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校园民谣的秘史:校园民谣志



一部校园民谣的秘史:校园民谣志 作者:李鹰编
  这世上,有些词注定为魅力和激动人的心灵而生,青春、校园、理想、民谣、精神、爱情……在这些词逐渐剥蚀,谈论它们都显得奢侈的年代,如果有人把曾经让这些语词绽放得最灿烂的时代与人物重新推到我们眼前,很我读者免不了要对这位执著的朋友脱帽致敬。
  这本书以如下内容赢得尊敬:《校园民谣》这盘专辑浮出水面的幕后故事;十多位校园民谣风云人物的采访录,讲述他们过去与现在的工作生活状态,以及对校园民谣十年历程的回忆和感想;校园民谣运动参与者撰写的一些回忆性文字。全书配有大量精心搜集的图片,为走过风雨十年路的校园民谣铭记了一段成长的历史。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
  校园民谣来了 前言
  有出版社愿意出这样一本书,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有“校园民谣”这四个字。
  “校园民谣”本来是一张音乐合辑的名称,后来成了一种音乐的代名词。在1994年至1996年的那几年,它甚至成了一种文化现象。花时间写一本书来描述一种至少持续了两年的文化现象,我想应该不为过。
  既然与这种文化现象有关的所有一切都从一张名为《校园民谣1》的音乐合辑开始,那我们就从这张合辑说起吧。
  不知道用平地一声雷来形容1994年年初《校园民谣1》的出版合不合适。总之在那年年初,当人们第一次听到老狼的《同桌的你》、沈庆的《青春》的时候,那种从心底涌出的震撼,至今已经延续了十余年。
  今时今日,偶尔还能从媒体的口中零散听到“校园民谣”这四个字。不过却不再仅仅是指那张专辑,而是指一拨人,一种现象,或者是一种早已消散了的音乐流派。
  有一种说法,当黄晓茂还未在策划案里写下“校园民谣”四个字,仅是按他的喜好收录校园歌曲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后来被称为“校园民谣”的校园歌曲规定好了一种风格。
  还有一种说法,《校园民谣》系列只是给1990年左右北京那些在草地上玩音乐的大学生的生活和音乐作品作了一个以偏概全的总结,然后就任其偃旗息鼓,自生自灭。
  1990年,刘卓辉把黄晓茂拉进大地唱片公司,准备在大陆的音乐市场大张旗鼓地干起来。黄晓茂出身于军人家庭,曾考入人大新闻系并退学,之后开始写歌词。后来流传开的有《心的祈祷》、《无言》、《浪子归》以及黑豹的《Take care》等。再之后在《桥》杂志做了两年英文版编辑,并开始接触录音工作。
  那时候艾敬因为和刘卓辉的情侣关系,在大地内部被称为老板娘。1991年《我的一九九七》制作完成,这张专辑集中了当时中国流行音乐的精英分子,黄晓茂是制作人,王迪编曲,乐手有艾迪、张岭、臧天朔、刘效松、三儿、王勇、何勇、陈劲等。专辑里所有的歌曲都是精挑细选、度身定做。《我的一九九七》最早在台湾发行,引起很大反响,专辑销售也很成功,随后在大陆发行,虽然因为歌词审查而改动了两个字,但总算顺利出版。大地公司也因此一炮成名,成为当时大陆最有号召力的唱片公司。你想,一家唱片公司能在华威大厦的公寓楼里办公,当时哪个公司能有这样的气派。
  大地作为大陆第一个按照港台模式操作的唱片公司,对包装和宣传上的重视是大陆前所未见的。老板娘的作品那时候被大地宣传为“城市民谣”,这与黄晓茂把后来引起更大轰动的那张合辑定名为《校园民谣》有很大关系。因为等到后来黄晓茂找来了学校里的作品时,作为大地公司形象的延续,也从商业的角度着想,他自然而然地取了“校园民谣”这个名字。
  1993年,黄晓茂正好30岁,在大地唱片公司任企划部主任。这年年初,他有了在大学校园里收集一批作品的想法。而在此之前,深圳先科出过一张校园歌手作品的合辑,这张合辑的起因是当年还在农业工程学院读书的沈庆。
  沈庆一直想把草坪上的歌手拉进录音棚。沈庆从学生时代开始便善于交际,他认识不少所谓的“圈里人”。沈庆牵头找到了当时的一些校园歌手,并把他们的作品收集起来往“圈里”送。之前各个大学的校园歌手之间互相都已经很熟稔了,大家也经常在一起玩,在草地上唱歌。但当时仅仅是抱着一种玩的心态,从来没有想过要找音乐公司把自己的作品发表,哪怕想过,也觉得自己所干的事儿离音乐圈很遥远,可望而不可即。所以,这些人中真正录了小样的并没有几个。当时所有在磁带里能听到的作品仅限于其中的几个人的几首作品,或是大家在某次聚会的场合中留下来的录音。沈庆当时能搜罗到的小样就是这样。
  那时候先科是一家做音响设备的公司。那张合辑请的是韩磊、江涛等一帮专业歌手唱的。除了旋律和歌词,配乐和演唱技巧跟后来的《校园民谣》系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当年知道深圳先科这事儿的人很多。不过就像黑楠所说,他那会儿老觉得只有唱片公司、音像出版社才是正统。一个搞音响的公司找歌,听起来就觉得不靠谱。黑楠当时在北师大读历史系,组建过黑白乐队,还有雷阵雨乐队,也属于校园歌手中的一员。
  前言(2)
  所以最后这事儿据说高晓松留了心眼,没把自己最好的作品拿出来。高晓松在回忆他与“圈里人”第一次接触时说:“当时说来了一帮圈里人,我们都特崇敬他们,他们把我们聚在一起排练,说要出一两张合辑,但是他们极不尊重我们,1992年那时候我已经开皇冠了,录音完之后给500块钱,让我在合同上签字。其他人都签字了,我的两首歌被晚会歌手唱得乱七八糟。我说不能让晚会歌手唱,要唱得让我自己的歌手唱。我没签,当时我还遭到沈庆的抱怨。”
  后来先科攒的这盘合辑沈庆的作品占了大头儿,在那盘合辑里有沈庆的六首歌。不过这盘合辑一直压着没出,直到《校园民谣1》大火之后,才匆匆在市场上现了一下。据说此前在新加坡发行过一次,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庆并没有灰心,在这盘悄无声息的合辑之后,他又把这些作品介绍到第二家唱片公司正大公司。当时校园歌手中被认为唱得最好的歌手金立和正大公司签约。金立去了之后,想把这些歌曲推荐到正大。当时正大的音乐总监是写《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孙仪,他听到《同桌的你》之后,认为歌不能这么写。怎么“半块橡皮”都上来了,应该像《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样才对,所以正大的这次努力又失败了。
  再后来就到了1993年,黄晓茂开始从校园里面找歌……
  有人问黄晓茂为什么会有机缘大力推动《校园民谣》。黄晓茂说:
  当时大地原创歌曲的力量不是很强。最初的想法是想从校园入手,找一些好作品,因为校园的作品人文色彩比较浓厚。我们在北京及全国大学找作品,有大量小样从全国寄来。小样做得特别粗糙,吉他弦都没弹准,但是其中不乏好歌。当时还没有想过做校园民谣,正赶上我过30岁生日,过完生日,就开始听这些歌,无意中听到沈庆写的一首歌《青春》,现在回头看这首歌不过是青少年时期的那种东西。当时我们搜集了很多小样,我每天的工作,白天要处理日常的工作,晚上会把那些小样拿出来,一首一首听,记录对那些歌曲的感觉。其实我挺享受的,因为我喜欢。过完30岁的生日,给我感觉挺奇怪的,到40岁的时候不会觉得怎么样。30岁的时候,觉得青春将要逝去,说起来有点儿怪,《青春》的歌词有的地方有点儿幼稚的感觉,我觉得正好当时是这样的东西,才能特别触动我的内心。让我真的好好想“青春”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有的时候对有些词句不会太仔细去想,但当你在特定的情况下,那个词出来你就会好好想。《青春》让我心里面有很大的触动,我觉得一个人当青春将逝的时候,没有给青春留下什么东西是很遗憾的。我平常是挺细心的人,包括所有的警察罚单都留着。如果有一张唱片能够为我们逝去的青春留下点儿纪念,我觉得那得多好。不光我经历30岁,每个人都会经历。其实公司每个人在那个时候都有这个想法,会有很多的人需要这样的青春纪念的东西。我们收录了这么多好的校园歌曲,应该把它集合成一个系列。从当时收集到的作品的数量上来看,我们觉得至少应该出三张。让那些有想法、想留有青春纪念的人能够有机会留存一份,我觉得这是挺好的事情,而且当时觉得我们的市场也需要这样的东西。
  沈庆在校园民谣的出版上确实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外界也一直认为,黄晓茂有这么多经典歌曲是因为沈庆坚持不懈地往各家公司送小样的结果。其实当年和他一样坚持的还有郁冬。我问沈庆当时是怎么把小样送到正大和大地的,他说,不是我一个人啊,是我和郁冬两个人一起去的,从来都是两个人一起去的——那时候我也受了之前媒体的误导。
  在黄晓茂听了《青春》后,他找到了沈庆,然后又通过沈庆找来了高晓松。高晓松说:
  我当时在亚运村汇园公寓住着五室四厅,电话号码就四个,在当时已经算是恶少级别的人了。黄晓茂见到我后很吃惊,之前以为我是学生呢,其实那时我的同学都还没有毕业。于是黄晓茂使出让我特别感动的手段,当时拿钱已经打动不了我了。他跟我喝酒、弹琴。黄晓茂很少当着人弹吉他,我看在眼里,其实心里很感动。因为黄晓茂也是大学里出来的,他们身上还带着那种学生气,不是圈里那些老乐手的江湖气,所以我觉得这回找到知音了。我当时只提出一个条件,我的歌必须由老狼来唱,因为老狼当时失业了。老狼之前在一家合资公司当机柜安装员,天天到外地给人安装机柜,觉得这个活特烦人就不干了。黄晓茂都同意了,他觉得做的是我们的音乐,所以肯定是我们来唱。
  前言(3)
  恰在此时,沈庆也毕业了。黄晓茂说,你来大地吧。于是沈庆到大地当了企划宣传。后来不仅作品出现在第一张合辑里,工作人员中也留下了他的名字。
  1994年4月,《校园民谣1》问世。半年之后,它成为大陆音乐市场最畅销的盒带之一。其中的作品如《同桌的你》、《青春》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流浪歌手的情人》等成为大陆民谣创作中最耀眼的闪光点。《同桌的你》几乎登上了当年国内所有流行歌曲排行榜的榜首。
  这盘磁带的封面写着这么一句话:“每一首歌都来自一个动人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发生在你生活的四周。”封底是一面斑驳的砖墙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阶梯教室”。歌词设计成了一本精致的小册子,每一首歌的前后都用手写体写着单独的文案。歌词第一页写着:唱一首歌爱一个人过一生……
  一阵简单的木吉他和口琴的前奏带来了那首《同桌的你》: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狼磁性十足的声音就这样不经意地轻轻飘出来。前面的文案是这样写的:“你在窗口注视人群,总觉得匆匆来去的是你的爱情,而当你置身人海,四周却是那么的安静,没有人提醒你,没有日记和落满山花的背影。”
  《那天》的作者是北工大的金立,演唱者是艾敬。专辑发行的时候,金立已经去了美国。
  那天有你一封长信说了那么多淡漠的话语那天我沉默握笔是不知道怎样回答你说了世上一无牵挂为何有悲喜说了朋友相交如水为何重别离说了少年笑看将来为何常回忆说了青春一去无悔为何还哭泣歌曲的结尾歌者反复哼唱着,让人不禁为相交多年而渐渐淡漠的友情而叹息。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沈庆的歌词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首《寂寞是因为思念谁》后来巫启贤唱过,专辑中的版本是景冈山唱的,相对来说,都不如沈庆自己唱得好听。少了几分技巧,多了几分质朴。
  《故事里的树》咏唱的似乎是那个快乐的童年。郁冬的《离开》有一些摇滚的味道,旁边的创作者心情手记中写到“有时候我们离开家,就是为了去感觉想家的滋味”。北大的廖岷则写出《等人就像在喝酒》。
  另一首金立的歌曲是《我们相识》,避开了分离,只谈相识。《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则是一首非常好的毕业歌曲。这首歌是高晓松在原来的大学同学毕业的时候写的。当年的大学同学给他打电话,说要毕业了,大家聚聚吧。放下电话,高晓松进了厕所。出来的时候,对当时在他家的老狼说,我写了首歌……据说他在同学面前唱这首歌的时候,大家禁不住泪流满面。高晓松是一个很擅长抓题材的人,《同桌的你》写的是异性之间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的朦胧,《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写的是同性之间的真挚友谊。
  沈庆的《青春》是校园民谣的代表作品之一,但是《青春》的流传程度却远远不及《同桌的你》。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没有谁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苦涩滋味……
  这首歌的旋律非常简单,简单到没有副歌,只是一段相同的旋律反复吟唱着,却不会让人感到厌倦。很耐听的作品。
  专辑中其余的两首歌《上班族》和《流浪歌手的情人》都是高晓松的作品,一首现实主义,一首理想主义。上班族的生活是枯燥而又幸福的,流浪歌手的生活是浪漫而又虚幻的。
  《校园民谣1》的成功,在于它清新朴素的独特风格,以及它那打动所有人的真情实感。之前大陆本土创作从信天游开始,到1991年的摇滚风,流行过的音乐都是激昂甚至暴烈的。可校园民谣与之前的流行歌曲完全不同,甚至有点儿低吟浅唱,给人以娓娓道来之感。它唱的那个年代,每个人都会经历;它唱的那些故事,每个人也都似曾相识。而这一切正在离我们远去,越来越难以挽留。从这一点上说,《校园民谣1》的出现不仅是在形式上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同时也填补了人们情感中的某一空白:那里有最美丽的青春,以及由此而来的刻骨铭心的一切记忆。《校园民谣1》澄清了中国大陆校园民谣,尤其是大学校园民谣的概念,总结了它十年来的发展历程,展示了一批优秀的作者、歌谣和曲目,也由此揭开了大地唱片制作《校园民谣》系列的序幕。
  前言(4)
