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日记 李逵日记txt下载

(1)
  扈三娘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我心里十分纳闷,二月份才结婚,这才刚刚进八月...这里面肯定有怪...

 聚义厅照例聚会,烦透了,本不想去,但强盗圈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去说不过去,去了就得随礼,哎!我区区一个堂级干部,一月俸禄才二十两银子,前几天秦明结婚随了十两,他是厅级干部,给少了不好看,何况我以后可能要归他大舅子花荣管。不过心里想想,秦明这厮忒不要脸,二婚还搞的这么隆重,咒你生儿子没屁眼儿。
扈三娘和王矮虎都是堂级干部,跟我平级,王矮虎武艺有限,人品也不咋地,估计没多大前途,本来想给二两银子意思意思行了,不过扈三娘好像在宋大哥那边说得上话,最近中层干部要调整,这是关键时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给五两吧。
  听说张顺的爹快死了,剩下的五两得给预备着。
  幸亏这个月下山干了票大的,山寨规定按百分之十提成,估计有十两银子分红,明天先预支一下,不然得喝西北风了。
  王矮虎那厮脸笑的跟花似的,越看越恶心,扈三娘怎么嫁给他了那?要长相没长相,要内涵没内涵!哎!好菜都让猪拱了。
  会上发生了点小小不快,晁天王和宋大哥又吵了起来,其实也不是啥原则性分歧,晁天王说孩子像爸爸,宋大哥说像妈妈,两人总爱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较劲。
  两人争执不下,脸红脖子粗,像发情的公鸡,每当此时最讨厌,两人非得让手下表态,林冲借口喝醉了狂奔出去呕吐,戴宗犯了间歇性耳聋,公孙胜、刘唐和阮家三兄弟支持晁天王,花荣、武松和鲁智深支持宋大哥,吴用这厮最狡猾,说鼻子像爸爸,眼睛像妈妈,读书人花花肠子就是多,轮到我了,我慢条斯理的说,都不像,像我!扈三娘大怒,拿起酒碗泼了我一身,众人哈哈大笑,才算过去了。
其实,那孩子,像宋大哥,黑不溜秋的,但是我没敢说。

(2)
  酒,真是好东西,它可以让人忘记烦恼。
  晁天王喝多了,宋大哥也喝多了。两人刚刚还脸红脖子粗,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转眼间就像亲兄弟一样,手拉着手,痛说革命家史,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看来老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晁天王醉醺醺的说,抢劫生辰纲那次,多亏贤弟及时报信,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就折进去了,你是梁山泊的大恩人,这头把交椅该你坐...
  宋大哥连连摆手说,江州劫法场那次,若不是老哥你带着兄弟及时赶到,恐怕小弟早就沦为刀下之鬼了,这头把交椅还是大哥你坐...
这两件事都叨叨八百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朱武在一旁冷笑,我想,其中内幕绝非“义气”二字那么简单...

  吴用拿着把四处漏风的破蒲扇,一边摇一边念念有词: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那表情,那神态,很是悲伤,跟死了爹似地。

  我心想,文化人真他妈的虚伪,咱是什么?强盗啊!老百姓的房屋就是咱烧的,老婆孩子也是咱杀的,你还在这里充什么大陷包子?真不害臊!不过这话不能明说,毕竟人家是领导嘛,领导天生就是虚伪动物,宋大哥和晁天王天天都在背后问候对方的八辈祖宗,见了面不照样称兄道弟?
  公孙胜是道家,按说出家人不该喝酒,这厮非得喝米酒,说什么米酒是素酒,不算破戒,杀人放火的事你都干了,还在乎这点小事?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真没意思!看人家鲁智深,也是出家人,人家就敞亮多了,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也没人笑话他!


(3)
  酒场上男人的三大尴尬:自己喝醉了缠着兄弟的老婆,老婆喝醉了缠着自己兄弟,兄弟的老婆喝醉了缠着自己。
  第一句话是鲁智深总结的,据说有一次他喝醉后曾拉着林冲的娘子叨叨个不停,不过那是上山之前的事了。
  第二句话是张青总结的,他老婆喝醉了就爱缠着别的男人没完,每当此时,他坐在那里,脸青的跟萝卜似的。
  第三句话是武松总结的,纠缠他的女人海了去了,其中,曾经有个女人是他的亲嫂嫂,而这个女人,也是被他亲手杀的,他自己从来不提这事,当然,也没人敢问。
  我从没有类似经历,原因有三:一、我没老婆;二、我喝醉了只会抱着树哭,绝不会抱女人,当然,最主要的是女人也不会让我抱;三、从没有一个女人喝醉后缠着我,哪怕醉的不省人事,见了我,立马就醒了。


(4)
  我发现一个规律,男人的相貌会影响女人的酒量。比如,如果我坐旁边,那么女人个个都是女中豪杰,揎拳捋袖,千杯不醉,如果换成武松,那旁边的女人抿两口就脸色绯红,直喊头疼,甚至步履踉跄,真他妈邪了门了。
  孙二娘又喝多了,大红裙子系腰间,一只脚踏在板凳上,唾沫横飞的拽着武松拼酒,武松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脸涨得通红,看来长的帅也是种负担。
  女人这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王矮虎教育张青的话,张青哭丧着脸说,他也经常打,不过,是被打。
  张青也是倒霉,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休又不敢休,活脱脱受罪,要是我,早就大耳瓜子煽上了。


(5)
  林冲一个人在自酌自饮,我过去跟他碰杯,其实我不喜欢他这种墙头草性格,风一吹立马就倒。
  不过每个人都很忙,只有他闲着,有时候两个男人在一起喝酒,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这时,王矮虎哭丧着脸从旁边经过,林冲叫住他问,喜事你怎么摆了副丧事的脸?我们又不白吃,看你弄的这几个菜,今天没少赚吧?
  王矮虎讪讪的说,别说赚了,赔大发了,贺礼收了一千多两银子,可光酒席就花了两千两银子。
林冲擂着桌子说道,你别瞎说,菜全是山上的野菜,鱼是湖里捞的,兔子肯定也是从山上打的,没啥本钱,怎么会花那么多银子。
  林冲声音有点大,旁边有人看过来,王矮虎食指放嘴唇,向林冲做了个“嘘”的手势说道:酒席是宋氏酒楼操办的。

  林冲“啪”的把筷子一撂,“哪个酒楼办的也不能漫天要价”!

  我捅捅他的腰,小声告诉他,酒楼老板是宋青,宋大哥的亲弟弟。
  林冲的脸像开了个水彩铺,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满腔怒火立马化为乌有,板着脸开始训王矮虎:今天的酒席真不错,你看这野菜多新鲜,你尝这鱼汤,口感多好,这野兔,一看就是精心烹制的,收你两千两银子算你赚了...
“那是、那是”王矮虎苦笑两声离去。
  做人难,做强盗难上加难!


(6)
  夜深了,我还不敢睡,我在等宋大哥。
  上梁山后,宋大哥从没有在一个地方睡超过两晚上,有时半夜敲开我的门,有时去花荣那里,有时去武松那里,极少在他自己房子里住。他那个房子也邪了门了,不是突然起火,就是莫名被砸,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啥孽。
  来这里睡,我没意见,宋大哥从不睡床,来了就爬屋梁上,说是小时候睡习惯了,真不知道他有这癖好。不过早上醒来时,他总是趴在地上,鼻青脸肿,口水遍地。
  今天喝醉后,我当众问他来不来我这里睡,他阴沉着脸说不来,我知道,他肯定会来,因为他说不来的时候肯定会来,他说来的时候,肯定会不来,我早就摸透了。

  半夜时分,宋大哥果然来了,咧着大嘴笑的很灿烂:黑厮,没想到吧?
  大哥如此高兴,做小弟的也不能拂了美意,我装出意外的样子说:宋大哥,你不是说不来吗?
  宋大哥哈哈大笑说,孙子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鬼神莫测,这是兵法的最高境界。
  我想,要么是我太聪明,要么就是那个叫孙子的太蠢。
  我突然又想,每当我自以为很聪明的时候,是不是别人也在装着很蠢?
(7)
  
  遇到一个人,改变一生的命运。是军师吴用说的,不过我深以为然。
  林冲若遇不到高俅,现在还在开封当禁军教头,鲁智深若遇不到金翠莲,还会在经略府当提辖。
  命运,真让人捉摸不透!我以前在江州当狱丅警,虽赚不了大钱,但也是朝廷在编人员,按月领工资,偶尔收点小贿捞个外快,赌赌博,喝喝酒,日子也过的逍遥自在。照这样发展下去,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很快就能奔上小康生活。可惜,后来遇上宋大哥。
  初见宋大哥时,心中大喜,活了二十多年终于碰到比我还丑的了。宋大哥五短三粗,咋看咋像个黑茄子,不过出手阔绰,前后送给我几百两银子,当然,我也不白收,他不用打杀威棒,不用干体力活,可以随意出入监狱...
  让我万万没料到的是,这厮酒后居然题了反诗,其实题反诗也没啥,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z丅ao反情节,喝醉后骂骂朝廷也是常事,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浔阳楼上题反诗,那可是州府指定合作单位,来往的都是官场上的人,这不是老虎嘴里夺肉,怡红楼里泡妞!
  题了也就题了,你他妈还署上名,署了也就署了,署的竟然还是真名,真是没事找抽型的!
  结果被抓起来审问,这厮装疯卖傻,吃大粪跟吃馒头似的,差点就蒙混过关,不过关键时刻没顶住,竹筒倒豆子般从小时候偷邻居茄子到长大后偷看女人洗澡全招了,当然包括给我送钱的事,哎!可惜那堆大粪了!
  
  那时我还不怎么懂法,以为几百两银子要掉脑袋,头脑一发热,干脆反了,后来知道朝廷有政策,贪污犯不判死刑,肠子都悔青了。


(9)
  今天来说说鲁智深,鲁智深号称梁山泊三大猛人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武松,一个是我。
  不过,我对把我和鲁智深相提并论一直很不满,觉得跟他齐名是对我本来就不高的智商的侮辱,所以每当别人提起他时,我总是强调:别在我面前提他,我跟他不熟,谢谢!
  我虽然极力跟他拉开距离,但不知为什么,在别人眼中,我们仍是一路货色,但我认为,我跟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莽撞是因为做事不计后果,由着性子胡来,他莽撞纯粹是没脑子,三岁小孩都能把他忽悠的团团转。

  武松曾对他做过简短评价:实在。
  但我觉得,用另外一个字来形容更加贴切:蠢!
  看看他做的那些鸟事,我都替他汗颜。
  在渭州当提辖时,被金翠莲父女忽悠,金翠莲本是郑屠的小妾,因争风吃醋被郑夫人赶出家门,这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原配和小三之间的家庭恩怨,不干别人事。可是金翠莲一番哭诉,这厮就头脑发热,找郑屠算账,结果下手没轻没重,失手把对方打死了。郑屠虽不是啥好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人家有合法外衣,是关西著名企业家,跟州府关系密切,光天化日之下被打死,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经略相公也救不得他,只能跑路。

  苍天有眼,这厮在雁门县又碰到金氏父女,结果还没等弄明白金翠莲拿着他白送的银子为啥不回东京反而跑到雁门县当小三,就被三言两语忽悠去五台山当了和尚。
  在五台山屁股没坐热,就被智清长老忽悠去大相国寺去当什么执事僧;到了大相国寺,执事僧没当上,被智真长老三言两语打发去看守菜园子;华州救史进时,被鸟太守忽悠的连兵器都主动扔了...
  被忽悠一次,可能是大意,但次次被忽悠,说明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林冲娘子遭人调戏那次,他的表现也让人目瞪口呆。
  但凡妻子被流氓调戏,无非是丈夫在发飙,“我要杀了你”,丈夫的朋友在一边劝,“算了算了,反正没进去”,流氓抱头鼠窜,“误会误会,再也不敢了”。
  到了鲁智深这里就乱了套了:高衙内抱头鼠窜,林冲在一边劝,鲁智深在发飙,看热闹的都糊涂了,到底谁家娘子遭人调戏了?


