
每年10月以后,苦槠树就像会生孩子的妈妈一样,每天或多或少的往地下散落可爱的尖果,这果实有点像锥栗样。人们把它捡回来,集中放进团箕里,摆在太阳底下晒。不几日,坚硬的外壳爆开了,落出果仁。把果仁放在井水里浸泡,每两天换一次水,去涩。十多天后,果仁泡软了。然后,像磨豆腐一样,放到石磨里磨,也可打浆。磨好后,与冷水一起放到铁锅里煮熬。边煮边用两根木棒搅拌。这偷懒不得,因为不搅拌锅底下的会烧焦。当搅拌到锅中的“豆腐”起泡,放出褐色的光亮,有干脆感时,就标志着“豆腐”熟了。于是,把它从铁锅中舀出,放在团箕里冷却凝固。再之后,把它切成人们喜爱的体形。苦槠豆腐,可以立马吃,也可以煮成家常菜,挺新鲜,挺好吃。吃不完的,可以拿到市面上销售,也可放到泉水里浸着,每两三天换一次水,经月不坏。
郭爱兰说:“苦槠果仁磨豆腐,比黄豆、大米还有料,一米筒,可以磨出三四碗来。”
一往情深的老人们说:“苦槠树下捡到的果子,每年少则一二百斤,多的年份五六百斤,家家户户都能捡到。”于是,老人们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来。
深秋的夜晚,如果刮起了大风,苦槠树上的果子就会如雨样簌簌落下。这可牵住了孩子们的心,小孩子们三三两两,或五六个,按捺不住,抄起家什,打起电筒,在苦槠树底下,勾着头,来来回回,寻找圆溜溜色棕褐拇指般大小的果子。把快乐捡进竹篮里,或袋子里,或裤袋里。捡到深更半夜,也从没人叫疲劳。次日,天麻麻亮又去了。贪玩的小孩,会挑几个圆滚的苦槠果,插上一根针,在桌子上把玩一下,苦槠果似陀螺样,旋转起来。女孩子则把球形的果子,拿根细绳子穿起,成一串串,用来“造房子”游戏。更有几个嘴馋的男孩,把苦槠果放到火笼里煨熟,拿出往嘴里咬一下,“嘭”的一声,剥开外壳,香喷喷的嚼得津津有味,让人顿生羡慕。没有品味到的小孩,看到后,常常嘴巴咂咂,直咽口水。
苦槠坚果,生长于自然环境中,吸日月之精华,取天地之灵气,不受任何污染,没有施加任何化肥农药,加工成豆腐,又不添加色素防腐剂之类的化工品,是实实在在的绿色食品。苦槠豆腐吃起来,味道有点苦涩,但淀粉含量高,营养丰富,风味极佳,是家乡一道传统的绝美蔬菜。近年来,这天然无公害的山货,成了乡亲们送给亲人或贵客的礼品。
老人们说,苦槠“豆腐树”的树皮、树叶还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特效药。可治疗腹泻,头痒,皮屑。有些人煮汤洗涤,或烧一锅水沐浴呢。
没读过书的老人李国强面对村庄的苦槠“豆腐树”吟道:“千年古木春开花,全身满树缀满花,秋末果熟跌满地,可以供应几十家。”
苦槠树是一种“食物树木”。“施者比受者更有福”。难怪乎,苦槠“豆腐树”长寿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