  《校园民谣1》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这超出了大地唱片的预料,但黄晓茂却不这样认为。在多年后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
  当时我就预感到了。我从来不会做很多事,可能做一件事之前要想很多,但是我真要做的话,我是蛮有信心的。之前对这些东西都做了很充分的了解、调查,对我们的企划概念作了深入的分析,当时做了这样一张唱片,我就知道它会引起大家普遍的关注。我个人做的几张唱片现在看起来是无足轻重的,而且是不足挂齿的。但是目前“校园民谣”还是大地唱片标志性的产品,大家提到大地唱片都会提到“校园民谣”。他们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大地唱片就没有“校园民谣”,我相信没有校园民谣,可能大地唱片不会到现在还是有这样的名气。
  时过境迁。1994年那场民谣风暴已经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了。黄晓茂成了华纳唱片的经理;沈庆成为某美国公司在中国的高级经理,着力发展数字电视的业务;高晓松已经成了高晓松导演;而老狼在著名歌手的路上惬意地走着;郁冬还在做他的音乐……假设把高晓松、沈庆、老狼、郁冬比喻成那场风暴的大将,那黄晓茂就应该是统领吧。黄晓茂曾说过:“客观来讲,校园民谣的概念确实是我们提出来的。”他这里提到的我们,应该是指“大地唱片”当时执政的刘卓辉和他以及大地公司的所有员工。他们携手立起了一面写着“校园民谣”的大旗,而高晓松诸人在这面大旗下呐喊冲锋,并在中国歌坛杀出了一块阵地……
  大地公司接下来连续发行了《校园民谣2》和《校园民谣3》,却远远没有《校园民谣1》红火。直到有些人说,校园民谣的衰落是由于其他唱片公司粗制滥造的跟风之作。
  校园民谣衰落于跟风,这话不假,但这里面也有大地唱片本身的原因,自从刘卓辉和黄晓茂离开并自组了“字母唱片”后,把持《校园民谣》方向的已经不是最初的人了。那时候大地似乎没有搞明白一个道理:这种根植于校园的音乐,如果离开了学生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可能。
  《校园民谣2》里面的作品全部出自高晓松、沈庆、金立、郁冬四人之手,和《校园民谣1》中的作品相比只是略显逊色,但是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了学生歌手。当然专业歌手的技巧性可能更强一些,可是校园民谣本身并不是靠技巧取胜的,专业歌手的演绎版本与学生受众之间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隔膜。《校园民谣3》走得就更远了,连词曲作者也放弃了学生,虽然也是由三宝、洛兵这样的实力人物打造,其结果也只能是惨败。学生的耳朵是雪亮的,仅靠“校园民谣”这一品牌支持市场已经不现实了……
  大地传说(1)
  1988年,刘卓辉为Beyond乐队填写了《大地》这首歌的歌词,获得了当年香港的十大金曲奖。1990年,刘卓辉和朋友合资,在大陆成立了新音乐公司,自然而然,他给新公司取名为大地制作有限公司。
  大地唱片是第一家将港台完整的签约、制作、包装歌手模式引入大陆的制作公司。他们当时订立的经营方针是签约国内歌手,将制作完成的专辑授权给国外公司代理各个国家及地区的全权发行工作,而且最初也是按照这个方向走的。
  大地大张旗鼓地招贤纳士,签约的第一个合作歌手是常宽,当时他已准备就绪录制《重新计划现在》那张专辑。虽然刘卓辉在这张专辑里所做的工作只是帮助常宽聘请了香港的录音师及安排香港导演到北京给他拍了四首MTV,但他还是很快把这张唱片的东南亚地区的发行权卖给了EMI。EMI在1989年的时候发行了崔健的《一无所有》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相信这也是他们仅用20分钟的时间就定下来要发行《重新计划现在》的原因。
  大地公司第一炮就此打响了。刘卓辉马上签约了艾敬,然后找了黄晓茂、王迪、艾迪、刘效松等一大批人,在1990年的12月底冒着严寒干了两个星期完成了前期录音。然后拿着前期到香港做了后期,所有工作完成的时间是1991年1月份。
  而在我们印象当中,真正听到艾敬的《我的一九九七》是在1992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专辑制作完成的时候,刘卓辉还是找的EMI,而这次EMI的老板几乎是用同样的速度就否决了他。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艾敬的主业并不是唱歌,而是演戏。1989年她主演了广东电视台的电视剧《情魔》,1990年在中戏进修的时候又拍了台湾汤臣公司的电影《五个女人和一根绳子》,这部电影还参加了1991年9月的东京电影节。
  有两位大导演分别为艾敬这张专辑中的两首歌拍过MV,张元给她拍了《我的一九九七》,另一个人其实更著名的是他的摄影师身份,顾长卫为艾敬拍了《流浪的燕子》的MV。
  最后这张唱片卖给了香港的维京唱片。之前台湾滚石也想过要购买,但因为一拖再拖便宜了维京。但维京告诉刘卓辉,维京的中文唱片部要等到1992年6月份才会成立,这等于专辑《我的一九九七》又要拖后出版。在版权已经授权给别人的情况下,刘卓辉和艾敬只能继续等待。还好那时候维京已经给了保底预付款,刘卓辉又能搞其他唱片了。与此同时,原来和他合资搞大地的股东看到公司一年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成绩,提出了退股。
  刘卓辉于是又找到了原来的旧老板兼好朋友、永生音乐的黄怀钦入股,占25%。其实“大地”这个名字,最早就是黄怀钦1989年时与刘卓辉开玩笑说要合作的一家公司的名字。
  1992年春天,等得已经实在不能再等的刘卓辉开始犯愁,想筹措资金把《我的一九九七》的版权从维京买回来。这时候台湾一家刚成立不久的音乐公司波丽佳音曾给过他希望,不过这个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那个时候大陆和台湾在文化领域的合作还有很大的差异。此时的大地唱片已经签约了何勇和陈劲。不过没多久,何勇和“大地唱片”就解约了。因为当时台湾滚石唱片的张培仁在大陆成立了魔岩公司,主攻摇滚乐和新音乐。何勇觉得自己的音乐风格更适合魔岩唱片,于是选择了解约大地投奔魔岩,并最终成为“魔岩三杰”之一。
  就在这个时候,刘卓辉的一个朋友加入了香港智才集团,负责开拓大陆文化市场的工作。智才集团因为收购了金庸的明报集团而一鸣惊人。
  在看了《我的一九九七》、《流浪的燕子》的MV和三个歌手的专辑录音带后,智才集团负责全中国文化项目的董事陈冠中约了刘卓辉见面。智才是一个资产数以亿计的大集团,而大地只是一家小公司,所以合作的方式只有一种—全面收购。双方在经过数轮谈判之后,智才收购了大地的所有股份,而刘卓辉自己被聘请担任大地的副总经理,全面负责唱片公司的业务。在这种情况下,大地唱片一下子由一家小公司变成一个财团下属的子公司。有了大财团的支持,从刘卓辉于1992年7月1日正式上任开始,大地唱片马上大张旗鼓地干了起来。
  大地传说(2)
  另一种有关大地唱片起源的说法,是刘卓辉作为艾敬的男朋友,同时也为了进入大陆音乐界才成立了大地公司。这从大地唱片在最初几年间对艾敬的重点制作中可见一斑。
  不过大地唱片自1992年起确实对整个大陆唱片行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自1992年起,在短短几年内,大地唱片凭借其高于大陆水平的超前音乐理念和先进的市场运作机制,一度成为内地唱片行业的一面旗帜。大地在刘卓辉手里捧红了艾敬、老狼、丁薇、景冈山、高晓松、潘劲东、沈庆、郁冬诸多歌手,是大地真正的黄金时代。当时出版制作的知名专辑包括:艾敬的《我的一九九七》、《校园民谣》系列(1、2)、丁薇的《断翅的蝴蝶》、景冈山的《我的眼里只有你》,等等。
  大地唱片登陆北京,以及它所携带的策划、包装、签约、版税、MV宣传等全新概念,在不久的将来便彻底更新了大陆歌坛的操作思路和想法,使这片全球最大的音乐殖民地第一次向海外高度发达的娱乐产业靠拢,并直接和间接地成就了大陆音乐圈公认的“九四辉煌”。那的确是一个让人心跳的特殊时期,艾敬(《我的一九九七》)、于文华、尹相杰(《纤夫的爱》)、毛宁(《涛声依旧》)、高林生(《牵挂你的人是我》)、陈琳(《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老狼(《同桌的你》)、杨钰莹(《轻轻地告诉你》)、罗琦(《回来》)……各类风马牛不相及的音乐类型一并走红,而区别于传统政府音像公司的独立唱片制作公司也是在那一年如雨后春笋般纷纷上台,各地流行歌曲排行榜纷纷出笼,传媒全面介入娱乐报道,演出市场一片繁荣。
  1994年4月份,《校园民谣1》还没出,刘卓辉就离开了大地,和黄晓茂自组“字母唱片”,从那时开始大地唱片逐步衰落,进入“无刘卓辉时代”。坊间还流传大地唱片衰落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当时大地的母公司智才集团旗下媒体的宣传方向有悖于政府,导致大地唱片在大陆的发展受到政府的限制,只能逐步没落,直至淡出人们的视野。
  下面是逯学军收藏的全套的“字母唱片”当年印制分送的《字母通讯》,如果仔细看文字,还能在里面发现不少现在已被遗忘的故事。
  2000年,大地唱片在淡出大陆音乐市场几年之后,重新开始。发掘了洪勇、吴遥、王一鹏、冯磊、“双鱼座”、“清风”、“极光”、苏天琦、“魔方”等歌手和组合,并相继推出了《大地EP》、《校园民谣—阶梯教室》、《意气风发》、《关心下一代—青春的今天》等一系列唱片。2002年10月,大地重拾当年校园民谣的余惠,发行了专辑《2002校园民谣》。即便如此,大地唱片也远不是当年红极一时、知名歌手最多、最有钱的“大地唱片”了。
  《校园歌谣》的故事
  三个天津人(1)
  1994年4月,全国各地的校园风潮正在逐步升温。很多有着敏锐商业眼光的出版界人士都认识到了这点,于是各种与校园有关的合辑都开始纷纷策划。而其中走得最快的,就是一张叫做《校园歌谣2》的合辑。大家比较熟悉的人居鹏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真正来说,促使这张专辑能在《校园民谣2》之前就上市的人是三个天津人。
  老张,全名叫张乃申,时任天津银河音响制作有限公司总经理。
  毛家华,时任长城音像出版社社长。
  居鹏,北京嘉鹏影视制作中心老板,后来一手捧红了孙悦。
  《校园歌谣》系列的发起人是张乃申。1994年5月,老张到大连参加北方集团在大连召开的什么会议,开会期间见到了毛家华。在会场外,他们就聊了起来。老张对毛家华说,你看我们要不要做个什么专辑?于是毛家华就问他,你觉得做什么比较好。张乃申没卖什么关子,把他早就想好了的想法跟毛家华说了。毛家华一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东西。于是这两个人在大连的时候基本上就决定了这盘专辑的诞生,并开始了找歌的过程。
  事情很快就这么开始了。
  毛家华回到北京后,就开始着手操作专辑的事情。出于商业上的考虑,他们打算把这盘专辑定名为《校园歌谣》,这样就能在民谣风中得到不少便利。当时毛家华担任长城音像出版社社长,他很快就把这个项目上报了长城音像出版社的上级主管单位中国广播艺术团,并且委托团市委和各大高校联系寻找比较好的作品。
  与此同时,张乃申回到天津后还是做自己的那摊事,同时他也找到了他的天津老乡居鹏。居鹏本是歌手出身,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开始了自己的穴头生涯。有一次到广州演出,他发现盗版这个行业有很大的利润,于是开始做盗版。(居鹏在世的时候,娱乐圈里一直都对他从歌手到盗版商这段历史隐讳不提,所以知道他这段历史的人可能不多。)
  当时的中国大陆几乎没有什么正版和盗版之分,更别提老百姓有没有买正版的概念了。居鹏虽然靠非法的盗版买卖挣了不少钱,但这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情,而且他本来也对娱乐圈非常熟悉,知道这件事情长久不了,况且长此以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太好。于是就在那年的春末,居鹏在听了张乃申的一席话后,决定要做点自己的东西,而且是正版的东西。
  北京团市委的运作速度就当时来说是可想而知的。层层上报,层层批复,然后层层落实到各大校园里。虽然有政府层面上的支持,但相对来说,比由居鹏运作的《校园歌谣2》的速度慢了许多。
  居鹏在北京的时候正在做卡拉OK带,就是早年间能看到的配个画面配上字幕,找几个漂亮姑娘在公园、校园走来走去拍点风景的速成品。在他的摄影师当中有个人叫贾新栩,是北京广播学院的学生。他就是后来笔名为“狗子”的著名作家,出过一本叫《一个啤酒主义者的告白》的书,不扛机器后和石康、张弛等作家天天以写作喝酒为乐。
  那时候贾新栩刚刚从北京广播学院毕业没多久,从中央电视台辞职后就靠拍点东西挣钱。但是和当年学校的那些人还是走得非常紧密的。有一天居鹏问他,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人是校园歌手,能够自弹自唱自己也能写歌的。贾新栩就说,有啊,有一个小姑娘很不错,叫赵节。
  居鹏的公司在北京的五棵松,一个很西边的地方。而北京广播学院在城东,快靠近通县了。居鹏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他就开着他的车找到了北京广播学院,找到了赵节。
  当年的赵节是北广91级播音系的学生。居鹏到了学校后谁也不认识,逮人就问,直接找到了赵节的宿舍。当把赵节从宿舍找到的时候,赵节还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谁,找她干吗。
  居鹏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我们现在想做盘校园民谣的专辑,听贾新栩说你自己写歌,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小样没有?