(10)
  张顺的爹病危。
  我跟张顺是老乡,平常关系不错,多次从他关卡偷偷下山,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时候自然得去看望。
  听说他爹喜欢吃蜜枣,本打算弄两斤,去宋氏酒楼一问,得二两银子一斤,忒黑!我拼死拼活砍个人头奖金不才二两?
  况且这个月俸禄只剩五两,心想还是留着他爹死后给凑个整数吧!但又不能空手去,只好去山上采了些野蘑菇趁手。
  张老爹已经病入膏肓,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很多兄弟在,我看了一下,大体分两种:一、是张顺的部下,二、是爹还没死的。像我这种死了爹又不归他管的人很少。
  众兄弟有拎野味的、有提海鲜的、有送水果的...唯有鲁智深两手空空,这厮倒很是大方,甩给张顺十两银子,张顺哪里肯收,再三推辞。

  鲁智深急了,冒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反正你爹就这两天的事了,就当我随礼了,行不?
  众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张顺手僵在半空,递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我看场面有些尴尬,想圆圆场,搞活下气氛,接过来说道:银子先放我这边吧,等过两天给你一起随。


估计张顺也晕乎了,看到坡立马往下滚:那也好,先放你这里。
  刚说完,两人都觉得不大对劲,一琢磨,这是说的啥话啊!张顺和我大眼瞪小眼,无语了。
  不知道张老爹是被我们气的还了魂,还是回光返照,颤巍巍坐起来,问道:你那边有啥亲人没?
  鲁智深赶紧说他全家除了他都在那边。

  张老爹说那就好办,银子他走时捎给鲁智深家人,他死后随礼钱另算。
  鲁智深哭丧着脸说,那好那好,张老爹直接捎过去能省不少买路钱。


(11)
  宁跟明白人打一架,不跟SB说句话,这是众兄弟对鲁智深的评价。
  我有时怀疑,这厮小时候是不是脑袋被驴踢过,满脑子浆糊,而且口无遮拦,说话不经过大脑,一句话能噎死一群人。
  刚上山时,见林冲第一句话就是,阿嫂如何?
  林冲当时脸刷的一下就黑了,冷冰冰的说:“死了”
  鲁智深锲而不舍“怎么死的?”
  林冲气呼呼的说:吃饭噎死的!

  “吃鱼还是吃肉?”
  “...”有次喝酒,吴用喝多了,又在吹嘘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谋略过人...

  领导吹牛逼吹到忘我时,正是下属们拍马屁的最佳时机,众人抓住机会,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什么肉麻话都出来了,什么空前绝后啦,什么千古文豪啦...乐和拍的最有水平,说什么“天下才分一石,吴军师独占九斗半”,这个马屁无论力度还是着力点均恰到好处,众人无不叹服。
  吴用一时间飘飘然,嘴笑的都合不拢。
  眼看晚宴就功德圆满,这厮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军师文采这么高,怎么连个举人都没中?
  这一砖直接把吴用从云端拍到了人间,阴沉着脸不说话,宴会不欢而散...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众兄弟没一个不骂他脑袋缺根筋,要不是他武功高强,估计早就被黑了。


(12)
  快到中秋了,开溜的兄弟越来越多。
  也不怪兄弟们意志不坚定,毕竟强盗也是人,也是妈生爹养的,长年累月在外飘荡,生死连个信都没有,谁不想中秋时跟家人团聚一下?好歹报个平安,省的猴年马月回家时自己坟上草都老高了,老婆领着孩子站在旁边,唠叨着说这土里埋的虽然不是你亲爹但胜似亲爹。
  但强盗这个行业特殊,散开容易,聚起来难,所以不论哪个山头都有同样的规定:私自下山者,杀无赦!
  为了阻止弟兄们开溜,晁天王和宋大哥捐弃前嫌,一致对内,毕竟再这样下去,两人就成光杆司令了晁天王的长项是打劫,宋大哥的长项是拉拢人心,吴军师卖弄文骚别有一套,三人均对当前情况束手无策,只好召开紧急扩大会议,堂级以上干部参加,要求大家出谋划策。
  杀人放火我在行,遇到动脑筋的事,我从来都是只听不说,因为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
  公孙胜献计,看守法:在河边设置岗哨,结果,还没等半夜,岗哨自己溜了。
  武松献计,连坐法:分小组,十人一组,若一人逃跑,剩下的九人都砍头,武松很天真,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讲义气,不肯连累兄弟。大错特错,当强盗的连爹妈都肯连累,还会在乎兄弟?这个法子仅用了一天就不得不紧急废除,照这样下去,没等跑光倒先砍光了。
  王矮虎受武松启发,心生奇计,提议捆绑法:每个组选个组长,睡觉前把剩下的九人绑起来,结果第二天一早,组长跑了。
  孙二娘献上一计,押金法:扣发当月俸禄和奖金,等过了节补上,不过这法子都老掉牙了,屁用没有。你想想,在山寨里干,干一票拿一成,剩下的悉数上交。自己拉出去单干,干一票顶在山寨里干十票。那点破工资,还不够塞牙缝的,没人稀罕。
  鲁智深献计,吓唬法:抓住逃跑的人,砍了头挂在桅杆上示众。这个也没用,出来当强盗的,都是看惯生死的主,都信奉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没人把命当回事。
  眼见人一天天减少,晁天王和宋大哥一个劲的上火,嘴唇都起泡了,仍无济于事。


(13)
  今天厅级干部开会,晁天王下了军令状,谁部下再开溜,就砍谁的狗头。
  花荣是我的上级,回来就召集我们堂级干部开会,杀气腾腾的说:我的狗头保不住了,你们的狗头也别想保住。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厅级干部跑了,砍谁的头?不过张了张嘴,没敢问。
  散会后我立马召焦廷、鲍旭和李兖开会,他们三人是我统辖的地级干部,照例把领导指示传达一遍,这三个鸟人吓的汗都出来了。

  散会后三人一溜烟跑了,肯定是去召集下属开会,不用猜我都知道他们说什么。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不够沉稳,遇事慌里慌张,很羡慕那些办事沉稳的人。
  现在我算明白了,火烧房顶还在喝茶聊天的,烧的必定不是自家房子,孩子掉到水井里还不急不躁的,肯定不是自家孩子。
  一贯沉稳的晁天王这两天变得急躁,走路四平八稳的宋大哥,现在也开始小跑。我想,若能想出办法解了山寨的燃眉之急,那我这次升厅级干部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不过我这榆木脑袋肯定想不出,但我知道有个人肯定有办法,朱武。
  朱武平常独来独往,不显山不露水,天天一副憨样,表态时从来都是双手赞同,发言时总是高呼领导英明,提意见时从来都是领导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从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我认为,山寨里最聪明的非他莫属,其谋略比吴用高出一筹,其心机甚至比宋大哥还要深...
  不知咋回事,吴用似乎不大喜欢他,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还处处给他难堪。
  宋大哥似乎也不怎么待见他,提起他来总是冷笑...
  领导不喜欢的人,众兄弟也都识趣的离得远远的。不过我经常去找他,倒不是我喜欢他,而是没办法,我不识数,后勤处那帮王八蛋经常克扣我俸禄,所以我每次去领俸禄总是喊他一起,好给我把把关。
  有次我下山抢了二百两银子,提成按一成算,竟然给我算成十两,幸好朱武在,当即指出数目不对,重新算了一下,应该是十五两。那次他干了票小的,抢了五十两银子,领了十两提成,我又送给他一两当做感谢。
  这厮正喝着小酒,唱着小曲:虎为百兽尊,百兽伏不动,若逢狮子吼,虎又全没用...

  那表情,很享受,像射了似地,或者正在射似地。
  我说现在领导们束手无策,都准备拿行李散伙,你有啥好办法?
  朱武说,士兵们逃走,无非是觉得在山寨因为没有希望,只有给他们希望,他们才会留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招安!


(14)
  当我兴冲冲的跑去告诉宋大哥时,宋大哥脸上阴晴不定,问是谁想出来的,我不想出卖兄弟,就说我自己想出来的。
  宋大哥不信,这个正常,换做是我,我也不信。一番威逼利诱,又讲了一通大道理,我还是不招,宋大哥最后问我兄弟是干啥用的?
  我虽然粗鲁,但还是很讲义气的,说兄弟就是两肋插刀,肝胆相照。
  宋大哥摇摇头说,所谓兄弟,就是平常在一起喝酒解闷,关键时刻用来出卖的。
  我一想,似乎有点道理,读书人看问题就是不一样,就把朱武卖了。

  宋大哥冷哼一声,说果然是这厮,那一刻,宋大哥眼中似乎有杀气。
  出来后,心中越想越不对,我跟宋大哥是不是也是兄弟?
  聚义厅贴出告示,中秋节后,朝廷会招安,到时候兄弟们都加官进爵,荣归故里,这一招果然奏效,不但没人再开溜,以前开溜的又跑了回来,梁山泊一时人满为患。


(15)
  今天宋大哥请客吃饭,自然少不了我,不过他没请我,是我主动去的,反正是公款,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赴席的有吴用、蒋敬、乐和、顾大嫂和王矮虎等一干鸟人以前无论谁请客,吴用必不可少,请他吃饭的人都挤破门槛,他每天不是正在酒场上,就是正在赶往酒场的路上,号称梁山泊头号饭桶。
  我很是羡慕,以为是因为吴用有文化,懂礼数,跟兄弟们感情好。后来山寨高层领导职务调整,吴用专管兵马调配,钱粮报销划归蒋敬,吴用就不吃香了,现在逢宴必请的成了蒋敬。
  吴大饭桶郁闷了好长时间,天天嘟囔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诅咒蒋敬吃鱼卡死、吃饭噎死、喝酒呛死...
  不过我很高兴,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疙瘩:别人不请我不是因为我上完厕所不洗手,也不是以为我吃饭不用筷子,更不是因为我长的丑,而是因为,我不在那个位置上!
  有时我恶毒的想,是不是放条狗在那个位置上,也会如此受欢迎?


(17)
  初次喝酒,客套话是免不了的。
  宋大哥领了三杯酒,第一杯酒,祝愿当今天子福寿安康,高俅等四奸臣断子绝孙早日死光光。
  这是宋大哥每逢喝酒必说的一句祝酒词,我每次听到后都忍不住想笑,真不知道皇帝老儿听到后会有啥感想。
  第二杯酒,欢迎顾大嫂加入前途无量的强盗行业,说这个行业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鼓励她硬起心肠,努力杀人,使劲放火...
  顾大嫂说她以前只是个开酒店的,隔行如隔山,对这行的规矩不大熟,希望宋大哥以后多多指教。

  第三杯酒,欢迎顾大嫂在竞争激烈的山头中选择了梁山,宋大哥列举了梁山近几年的业绩,打败了曾头市、祝家庄等朝廷认证单位,先后兼并了清风寨、二龙山、桃花山等山头,下一步的目标是争取得到朝廷认证
  顾大嫂感谢梁山能够收留她,给她一个展示自我能力的机会,发誓一定不辜负宋大哥期望,早起抢劫,晚睡偷窃,尽早成为一名合格的强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你来我往,酒越喝越高,一群人开始瞎扯。
  喝醉了有个好处,可以趴在那里静静的看别人的丑态。
  蒋敬搂着吴用的肩醉醺醺的说,他对山寨的安排也很意外,不是故意抢吴用饭碗,吴用一脸真诚的说他本来管事就多,忙不过来,蒋敬帮他分担他正好清闲...
  王矮虎拉着乐和的手痛说女人不可靠...
  顾大嫂称赞宋大哥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宋大哥恶心死人不偿命,称赞顾大嫂福态端庄、心广体胖,我一时忍不住去外面吐的昏天暗地...
  等回屋时,宋大哥又喝高了,这厮贼性不改,喝高了就要作诗,想起来就来气,要不是他乱作诗,估计我现在都升成院长了。
  王矮虎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递过去,满脸谄笑。

  宋大哥借着酒劲作诗一首,“星空很蓝,一道银河分两边,这边是天,那边也是天...”
  吴用率先叫好,说此诗对仗工整、意味深长,有李太白之风。
  顾大嫂和王矮虎也齐声称赞。
  乐和当即谱上曲编成歌。
  我心里暗骂王矮虎:你他妈大字不识一个,懂个屁,就知道拍马屁!