  三个天津人(2)
  赵节说有,但是只有一首。
  居鹏说,你能让我听听吗?
  赵节跑回宿舍拿了一首歌的小样下来,放到居鹏车里的音响上现听,这首歌就是后来收录在《校园歌谣2》里的《我的最爱》。居鹏听了之后很激动,问赵节,你还有其他的歌吗?赵节说,有啊!
  于是在那个下午,居鹏跟在赵节的后面,赵节拿着吉他跑到了北广的一号教学楼里找了间自习室。后来赵节说:“那天我对那间自习室的同学说,对不起,请大家出去一下,我们要用一用这间教室。就在那间教室里,我把我原来写的所有的歌都现场弹唱了一遍。”
  就这样,《校园歌谣2》中作品最多的主力干将赵节被居鹏找到了。在离开校园时,居鹏让赵节再找些她认识的、在校园里玩音乐的朋友,第二天就上国际台的棚里去录小样。于是,赵节当天晚上找到了北京外语学院学波兰语的蒋晓月,北广录音系的李恺、文编系的张民、文学系的李贝等几个人。
  因为那时正是《校园民谣1》最火的时候,一听说自己写的歌也有可能被做成专辑销售,几个人都特别兴奋。更让他们兴奋的是,第二天在国际台的录音棚录了小样后,居鹏对他们说,暑假大家就都别回去了,可能那时候我们就得正式进棚录音。那是1994年5月。
  正式录音在当年的7月份。在从5月到7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居鹏找了张卫宁给他们找到的歌编曲。7月份,这几个校园歌手正式录音是在石碑录音棚和北京电台的录音棚。据赵节回忆,录完音后居鹏拉着她就在北广的校园里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拉着她到北京玉渊潭公园拍了最简单的MTV,而当时作为学生的她穿着自己唯一一套能撑场面的服装—一件牛仔服和一条还过得去的牛仔裤。
  “那天画着红脸蛋,MTV里我还傻傻地跟麦当劳大叔挥手再见什么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得可以。”赵节笑着回忆当年的细节。
  7月份《校园歌谣2》就已经制作完成上市了,一个多月后《校园民谣2》才面世。《校园歌谣2》取了个巧,冲击的是《校园民谣2》的市场。《校园歌谣2》上市不到两周的时间,正版就发行了24万盘,这在当年的中国是一个天文数字。
  盗版,害死了其中一个天津人(1)
  我们说过,1994年在中国依旧是个盗版当道的世界。《校园歌谣2》出来不到一个月就在市场上发现了大量盗版,正版带的销量受到了很大影响。
  1994年9月份,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毛家华给张乃申打电话说,我们在郑州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盗版基地,仓库都找着了,现在我们就去郑州打击盗版,你来不来?
  因为那天是中秋节,张乃申一开始并不想去。但毛家华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已经派人在那边盯着呢!怎么也得去!”
  于是张乃申说:“行,你去我就去。我明天直接从天津出发。”
  在此之前,毛家华在郑州当地雇用了一个人打入了盗版集团的内部,就像公安局派了个卧底到黑社会一样,而这次他们得到的确切消息就是这个卧底给提供的线索。为了这次打击盗版的行动,毛家华从广电部和国家新闻出版署专门请了两位副处长一同前往。
  一看中央的相关领导都来了,郑州当地当然是大力配合。除了当地的新闻局之外,他们还在当地武警找了一个班参与了这次行动。
  而此时张乃申也已经从天津出发了,他们是农历八月十六出发的,到达郑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张乃申到达郑州后,他们找到毛家华头一天落脚的宾馆,但毛家华他们都不在宾馆里。那时候也没有手机什么的可以直接联系,于是老张就和司机一起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钟。
  到了十点多钟,毛家华终于回来了,他看到张乃申来了也显得很兴奋。
  “老张,战果非凡,从仓库里搜出一百多万盘盗版磁带。可惜做盗版的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连夜都逃到外地去了。”
  多年后当张乃申说,这就是那天晚上毛家华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由此可以看出那天毛家华确实相当高兴。
  后来毛家华说他第二天就得回北京,想让张乃申继续在郑州盯着,看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怎么样的。毛家华当天在打击盗版的现场拍了不少照片,也搜集了不少其他证据。作为一个国家单位的行政领导,而且也把中央相关部委的领导请了过来,这些成果当然得向上级领导汇报一下。
  张乃申本来想留毛家华多住一晚,两个老乡在异地见面,而且刚刚做了这么一件有成就感的事,张乃申当然希望能和毛家华好好聊聊。但奇怪的是,毛家华那天晚上执意第二天一定要回去。张乃申一再挽留,最后实在不行了,毛家华终于说了实话,原来八月十八是他的生日,他希望早点回去汇报完工作后能陪家人好好吃顿饭。
  看到这种情况,张乃申不便强留,毛家华也觉得过意不去。多年后张乃申回忆,那个晚上,他和毛家华在一个房间里面,就着点白酒和下酒菜,两个人一直聊到了早晨五点多钟。可能大家都喝了点,后来除了业务上的内容,那天晚上到最后两个人什么都开始聊了,时不时地就着白酒欷不已,就这样一直到天色微明。毛家华是个有心脏病的人,到了五点多钟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了。他说今天累了一天,实在是不行了,多少也得睡会儿。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当天早晨七点多钟毛家华就和司机出发了,而郑州的事情由张乃申继续处理。在他走之前,毛家华给张乃申开具了一份证明文件,内容是说郑州的事由张乃申代表他全权处理。
  可惜的是,第二天早上张乃申虽然拿着这份文件找到了郑州当地的主管部门,但是对方态度就没那么热情了。张乃申忙活了一天,却没得到什么太具体的结果。
  晚上回到宾馆。张乃申想自己又不是出版单位,在这儿打击盗版名不正言不顺的,看来很难有什么新的进展,不如明天也回去算了。
  那天张乃申有点不开心,毕竟郑州的事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了。他和他们公司的几个人晚上回到宾馆,正聊这件事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是毛家华的儿子打来的,他在电话里问张乃申,他爸还在郑州吗?张乃申还没反应过来,就说,一早就走了啊,还没到吗?他儿子说:“没有啊,我以为他还在郑州呢!” 张乃申就安慰他说:“你别急,可能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在路上给耽搁了吧。”
  盗版,害死了其中一个天津人(2)
  挂下电话后,张乃申心里越想越不踏实,别是出了什么事了吧?那个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了。第二天一早就往毛家华单位打电话,一直没人接。看到这种情况,他当即决定不在郑州待着了,立刻去北京。当天晚上,他和司机赶到了新乡,找地方住下后又立刻往毛家华家里打电话。家里电话还是没人接。张乃申就想,看来真是出事了!
  得到确切消息是在农历八月十九,张乃申继续给毛家华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毛家华的儿子。他儿子在电话里说:“张叔叔,我爸没了。”
  那天是1994年农历八月十七,在毛家华生日的前一天。事后才知道具体的情况。毛家华在进京的京石高速公路上遭遇车祸了,同车的五个人中除了司机受的是轻伤,其余四个人全都死了,其中包括随同毛家华到郑州打击盗版的广电部和新闻出版署的两位副处长,还有毛在郑州打击盗版时雇用的那位卧底。那天夜里,他们开着的切诺基钻到了一辆拉砖的大货车下面。大货车违章停靠在高速路边,也没亮起任何警示标志。
  一场不了了之的官司
  当《校园歌谣2》风风火火地上市的时候,《校园民谣2》还在制作过程当中。因为《校园民谣1》的热卖,所以市场上正在等待着“2”的出版。《校园歌谣》在不经意间恰恰钻了这个空子。
  《校园民谣》那边的人不答应了。
  如果从单独的作品来说,《校园歌谣2》完全是独立制作的专辑。但从形式上来说,确实也有不是很光彩的一面。不过这些方面,出版《校园民谣1》的大地公司确实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大地唱片只是制作单位,并不是发行单位,他没有资格控告《校园歌谣2》的不正当竞争手法。
  在这种情况下,大地唱片找到了中国录音录像总社出面提出了异议。并且准备要打一场侵权的官司,而双方的焦点问题就集中在这个“2”上。当时中录总社的社长朴东升是中国影像出版协会的副会长,因为这场将要打起来的官司,毛家华一怒之下没有参加这个协会。当然这也是后话。
  这个时候,大地唱片把双方的争执通报了媒体。当时的情况是媒体普遍站在《校园民谣》的一边,舆论甚至有点口诛笔伐的味道。在几乎一边倒的媒体报道下,《校园歌谣2》在正式发行不到一个月后,当初那种卖得风风火火的局面一下子平息下来,《校园歌谣2》除了盗版外,面对着第二个销售打击。
  官司到底打不打?怎么打?正当大地公司和中国录音录像总社考虑的时候,毛家华因为打击盗版遇上了车祸,不幸意外身亡。人去楼空,似乎一下子就泯恩仇了。在这种情况下,这场官司再也打不起来了。
  不过这些并不能阻止《校园歌谣1》的推出。在《校园歌谣1》推出后,长城音像出版社的底气硬了起来,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说《校园歌谣》系列是他们自己自创的一个音乐品牌,也许有借鉴《校园民谣》的嫌疑,但不能说是侵权。
  在那之后,因为有诸多的校园系列音像制品的上市,校园这块蛋糕越来越小。《校园歌谣》系列再也没有出过第三辑。
  多年后,另一个天津人也死了
  2000年10月19日晚7点左右,孙悦的经纪人、北京嘉鹏影视制作中心总经理居鹏和一男一女两位公司员工,从位于北四环的华亭嘉园出来,准备去停车位取车。这时天已完全黑了。华亭嘉园是一座刚建好的高档住宅,有停车位,但由于里面的路和绿化尚未完全搞好,居鹏那天就将车停在离住宅三百米的外面马路边。当时那一片还是新建的小区,附近的路灯尚未安装,一到晚上就黑糊糊的。居鹏一人走在前面,拿着车钥匙,准备先去打开车门,两位员工走在后面,边走边说话,没注意前面。当两位员工快到停车位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人在厮打。“呦,那不是居鹏吗?”等他俩跑过去时,居鹏已倒在血泊之中,作案的人逃得不见踪影。他们见状拼命地喊人、抢救。居鹏身上有刀伤,头部被钝器击伤,他的手提挎包没了,里面有护照、证件和一万多元现金。他们叫来救护车后,马上把居鹏送到安贞桥的安贞医院紧急抢救。居鹏终因伤势过重,医治无效,于11月1日身亡。
  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
  策划制作《校园民谣》的三位天津人,现在只有张乃申还在继续着自己的事业。2004年6月,张乃申再次找到了赵节、贾南、张璐、霍光等几位当年的校园歌手,还找了两个现在的校园歌手重新录制了一盘《校园歌谣10年》的专辑。专辑里面除了收录重新编曲的赵节的老歌《我的最爱》、《红月亮》外,还有几首她从来没发表过的歌。另外很重要的是,1995年后在清华校园里传唱一时的霍光的《圣诞节》也收录其中。
  人物志
  高晓松这家伙!(1)
  提到校园民谣,高晓松这个名字还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绕过。
  现在看来,上世纪90年代初一起在草坪上弹琴的人已经纷纷散了,上班,经商,养家糊口。留在人们视野中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曾经恃才傲物的高晓松脸也已经有原来的两个大了,青春痘在旺盛了十多年后终于有所好转。他曾几度宣布退出音乐圈,却又永远屹立在“校园民谣”这面旗帜之下。多年过去,虽然他老想着离开并且已经意志坚决地离开过。即使他渐行渐远,他也把自己的铜像留在那儿了,供从过去到现在曾经热爱和依旧热爱校园民谣的人们瞻仰膜拜……
  和几乎所有经历、参与过“草坪时代”的人聊天,回忆起那个年代,充斥他们口中的,永远是激情、不羁、爱谁谁……聊到那些人、那些事,除了欷不已,还是欷不已。在“草坪歌手”中公认有才气的只有高晓松一个,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因“文人自古相轻”这个知识分子的臭毛病遭到其他人的质疑。从这点来看,高晓松无疑是成功的——用自己的才气征服了圈内圈外的所有人。
  今天谈及他,已经被人在名字面前冠以著名导演及音乐人称号的高晓松老师,依旧是那个有不错音乐才华,脑子里面想法儿不断,没个正形满嘴胡侃的典型的北京孩子。无论是通过《同桌的你》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认识他的人,还是近些年来看多了他的媒体生活重新听他谈及过去、现在及未来的人。最近的媒体表演,应该是和超女的合作吧。他在新浪上的博客点击率也直线上升,写过去的日子,写和老狼去海南卖唱,写1990年他流落在厦门大学和当地文艺青年拉帮结伙,谈着理想和恋爱……
  他写的东西让人有很强的阅读快感,除了他自己写,其他各处都能看到。有关高晓松年轻时候的生活在石康的小说《晃晃悠悠》中能看出些许的影子,比如小说里有一段写某人和朋友到厦门的酒吧里演出(当然影子是从他们去海南演出扒来的),然后在那儿谈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石康和老狼是大学同学。他把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故事扯到一块儿,凑巴凑巴就有了1998年最火的小说。他以一个流浪歌手的身份在厦大待了将近一年,喝酒,唱歌,泡姑娘,谈了一段后来持续了四年的恋爱。在清华西阶的演出上,唱完歌的高晓松从台上一跃而起,冲到第一排,抱着他从厦门带回来的女友亲了一口。1991年这也算是激情之作,为他博得了满堂喝彩。
  这件事是清华老大哥邱柯爆的料,他在说完后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从这可以看出他当年是个有激情的人。”有一张高晓松那场演出时的现场照片。除了当年的朋友,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纤瘦的人居然就是高晓松!