  晚上临走,我把诗要过来,说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宋大哥很高兴,拍着我肩膀说年轻人要好好学习,我心想老子我都快奔三的人了,还学个屁。不过话到嘴边变成:那是那是,我一定不辜负大哥栽培!
  出来后径直去了朱武那里,这厮正在看春宫图,我把诗递给他,让他点评一下。
  朱武瞟了两眼,骂道:这是什么狗屁诗词,要对仗不对仗,要押韵不押韵,文不文古不古,简直狗屁不通...
  骂了半天,这厮才似乎感觉哪里不对,问是哪个鸟人做的?
  我说是宋大哥那鸟人作的。

  这厮楞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嘴巴张的大大的,像濒死的鲶鱼,低头把诗词又看了一遍,突然一拍桌子,惊道:哎呀!刚刚一时迷糊没看出来,这首诗词果然奥妙无穷,表面浅显易懂其实内藏玄机,不但蕴含哲理,而且...
  我哈哈大笑,告辞出来,抬眼看天,今夜的天空的确很蓝。
(18)
  今天聚义厅开会,晁天王提了两项建议:一、中层干部调整延期到中秋节后,二、中秋节期间严禁送礼。
  第一项提议老掉牙了,意料之中,每次临近过节,总是传言要动干部,弄的人心惶惶、个个上蹿下跳。
  我现在是堂级干部,前几天又立了一功,估计这次提拔厅级干部的事有戏,不过不能大意,得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加把劲。
  送点什么好哪?
  朱武那厮曾说过,送礼是门高深的学问,虽然人人都学过,但大部分人只知皮毛,极少有人能掌握其精髓。
  送礼一定要恰到好处,十两银子办到的事,你三两,诚心恶心人,送九两,功亏一篑,送二十两,明显不划算。
  朱武将送礼分三种境界,最高境界:雪中送炭,中等境界:锦上添花,最下境界:适得其反。雪中送炭,就是缺什么送什么,掉井里送绳子,掉海里送木头,他一定会铭记在心,这是最高境界,不花钱,但能让对方记你一辈子。据朱武说,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万中无一,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那人叫高球,现在已经是太尉,总管全国兵马调配。
  锦上添花,别人送女儿红,你也送女儿红,别人送狗肉,你也送狗肉,送了等于没送,没啥新意。大多数人只能停留在此种境界,一生难以突破。

  适得其反,人家孩子前脚被狼撕了你后脚就去送糖葫芦,老娘刚被和尚拐跑了你就去送贞节牌坊,还特别强调是纯金的,钻石的都没用!这就是典型的没事找抽型的,鲁智深就是这个类型,本来还想不起你这号人,自己倒贴上去了。
  我听后大受启发,真是听君闲扯淡,胜读十年书。
晁夫人这两天总是跳脚骂娘,晁天王唉声叹气,估计是内功不行,送两只千年王八给补补。
  宋大哥那边不知缺点啥,这两天得找宋青摸摸底,得送到点子上,不能花冤枉钱。
  吴用这次就不送了,这次调整干部他说不上话...
  晁天王脸皮也忒厚,提第二项建议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鸟样,瞪着眼睛,拍着桌子,警告在坐的干部中秋期间禁止收礼,否则严惩不贷。但没人当真,说的人当放屁,听的人也当放屁,谁当真谁是棒槌。但棒槌还真有,比如刚上山的顾大嫂,会后逢人就说上梁山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没想到梁山是如此的清明、、、本想点播点播她,但突然想到他丈夫孙新也在提拔的红线上,也就忍住没说...

  宋大哥今天很奇怪,以前凡是晁天王赞成的他都反对,今天不但没反对,反而补充了两条提议,中秋节期间禁止打架动刀,严禁喝醉酒后下山强奸妇女。
  很多兄弟上山前都是当地一霸,横着走惯了的主,脾气火爆,凑在一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为骡子他爹是马还是驴的屁事都能打一架。急了就动刀子拼个你死我活。比如鲁智深,见谁都自称洒家,这是关西话,就是“老子”的意思,见面就自称老子,谁也不乐意,为这个口头禅打了无数架,跟杨志拼过、跟史进干过、跟武松单挑过,总之,打平了的都成了兄弟,输了的都被他咔嚓一刀结果了,要不是他武功高强,估计早就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山寨屡禁不止,后来只能规定,打架可以,但不能动刀。
  逢年过节,山寨必有酒会,很多兄弟憋了大半年,喝醉后就跑下山伺机强奸良家妇女。
  每次过完节,山寨消停了,山下热闹了,方圆几十里的女人哭喊着上吊自杀的,寻死觅活跳河的...我一直搞不懂,她们是晚上被强奸的,为啥非得等到大白天的再嚷嚷...想不明白!
  宋大哥嫌坏了山寨“替天行道”的名声,想了很多办法,还是禁不住...
  这帮鸟人,改天让我碰到非剁了他们不可,最恨这种欺负妇女的流氓了...
(19)
  今天请宋青吃饭,在宋氏酒楼请的,点的最好的菜,霸王别鸡、蚂蚁上树、活烧猴脑...酒是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够味道!
  其实我很烦这厮,屁本事没有,而且笨的要命,不过今天有求于他,得打听打听宋大哥缺什么,中秋送东西也好送到点子上,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扯淡。
  这厮刚上山时,宋大哥想把他送到战场上锻炼锻炼,日后也好提拔重用,各将领纷纷推辞,这也难怪,刀枪无眼,这厮武艺又平常,万一有个闪失,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后来宋大哥找到我,我本想推脱,宋大哥又是套近乎又是拉关系,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开不了口,只好应承下来。
  虽然答应下来,我可不敢冒险让他去冲锋,只是让他当伙夫。
  伙夫虽然累点,但没啥危险,早起做做饭,晚睡刷刷锅,还可以打打偏手,看谁不顺眼就往他碗里吐口唾沫,当兵的也不讲究,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打仗时跟在后边吆喝两声,吃了败仗溜的也快。晁盖的小舅子,花容的外甥都在当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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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厮伙夫都当不好,有次烧火把营帐给烧着了,气得我要死,要不是看在宋大哥面上,早就把他乱刀剁了喂了王八。
  后来这厮突生豪气,要求上阵杀敌,我想了想同意了,特地嘱咐他不要冲的太靠前,到时跟在众兄弟后面,偷偷往死人身上插两只箭,为防止兄弟们争功,箭上都标着名字,我再跟执法处杨雄打声招呼,到时候都算在他头上,给他记一大功,然后风光的调离部队,也不负宋大哥所托。
  结果,这厮是个软蛋,上阵前豪情万丈,放言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上阵后,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立马就憋了,还未等冲锋,腿都软了,瘫倒在地,拉都拉不起来。一仗下来,刀未出鞘,箭未出鞍,腿倒折了,被自己人踩折的。
  后来安排他当更夫,晚上按点敲敲鼓,不费神不费力。
  一次,我跟武松、鲁智深约好五更去偷袭敌人,结果这厮把更敲错了,三更就出发,阴差阳错,碰到打埋伏的敌人,一场混战,把敌人打跑了,众兄弟强烈要求给他记一功,让他赶快滚蛋。我借机给记了一大功,调回梁山当后勤,专管安排酒席。
  哎!有时候想想,佛祖真是公平的,有的人给了满腹韬略,有的人给了一身武艺,有的人给了溜须拍马的本事,那些百无一用的,不是有个好爹就是有个漂亮的妈,要不就有个好哥!
  喝完酒又请他掷骰子,二两银子起底,上不封顶,本想故意输给他,结果我开大,他猜小,我开小,他猜大,没半个时辰,我倒赢了二十两,这厮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我也急了,最后一局,二十两都押上,心想不管怎样都要把银子输给他,为防意外,我偷看了一眼,是大,结果他又猜小。

  我想点播点播他,说道:你确定?要不咱再改改?
  这厮咬牙不松,还是猜小。
  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宋青,这次真的是大,你就猜大吧!
  这厮一脸欠揍的表情,说什么我是跟他玩虚的,是诈他,咬定是小
  我脑袋发热,心一横,他娘的,厅级干部老子不当了,当下开了,揣着四十两银子就走了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笨就笨吧,还自以为聪明!是可忍,孰不可忍。
(20)
  梁山泊的头领共分四级,晁天王、宋大哥、吴用和公孙胜是一级,下面依次是厅级、堂级和地级。
  开会时厅级干部在大厅里坐,堂级干部在大堂里坐,地级干部只能坐在地上。
  晁天王等四人在聚义厅附近有专门的房子,四周把守的都是晁天王的心腹,不过宋大哥很少在那里住。
  从山下到山上分三关,厅级干部住在一关内,堂级干部住在二关内,地级干部住在三关内,没级别的兄弟只能睡山下的通铺。
在山寨,由小兵升地级容易,由地级升堂级也容易,只要你有武艺,够狠,打仗不要命,很容易坐到堂级。但由堂级升厅级很难,厅级干部不但要武艺高强,还要出身好,又要有一定的威望,如林冲、秦明、花荣、、、以前都是朝廷军官,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厅级是个门槛,山寨规定,只有厅级以上干部才能娶亲。
  娶不娶亲倒无所谓,主要是每次开会都坐在人后,看人后脑勺,听人吹牛逼,还闻人放臭屁,感觉忒不爽!
  宋大哥曾说过,当强盗不可耻,可耻的是丧失追求,所以我一直想当个有追求的强盗,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上厅级强盗。
  对某些东西看的过重,就容易患得患失,为了早日实现追求,我打仗冲锋在前,从不惜身。平常还要讨好领导、领导他老婆、领导他弟弟...忒他妈累!

  当初以为当强盗能轻松些,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看谁不顺眼就给他一鸟斧,现在倒好,竟然给宋青这样的憨货当孙子...忒他妈的窝囊!
  刚刚碰到晁天王的小舅子,这厮平常仗着有他姐夫撑腰,在山寨横行霸道,到山下顶着梁山好汉的名头白吃白喝,嫖完不给钱,吃完抹嘴就溜,口头禅是:你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
  平常除了厅级以上干部,谁见面都得叫我一声黑哥,这家伙倒好,张口闭口“黑厮”,妈的,黑厮也是你叫的?找个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21)
  八月十五。
  每年这时候,晁天王、宋大哥和吴用无论发生什么事,就是天塌下来,都会在家候着。
  那套说辞我都听出老茧了:怎么能这样?不是说不让送礼吗...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那放这吧...下不为例啊...
  今年稍有不同,晁天王和宋大哥照例在家候着,吴用拿个板凳坐在去聚义厅的必经之路上,见人就笑容可掬的问:来送礼啊!

  这可苦了众兄弟,今年干部调整他说不上话,大家都没准备他的礼,绕又绕不过去,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很多兄弟没辙,只好回去重新准备一份。
  时迁手脚灵便,把礼物拴在腰里,从后山攀着悬崖上去,送完后又悄悄攀着悬崖溜了。
  谢珍、谢宝哥俩也想学时迁从后山攀上去,没想到没那两下子,爬到半山腰被树枝挂住了,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又不敢高声吆喝,挂在后山大半天,让山风吹的脸都裂了口子。
  燕顺拎了只巴掌大的乌龟来,一看就知道刚从河里捞的,说什么过节了来看看我,真贼娘,我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平时也没啥来往,他升堂级干部时我没送贺礼,我妈死了时他也没随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那点花花肠子我清楚的很,我们两人都是厅级干部的热门门选,这厮肯定是探风来了,果不然,话没说两句,就问我今年送啥礼。

  我想反正得罪宋大哥了,也不想再凑那热闹,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就说领导都他妈的棒槌,送给领导还不如送给条狗,顺手把两条千年王八送给了他。
  这厮拎着王八一脸感动,连说黑哥够义气,够爽快,我想要是我继续给你争,你指不定背后骂我啥那!
(22)
  中秋之夜。
  山上山下披红挂绿,关内关外喜气洋洋。
  众兄弟扶老携幼依次落座,众人就座毕,鼓掌欢迎晁天王、宋大哥、吴军师落座。
  晁天王黄袍黄马褂,宋大哥身披朱红甲,内着青锦袄,吴军师青缁灰袍,头戴秀才帽,绿的。

  晁天王领第一杯酒,深情缅怀往事,追忆了七人智劫生辰纲,上梁山火拼王伦,壮大山寨的艰辛...
  宋大哥领第二杯酒,祝那个恨他恨到牙痒痒的当今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回忆了大闹清风山、江州劫法场、三打祝家庄的光辉事迹...
  吴用领第三杯酒,号召大家团结在晁宋两位头领的周围,努力打家劫舍,尽力杀人放火,将强盗事业发扬光大...
  下面依次是,厅级干部敬三位头领,堂级干部敬三位头领、地级干部敬三位头领...
  十八碗酒过后,开始串场...

  往年我还上前敬几位头领酒,表表忠心,装装孙子,今年谁也不敬,专心喝我的酒...
  众人很快喝多了,晁天王黄袍也脱了,宋大哥朱红甲也扔了,吴用绿帽子也摘了,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
  众兄弟有摔倒在地爬不起来的,有当场吐了的,有唱十八摸的...
  人人看似很高兴,吆五喝六、举杯痛饮...说着自以为清醒的醉话,互相敷衍吹捧...
我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孤独,想起朱武说过的一句话,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那时我笑他装逼,现在想想,似乎有点道理。
  抱着坛酒,揣只猪腿,离开嘈杂的大厅,找了一个无人的山头,坐了下来。
  不远处鲁智深正吐得昏天暗地...吐着吐着,竟然开始哭泣...
  吴用喝醉了,站在聚义厅门口,对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大声的念叨: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没想到我吴用竟然也成了强盗...
  林冲靠在树旁,抬头望天...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泪水止不住的滑过,一滴一滴,接着汹涌成河、、他在想什么哪,是不是想起了惨死的林娘子...是不是后悔当初的软弱...

  武松躺在草坪上,双手叠在脑后,怔怔的盯着月空,一动不动...这个面无表情,心如冰石的好汉,是不是也想起了如风往事?...是不是想起了他那个窝囊一生的哥哥?想起了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风情万种的嫂嫂?
  再坚强的男人,心中都有一块禁地,不许任何人触摸...
  你不能问吴用为啥他自诩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没能中举人。
  你不能问林冲他娘子被高衙内凌辱时用的是老汉推车还是隔山取火。
  你也不能问武松他杀潘金莲时心中到底有没有过一丝心痛。

  碧空万里,月光皎洁,桂花树是那么的清晰,仿佛触手可及...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抱着我和哥哥在天井的葡萄架下赏月,我指着天空问,哪个是牛郎、哪个是织女...母亲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解答...
  如今,物是人非,当初的小孩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当初慈祥的母亲,已经去了天国...
  母亲曾说过,人死后,会成为天上的星星,可如今,天上星星如此之多,我怎么分得清是哪颗...
(23)
  盛宴结束,晁天王走了,宋大哥走了,吴军师也被人搀回去了。
  众兄弟该散的散,该撤的撤,几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又偷偷向山下溜去...
  我提上板斧,朝山下走去。
  今晚,我要替天行道。

  没想到半路碰上了武松和鲁智深,三人相视一笑,都是同道中人...
  我和鲁智深经常笑,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蚂蚁打架的屁事都能让我们乐半天,兄弟们说蠢人都这样...
  而武松,自从上山,从没有见他笑过,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我虽然敬服他人品,但那副鸟脸一直看着不耐烦,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给他两巴掌...
  今天,他笑了,但依然冷气逼人。我想,可能是他太聪明的缘故。
  人一旦聪明了,很多事就看的透彻,也就失去了快乐。
三人埋伏在金沙滩外。
  宋大哥已经下了禁山令,今夜所有兄弟不得外出,现在偷跑出来的,非奸即盗,杀之有名。
  不多久,一个家伙哼着小曲过来了:
  不吃苦、不受累、良家妇女咱白睡;
  不花钱、不受罪、免费的小酒天天醉;
  怡红楼、翠红院,所有的姑娘都白干;
  揍他爹,日他娘,谁让咱姐夫是晁天王!

  冤家路窄,这厮是晁天王的小舅子,最近几年被他糟蹋的黄花大闺女不计其数,而且口味特重,不挑不捡,弄的十里八庄的老太婆都不敢出门...
  武松跳起来把戒刀架在他脖子上,这厮吓了一跳,当场跪倒,大喊爷爷饶命,银子在口袋里,不够写个绑票跟我姐夫要。
  三人看着他不说话,这厮抬头一看是我们,胆气立马壮了,拍拍屁股爬起来,怒气冲冲的问了三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找死啊?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你们还想不想当强盗了?
  我觉得他这话问的太蠢,如果他平常多花点时间了解一下我们中随便一人的过去的话,就不会问这么多废话
  武松回答一个问题给一刀。

  “是”,砍掉左腿。
  “知道”,砍掉右腿。
  “想”,砍掉了脑袋!
  我真为这厮可惜,多问了一个问题。
(24)
  当夜,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我平生别无爱好,唯好喝酒、赌博、杀人,吹牛逼不算,因为我觉得那只是个习惯,不算爱好。
  喝酒,可以让我忘记很多烦恼,能够想明白很多清醒时想不明白的事情,虽然清醒后依旧糊涂,但至少,我知道,我曾明白过。
  赌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开盘前,人人大呼小叫,连连加注,都自以为胜券在握,开盘后,赢者兴高采烈,输的垂头丧气。
  我喜欢开局前那短暂的沉寂,当你把所有俸禄都押上时,你不知道你下个月是吃肉,还是喝西北风...

  杀人,在江州劫法场前,我从没有想过,并且对杀人充满着深深的恐惧,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杀人偿命。我不怕死,并不代表我可以随便去死。

但很多事,有了开始,就很难再结束,当我杀第一人时,看到他看我的眼神由不屑变成恐惧,我感到莫名的兴奋,从那时便喜欢上了杀人,一发不可收拾。
鲁智深趴在树顶望风,五更时分,再无人影,正准备回山,恰好碰到王矮虎从外面回来,怪不得这厮喝酒喝到一半就溜了,原来又去做这种勾当  王矮虎为人好色,是众兄弟最看不起的一个,在清风山时,就是方圆几十里的色魔,而且有个怪癖,喜欢吃动物老二,现在山上的猪牛羊基本都成了太监,满山的动物见到他就夹紧大腿,战战兢兢,他在畜生界的威望比宋大哥在梁山的威望大多了。  武松等人一直不肯跟他同桌喝酒,嫌他埋汰。  王矮虎一看这阵势,立马明白咋回事,他虽然好色,但不蠢。他了解我,也了解武松,知道我们是那种一瞪眼连天王老子都敢砍的人,当场吓的就尿了裤子,磕头如捣蒜。  我正在想要不要留他一命,毕竟他跟晁盖小舅子不一回事,晁盖小舅子不过是个小混混,上不了台面,而他则是名正言顺的堂级干部,是当初一起喝过结义酒对天发过誓的。  为时已晚,武松已经走了过去,武松有个习惯,杀人爱灭门,遇到一个算一个,不杀干净绝不罢手,血溅鸳鸯楼、大闹飞云浦,莫不如此。
  月光下,武松鬓影凌乱,面色冷峻,犹如天人,镔花刀闪着寒光。  “今天你又强奸了谁家闺女?”  王矮虎急的双手乱摆:我没强奸谁家闺女...我是通奸...真的...通奸...跟东风屯的刘寡妇...不信你们去问她...  他如果说强奸,有可能侥幸不死,但一说通奸,必死无疑,因为武松最恨通奸!  “明年今天是你忌日!”有些话,只有某些特定的人说才有气势,刚刚的话,换做是我,或者是鲁智深,也会有一定效果,但绝不会有武松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武松举起了镔花刀,说时迟,那时快,一滩秽物从天而降,淋了武松一身。
  鲁智深正在武松头顶的树上,吐了。  很多事,是需要心情的,我想武松当时的心情应该跟上次我在战前动员会上正讲的激情澎湃时鲍旭跟我说拉链开了时心情差不多。  武松当下也不管王矮虎,喊了声“我操”!”扔了镔花刀一溜烟跑到河边跳河里去了。  王矮虎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这等鸟人懒得杀他,让他滚了!
(25) 这一觉睡的特别香,梦到娶媳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花轿抬进门,拜完天地进洞房,新娘子一身红妆坐在炕头,正要走过去掀开红盖头...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梦醒了,鲍旭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我说鲍旭就是属三岁小孩的,刚要喝粥你拉稀,刚要上床你喊娘。鲍旭说,几十个兄弟被杀死在金沙滩,现在山寨炸了锅...我心里直乐,跟鲍旭来到金沙滩上,鲁智深和武松也在,躲在人群中冷笑。
  晁夫人不顾体面,抱着她弟弟残缺不全的身体大哭,大骂那个杀千刀的该死,说他弟弟三岁没了妈,六岁死了爹,八岁全家死绝,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而且从小就特听话,从不偷鸡摸狗,看到女孩就脸红。到底哪个王八蛋如此狠心!众人都摆出一副丈母娘死了的模样,哭又哭不出,笑又不合适,绷着脸,摇头叹息...哎!...死的忒惨了...  顾大嫂和孙二娘在一边劝,什么人已经死了,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之类的套话...  晁天王小舅子死了,这可是山寨头顶大事,聚义厅开会,迅速成立专案组,吴用全权负责,限期破案...
(26)
  戴宗来叫我,说宋大哥有急事找我。
  戴宗是我老领导,在江州时我当狱卒,他当监狱长,关系一直不是太好,主要是这厮手太黑,有钱没钱敲一竹杠,蚊子都能让他挤出摊屎来,逢年过节的份钱给少了就找茬,经常给我穿小鞋,弄得我苦不堪言,睡觉都问候他八辈祖宗。
  那时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给我一文钱,让去买新鲜大鲤鱼,浔阳江的鲤鱼是稀罕物,一般都得两斤以上,一斤得200文,每次我都倒贴钱,这还不算,每当我把鲤鱼给他时,他还问我找零了没有。
  当我忍着一肚子气要把一文钱还给他时,这厮故作大方的挥挥手:不用给了,去帮我买瓶绍兴女儿红,要三十年的。
  气得我每次都往鱼嘴里吐口水。到宋大哥门口时,武松刚出来,眼睛通红,我想,能让铁石心肠的武松落泪的,也就只有宋大哥了。  在梁山,我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宋大哥,另外一个是武松。
  宋大哥自不必说,刚见他时只是觉得此人豪爽仗义,不拘小节,直到那次他被抓住后,装疯卖傻,吃大粪跟吃馒头似地,看的旁人隔夜饭都吐了,他还在不停的咂摸嘴,我就佩服的五体投地,知道他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宋大哥还有项特殊的本事,会哭,眼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比起卖草鞋的刘玄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玄德只是自己干嚎两声,而宋大哥则能忽悠的大家跟他一起哭。
  在梁山,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天王老子我都敢跟他拼三百回合,急了眼,一个人敢打东京,但对于武松,我从心底里感到一丝恐惧,这个人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人不可思议。印象中,除了被鲁智深兜头吐了一身那次,我从没有见他慌乱过。
  我、武松和鲁智深虽然都是莽人,但行事风格有明显的区别,武松是那种凡事想了再干的人,而我是那种干了再想的人,鲁智深这憨货是干了都不想的人。
  梁山虽然经常搞什么排行榜,又是马上功夫排行榜,又是地上功夫排行榜,但我认为,真要打红了眼,没人是武松对手。
(27)
  我进去时,宋大哥正背着手,仰着头,盯着屋顶看,叫他也不应,不知道在想啥。
  山寨头领都有这毛病,晁天王爱这样,吴军师也爱这样,要么站在山头,要么站在河边,望着远处,摆出副高深莫测的鸟样。
  朱武说,这叫“拿架”,是当头领必须要学会的三大本领之一。
  不过我从来不学,因为“拿架”忒危险。记得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去梁山最高的那个山头抓知了,恰好吴军师也在,正背着手看着远处金沙滩的方向,摆出副死了爹的鸟样。