  说到激情,在高晓松的眼里,是那段日子使他这样的孩子不得不激情。前段时间在旅游卫视的某档谈话栏目中,他聊起那时候他带领清华的孩子上北大打架的事。起因是他的某个哥们儿因为球场纠纷在北大被人打了,于是少年冲动的高晓松及一帮哥们儿杀到北大找回了面子。想不到这事后来闹大了。因为在打架事件前没多久,北大的一个学生在颐和园校区让农民给打死了,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于是没两天在北大三角地贴出了大字报,用的是“XXX尸骨未寒,校外流氓再造流血事件”的字眼,球场纠纷变成了流氓寻衅,性质一下子就严重了。没多久,海淀分局就把参与打架的人都拘了。
  不过让高晓松感到莫名愤怒的是,海淀分局在当天夜里就把他给放了出来,而其他哥们儿依然没信儿。这让他觉得很委屈,很没面子。老在想朋友们是不是怀疑他当了叛徒甫志高才得以安然脱身。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高晓松唯一的任务就是用行动表现自己,疯狂捞人。当时清华的校规是治安拘留十五天肯定开除。他那帮朋友都是刚进校没到半年的学生,家里的谢师酒还余温未散呢,如果就这么让回去了,情况之严重可想而知。
  高晓松这家伙!(2)
  在他们被抓进去的那个夜里,有个姑娘在海淀分局外守了一夜。那是在1988年的冬天,滴水成冰。高晓松说:“那时候我挺操蛋的,早上从分局出来,看见她坐在地上,靠着电线杆睡着了,虽然很感动,但还拿着劲儿呢。说,你回去吧……”
  到第十四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出来了。学校的处分一直没下来,这继续让他们忐忑不安。当时他们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被学校开除了,他们也不会回家,而是集体创业去,首选就是特区深圳。
  不过还好,最后学校给他们定的处罚是留校察看或记大过,而且据说在毕业的时候学校又把这个污点从档案里抹除了。可惜这事没轮得上高晓松,因为没等毕业,他就退学了。
  这就是那时候、那个年龄的生活。朋友、面子,而爱情让到了后面。
  在接受各类媒体采访的时候,只要提到那个年代,高晓松总会回忆起那个时代的姑娘们不为外貌和金钱所动,只爱文化人的良好氛围。据说当时清华有个校花傍了一个大款,居然觉得特别羞愧,每回被人用车送回来的时候都让停在离学校一站路之外,然后再坐公车回来,生怕别人知道。不像现在,姑娘们跟上了有钱人,宝马、奔驰恨不得开到宿舍楼底下……
  他说他的经历很简单。在草坪上玩,到各个大学串联,拍广告,然后有钱了。然后就到了1993年,黄晓茂要弄《校园民谣》,一下子就火得不行了,一没留神就成了名人。最风光的时候是1996年在南京的五台山体育馆举办了“高晓松个人作品演唱会”,再以后就开始玩,旅游。当了导演,出过书,到搜狐当高级白领……后来忽然之间变得颓了。离婚了,也没了钱,也没发现太多的工作乐趣。再后来……他又拍了第二部电影。
  高晓松这些年来走得也不是一帆风顺。2000年他处于媒体口诛笔伐的浪尖,最后开始和全国各地的媒体打官司,同时也和一个小女孩儿打官司。那年歌手筠子自杀死了,筠子的母亲认为和高晓松有直接的关系。而高晓松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老太太,首先在《音乐生活报》上发表了《致高晓松的一封信》,一时间国内各大报纸转载……紧接着,原来和他合作的一个叫戴粼的女孩儿因为劳资纠纷开始向媒体诉苦,说高晓松的种种不是。高晓松被媒体围追堵截,焦头烂额。
  这两件事我无从分辨是非,毕竟过去那么多年,媒体也淡忘了。当时我刚刚从记者队伍中出来,但朋友还很多,在和他们的聚会中多少也听到各种言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年他们说过的话,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中国人那种搞臭名人的习俗总是保持着的,不管如何,扳倒了再说的心态昭然若揭。
  这件事没多久他就离婚了,也没了钱,用他的话讲,是有点儿灰溜溜地搬回了清华居住。他回忆刚搬回清华的日子,车也没了。冬天半夜两点多打车回家,出租车到了校门口不让进去,他就只能立着领子走一段很远的路回去,身上冷,心里也是凉的。写到这里,突然想起1999年他住在力鸿花园时我去他家采访,那时候他刚出了小说,刚结婚,一副天下我最幸福的样子。哪知世事变幻如此之快。
  不能再写了,弄得我好像幸灾乐祸似的。
  这个属鸡的男人,用三十多年的时间,经历了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生活。他认为也就那样。据我的想法,其实他并不在乎结局如何,他只是喜欢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关·于·校·园·
  提问:你在校园里组织过乐队?
  回答:那时候北京的各个大学里存在过很多口头上的乐队。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说,我们搞个乐队吧,大家一同意,于是乐队就有了。没有乐器,没有作品,更从来没排练过,只要给乐队取了个名儿,大家就到各个地方盘道儿去了。这种乐队成长和消亡的速度都很快,有的连吉他都没摸过就宣告解散。和老狼,还有科技管理大学、邮电学校的几个朋友看国外的MTV,觉得应该搞一个乐队。搞乐队其实就是虚荣心,我们当时就是因为这些才组织起来。首先是定乐队风格,不用说,肯定是重金属啊!动静大,来劲儿。也不管有没有技术就敢往上生努。搞“青铜器”乐队的时候特别穷。那时候我们排练有时在清华大学,全住在我们宿舍,有的睡桌子,有的睡椅子,大清早的时候都到楼顶上去。有一回夏天大家都睡在天台上,早上就看着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印象特别深。不过我们也挺惨的,因为乐队扰民。我们在清华大学最北边,排练的时候外面就有人拿气枪打过我们。没钱买鼓槌,拿刷子。贝司是一个哥们儿卖东西买的。音箱是北邮那哥们儿的女朋友发动全体宿舍的女同学集体为我们捐款。买的那天从西单一直拖到北大。抱着那音箱我们就一直推着那车,下午四五点钟推着开始走,到夜里快两点了才到。快到门口了实在太累,音箱从自行车后座上掉下来,那哥们儿下意识就拿脚垫了一下,结果砸在脚上。那时候没顾得上脚,就心疼那音箱了。因为太珍贵。
  高晓松这家伙!(3)
  后来就不是单纯的满足虚荣感了。就跟谈恋爱一样,你最初的冲动过去了以后有更多的感情在里面。
  我觉得全世界都是这样,你玩过乐队这个阶段对你今后搞音乐有特别大的作用,你不管怎么做音乐,没有经过乐队的阶段,没有经过大家一起的过程,了解各种乐器,确实不一样。和经过再搞音乐的我的两个阶段特别不一样。
  提问:草地和大学里的音乐。
  回答:别的学校有事干,清华没恋爱可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的,有一些女科学家,我们不认为女科学家是可以谈恋爱的,只能仰视。我们连脸都不洗,不知道给谁看,洗完脸也没用,每天穿着破军装,剩下的事就是组乐队。闲着没事就写歌,一块大草坪,两把老吉他,三个人,四瓶啤酒。
  年轻的时候过的是少有的那种幸福的沙龙生活,那时候没有酒吧,没有卡拉OK,什么都没有,娱乐就得自己锻炼,就得自己练琴娱乐。现在在卡拉OK里面点歌就唱了,所以现在会弹琴的人越来越少。原来大家玩都是靠激情的,现在,激情这东西和我们那时候味道不一样了。
  大学里面的音乐这些年来的发展,不是大学音乐变了,而是大学这两字变了。大学在我们那个年代是象牙塔,是社会极少数特权阶层在校园里面搞士大夫活动的场所,现在大学成高中普及了,像西方一样是一个很好的进步。大学不再属于极少数士大夫阶层,一群国家供养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人在那儿忧愁,一部分人忧愁,一部分人忧患,也不知道为什么忧愁,不但不花钱上学国家还花钱。现在大家都得努力找学费来上大学,还得找工作。那时候大学毕业还不用找工作,国家不但管你上学,还管你分配。大学音乐的变化是因为大学的变化,大学的变化导致大学里面没有什么独特的大学音乐。过去士大夫阶层有诗词歌赋,后来没有这个阶层大家就不写诗词歌赋了,我们那个大学时代还比较诗词歌赋,现在大学里面的音乐就是社会的音乐,没有什么别的,大家都是大学来的。现在所有歌手都是大学毕业的,也不再说这个人是校园什么什么的。那时候因为没有大学毕业的,我们来到音乐圈就我们几个读过书,现在大家都读过书,以后有一个没读过书的就来一个斯普林斯汀,蓝领歌手。有可能最后变成反而是社会上来的歌手是少数人,会一下子火起来,刀郎就是最典型的。
  这些年最大的变化,从大学生是稀有动物,来到这个行业一下子火了,到现在变成所有唱片公司从老板到员工到歌手全都是大学毕业,而且很多唱片公司都是清华、北大来把持的,比如宋柯、许晓峰这类的。没上过大学的成了稀有动物,蹦出一个刀郎,不经过知识分子的检验直接就行了,这挺好,社会就是这样的。读大学的人少的时候,我们来了,现在都读大学了,来一个没读大学的。
  提问:为什么校园民谣一推出就大火?