  我凑过去问他看啥,问了八遍,这厮才慢条斯理的挤出两个字,“前程”。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哪有什么前程,除了几个洗衣服的村妇啥都没有。
  七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就变。天一下子阴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像脸盆一样挂在头顶,不一会就下起了小雨,山风一吹,忒冷,我冻的双手抱肩浑身打哆嗦,问他冷不冷,说不冷,肯定是说谎,我看到他背在身后的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腿也在哆嗦。
  我心想你不冷就呆着吧,我可不奉陪,就说那我先走了,这厮连话都懒得说,背着身抽出右手摆了摆。
  我刚不走远,就听到他在作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心里暗骂一声“装逼遭雷劈”。
  只听“求”字尚未说完,一道闪电掠过,接着晴空一声霹雳,我立马双手抱头趴倒在地,毕竟武功再高也经不住雷劈。
  霹雳过后,我抹抹头,还在,放下心来,突然想起军师,忙爬起来一看,这厮一身焦炭,头发跟鸟窝似的向上竖着,还冒着青烟,慢慢转过身来,脸跟锅底似的,嘴一咧,一口白牙。
  那次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去山顶,也很少看到他作诗了,每逢下雨就在门口挂串佛珠,在屋里念四字经,“阿弥陀佛”。
(28)
  许久,宋大哥“拿架”完毕,转过身来,一脸沉重,问我人是不是我杀的。
  我想,人都已经死了,肯定不会再从地下爬出来跟我对质,王矮虎欺负女人的胆量有,但借他三个胆都不敢惹多嘴。
  正想抵死不认,突然想到武松刚刚来过,这厮有个习惯,杀人爱留名,别人杀人后也留名,不过都是留仇家的名,他倒好,专留自己名。血溅鸳鸯楼时,他要不在墙上写名,谁能知道是他干的?
  州府破案那一套我早就摸透了,先把案发现场附近的邻居抓起来,不分青红皂白毒打一顿,有承认的最好,没承认的就作个海捕文书,限期破案,万一到期破不了,从死囚牢里拉个犯人顶包,咔嚓一刀,结案了事,我当狱卒时没少操持这事。

  昨晚,这厮非要在沙滩上写上三人名字,被我劝住了。
  估计刚刚他是认了,就是他没认,鲁智深早晚也得露了,以鲁智深的智商,不超过三句就能露陷。你若直接问他,昨晚是不是他干的,他会非常坚决的说不是,但你若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自言自语说应该是一个人干的,他就会哈哈大笑说,错,是三个人干的!
  真贼娘,怎么跟这两个鸟人一起杀人!
  哎!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算栽了。
  我低头不说话,权当默认。
  宋大哥叹口气说,你杀谁不好,非得杀晁天王的小舅子,这下我怎么保你。
  我心中豪气陡升,说大哥你不用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抵命给他,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宋大哥摇摇头,伤感的说,当初你老娘也不要了,官职也不要了,提着板斧劫了法场,救了我一命,老娘不要了说得过去,你竟然官职也不要了,这是天大的恩情,我怎么能看着你送死哪,咱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我心里一阵感动,眼泪在眼中打转。
  宋大哥继续说,前几天宋青来找我,说你坏话,说你故意赢他钱,被我煽了一巴掌,这个笨蛋,就他那脑子,别人想不赢都难,要不是当初你抬举他,他怎么会有今天!
  知铁牛者,宋大哥也!太感动了,眼泪哗哗地!
  宋大哥最后擂着桌子说,你放心,只要我在,他们就甭想破案。
  我当时差点就哭出来,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跟定宋大哥了,不为别的,就为“情义”二字。
(29)

  聚义厅开会,商议梁山兄弟被杀一事。
  吴用摇身一变,成为断案高手,说什么杀人无外乎两种原因,财杀和仇杀,并且逐一分析:现场银两分文未取,应不是财杀,凶手下手狠毒,招招致命,仇杀的可能性较大,下一步应从与死者结怨的人开始查。
  鲁智深突然哈哈大笑,幸亏武松早有准备,一巴掌轮上,这厮才闭嘴。
  宋大哥说,被杀兄弟得罪的人太多,方圆几十里的男人都跟他们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的共妻之仇,人人都有嫌疑,真要查起来,非一朝一夕的事,建议先把人给火葬了事。
  晁天王反对,说案子没破,最好是土葬,将来再扒出来,也能有个见证。
  兄弟们有说土葬好的,有说火葬好的,还有沉默不语的,乱成一锅粥。

  会议从上午开到中午,从中午开到下午,兄弟们饿的肚子都扁了,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晁天王跟宋大哥吵了起来,晁天王说宋大哥心里有鬼,宋大哥说晁天王无理取闹。晁天王这两天被老婆折腾病了,一上火,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人都已经烧成灰了。
  晁天王一个劲的感叹:男人,关键时刻一定要挺住!
(30)
  第二天一大早,宿醉还没醒,外面鞭炮齐鸣,一行人敲锣打鼓走上关来。
  我正纳闷,今天谁娶亲?我怎么没收到请柬?山寨规定只有厅级干部才能娶亲,不过现在的厅级干部该娶的都娶了。
  莫非林冲要开第二春?不像,昨天去找他借钱,这厮正对着林娘子的牌位发誓要孤独终老永不再娶。
  莫非公孙胜要还俗?这个有可能,别看这厮穿上道袍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每次喝醉了都盯着扈三娘胸前看,眼珠子都能瞪出来...真是个老流氓,人家胸大,你也不能随便看啊...
  转念一想,不管谁结婚,反正没通知我,正好不用随份,酒席照吃,等第二天找上门去做做样子,摆出气呼呼的模样:你娶亲竟然不请我,咱还是不是兄弟了?...你真不够义气...要是手边有桌子,再拍两下,就算完美了。
  我挤到前面一看,不是娶亲,是东风屯的葛老爷子,领着一帮村夫,抬块大匾,直送到聚义厅问口,匾上四个溜金大字:替天行道。

  我挨过去摸了一下,一手金粉,妈的,假的!
  葛老爷子在方圆几十里威望很高,给死人树碑、给寡妇立牌坊的事都由他操持。
  葛老爷子率众人跪倒在地,高呼晁宋两位头领替天行道,替他们除了作恶多端的流氓...
  晁天王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牙齿咬得咯咯响,狰狞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都是分内的事,本该如此。
  宋大哥不失时机的说要把匾挂到晁天王家里,晁天王拒绝了,最后挂到了聚义厅大堂上。
  据说晁天王回到家就把桌碗瓢盆全砸了。
(31)

  今晚又喝多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宋大哥在屋梁上打呼噜,花容蹲在房顶上看月亮,宋大哥说晁大愣今天急了眼,让花容过来以防万一。
  晁大愣是宋大哥给晁天王起的外号,当然,也只有他自己敢叫,就像黑胖子只有晁天王敢叫一样。
  有花容在,我总是很放心,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箭法超群,百步穿杨,说射牙齿绝碰不到嘴唇,说射眼睛绝碰不到睫毛,而且从未失手。
  花容儒雅风流,吃肉从不下手抓,喝汤从不出声,也从不酗酒闹事,比读书人还读书人。
  他刚上山时,兄弟们总爱跟他赌箭,无不落败,白白让他赢了许多利物。
  他唯一输的一次,是输给了朱武。
  那次,众兄弟在金沙滩乘凉,朱武指着百步外蹲在树梢上的麻雀说,咱们赌箭,你射中麻雀的老二就算我输,不然,就算你输,花容当场答应,众兄弟纷纷押注,都押给了花容
  我知道朱武这人外表蠢笨其实内心敞亮,没把握的事绝不会做,但这么近的距离花容也绝不会失手!
  笨人自然有笨办法,我把赌注分成两份,一人押一份。
  花容从容的拈弓搭箭,弓满如月,麻雀是蹲着的,花容用小拇指一勾弓弦,锃然作响,麻雀惊慌失措,展翅欲飞,将飞未飞时,一声响迪,麻雀中箭落地,众人齐声喝彩。
一兄弟飞快捡来麻雀,众人一看,愣了,母的。
  那次是我赌博生涯中赢的最多的一次。
(32)
  宋大哥喝醉了喜欢作诗,晁天王喝醉了喜欢骂娘,王矮虎喝醉了喜欢逛窑子...
  我喝醉后总爱思考人生,酒可以让我变得聪明,能够想明白很多事情。
  人生大致分两种,成功的,失败的。成功的人生,大致形同,要么有个好爹,要么有个赏识你的领导,失败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
  我混了二十多年,官场混过、赌场也混过、现在落草当了强盗,人生很不如意。

  身边的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作为失败的典型,都很成功。
  我们身上虽然没啥成功的经验,但还是能总结出不少失败的教训。
  不要跟豪爽仗义的人走的太近,这种人,当你落难时,会帮你一把,但当他落难时,也会倒打一耙,拉你下水,我和花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要娶漂亮的老婆,老话说得好,女人是祸水,漂亮的女人更是如此。林冲原来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就因为老婆太漂亮,被高衙内看中,弄的是有家难回,有国难奔;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男人,并不是“别人妻,不可骑”的人,而是“别人妻,不骑白不骑”的人
  不要相信所谓的兄弟义气,山上的兄弟,有一半是被自己兄弟骗上山的,军师说那不是骗,是赚,但我实在看不出有啥区别。
(33)
  今天把时迁揍了一顿。
  这厮专门恶心人,你跟他谈义气,他跟你谈银子,还了他银子,又给你谈利息,还了利息,他竟然能一脸真诚的跟你谈义气,操!

  对了,鲁智深上月借了我二两银子,说月初还,现在都月底了,还没还。这厮忘性忒大,不跟他要永远想不起来还。
  不过直接张口要吧,显得自己不大方,不要吧,天天在心里惦记,睡觉都不踏实...
  今天想暗示他一下,说我有两把板斧,不是三把,也不是一把,恰好两把,问他为啥,这厮抱着脑袋楞楞的琢磨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我当时心里一阵激动,以为终于想起来了,没想到这厮竟然说是因为我恰好有两只手...
  哎!明天还是跟他直接说道说道吧...大不了不要利息了...
  还是有个娘子好,王矮虎要账从不用自己出面,谁要欠了他钱,扈三娘第二天就找上门去...
  实在不行娶个娘子吧,以后借出银子去也不用天天惦记了...
(34)
  很多人说我粗鲁,脾气暴躁,这也怪不得我,上山前我跟牢犯打交道,上山后跟强盗打交道,天天混在一起的不是地痞就是流氓,跟这些鸟人呆久了,由不得你不粗鲁,就是孔老夫子来,估计用不了两天,也会满嘴脏话。
  当周围人开口闭口都是“草尼妈时”,你最后的回答就是“草尼姥姥”。
(35)
  一个叫徐宁的军官被骗上山,汤隆骗的,两人好像还是姑表兄弟。
  落草当强盗这事,除了王矮虎之流除了当强盗别无出路的,没人愿意干,更何况朝廷干部,你想啊,人家日子本来过的好好的,每天去衙门喝喝茶,吹吹牛逼,踢踢皮球,汇报工作时糊弄糊弄上级,布置任务时训斥训斥下级,下班后去翠红楼洗洗澡,吹吹萧,一天就算完事了,又安稳又舒服。定期拿着朝廷银子,偶尔骑一下别人娘子,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突然抛妻别子来梁山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当强盗,打死也没人愿意来,条件忒艰苦!不但天天要跟一帮上完厕所从不洗手的臭流氓拼酒,还要定期下山借粮,说是借,压根就没还过。不给就得动手明抢,危险系数忒高!

  为朝廷效力,战死了,算烈士,朝廷有抚恤金,还会给你建忠烈祠,发个大匾“精忠报国”;为山寨效力,战死了,孩子管别人叫爹,老婆躺别人被窝,坟头上还给挂个匾,“最佳强盗”。
  若是晁天王和宋大哥一较劲,你都不知道是土葬还是火葬。
  山寨规定,骗一个人上山,奖五两银子,若是朝廷干部,二十两。
  大部分兄弟只是骗以前的同事,汤隆这厮心忒黑,连表兄弟都要骗,问他是不是跟徐宁有血海深仇,这厮竟然咬牙切齿的说他爹死了徐宁没去吊唁。
  据说徐宁为人圆滑,从不得罪人,凡事明哲保身,这下真是祸从天降,多少年不来往的表兄弟把他吭了。
  这个世界,没人能做成好人。

  有时候,不经意间,你会得罪很多人。
  老婆生了个儿子,你放支鞭炮庆祝,天经地义,但那些老婆生不出孩子的人心里恨不得掐死你儿子。
  吃饭时给媳妇夹菜忘了给老娘夹,老娘会在背后骂你白眼狼,若给老娘夹不给媳妇夹,晚上甭想上床。
  很多事,你不做,也会得罪人。邻居墙倒了,你虽然没去推,但邻居心里恨上你了,因为你没去扶。
  做好事,也会得罪人,你甚至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人。两个乞丐,你给了一个一两银子,给了另外一个二两,拿一两银子的那个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骂你小气鬼。

  所以,这个世界只有自认为是好人的人,而没有众人都认为是好人的人!
(36)
  徐宁寻死觅活,宁死不当强盗。
但你一旦上了梁山,就由不得你了,要么坐把交椅,要么咔嚓一刀丢到河里喂鱼,想回头,没门!
  下面好戏开始,先来硬的,一般都是我来,升的化妆。以前鲁智深也干过,不过有一次演的太投入,忘了是演戏,一禅杖把人打死了,自那之后再也不敢让他出场。
  我酝酿了下情绪,呲着牙,咧着嘴,拎着板斧去踹门。
  本来打算的好好的,一脚把门踹烂,最好是木屑满天飞,然后提着板斧猛冲过去,再把桌子砸个稀巴烂,估计他就是不服软,也能被我这气势吓个半死
  谁成想门框太结实,一脚只踹了个窟窿,卡住了,好不容易抽出来,鞋没了。
  只好抄家伙,用力劈了十几下,方才劈开,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头把造门的木匠给剁了

  我进门时肯定特狼狈,赤着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我本还想弯腰捡鞋,想了想,算了,太寒碜。
  徐宁正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我,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我举起板斧,呐喊一声,猛冲过去。
  预料中徐宁就算不大喊“好汉饶命”,也得缩成一团,没想到这厮突然站起来,一脚踹翻桌子,伸着头说“你砍死我吧”!
我当时愣住了,板斧举在空中,可是桌子已经踹翻了,也不能老举着,总得劈点东西吧,不然自己再放下来太丢份了...可四周空无一物...
  这时,候在门外的兄弟跑进来,拉着我的胳膊说,宋大哥有令,决不能伤了徐宁一根寒毛。
  我只好借坡下驴,一边叫骂一边跟众人出去喝酒了。
  娘地!太丢人了!
(37)
  接下来轮到林冲出场,现身说法。
两人在东京时曾是同事,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关系相当铁。两人回忆了曾经的光辉岁月,当初两人同中武举,骑马并辔游遍东京,是人人羡慕的青年才俊,都怀着一腔热血,发誓要忠君报**境安民。时过境迁,如今竟在强盗窝里相见,一时唏嘘不已。
  哭完了,擦干眼泪,步入正题,林冲盛赞晁宋两位头领宽仁宅厚,义薄云天,说其实当强盗没啥不好,当着当着也就习惯了...
  任林冲说的天花乱坠,徐宁不为所动,这没啥奇怪,就像林冲在吃一堆大粪,任他脸上的表情多享受,在徐宁看来,仍是一堆大粪而已。

  林冲没辙,拍拍屁股走了。
  接着是花容、秦明、孙新...
  一个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没辙,只好宋大哥亲自出马。

  宋大哥的忽悠本领在大宋朝那可是无人可比,他要自称榜眼,绝无人敢当状元。
  宋大哥在郓城县当押司时,别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拒不娶妻,任媒婆踏破门槛都无动于衷,宋老爹急了,把棺材板卖了,凑了一百斤黄金,请动济州府大名鼎鼎的张媒婆。
  张媒婆号称“说破天”,能把王母忽悠的下凡,把道士忽悠的信佛,只要她撮合的姻缘,无一不成,任你铁石心肠,也经不住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据说张媒婆和宋大哥聊了整整一下午,聊的内容旁人不得而知,聊完后,宋大哥照常去官府当差,将单身进行到底,张媒婆家也没回,直接去附近的尼姑庵削发为尼。
  前段时间,朝廷屡派兵马攻打梁山,结果屡战屡败,弄得狼狈不堪,最后蔡太师出奇招,花重金从西域请来得道高僧智洪禅师,让他上梁山点化宋大哥,想让宋大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智洪禅师一脸仙风道骨,跟宋大哥谈人生、谈佛法、谈轮回,一席话下来,禅师脱掉袈裟,抄起戒刀入了伙。
(38)
  赌场开了盘口,一赔十,一时盛况空前,鲁智深、刘唐、鲍旭这些老赌棍自然少不了,就连扈三娘的丫鬟、公孙胜的道童、吴用的书童都扛着大锭银子赶来下注...
  以前这三人从不踏进赌场半步,扈三娘自诩是大家闺秀,公孙胜奉行道家的清静无为,吴用秉承孔孟之道,都对赌博很反感...
  这次,三人也坐不住了,毕竟装逼换不来银子,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是傻帽。
  我把压箱底的银子全部押上,形势一边倒,都押宋大哥赢。
  不知道哪个傻帽押宋大哥输,押了一千金,真是脑袋被门挤了!
  整个梁山泊只有一人未下注,朱武,这厮躲在一边冷笑...
  朱武冷笑准没好事,兄弟们谁也不愿意搭理他,嫌晦气,宁听夜猫子半夜叫,不听朱武冷笑。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淡定自若...
  两个时辰过去了,众人坐立不宁...
  三个时辰过去了,众人焦躁不安...
  宋大哥跟徐宁从日初谈到日中,从日中谈到日落。

  夕阳西下,宋大哥阴沉着脸走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众人犹如三伏天兜头泼了一桶凉水,呆住了。
  反应过来后,一下子炸了窝,有破口大骂的,有哭爹喊娘的,有寻死觅活的...
  我和李兖、刘二抱头痛哭,这次三人赔的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三人来到金沙滩,想投河,河边人太多,没挤进去;又到树林里,想上吊,结果树都被人占了,有几个兄弟为争位置打的头破血流,只好来到后山悬崖处。
  下面是万丈深渊,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希望。
  一个人自杀容易,一群人自杀很难,大家都有自杀的勇气,但没人希望死在别人前面。
  三人站在悬崖边,犹犹豫豫,你推我让,谁都不想第一个见阎王。
  最后,李兖提议,闭上眼睛,喊一二三,然后一起跳。
  这个方法不错,我和刘二同意,闭上眼睛,喊完一二三,我没跳,睁开眼睛,李兖这厮也没跳,刘二跳了
  刘二在半空中骂了一句“李兖,我操你姥姥!”
  我问李兖为啥不跳,李兖转过头对我说,黑哥,我还有很多话憋在心里难受。
  我说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有啥话你就直接说吧。

  李兖说:黑哥,以前我总说你长的板正,其实,你长的真丑。
  我说,美也好,丑也罢,死后不都得烧成一撮灰?咱不墨迹了,喊完一二三,一起跳吧。
  这次我没闭眼,刚喊完三,我抬起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娘的,我最讨厌别人说我长的丑。
(39)  活着,需要勇气;死,更需要勇气。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跳,戴宗赶来了,说不用跳了,宋大哥有令,所有输的银子当做奖金如数返给各位兄弟。  有时候,一刹那,生死两重天。  上梁山后,我跟戴宗一向不合,经常互相骂娘,他要是藏着死心,晚喊几秒,我就算交代了,我一阵感动,忙不迭的道谢。  戴宗说,别谢,要不是你还欠我二十两银子没还,我才懒得跑这么远救你。
  哎!有时欠钱也是一种幸福!  原来押一千金赌宋大哥输的,是宋青!  山寨上下感激涕零,盛赞宋大哥仗义疏财,及时雨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我想,若是再及时点,刘二就不用跳崖了。  吴用专门召开会议,高度赞扬了这次赌博,说这次赌博吸引赌资黄金一T万两,极大的拉动了山寨经济发展,增长指数翻了几十番,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全年的任务,是古今未有的奇迹...山寨又给各位兄弟发了一万两的丅奖金,各位兄弟的收入水平也翻了几十倍,已经踏入大康生活...
  反正说了一大堆,我也不懂,我感觉啥都没变,输了的银子又发了下来,不多不少,怎么会拉动经济发展?我的银子又还给我,收入怎么翻了上百倍?想不懂,可能是我太笨了。  宋大哥让我把徐宁拉到乱坟岗给咔嚓了。  我憋了一肚子气,这厮害的我差点跳崖,正想狠狠的多砍几斧,朱武来了。  朱武说他要跟徐宁聊聊。我想,聊就聊吧,宋大哥都忽悠不了的人,你还能忽悠出个景来?反正徐宁现在是案板上的鱼,等着他的,只是清蒸还是油泼的区别。  朱武问徐宁为啥不愿意落草?  徐宁说他不愿意当强盗。朱武冷笑一声说,当今朝廷,人人都是强盗。徐宁不解,我也很惊奇。朱武说,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个个肥头大耳,却不知忧国忧民,只会欺君误国,贪污受贿,剥削百姓,难道不是强盗?那些举人秀才,呼朋引伴,把持衙门,吃了原告吃被告,歪曲法例,谄媚权势,颠倒黑白,弄得人家破人亡,难道不是强盗?那些公子哥,依仗父兄权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百姓无处申冤,官府不敢盘问,难道不是强盗?那些商人富贾,虽锦罗绸缎,但心如蛇蝎,囤压居奇,克薄伙计,以次充好,以旧充新,大斗进小斗出,难道不是强盗?  最后朱武说,既然处处是强盗,何不栖身水泊,留有用之身?一席话,徐宁当场愣住了,最后情愿纳降。
(40)
  宋大哥趴在屋梁上睡着了,呼噜震天响。
  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上万两的银子,挥挥手,说不要就不要了,眼睛眨都没眨。
  我靠在窗栏上,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很亮。
  我琢磨着朱武白天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但具体哪里有道理,却又想不明白。
  我琢磨问题的时候,喜欢喝酒,就像军师琢磨问题时喜欢摇扇子,鲁智深琢磨问题时喜欢拿头撞墙一样。