  回答:那时候的人比较饥渴,那时候的人等于是刚失恋的人,听一个黎明的歌也会哭。那时候城市里几千万人感到失恋,急需这样的歌,现在的人这种状态少了。换句话说,那时候的人夜里听音乐,现在的人不是夜里听音乐。那时候虽然没有好的音响,拿破磁带翻录,但是大家觉得好,大家现在拿CD听音乐是在嘈杂的环境里面听。那个时代可以听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你会感到冲动,我五年没听到自行车铃声,这个城市太嘈杂。清脆的铃声,以及远处的下课铃声……那些东西早已被嘈杂的城市淹没得一塌糊涂。当年的歌相当于自行车铃声,现在这个嘈杂的城市里面当然已经听不见了。
  有人说,最初校园民谣赢得人们的注视和喜爱很大程度上源于给人一种真诚。我倒认为最主要的不是我们诚恳,而是我们之前大家太不诚恳了。我们之前的大陆音乐一种是极不诚恳的晚会歌曲,特别不真诚,歌功颂德;还有一种是诅咒的摇滚。摇滚其实也是讲社会的,这两种音乐当时占据主流。我自己叫御用跟反御用,御用跟反御用的音乐都是讲社会,没有音乐讲一个人是怎么成长生活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坚信一个观点,也是我每次导演阐述观点写进去的,你的惆怅跟这个社会有关吗?你生活在最理想的社会、最梦想的城市,你会初恋到死吗?你会不失去你的朋友、你的爱情吗?不会,你一样会失去,这与社会无关。我们那些音乐特别简单,为什么打动那么多人?我们的态度特别中性,我们不歌功—我们不觉得这个社会有多好,也不觉得这个社会有多恶劣,我们跟这个事没太大关系。我就是在巴黎也会十九岁谈恋爱、会失恋,也会把十九岁的朋友忘得一干二净。我们写的是那种东西,跟这个社会无关,人是最重要的,社会不重要。不管社会变成什么样,年轻的时候也要谈恋爱,社会变成什么样,八十岁也写不出歌来,这跟社会有关系?等于在我们之间没有人谈这个事,我们之前所有人谈的是你不重要,你是社会大机器上的螺丝钉,当好一颗螺丝钉就可以了。我螺丝钉也可以惆怅,我螺丝钉也可以看着落叶哭一会儿。这几十年来,30年代有过比较有意思的东西,那算是大家第一次听到一些很关心个人的生活,很关心个人的细小的幸福的那些歌曲,当然会动人。把那些歌拿到现在不一定,我们那时候每个人的心灵多饥渴,每个人被教育成螺丝钉,这个螺丝钉有情感,螺丝钉也是一个人,也值得被歌颂,不光是时代、社会被歌颂,每个人都值得被歌颂。那时候其实跟校园或者别的什么没关系,只不过当时大学首先有了这种思想,当时社会处在被要求统一的状态。大学首先开始思考是在80年代,思考导致了民谣,导致了愤世嫉俗、对社会的忧患以及当时对民族巨大的忧患意识。另外一种思考就是个人的能力和权利,个人的幸福也受到关注,等于这些东西都出来了。
  高晓松这家伙!(4)
  《校园民谣》是十几年来卖得最好的唱片,按说是最商业的。那时候商业的对象是另一拨人,那时候买唱片的是那么一拨人,卖的正版就一百多万张,那时候大陆还没有一张唱片卖得过那张唱片。商业不是坏事,就像虚荣不是坏事,只是看你觉得什么是荣什么是辱。那时候男生给女孩儿唱歌弹琴是荣,现在男生觉得长得帅是荣。今天的商业的东西恶心得要死不是因为唱片公司的关系,因为大家都要听那个,唱片公司没有错。校园民谣就是唱片公司成功的策划,他认识到这是一个商业市场,所以找来这样的歌。今天唱片公司意识到这样一拨人在听歌,他就找来这样的歌,唱片公司没有错,大众就这样了,那怎么办?
  提问:现在的大学里还有校园民谣吗?
  回答:没有什么校园民谣。大学变成社会,三教九流的人都在大学里面,不是在名校就是在民办大学,根本就是一种社会形态的多元化,大学里面的音乐是各种各样的。会有民谣,会有另类,会有摇滚,不太会出现呈群体式的士大夫阶层的反动。我们就是属于士大夫阶层的一次反动,人家都拿白话,我们非得拿一点文绉绉的东西,今后可能会有极个别的个人,就在名校里面。跟西方一样,名校里面保持士大夫的传统、伯爵夫人沙龙式的东西。今后可能没有这样一些概念。
  ·关·于·自·己·
  提问:谈谈你和老狼。
  回答:我做的歌手很少,大部分都是北京的,除了阿朵。老狼、小柯、朴树、叶蓓,我比较喜欢做不用我给别人讲很多事就能懂我意思的人。我用演员也是,像李小璐、陈道明、周迅,尤其老狼跟我的成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老狼比我大一届,我们俩都是大院孩子长大的,都在著名中学读了六年,我的初中、高中在四中,他在八中,都在上大学的时候颓了,组乐队,都对爱情这个事情有执著的信仰。我们在一起根本不用说什么,我录音时听他唱歌没觉得这个歌是我写的,就觉得是他写的,特别默契。
  1993年秋天录完,1994年初出完《校园民谣》。到了夏天,我和他看球,突然发现好多人不看球看他,抓着签名,挺奇怪的感觉。然后我俩的内心开始膨胀了。当时录完《校园民谣》以后,我跟老狼说,你肯定会签唱片公司。当时他不敢相信,说不会因为唱了一首歌就能签约唱片公司。而且当时大地是最好的唱片公司。这是老狼的梦想,是小时候做梦想的那种事,当歌星。他还要求去大地工作。后来黄晓茂跟他说,别干别的,签约当歌手吧。
  《同桌的你》后我们开始到处领奖。就在这一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到了1995年的时候,我就变成烧包了。烧包已经晕了。找不着北了,忘了自己叫什么。你想1993年发财,1994年出名了,那个时候其实还没有什么人,包括圈子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坐头等舱的,到哪儿都是这酒店不住,住那个,特膨胀。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简直就不得了了。从那会儿我们两个就不好了。
  至于原因,一个是因为烧包,一个是录《恋恋风尘》的时候老狼跟黄师傅打起来了。其实是为了艺术,没什么更多的,但是就是打起来了,挺严重的。首先是我膨胀,我容不下任何人,我觉得我好极了。后来弄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是在于他膨胀之后,他有点那种觉得自己什么音乐都可以做。尤其在1995、1996年的时候,我们这个行业刚兴旺起来,乱七八糟的声音特别多,媒体上说另类特先进,他就喜欢另类。媒体上说这种音乐特好,他就要弄那个。我从小坚信我是非常优秀的,我的东西是非常好的,邪门歪道都是有问题的。后来我也平和了很多,我也接受了各种多元化的东西,但从前老认为我这是少林寺,拿起笔来一笔一画,就是拿墨写,一个字一个字往你心里扎,就是玄门正宗。我老觉得为什么我们自己做的音乐不让自己觉得很好,我就一直觉得很好,而且我觉得音乐就是应该有好多种,所以才有了那些东西,不能因为有了那些东西别的音乐都不要了,只能做一些很怪的东西。现在很好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差不多就为这个吧。我们俩为这事吵了无数次,后来他一直没出唱片,我们无法合作了。在西便门一个古城堡酒馆里面,急了,拿椅子打他……
  高晓松这家伙!(5)
  我认为那一年记忆最深的就是整个膨胀的时候,其实那时候我有好多年交往的一个女朋友,我觉得和女朋友分手也是膨胀的表现。你怎么能管我的事,我在上海作曲,她说你不能到这个行业来,因为她看出我太烧包了,你这么烧包这么多姑娘,那我们就分手吧,那个时候烧得一塌糊涂,就觉得自己好。现在回想起来挺羞愧的,真的是嘴脸,膨胀的烧包的嘴脸。
  我拿椅子砸老狼,他就认错了,其实他没错是我错了,但我那时候膨胀,我说你没错,就走了。然后就不搭理了。我们俩互相烦,又不是恋人,非得在一起,既然见面就吵,那就不要见面呗。
  我还记得有一次,吵得最厉害说了一句话,在1995年去沈阳的飞机上。我说你这个人要么永远别唱《同桌的你》走穴,鄙视这种民谣音乐,连老狼的名字都别叫,就叫回王阳,你要有这个勇气抛弃以前所有的音乐,别拿这个挣钱。他说反正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我都还给你。弄得我一下子没话说,决裂得特别厉害。
  我们两人在一起经历过风雨,容易伤害得比较深。吵架就是互相直指对方性格最弱点,然后就是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我们有好几年属于形影不离,我睡他们家,或者他睡我们家。所以太熟,如果打算伤害的话,拿什么都是武器,不光是拿椅子。但是我回想起来,这都是少年得志的坏处。
  至此之后有两年不说话。后来因为1998年去澳大利亚……我陪他们,当翻译还是干吗,他在旁边,互相还是没打招呼。我在这桌跟澳大利亚人聊天,他们就说你们有没有做过乐队,我说我做乐队,后来说你的乐队怎么样了?我说我原来主唱很好,后来我们一起成名怎么样,就是坐在我背后的那个人,他英文也挺好。他听见了,拿了一杯酒过来。我们俩一笑泯恩仇。
  提问:你写《同桌的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你的很多歌感觉很真实,给人淡淡的回忆,有点怀旧,你是一个怀旧的人吗?
  回答:我在考研究生,没劲,天天读美学史,考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挺枯燥,就写了一个歌,没什么心情。
  不是比其他人更怀旧,我一年怀三回。一年写三首歌,别人怀旧的时候打一个电话,或者写一篇日记,我一怀旧就写一首歌。我倒没天天以泪洗面,凭栏远眺,那时候就写歌还行。音乐是最真实的,根本没办法编造,电影还能编,心里没东西,龌龊的导演也可以找来一个真诚的小说来拍,音乐可没辙,就是从心里来,还不能设计,不知道在心里什么地方。你自己真实,音乐就真实,电影还有蒙太奇,文字还有形声会意。音乐是直接从血到血,像人的血液一样流淌出来,人听的时候就流到血管里面,这个是自己真实的,只要你真实写的东西就会真实。
  我们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能安静下来,现在年轻人很少有很安静的歌。当然我不是说躁动不好,音乐有很多种,有不同的功能。我原来认为音乐就是在夜里听知识分子良心的音乐,这是原来我的偏激。后来罗大佑跟我说,音乐就是有很多种功能,我们的音乐是一种,但是我们这种音乐就是能安静得下来,因为我们的心情比较安静。现在有很多嘈杂音乐比较有意思,那时候的女生能够一下午坐在窗前冲外看,现在的女生不会坐在窗边看了,还是跑去街上看帅哥。对于个人创作来说,这些东西就是日记,我觉得挺好的。我拿写歌当写日记,我发表的歌只占我写的十分之一。拿日记天天给人看不好,什么事没发生还卖人钱,这个不太好。
  很多事情是我很个人的事,我一直拿写歌当写日记。不但是文字还有旋律,旋律代表你心里潜意识的东西,我觉得很幸福。音乐给创作者的东西比给接受者的还要多,因为你弹琴的时候,我老说一句话,弹琴长大的孩子没坏孩子,迄今为止没见过一个,弹琴是一种宗教式的忏悔,教堂里面为什么一定要有音乐,庙里也有音乐,音乐就是一种洗涤灵魂和忏悔的东西,小时候弹琴实际是对自己灵魂忏悔的过程。习惯了这种忏悔你就有一个出口,你的灵魂有一个出口,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对我们个人来讲是特别愉快的一件事情,我们有我们的教堂,我们能有地方抒发所有的心情,是最好的日记。
  高晓松这家伙!(6)
  提问:总结一下多年来的生活和工作的状况。
  回答:我正式上班一共工作过两个月。从电影学院出来到亚视做实习编导,一个月挣二百块钱,自己一百,家里一百。第三个月就挣很多钱了,然后就辞职了,那时候在草地上还特忧郁,因为我挣了很多钱因为我不是卖羊肉串的。那时候认为有钱人就是卖羊肉串的,认为知识分子是清贫的,那时候我开一辆林肯加长车,呼啸成群,弹琴唱歌。你一定会老到没有沙龙可去,当年轻的时候你有沙龙式生活的时候,你一定要放肆地去过这样的生活;你一定会老到没人叫你了,你想去也没人招呼你了。其实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很难忘,把自己年轻的时候描绘得特好。当时我们有一个私活儿小分队,我是导演,摄影现在成了大款,当时的美术现在成了导演,当时的录音成了导演,过去的制片成了演员,就是《重案六组》的女一号。当时五六个人叫电影学院残废生,组成一个小分队,是我当时的生活来源和工作,草坪是我玩的地方。
  1996年出了个人作品集《青春无悔》,在南京开了音乐会。到了1997年就一年什么都没干,因为刚有酒吧,三里屯南北街起来了,以前在北京哪有地儿去!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有地儿待,整个一年就在酒吧,因为开完音乐会之后,觉得这个事已经干完了,音乐这个事,所以一首歌也没写。1998年我就出去,到处乱跑,各个国家,等等等等。1998年是我第一次经历了一种很不一样的生活,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去了很多国家,十几个国家,最后回到北京的时候,我从开始赚钱发财到那一年,所有的钱都花光了,把我想去的国家去了很多。