  喝了两坛绍兴女人红,心中渐渐有些敞亮,对啊,那些王八蛋的确是他妈的强盗!
  又喝了两坛,又有些迷糊,为啥都是强盗,他们却高高在山,人五人六,我们却被逼的东躲西藏?为啥别人都拼死拼活的要加入他们,却宁肯杀头都不肯加入我们?
  这么深奥的问题我一般不问宋大哥,问了也白问,他自从当了头领后,只知道喝酒应酬,到处赶场,三句话离不了梁山大业,没劲!
  我虽然笨,但有个优点,想不明白的问题就要问,为这习惯小时候没少挨揍,有次我缠着母亲问驴的老二为啥一会大,一会小,母亲二话没说,给了我一巴掌。还有一次,我问父亲,为啥母亲不在的时候,他总爱往隔壁王婶家跑,回答我的,仍是一巴掌。
  我提着坛酒,去找朱武。
梁山的夜晚很热闹,鲁智深等人在赌博,武松在喝酒,林冲在练功,他也就这爱好了...
  朱武正在看书,边看边骂娘。
  我有些糊涂,在我心中,书是很神圣的东西,记载的都是圣人之言,前朝之事,我每次帮宋大哥搬书都双手捧着,生怕弄皱一点边。
  我问他为啥生气?
  朱武合上书气呼呼的说,写书的人也是强盗。
  我更糊涂了。
  朱武说,写书的人颠倒黑白,歪曲事实,抹黑前朝,粉饰本朝,难道不是强盗?
  恩,有点道理,我问他既然都是强盗,为啥我们犯法,他们不犯法。
  朱武说,强盗分两种,一种是合法强盗,一种是违法强盗。
  我问哪些是合法,哪些是违法。
  朱武说,谁得了天下,谁就是合法,得了天下的人说谁是违法,谁就是违法。
  朱武接着说,历史上那些开国之君,没一个不是强盗,我朝太祖赵匡胤,本是柴世宗的臣子,捧着大周朝的饭碗,拿着大周朝的俸禄,却夺了人家位子,是强盗无疑。
  前朝太宗皇帝,本是隋朝臣子,国家有难时不知匡扶社稷,却趁机谋反,后来为了争皇位,射死哥哥李建成,又把他五个儿子一刀一个全剁了,又杀死亲弟弟李元吉,然后把弟媳妇抢过来自己用,连强盗都不如。
  所谓改朝换代,不过是一伙强盗打跑了另一伙强盗而已,得了天下的,就是功臣元勋,自然有一帮文人来捧臭脚拍马屁,写书立传,流芳百世;败了的,就是乱臣贼子,口诛笔伐,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我们哪?会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朱武说要看天意...
(42)
  梁山别无他事,喝酒、抢劫、吹牛逼,唯此而已。

  今天聚会喝酒,有文化的行酒令,没文化的答题,我很自觉,乖乖的坐到答题那一桌。
  王矮虎这厮,仅念过两天书,三字经都背不全,就敢跑到有文化那桌装逼,每次都醉的抱着老黄叫娘,醒酒后还大言不惭的炫耀“兄弟我可是在有文化那桌喝醉的”。草!
  他那行酒令,翻来覆去就那一句,我早就摸透了,什么“酒是米做,不喝是错,B是肉做,不日罪过”,要多下流有多下流,呸!人至贱则无敌,王矮虎算是贱到家了。
  晁天王领第一杯酒,说“女人大点口,男人全进去”。
  众人哄堂大笑,我也跟着哈哈大笑,其实,我真不觉得有啥好笑,既然众人都笑,我也只好附和两声。
  旁边鲍旭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很奇怪,这厮大字不识一个,没理由比我还聪明,我悄悄问他到底哪里好笑,这厮擦擦眼泪说,他也不知道。
  宋大哥领第二杯酒,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省的将来徒伤悲”,众人叫好,干了

  吴军师领了第三杯酒,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如陪领导尽情一吐!”,众人叫好,干了
  下面开始分桌喝,我和鲍旭、鲁智深、刘唐、阮家兄弟等人在一桌,我们桌是顾大嫂出题,真是冤家路窄,前几天我把她得罪了,那天喝醉了,说她长的像母猪,她拿着刀狂追了我八公里,妈的,猪都还没生气她倒先生气了。
  我也不怕,我虽然跟吴用等人比起来是笨,但跟鲁智深等憨货相比,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顾大嫂出题,问鲍旭,天上几个太阳,鲍旭回答一个;问鲁智深,天上几个月亮,鲁智深回答一个;轮到我了,天上几颗星星?

  妈的,喝酒!
  顾大嫂继续出题,问阮小二,蜈蚣有几颗头,回答一颗,问阮小五,蜈蚣有几只眼睛,回答两只;
  我突然明白过来,忙说,你不能问我蜈蚣有多少条腿
  顾大嫂冷哼了一声,问我还有啥不能问,我想了想说,只要是数字的,都不能问
  顾大嫂问,蜈蚣总共三十四条退,走路时先迈哪条?
  “.......”
  妈的,喝!

  顾大嫂继续出题,问阮小七,我朝太祖派哪位将领攻破后唐,答曹彬;问时迁,曹彬帅多少人攻打后唐,答十万;
  顾大嫂看着我,一脸阴险,问我还有啥不能问。
  我想了想说,数字不能问,曹彬是哪条腿先踏进城门也不能问。
  顾大嫂点点头,问道,十万士兵都叫啥名字?
  “........”
  妈的!喝!
赌有赌品,酒有酒品。
  赌场上讲究愿赌服输,哪怕押的是老婆孩子,也只有咬牙认了。不过山寨兄弟虽然粗鲁,但极少押老婆孩子,孙新除外,这厮每当输的差不多时,就把他老婆押上,诚心恶心人。
  酒桌上罚酒,哪怕喝到吐血,该你喝的,一杯不能少。
  我虽然人品不咋地,但赌品和酒品没得说,顾大嫂连阴我十九碗,我一碗都没磨叽。要知道武松打虎时才喝了十八碗,还是村醪白酒,我喝的可是正宗的绍兴女儿红
  第二十圈,顾大嫂先问鲁智深,扈三娘的马褂颜色,红的,问鲍旭,裙子颜色,灰的,轮到我了,问抹胸啥颜色?
  我低头看看酒,胃里直冒酸水,扭头看看扈三娘,双手挡在胸前,神色紧张,抬头看看众兄弟,都在盯着我,眼睛冒着绿光,一脸坏笑
  顾大嫂跟扈三娘一向不和,顾大嫂背后骂扈三娘是骚逼,一双媚眼专门勾引男人,扈三娘背后骂顾大嫂是泼妇,成天骂街有失体统...
  真奇怪,两人上山前压根就不认识,上山后也没啥过节,就是凑不到一块,相反,顾大嫂和孙二娘关系好的很,天天姐妹长姐妹短的,经常腻在一块骂扈三娘。
  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宁得罪十个小人,不得罪一个女人,我算是栽了。

  咬咬牙,举起碗,一饮而尽
  顾大嫂笑吟吟的凑到我面前,问我还能不能喝
  我越看她那张脸越恶心,喉头一紧,喷涌而出...
(43)
  我踉踉跄跄的去了后山,不停的大骂顾大嫂的父母,作了几辈子孽才弄出这么个破玩意来,我要是她爹,当初就再给塞回去。
  要是说子孙不贤是因为祖宗无德,那顾大嫂的祖宗一定缺了大德。
  孙新够倒霉,长的一表人才,就算娶不到大家闺秀,娶个小家碧玉总不成问题,结果摊上了这么个母老虎,休又休不掉,打又打不过,苦不堪言。上山前,喝醉了就跑祖坟上,大骂苍天无眼,现在喝醉了就跟张青抱头痛哭,两人算是难兄难弟,时常在一起交流跪搓衣板的经验。
  当初顾大嫂在登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天穿件大红袍,头上插根银钗,招摇过市,自称“拳打城东好汉,技压江北群芳”,人称“斜眼歪嘴一獠牙,登州头号豆腐渣”。

  年方三八,仍嫁不出去,被众媒婆评为说媒史上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佛祖对女人是仁慈的,有的给了美貌,有的给了贤惠,有的给了善良,有的给了勤俭...总之,身上总会有打动男人的东西。如此看来,顾大嫂肯定是佛祖跟人间开的一个玩笑。
  顾大娘对女儿缺乏清醒的认识,刚开始定下择婿条件:年龄相当,相貌堂堂,最好是乡绅公子。
  无人问津。
  后来降低条件:年龄相当,相貌放宽,家境殷实。
  仍无人问津。
  后来,年龄不限,四肢健全,家境一般,实在不行给人当二房也行。
  还是无人问津。
  再后来,顾大娘拉着女儿手直唠叨,只要是个男的就嫁了吧。
  如此条件,仍嫁不出去,不论谁家,听到是给顾大嫂提亲来了,立马轰出去,连水都不让喝一口,众媒婆无人再管这闲事
  顾大嫂一怒之下,放言抢亲,挑个庙会的日子,沐浴更衣,穿戴整齐,拿着条绳子去一看,清一色的女子,别说青壮年,就是天天在马路边晒太阳的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都不见了踪影。
(44)
  正当顾大嫂心灰意冷时,倒霉鬼孙新出现了。
  孙新不是本地人,他哥哥孙立调任登州提辖,他也跟着过来了,孙提辖图吉利,花十两银子请大名鼎鼎的贾半仙挑了个黄道吉日,据说,当天大吉,诸事皆宜。
  孙提辖去衙门报道,孙新闲着无聊,去逛庙会,正当他纳闷为啥庙会上全是女人时,披铠执甲、红袍马褂、状若门神的顾大嫂出现在面前
  一看这阵势,孙新立马明白咋回事,但他真没害怕,要知道他打小习武,拳脚了得,也是横着走惯了的主,压根没把眼前这个腰围三尺胸围三尺臀围三尺的“水桶”放在眼里。
  据说当时两人“深情”对视了一炷香时间
  后来据顾大嫂说,她当时是心花怒放,春心荡漾,认为眼前这个白面郎君就是她苦苦等待的意中人
  不过据孙新酒后说,他当时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丑八怪面熟,特像他家狮子狗
  孙新楞着眼睛问了一句,长的丑就牛逼啊?
  后来王矮虎说,一句话就看出孙新年幼不懂事,其实长得丑不牛逼,但逼特牛。
  接下来开练,孙新本来跟顾大嫂武艺不相上下,但没有跟女人打架的经验,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武艺打了折扣。

  顾大嫂则不然,全没有顾忌,除了猴子摘桃不用,什么招式都用,锁喉功、鹰爪功...再说也急红了眼,越战越勇,几十个回合下来,孙新就招架不住,被五花大绑抬去拜了天地...
  孙新街头酣战时,孙立也得到消息,不过他高兴的很,这个弟弟早该成家了,这下被抢了亲,正好了了他一桩心事...
  孙新成亲当夜,宁死不从,洞房里又大战一晚,床塌了,桌子碎了,椅子烂了...
  别人洞房都是女人叫,孙新洞房他自己叫,嗓子都吼哑了...
  第二天,孙立在家等候新人回门拜访,当他看到鼻青脸肿的弟弟和脸含娇羞的顾大嫂时,端着茶杯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无语...
  最后,兄弟两人抱头痛哭,孙立从那之后,逢人就说,要知道顾大嫂长那个鸟样,天上就是下刀子,他都会去救他弟弟...
  孙新上梁山前,特地去把贾半仙一刀剁了。
  新婚之夜,孙新到底有没有失身,是梁山兄弟一直八卦的问题,在八卦排行榜上高居第三,第二是关于武松的,这个我知道,排名第一的是啥就不清楚,每当我问,众人都怪怪的笑,直娘贼!
(45)
  老黄在后山吃草,优哉游哉,有时候挺羡慕它的,不用上阵厮杀,不用到处拉关系随份子,偶尔挨两巴掌,就有吃有喝,高兴了叫两声,不高兴了就睡它娘的,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今天竟然被顾大嫂连阴二十碗,越想越气,正准备煽老黄两巴掌解气,突然发现,老黄的牛脸肿了,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纳闷,最近没煽它啊,咋回事?谁他娘的下这么重的手,不把牲畜当人看...
  我喝醉了总是很聪明,没有声张,决定躲起来看个究竟,四周空阔,没啥遮挡,不远处有个水坑,水草半人高,是个藏身的绝妙好地,我悄悄猫在里面...
  月上头顶。
  晁天王摇摇晃晃的来了,看看四处无人,指着老黄大骂:你这黑胖子,丢到煤渣里就找不到的狗东西,晚上不穿衣服围着梁山跑八圈都没人看见的腌臜货,脸比锅底黑心比脸黑的王八蛋,当初要不是我带着兄弟们劫了法场,你早去阴曹地府报道了...现在倒好,到处拉拢人心,处处跟我作对...别人都说你仗义,仗义个屁!要不是你怕我把给你送银子的事抖搂出来,你能有那么好心吗...你说说,你当押司时收了我多少银子...