  现在我在电影圈已经基本挖好坑了。这两部电影《那时花开》、《我心飞翔》形成了我自己的风格,而且也被整个行业认同,包括在海外比画了这两部戏,大家认为是独特的风格。就像我的音乐很独特没人跟我像,这是我最愉快的一件事。我自己不喜欢跟人挤,我喜欢我自己挖一个坑,我就是唯一的萝卜,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没人来跟我挤。我的下部戏轻松很多,一切都非常轻松,包括制片、投资各方面。大家都认同这个风格,要来这个就得找你。包括我拍广告,风格特别独特,只要拍这种广告就找我。我也不会成为主流的大众的多么伟大的,但是我自己的坑是有我自己的知音,我有我自己的体系。
  在音乐、电影领域都有喜欢我这个坑的消费者,也有喜欢我这个坑的创作者,我觉得挺好,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上面有喜欢这个风格的资金,有喜欢这个风格的消费者,有喜欢这个风格的创作人,很好。
  提问:评论一下中国歌坛。
  回答:十年来我在音乐这个行业里面目睹的这个行业的变迁都是因为个人,有几年没好的个人了。那时候音乐里面流派最风起云涌的时候就是最没人才的时候,由于没有人才没有个人可说,大家无法说这人太好了,发明了很多流派。从1995年以后大概到2000年五六年的时间里,大陆一个优秀人才都没有,那时候很多音乐流派起来了,为什么起流派名字?没有人。朴树一来人家都不说流派,因为你有特别优秀的个人,这个音乐就向前发展了,至于是什么流派都不重要。
  朴树是一个天才。朴树对歌词的掌控能力非常好,一直以来,我写的东西完全是“赋比兴”,朴树不写具体事,除了《白桦林》,上来就兴,一直兴到尾,但是非常好,像《生如夏花》第一张专辑里面的几首歌我特别喜欢。朴树的歌词使我汗颜,我经常看着汗颜,我总觉得我写的东西在国内已经算第一流,但是我不是天才里面最好的,纯靠受教育的功底能写成我这样是最好的,崔健没上过大学,但是写的东西被收进大学书本里。我一直在讲,音乐和电影这个行业根本无法靠商业,商业就是大家在苟延残喘活着等着天才来,天才来了大家才能活,天才不来大家做一点商业的赚点钱。天才不来这个行业原地踏步,原地踏步能维持只要不退步保持住这个能力等待天才来的时候能够配合他就行了,朴树就是这种天才。
  高晓松这家伙!(7)
  朴树和周杰伦把中文音乐向前推进了一步,因为中国从前音乐的节奏感非常差,我们汉民族节奏感差,一定是正拍起正拍落,我们传统的民族歌曲、民乐全是这样。到了齐秦、罗大佑已经进了一步,朴树、周杰伦有非常好的节奏感,他们的音乐都是在后16上,数拍子觉得很有意思,听音乐的时候觉得崭新、有意思,他们有很新的节奏方式。那种节奏方式不要写,朴树写的歌大多数歌手唱不了,不能唱那种复杂的节奏。周杰伦的歌就拿嘴说,让别的歌手说,都说不到点子上。
  照片是每个人都可以拍,音乐不是这样的,越是技术门槛低的艺术越依赖于心灵。每个人都有相机,就是因为你的视角不一样,那里面有一个长河落日,每个人都会拍。你一个摄影家所以你不能拍长河落日,你家后院就有最好的风景,这就是最好的摄影家,你不应该去找黄山的松树拍。在你生活的屋子里面用独特的视角去拍。
  民谣音乐是永远存在的一种音乐,因为它是不能被替代的流派,它叫基础流派。音乐里面几个最基础的流派永远不能被替代,其他怎么发展,爵士、民谣和摇滚不能被替代,是最基础的。在摇滚上面有很多种分支,有一天可能重金属会过去,但是基本的摇滚不会消失,爵士也一样,这三种基础不能被替代。这三种东西有特别不一样的地方,爵士对音乐要求最高,需要非常非常好的音乐基础。摇滚对你的爆发力,尤其对你的表演有特别高的要求,一上台就蔫永远来不了摇滚。民谣对笔的要求更高,所有的民谣流传下来的都是因为这支笔特别好,音乐没了,歌词能出诗集,《66号高速公路》,必须有手艺才能做,要是笔写得不好就玩摇滚,摇滚就一句词也能唱,因为是呐喊,人在呐喊的时候还咬文嚼字吗?民谣是拿一把吉他安静地唱,民谣要求这支笔非常好。人老问我刀郎,他不是民谣,他的笔写得不够好,不能写出民谣大师风范的东西。李宗盛、张楚、何勇、罗大佑就是最好的民谣大师,特别是张楚,词密得要死,但是写得非常好。民谣音乐是永不消亡的,因为是最基础最简单的、最有力的歌词做的东西。不用说这十年,从有音乐到消亡一直会有。
  王阳,老狼(1)
  老狼,本名王阳,于1968年出生于音乐世家。母亲是中央广播交响乐团团长,父亲是中国航空航天部总工程师。
  1989—1991年:组织中国第一支大学生摇滚乐队“青铜器”并担任主唱,在北京各种地下摇滚音乐会与崔健、唐朝、黑豹等乐队同台演出。
  1991—1993年:乐队解散。老狼大学毕业,在北京一家工业自动化设计公司担任电脑工程师。
  1993年:辞去工程师职务,参加香港大地唱片公司唱片《校园民谣1》的录制,演唱《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及《流浪歌手的情人》三首主打歌曲。
  1994年3月:签约香港大地唱片公司。
  1994年4月:《校园民谣1》发行,《同桌的你》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在全国各地流行音乐排行榜上连续数周位居榜首。
  《同桌的你》被拍成MV,在中央电视台及各地电视台反复播放。
  1994年6月:参加中央电视台“’94大学生毕业晚会”的演出,演唱《同桌的你》,在全国引起巨大反响。《同桌的你》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被大学生们称为当年的“毕业歌”,从此掀起了校园民谣作为中国新音乐的主导流派在中国内地的浪潮。
  从1994年到1995年间:《同桌的你》获得全国各地电视台、电台、杂志及报刊多项流行音乐奖,并在其中大多数奖项中名列榜首。
  1994年年底:《校园民谣1》发行近六十万张,不包括盗版版本。其中,《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出现在三十多种盗版拼盘的CD及盒带中。
  1995年1月: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演唱《同桌的你》,获“观众评选最喜爱的节目金奖”。
  1995年6月:签约黄晓茂创建的风行音乐工作室。
  1995年7月:首张个人专辑《恋恋风尘》由上海声像出版社发行,在最畅销的中文单曲前十名中挺立十周,专辑发行二十天便创下了23万的销售纪录。主打歌曲《恋恋风尘》拍成MV,在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95新歌》中播放,再次成为家喻户晓的热门歌曲。专辑中的《恋恋风尘》、《美人》、《来自我心》、《蓝色理想》及《音乐虫子》纷纷登上全国各地排行榜榜首。《恋恋风尘》成为当年中国国内歌手发行量最高的专辑。
  1995年底:《同桌的你》被收入由香港红星公司制作的《红星一号》专辑中,由宝丽金(Polygram)香港正东公司代理香港及东南亚发行。
  1996年3月:专辑《恋恋风尘》在香港重新缩混,并由宝丽金正东公司在香港及东南亚发行。《同桌的你》在十三个音乐颁奖典礼中屡夺奖项。老狼成为最受香港媒体关注的歌手之一,被誉为大陆的“Simon and Garfunkel”。
  1996—2002年:当歌星,走穴。
  2002年:终于推出了第二张专辑《晴朗》。
  2004年10月8日:和相恋十三年的女朋友潘茜结婚。
  现在正在录制新专辑,名字好像叫《有多远走多远》,预计在此书出版前推出。
  以上就是老狼的成名之路。老狼出道于校园民谣,那首《同桌的你》成为校园民谣热潮中的最亮点,因此,许多人也就把老狼称做校园民谣的代表人物。“其实,老狼并不代表校园民谣。”黄晓茂说,“我并不否认老狼和校园民谣的关系,老狼的声音有他自己的特色,没有校园民谣,老狼也一样能红起来。但他只是校园歌曲的演绎者,而不能代表校园民谣。”
  细究起来,那批校园歌手中真正唱红的,也唯有老狼一人。其余的人如高晓松、沈庆、郁冬等,都是幕后人员。很多人觉得老狼的嗓音条件并不怎么样,甚至不少人在卡拉OK里会感觉良好地声称:《同桌的你》自己比老狼唱得好。可人们不得不承认,老狼的气质,包括嗓音、形象、台风,最最符合校园民谣需要的内涵。
  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很重要,就是北工大的金立。金立是老狼八中的校友,比他高一级。通过金立,老狼认识了张楚。后来高晓松跟金立说想搞一支乐队,缺主唱。金立又把老狼介绍给了高晓松。有了这个开始,才有后来高晓松对黄晓茂说自己的歌必须由老狼来唱,校园民谣人物中才有了老狼这号人物。
  王阳,老狼(2)
  采访老狼,老狼说自己并没有在草地上唱过歌。那时候只是搞乐队,跟“草地”是两回事。自己只是在高晓松的带领下参加过大家的聚会。小付组织的那场演出他也去了,但并没有上去唱歌。“旁观,仅仅是旁观!”
  有关“老狼”外号的来历有多种说法。一说是他在“青铜器”任主唱的时候唱歌像狼;另一说是他刚和女朋友好的时候,有一回女朋友生日,他跑到台上给女朋友唱她最喜欢的齐秦的《狼》。他在唱之前说自己愿意一直陪伴她到老,当一匹老狼。台下一起哄,都叫他老狼。这个外号也因此固定下来了。
  那时候大学里玩音乐的人分成三拨。一是扒歌派,技术都不错;一是写歌派,就是高晓松、沈庆他们;还有一拨是摇滚派,比如老狼、黑楠。
  和高晓松他们几个组乐队的时候,乐队的创作基本上都是高晓松。老狼说:“那时候创作对我来说挺困难的,因为我觉得直接表达自己的思想有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写出来往往不是我自己想的,总觉得不太满意。”
  1994年4~5月,老狼通过律师,解除了与“大地”的唱片约,从此不再参与“大地”的演出和唱片制作,《校园民谣2》中原本由老狼演唱的《冬季校园》也换成了李晓东,但老狼与“大地”的艺人约要到1996年5月才能期满。老狼“单飞”后,即与黄晓茂着手首张个人专辑的制作,专辑经历了选曲、录音、再选曲、录音,前后用去一年时间才告完成。
  这段时间大地娱乐公司准备将老狼的艺人合约(包括演出经纪权和专辑制作权)转让给京城某公司,形诸文字的说法是“旨在建立合理的规则”。后经黄晓茂与这两家公司谈判,此事方才作罢。到了6月初才传出消息说上海声像出版社最终取得了该专辑出版权,制作单位是黄晓茂的风行音乐工作室,而老狼的演出事务则由“风行”代理至第二年5月他与“大地”的艺人约期满之时。
  有一种不算精确的说法是,为取得专辑的出版制作权,上海声像与“风行”各向“大地”支付了10万元。整个过程复杂了些。横跨1994年、1995年两年国内歌坛的一桩“悬案”总算有了了结。
  老狼一直认为《校园民谣》那几张作品的辉煌应该说是创作者的辉煌,是高晓松、沈庆、郁冬的作品的成功。而他从来不是那种职业歌手的感觉,只是运气比较好,能和他们在一起合作。老狼觉得因为《校园民谣》,他最大的收获是改变了好多生活方式,也改变了他的一些性格。
  他的性格本来就是闲散的人。还没出名的时候,他会约上同样也闲着的郁冬到街上看街景。从工作角度来说,做艺人是一个相对闲散的职业,它不像每天八小时的那种工作方式,有的人可能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有的人可能每天不会工作一分钟,实际上他一直觉得这个职业不是一个好职业,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梦寐以求,很多人希望通过唱歌来表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下来,可能与自己闲散的性格有关。
  不过做了这么多年歌手,老狼对此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真正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并不能实现这个愿望,更多的可能是在重复。从《恋恋风尘》的出版到《晴朗》的出版,这六年间,老狼的工作基本就是走穴。老狼说:
  这么多年走穴确实对自己影响挺大的,而且包括对从事这个行业的一种信念,我觉得有时候我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适合做演艺这个行业,因为你确实不能太自我,要赢得观众的掌声需要付出的东西,有时候可以承受,有时候就难以承受,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这些工作得来的那种结果,使我们有机会更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觉得这个是特别重要的,比如说如果我特别固执于自己的那种东西,可能接下来的唱片,包括将来更多理想的达成就会有问题。而且对我个人来说也正在慢慢克服对于我的那些障碍。确实,保持那种东西特别困难,确实特别困难,对我来说其实也有改变,我觉得我慢慢融入这个圈子。但是我也希望听更多的大师的音乐,看大师的电影,这能够让自己有不一样的想法,我觉得这就可以了。
  王阳,老狼(3)
  音乐是一种让人沉醉或者是让人坠落于其中的一种东西,可能做音乐的人只是通过他的经历把他的感觉写出来,但是却影响了许多听音乐的人。当人真正沉醉于一种音乐当中的时候,并不是你真实的状态,对人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好,除非你需要快乐的时候,现在让人快乐的音乐真的挺少的。
  我们现在真是把它当做一种工作,从工作中获得乐趣。比如说做一首歌,从它只是一些音符开始,通过编曲、录音、制作,给它加各种东西,让它越来越完美,最后把它变成一首完整的流行歌曲,这个过程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过程,可以获得很多乐趣,让人兴奋。之后可能就是不停的重复,没有那种最初的乐趣了。至于失败,如果你是真的喜欢音乐的话,可能就没有什么失败可言,也许永远都是失败,因为你在努力做完一张唱片之后,就会发现有很多不完美、不满足的地方,都会希望再做得好一些。
  1994年之后老狼的另一个改变,是从一个音乐爱好者,终于变成一个真正的参与者。 “我觉得现在的流行音乐包括国外的、包括国内的,不再是简单的作词作曲就能完成一首歌了,在后期的编曲,包括一个主打的制作思想也是特别重要的,就是我们现在考虑做新专辑的时候,就不单单是词曲的问题,还包括选择什么样的编曲,然后跟什么样的制作人合作,包括跟海外的音乐的合作。我觉得自己通过对流行音乐更多的接融,现在慢慢地知道流行音乐是怎么回事了,以前刚入门的时候觉得这东西挺简单的,就是站在台上唱一支歌,后来发现其实这里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所以现在也尝试着力所能及地干点儿。”
  在老狼面前提“校园民谣”四个字,让人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问他校园民谣还会继续吗?他说:
  校园民谣肯定会流传下去的,因为大学生能买得起的乐器只有吉他,他们依然在学校里弹着吉他唱歌。现在的孩子都喜欢韩国、日本的音乐。韩国、日本的音乐,我听的不多,我觉得年轻的小孩是喜欢他们的包装。但韩国的舞曲的确做得特别好。校园民谣确实是一种感动人的音乐形式,它也的确感动了很多人,这就说明它是有市场、有听众的,当然也会流传下去了。也许所谓校园民谣只能存在于高校,无法在都市里生存,因为都市里没有那样的土壤。当时把我们的作品做成专辑只是出于一种非常天真热情的心态,单纯地想要实现自己的音乐理想。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使我们走出了校园,把“校园民谣”带到了社会。其实在那以后,高校学生也从未停止过音乐创作,仅只是校园内“民谣”这类风格的作品有写尽了的感觉,后来的学生在创作上开始了新的方向和摸索,还需要一段时间走向成熟。我觉得高校一直都是音乐最为活跃自由的地方,学生也是最有时间最有热情去想去做的人,只不过存在的形式会有所改变而已,不一定还是吉他弹唱这种方式,现在很多高校作品未必打上校园民谣的印记,但一样是高校里的作品。所以我想,任何人都要经历一些必然的阶段。我们已经不在校园里,也不可能再有那种心境,不能到七八十岁还做校园民谣,但总会有人不断在做,可能比我们的还要好。
  问他除了音乐,或者称之为工作,最喜欢的是什么?他说他最喜欢的是发呆,足球也是爱好之一,但现在已经退役了。对于现在的生活,他更喜欢没有演出不作宣传的散漫日子,在家里自弹自唱,看些意大利、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电影。外出作业时人会特别浮躁,不断重复说过的话,耐心地去跟大家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整个人会慢慢被掏空。“1998、1999年的时候给我影响较大的音乐很多,主要是电子乐,也有一些无比好听的乐队和个人专辑。像英文的有Deone Mode、Peter Moph、U2、《DEEP》等,中文的有超级市场、许巍、朴树。我喜欢能听出一身鸡皮疙瘩的音乐。现在好的音乐更多了,所以听别人的音乐是现在最大的爱好。当然还有旅游、登山。去非洲旅游三个月之后,这种想出去的心就更重了。”
  王阳,老狼(4)
  虽然老狼的非洲之旅没有《环游世界80天》那样具有传奇性,但一路上还是与不少风险擦肩而过。在阿尔及利亚,老狼目睹了阿尔及利亚民航飞机坠毁在机场。在撒哈拉沙漠,老狼与一支德国游客的团队交谈,不久他们就被绑架并成为轰动一时的国际事件。原本老狼一行要穿越中非国家,但又遇到中非刚果(金)的战乱。就在老狼到了旅途之中最好的东非时,又经历了一场“虎口脱险”般的惊险。在老狼与一位编导自费爬完乞力马扎罗山回到饭店时,摄制组已先于他们离开。就在《走进非洲》摄制组在首都机场对记者们说所有队员都安全回来的时候,老狼正在达累斯萨拉姆自己买回程的机票呢!老狼成了最后一个从非洲回来的成员。
  2004年10月8日,老狼终于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爱情长跑,走进婚姻的殿堂。虽然先前就有消息宣布喜事,但老狼的婚礼还是非常低调,在北京郡王府举行的婚礼上,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老朋友都在邀请之列。他携手的妻子就是他当年的中学同学,两人从相识到现在,已经走过十余年漫漫长路!这段爱情是高晓松特别欣赏的,“他们不需要很多钱,让我看着就像过去那种知识分子家庭,他们俩都是很追求精神的那种,他媳妇有三个硕士学位,有很好的感受能力,他们在一起能那么久,最重要的就是两人之间的交流。”老狼曾经说自己是个比较浪漫的人,现在看起来,两人携手走过这么多年,应该就是浪漫的。朋友们的印象中,老狼和妻子让人一看,就是很有默契的样子。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竟都有了夫妻相。
  沈庆(1)
  在前面的文章里,没有好好说说沈庆这个人。如果高晓松是个点睛的人,那最开始画龙的人应该是他。
  对沈庆这个人,褒贬不一!
  找到当年和他并肩做网站的朋友,要他的电话。那哥们儿说:“这人不地道,我已经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
  和逯学军聊天的时候,他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但我觉得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其实他一直没想过做歌手,哪怕他出了专辑。他更适合做一个生意人,一个儒商那样的生意人。
  杨丹涛说,1992年离开北京的前夕,沈庆把我叫到他们学校,用电饭煲炖了一锅红烧排骨为我送行。我挺感动的,觉得这人挺细心,挺仗义。
  ……
  2000年,“听听365网”在北京的体育馆办了一场演唱会,在演唱会上,作为该网站CEO的沈庆信誓旦旦地对外界宣布,他会和他的员工们一起,把“听听365网”做成最专业、最成功的音乐网站,要签人,要发唱片,要做网络音乐公司……
  那年网络泡沫经济挣扎着最后的疯狂,纳斯达克的股指一泻千里。在此之前,杨丹涛、付志昱、虫子三个人做的网络游戏公司赔了家当后,已经各自养家糊口去了。但那年还是会有新的网站冒出来,咬牙切齿地认为网络一定还会大火,义无反顾地烧掉一大笔钱,最终消失不见。类似的网络精英们的豪言壮语,从那两年走过来的记者们听了不知道有多少回。当他们听到沈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个个脸上开始趋于没有表情……“听听365网”的音乐总监是小柯,和齐秦签约推广他的校园演唱会,和20多个音乐人有了合作,网站开始大范围地搜集原创音乐……来势汹汹的样子。记得当时的记者问沈庆最多的问题,并不是这个网站将如何如何,而是问,作为校园民谣的中坚分子,怎么会有做网站的念头?
  忘了沈庆是怎么回答的,大意是第一热爱音乐事业,第二本来学的就是商务,第三要做实业……
  写这本书的时候,重新输入当年“听听网”的网址。网页提示“不能链接到您请求的网页。此页可能暂时不可用。”
  最后一次见到沈庆是在2000年,在他主持的“听听365网”的办公室里。西装革履,很CEO的样子。之后没几天我就离开了北京,再回来的时候,物是人非,也没有了那个网站和沈庆的消息。
  为了找到沈庆,发动了很多朋友关系,打了一圈电话之后,几乎所有当年与他联系紧密的人都已经失去了他的音讯。如果偷个懒,找不到也就算了。但作为一本与校园民谣有关的书,不把沈庆找出来似乎说不过去。这就像有人想写桃园结义三国列传的故事,却满篇不提诸葛亮一样难堪。
  最终找到他的电话是从一个与这个行业没有任何关系的朋友那儿。此人是曾供职于沈庆在“听听365网”时期的设计师,后来又跟随他一起到了广告公司。朋友告诉我说,他在河北保定!然后给了我一个保定的手机号。
  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沈庆离开了从大学以来从未离开过的北京城……
  1989年9月,沈庆从四川乐山市考入了北京农业工程大学,学了一个与农业毫无关系的专业—工商管理。那年他19岁,写了《寂寞是因为思念谁》这首本来并不是什么歌词,后来逯学军谱了曲,被景冈山和巫启贤演唱后,传唱一时的作品。
  那年他和徐绍斌在草地上唱歌,住在农工大附近的郁冬和他在草地相逢。(徐绍斌是沈庆的大学同学,绰号大傻,后来在“字母唱片”出了一张专辑)。那年逯学军循着他的吉他声推开了他们宿舍的门,沈庆在弹,徐绍斌在唱,彼此惺惺相惜,“农工大三杰”就此相遇。
  在没接触他本人之前,因为他的作品,一直认为沈庆是个感性的人。各界的评论纷纷把他的作品和高晓松的作品放到一起比较。黄晓茂在接受外界采访时,一再提到因为有一天听到了《青春》这首作品,才有了做《校园民谣》的冲动。此后《校园民谣1》一出,大家的目光立即被老狼磁性的嗓音和高晓松故事里点滴的校园记忆所吸引,《青春》却退到后面,成了校园民谣爱好者口中的经典……比较众口一词的说法是,如果说高晓松在歌中放大了自己的感觉,沈庆便淡化了它。沈庆给我们的似乎是一个更近于真实的创作。
  沈庆(2)
  第一次听《青春》这首歌和现在再听,有两种不同的心情。也许真的是因为我也快三十了,有了像黄晓茂当年一样的心境。从“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变成了“没有谁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苦涩滋味。每一片金黄的落霞我都想紧紧依偎,每一颗透明的露珠洗去我沉淀的伤悲……”沈庆曾说过《青春》这首作品真是无意间写的,没什么背景。一句歌词符合你的心境就变成另外一种情感,可能跟作者的生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确,境由心生,相同的歌被不同的人听到,会有不同的感动方式。
  沈庆少年时代便熟读唐诗宋词,曾多年学习中国传统书法,十五岁拥有第一把吉他,十七岁开始尝试词曲创作,痴迷于金庸的武侠世界,曾受罗大佑音乐的深刻影响。如果单从这些来看,他其实更应该感性一些。但在和他当年朋友的交往以及为了这本书考究《校园民谣》系列出炉的过程中,沈庆原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起先开始模糊,后来便渐渐地清晰起来,最终觉得,沈庆应该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沈庆是个实干家。据说沈庆的家庭在乐山有一些实力,哪方面的实力不得而知。只是当年的朋友觉得他比一般的同学钱多一点。当然也没多多少,不过至少有个电饭煲能为杨丹涛炖一锅红烧排骨——这在当年算是很奢侈的了。
  沈庆的社交能力很强。说来那时候真正有文化气氛的学校根本就轮不上农工大,应该是北大、清华这样的学校。但沈庆舍得出去跑,各个大学里都去联络。原来农工大就有艺术团,归在学生会文娱部。沈庆很快就和学生会的人混熟了,不太长的时间就接管了艺术团,任团长。他以社团的名义广泛地和各个大学联谊。到后来几乎各所大学里都有他的混得挺熟的哥们儿。逯学军就说过:“我当年都是跟着沈庆出去玩,他们都跟沈庆熟。”
  除了各大学,沈庆和当年的音乐圈也比高晓松、老狼他们要熟很多。甚至可以说,高晓松是被沈庆带入这个行业的,然后才有了老狼。其实也没其他原因,只是沈庆勇于拿着朋友们的小样,在谁都不认识的时候就跑到唱片公司去跟人推荐。最早的,传说中的那盘深圳先科做的专辑就是由沈庆牵头做的,那里面有他的六首作品。
  1993年大学毕业时,沈庆进入大地唱片从事企划工作,直接参与了造成强势震撼唱片市场及文化领域的《校园民谣1》之幕后工作,《青春》和《寂寞是因为思念谁》亦收入其中。1994年3月,刘卓辉和黄晓茂另组字母唱片,沈庆继续跟随。
  真正在音乐方面开始大显身手应该是从他进入字母唱片后开始的。沈庆在字母唱片的时候把依旧是自由身的当年的哥们儿都拉了进来。当时有人要做《没有围墙的校园》那盘专辑,因为那里边收的都是北大的作品,他们就找杨丹涛。沈庆正准备在“字母”大张旗鼓地干,他凭借和朋友的友情,打电话给杨丹涛,威逼利诱:“哥们儿,你到底是卖给我还是卖给他们?”杨丹涛当然说:“卖给你,当然卖给你。”为此,沈庆专门跑到成都去给杨丹涛送钱。那会儿正是杨在成都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两千块的版税无异于雪中送炭。
  在字母唱片,沈庆接触、实践唱片业内的各种工作,并于1994年年底正式担任了制作人,录制逯学军、徐绍斌等的单曲。1995年6月,沈庆与字母唱片签订歌手合约,录制推出单曲唱片《岁月》。7月,为字母唱片首张合辑《一切会好》制作包括同名主题曲在内的六首歌曲。9月,与北京京文音像公司签下三张唱片约,并与字母唱片保留其艺人经理合约。1996年10月18日至次年的1月21日,沈庆在北京音研所及国际台录音室录制了首张个人专辑《这么多年以来》。1996年,他以制作人身份录制了李煜首张个人专辑《全心全意》。
  直到《校园民谣1》出版三年后,也就是1997年4月,他的第一盘专辑《这么多年以来》才得以出版。
  沈庆(3)
  专辑出版的时候,沈庆其实早已离开了字母唱片。字母唱片没能留住黄晓茂,他自组了风行唱片,制作了老狼的个人专辑《恋恋风尘》。“字母”也没能留住沈庆,沈庆这回没有跟黄晓茂去风行唱片,而是到了赛特文化。
  1994年到1996年两年间是沈庆音乐工作的黄金时间。此后他便逐步偏重于自己在大学的本专业,成为一个专业的经理人。沈庆最后与音乐有关的工作是1999年。那年他监制了台湾喜马拉雅“二十世纪华人音乐经典系列”中国大陆部分的制作,同年还为BMG歌手纪如的唱片创作歌词《你累了吗》、《追随》等。之后在公众的眼中,他就再也没有作品问世。之前,1997年8月,沈庆参与何静专辑创作,写了《旷野精灵》等六首歌词,1998年制作电视剧《二马》全部音乐创作歌曲若干,其中有歌词《最爱这一天》。《最爱这一天》是沈庆最后的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品。
  个人觉得沈庆的词作好于作曲。高晓松的《同桌的你》出来后,一时间,各大高校的音乐创作者热衷于创作“3、6、8”拍的音乐。沈庆在那段时间创作了大量的此类作品。如果单从音乐的角度说,他写得也不能说不好,只是跟他所写的歌词比较起来就觉得稍逊。沈庆歌词中那种大气的感觉,要远高于同辈的其他校园歌手。比如《对镜梳妆》里写六十年的感情,比如《岁月》中回眸青春的一份依惜和一份成长的感悟。再如他给那英写的《最爱这一天》中的“从轻轻的指间留住的时间,能从容地面对这秋冬的变迁”。
  从一个音乐人的角度讲,沈庆的感情是内敛的。可能相对于其他的音乐人来说,他更为理性一些。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满足于校园歌手的作品仅仅停留在草坪上,所以他才会把能收到的小样都收集起来,锲而不舍地往各个音乐公司送。放到现在来说,沈庆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文化经纪人和一个很好的策划人。
  忙!自从我和沈庆联系上以后,这是他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手机的铃声变成了他现在所在公司的广告。他现在在保定一家做数字电视设备的集团公司里担任副总裁,不过他的身份是与这家集团公司合作的一家美国公司派驻的美方经理。沈庆同时也是这家美国公司在中国的总裁。公司做得很大,相同的项目同时在江苏、浙江开展。不过因为保定是这家美国公司的第一个合作城市,所以他近一年都在保定。
  沈庆离开音乐与他的爱好有关。并不是说他不热爱音乐,而是说他在热爱音乐的时候,更喜欢一种事业上的成功。就像逯学军说的,他更喜欢成事,喜欢成功之后的感觉。
  回首往事,沈庆说:“那段日子已经离我很远了。我现在根本就想不起来第一次卖歌卖了多少钱,也想不起来很多与校园民谣有关的重要的事情发生在哪一天,连发生在哪一年我都已经模糊了。可能在个体看来是激烈的事,放到一个大的生存状态中来看就已经很平淡了。在生活中我们没有办法把自己激烈的感情去夸大,去影响周边的人。某些事情,当时觉得很重要,但相对于人整个的一生来说,也会渐渐变得渺小。”
  踏踏实实逯学军(1)
  逯学军1992年从北京农业工程大学毕业后服从分配,在天津工业局下属的天津东丽区的一家软线厂上班,身份是大学毕业实习生。
  进了工厂后生活很快变得单调起来,不复读书时的多姿多彩。两点一线,上班下班。作为新进厂的年轻人,接受工人老师傅的教育是必然的。工人阶级让毛头知识分子逯学军同志在车间里天天扛电线,滚电线轴,干的全是体力活儿。逯学军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脏得没了颜色的工作服脱掉,进工厂的公共大澡堂洗澡。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步行20分钟回集体宿舍……身无二两肉的他开始长出了腱子肉。
  一块儿和他分到软线厂的大学生有四个人,都住在一间宿舍里。当时的大学生也算金贵,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对自己沦落到干体力活儿这事儿持悲观情绪,发泄不满骂个娘什么的经常出现。当初在北京的朋友都离逯学军远了,晚上在宿舍里弹着吉他,唱着当年的歌,再加上弄点啤酒和同辈们感叹一下时运不济,对月再抒个怀,逯学军不禁就有些落寞了。就在那段时间,他看着离开北京时从沈庆手里拿的几首歌词,其中有一首是《寂寞是因为思念谁》,估计也是悲从中来,一不留神就谱了曲。当时和他联系得最多的依然是大学时的死党沈庆,他把歌交给了沈庆。沈庆一听,不错啊,有感而发,着力推荐。于是乎《寂寞是因为思念谁》成为风靡大江南北的《校园民谣1》中的主打单曲之一……
  在软线厂干了八个月学徒后,逯学军看不到未来,或是可预见的未来比较悲观,这终于使他痛下决心要离开。1993年逯学军回到了老家天津静海,托人进了县建筑设计院,干回了本专业工作。从此他成了一个标准的上班族。唯一与其他上班族不同的,就是在家玩玩音乐,和原来的朋友偶尔联系一下。每天的生活简单而充实。
  1994年刘卓辉另组字母唱片后,在沈庆的推荐下,逯学军的新作再次打动了刘卓辉,于是成为字母旗下的签约歌手。没多久就录了《爬山》,紧接着《爬山》被《东方时空·’95新歌》节目看好,央视出资为逯学军拍了MV。这首歌的MV在那个年代很特别,女主角是个盲女孩,有着那种很纯粹的美,男主角握着她的手,在玻璃上面画山的模样,很感人的画面。现在回忆起来,逯学军只记得那个女孩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忘了是新疆人还是浙江人,总之有点异域血统……
  和其他人不同,即使成了签约歌手,逯学军也从来没有辞去设计院的工作。他跟设计院的头儿关系不错,在参加字母唱片的工作时,能够经常请假。而且从骨子里来说,他也没想过要辞掉那份工作。后来他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设计一公司经理、高级建筑师、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
  从北京去天津找他,他在公司上班。在天津南开区的建筑工程服务中心楼前等他出来接我。那天刮着风,从风里走过来的这个男子和我印象中的逯学军相去甚远。毫无例外的,当年的学子们都步入了中年发福的年纪。
  在他的公司聊了会儿,我们转到酒桌上。他刚戒烟两个月,现在只能把注意力转到收藏刀具上了。我允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旧货的一把日本军刀,他很是兴奋。戒烟后的食量大涨现在正在困扰他,肚子凸出来的问题使这个九岁孩子的父亲有了中年男人的忧虑。
一部校园民谣的秘史:校园民谣志
  当然这些话题都是在酒席间谈笑着说起来的。我们聊得更多的还是当年校园里的事。话题从他1988年在北京农工大上学时谈起。逯学军是在大学里学的弹吉他。第一把吉他是姨夫送给他的“翠鸟牌”,档次比“红棉”还低,每次调弦都得拿钳子来拧。就是靠着这把吉他,他开始了自己的自娱自乐。
  去北京读书的唯一原因是他高中时喜欢的女孩考到了北京,他把所有的志愿都填上了北京的大学。后来和这个女孩若即若离的爱情折磨得他痛苦不堪。沈庆比逯学军晚一年入学,所以第一年他是一个人在玩。直到大二的某一天,他路过男生宿舍一楼的某间寝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弹吉他唱歌,他推门就进去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当时我就进去盘道儿去了。”
  踏踏实实逯学军(2)
  弹琴的是沈庆,唱歌的人是徐绍斌。大家坐下就开始聊,互相感觉都挺好,就这样,“农工大三杰”会师了。沈庆在大学里很活跃,当时他认识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就提出要组织一个学校艺术团。自然而然,组织里都得是自己人。于是沈庆成了正团长,逯学军成了副团长。当时他们谁也没想到,农工大的艺术团后来会发展壮大到完全掩盖了农工大学校文艺部的光芒……
  艺术团成立没多久,“农工大三杰”就开始到其他大学串联去了。1990年,他们三个都参加了清华付志昱组织的那场“演唱会”,逯学军在那场演出中演唱了处女作《先人的遗梦》。
  跳到1997年,出了单曲,参与了两盘合辑之后,字母唱片终究也没有兑现给逯学军出唱片的许诺。他和字母的经纪约、唱片约也不了了之。“可能是‘字母’没钱了吧……”逯学军说,“那时候我的日子就回到了没签约之前,在设计院上班。其实一开始像高晓松他们也曾找过我约歌,但我说得问问‘字母’,因为我的合约说好了所有的作品先给他们。合约到期后环球唱片也找过我,不过是让我按他们艺人的风格写歌,我没同意。其实这样的歌很好写,但是我不想写—我怕他们唱不出歌曲内在的感觉。”
  曾经有报纸报道,《寂寞是因为思念谁》1995年卖给巫启贤的时候他收过36万的版税。他说那是编辑的错误,应该是“收了6万”,而不是“收36万”,估计是校对把“了”字看成“3”了,弄得好多看了报道的朋友都让他请客。其实因为这事当年还和大地唱片打过官司,大地认为当初在《校园民谣1》的时候版权他们已经买断了,再卖必须经过他们。于是一场官司下来,又拿回去一万多。而且这些钱也不是一次付的,是陆陆续续送到他手里的。逯学军一直很感激沈庆。因为与音乐有关的所有决定其实都是沈庆帮他操作的。卖歌、签约、拍MTV、出合辑……不过除了卖给巫启贤歌和在“字母”写的歌挣了些钱外,就只有最早的《校园民谣1》里景冈山唱《寂寞是因为思念谁》时大地唱片给过他三万块钱,他就再也没收到过钱了。自己以往的作品最近仍被人翻唱,其他歌手和音著协都没有给过一分钱。“我不想去计较什么,我的日子过得还可以……”
  所以,逯学军并不是个有钱人,他现在还住在静海县城。当然主要因为他的妻子在静海县一中教书,她方便上班。另一个原因就是天津城里的房子也不便宜。不过还好,公司的司机每天都会送他。
  逯学军透露,自己的创作一直没有停止。前几天公司组织大家到日本玩,他给自己又买了一把YAMAHA的吉他。家里还有一把吉他是当年艾敬的,而最早的那把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除了这些乐器,家里最大的乐器是给女儿买的钢琴。“我很想重回音乐的怀抱,但是现在工作很忙,不可能把精力放在音乐上。”
  今年年初他到北京来签约,天津一个做音乐的朋友王宝把他的歌推荐给了盛世京文,歌名是《一觉醒来》,准备放在一个合辑里,6月份出。
  我让逯学军自己动笔写一写当年在校园的事。过后很久他给我发过来,打开一看,居然只有短短的几百个字。我说你怎么才写这么点儿啊?他特别不好意思,说我写东西不行,连歌词都很少写,更别说写长篇大论了……本来还满怀期待看到他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现在……在我的强逼下,他又添加了几个片段。
  ·逯学军的那几百个字和几个片段·
  位于学校电影院东南角的一间大房子是我们的乐园,校艺术团就设在那里,晚上大家都聚在那儿,练琴,唱歌,说笑,相处得很融洽。沈庆同志是这里的领导,“好好,来来,一二,我爱你想你念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
  时不时,外校的朋友们也来光顾,杨丹涛啦高晓松啦付志昱啦张磊啦……郁冬来得次数比较多,因为他的家离我们学校很近,抬腿就到。那是一段快乐疯狂的岁月,晚上抱着吉他嚎叫在操场边,引来一阵啤酒瓶碎裂于水泥地面的劈啪声;疯抢当时有钱人高晓松请客的清华肉饼;让人难堪的命题歌曲……现在呢思绪乱了时间过得也快了,但那段记忆却未随时间而去,而且记得有“我们有了一个孩子,要想为他起个什么样的名字……”的歌,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的有趣,居然那时候就有了那样的想法,也许那会儿我们就已经成熟了。
  踏踏实实逯学军(3)
  片段1:1991年(记不太清了)在清华的主楼后厅搞了一个演唱会,主题叫新乐园,主办是清华的同志们,应该是邱柯和小付,因为听说有媒体参加所以大家都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媒体,反正我是有一些紧张,我的歌排序较靠前(名字叫《先人的遗梦》,后来在收音机里面听到过)就一直在后台等待着出场,完事之后坐在场内听大家唱歌,杨丹涛、阮琦、巴特尔的《敲开》是最让我感到震撼的一首歌,以至于后来当了歌手还想着从丹涛手里要过来自己唱上一版。本场出场最帅奖应该颁给万苗,最佳效果奖应该颁给张旭。乐队出场就是棒,这场演出可能是大家凑得最齐的一次。
  片段2:海淀体育馆的一次小聚,和沈庆匆匆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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