  晁天王骂完,伸手煽了老黄两巴掌,出手忒狠,啪啪的响,听的我都心焦。
  煽完径直走过来,我心怦怦乱跳,以为被发现了,没想到这厮走到水坑边,解开裤腰带,一阵噼里哗啦...
  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头顶浇下.....
  晁天王走远了,我抹抹脸,准备起身,宋大哥来了。
  宋大哥四处转悠一圈,突然说,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吓了我一大跳,以为被他看到了,正准备跳出来,突然想到,这厮经常玩诈术,很可能又是唬人。
  果然,宋大哥看无人回答,转过身去,对着老黄开骂:晁大愣,你有啥本事,还自称天王,我呸!真不要脸,当初在郓城县,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左一口押司右一口押司,今天一颗枣,明天一筐蛋,把我拉下水,现在倒好,人模狗样的装大头蒜...你懂个啥?昨天我问你知不知道杜甫,你说没跟他喝过酒,今天我夸李白文采高,你竟然说要请人上山,人家都死二百年了,你上哪请去?
  宋大哥骂完,煽了老黄两巴掌,伸个懒腰,四处看看,径直朝我走过来
.........
  好不容易把宋大哥盼走,我爬出来,走到老黄面前,“啪”“啪”给了它两巴掌,恨恨的下山
  路上碰到了吴军师、王矮虎、杨志....
46)
  今天又有兄弟上山,每当这时,山上最积极就是晁天王、宋大哥和杨志。
  晁天王拉人入伙翻来覆去就那几招,许位子、送银子、拜把子,吹嘘一人入伙,全家光荣,忒低级!典型的脑袋被门板挤了,捧着大粪当馒头,认不清形势。
  你看重梁山泊的位子,人家大宋朝的官吏却不放在眼里;银子,更不在意,当官的谁家还缺个万儿八千的银子;至于跟强盗拜把子,等于污了清白之躯,会耽误前程,更没人稀罕。
  宋大哥就不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军官在一起,探讨探讨报国杀敌,动情处拍案骂娘、、、跟官吏在一起,议论议论奸臣误国,时不时来段官场荤段子...跟读书人在一起,讨论讨论孔孟之道,诌两句之乎者也,一席话,能跟人结成生死之交。
  宋大哥今天跟人谈起枪棒功夫,指手画脚,一副内行人的鸟样,仿佛自己是不世出的盖世高手。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当场要拜他为师。
  我心中暗笑,他要是真有这么好的功夫,也不至于跟阎婆惜一个小娘们大战三十回合,还不分胜负,逼着用刀才解决。
  不过宋大哥有这本事,谎话说的一本正经,你根本看不出一丝破绽,不由你不信,有时候连自己都信,他已经达到了说谎的最高境界,连自己都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杨志这厮,青面獠牙,一副野猪模样,不论见谁,三句话不到,保准就问人家祖上是干啥的。问完后,不论人家问不问他,他都要拉出他祖宗炫耀,三代将门之后,王侯杨令公嫡孙。

  跟他一起喝酒忒窝火,要是比子孙,自己子孙不争气比输了,还能回去抽两巴掌解解气,教育一番,他偏偏跟你比祖宗,你总不能把祖宗从坟里拉出来重活一次...
  我祖宗没啥吹嘘的,上数八代都是清一色的穷光蛋,晁天王祖上是强盗,宋大哥祖上是地主,吴军师祖上是农民,都没啥好炫耀的...
  有个好祖宗了不起啊?你祖宗再强,吃完饭能当银子使吗?你祖宗再厉害,不照样生出你这个不成器的鸟人?
  后来关胜上山后,这厮才不那么张狂。
  关胜祖上不是人,是神,你祖宗再厉害,能跟神比吗?
惹恼了关二爷,跟阎王打个招呼,把孟婆汤给你换成二锅头,轮回时让你下辈子做奶牛,天天有人摸没人骑,憋屈死你!
  杨志的三代将门祖宗,没给他带来一丁点好运气,他跟林冲一样,点背到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林冲是,人在家中坐,没招谁没惹谁,横祸从天落,最后被逼上梁山。
  杨志是,人在江湖漂,大事小事最后时刻准能挨一刀。
  杨志本来是高干子弟,领导高看一眼,年纪轻轻抬举他坐到制使,下一步就是去基层历练历练,镀镀金,回头好提拔重用。
  朝廷派他押运花石纲,这可是个手到擒来的功劳,一堆破石头,又重又不值钱,强盗都不入眼。
  十艘船,浩浩荡荡,从太湖驶入江南运河,接着转道长江,最后进入黄河。
  朝廷公干,地方政府自然殷勤招待,一路喝喝小酒,看看美景,泡泡小妞,悠然自得。
  眼看就到东京,杨志激动万分,船一到岸,他就该官升一级成团练使了
  杨志这厮,见缝插针,抓住最后的机会,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吹牛逼,当然,基本上都是他吹,别人听
  第一百零八次吹嘘他老祖宗大战陈家峪的往事,当吹到力战不支,杨业死节的关头,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估计河神爷这一路也听腻歪了,平地一阵狂风
  一船人端坐一侧,本就不稳,风一吹,船翻了。
  吹牛逼害死人啊!
  失落生辰纲可是要治罪的,杨志欲哭无泪,没有他祖宗死节的勇气,拍拍屁股,溜了
  后来,大赦天下,杨志张罗了一担财物,上东京行贿,欲见高俅,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文书要打点,衙役要打点,管家也要打点...这厮算数没学好,打点完时,没了给高俅的礼,挨了一通义正言辞的臭骂,轰了出来。
  杨志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毕竟祖宗再厉害也不能当饭吃,只好卖刀,一时兴起,杀了挑衅的泼皮,最后迭配大名府充军。
  后来得到梁中书赏识,提拔他当了提辖,让他押送生辰纲,再次回京送礼,可惜在黄泥岗,又被晁盖等人抢了去。
  这厮拍拍屁股,又溜了。
(47)
  最近山寨流行收小弟,山寨头领基本上都收了,武松除外,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有人跟着。
  有什么样的大哥,就有什么样的小弟,宋大哥的小弟比他还黑,王矮虎的小弟比他还矮,刘唐的小弟比他还猥琐
  我也收了个小弟,名字挺怪,叫焦挺,当然,长的比我丑多了,牛头马面三角眼,兄弟们都说他长的像庙里的金刚。
  有个小弟方便多了,省了很多尴尬。
  以前,我一直以好汉自居,到处跟人搦战,每当威风凛凛的使出三十六路地煞斧,将对手砍倒在地时,立马就丢掉板斧去人口袋里摸银子,一点好汉形象都没有,忒掉价。
现在好了,摸人口袋的事自然有焦挺代劳,我只在旁边提醒一下:戒指、手镯...好汉形象保持住了,银子也不少拿,一举两得。
  以前吃饭时,一顿饭花了多少银子我也不会算,当然,也不好意思算,强盗就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豪爽大气,视金钱如粪土,吃完饭把大锭银子往桌子上一“掷”,来一句:店小二,甭找了。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你要是前脚吃饱喝足吹完牛逼,后脚再打着算盘,对着账单一道菜一道菜的对价钱,要多丢份有多丢份!别说兄弟们瞧不起,就是店小二都瞧不起。
  现在好了,有焦挺代劳,等他算完没错后,再板起脸来埋怨两句:算啥算,不就那点银子嘛,老子还没放在眼里!
  注意,上文说的是“掷”,不是“递”,也不是“拍”。
  别看这轻轻一掷,学问大着那,要眼观六路,不能掷汤碗里,不然溅大家一身汤水,忒不好看;力道也不能大了,万一滚桌子底下,刚刚还豪气十足,转眼再缩头撅屁股钻到桌底下满地乱摸,气氛就全没了。
  为了练这一掷,我在家足足练了一个多月,打碎了几十只粗瓷大碗,才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山上兄弟掌握的不多,武松那么牛逼,结账时也只敢拿银子往桌子上一拍,也不敢乱掷。
曹正虽然杀猪很有一套,但办事不靠谱,交给他的事没有办不错的时候。
  鲁智深和杨志取二龙山时,攻打数天,毫无进展,倒不是二人武艺不济,而是邓龙那厮吓破了胆,任你在山下问候他八辈祖宗,压根就不敢下来交战,二龙山易守难攻,急的两人团团转。

  曹正献计,把鲁智深绑起来,做个活死扣,就说喝醉了抓住的,要献给大王,赚开山隘,送上山去,等见到邓龙时,把活扣打开,趁其不备,袭杀邓龙,夺取山寨。
  鲁智深和杨志欣然同意,曹正和自己小舅子押着鲁智深,杨志拿着戒刀和鲁智深的禅杖,一行人上了山,一切顺利
  其实计是好计,没啥破绽,但有个最关键环节,那就是,曹正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解开活扣。
  我想,如果鲁智深和杨志了解曹正的话,打死都不会让他去解扣。
  关键时刻,曹正大喊一声,动手,同时伸手去拽活扣。鲁智深大骂一声,“兀那挫鸟,哪里跑”,腾地从地下跳起来,杨志也大喝一声,把禅杖扔向鲁智深,抽刀战邓龙。
但接下来,跟预想的截然不同,鲁智深站是站起来了,但挣了两下,绳索却没解开,曹正拽错了,他拽的是死扣!
  鲁智深腾不出手去接禅杖,杨志又扔的太正,“梆”的一下,脑袋上被砸了个偌大血窟窿
  形势急转直下,杨志独虎难敌群狼,曹正和他小舅子武艺泛泛,眼看一行人就命丧于此,关键时刻,曹小舅掏出杀猪刀三下五除二割断绳索,鲁智深拾起禅杖奋力打死邓龙,才救了众人一命。
  鲁智深擦着脸上的冷汗,问曹小舅怎么会随身带着杀猪刀,曹小舅淡然的说,我姐夫拽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早有准备!
(49)
  曹正混的很不如意,山寨大小头领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连偷鸡摸狗的时迁,都有了自己的码头,上山下山都有小弟跟着,出门有人拎包,进门有人捶背,很是威风。
  再不济,如菜园子张青,现在也管着偌大的酒店,手底下有二十几号人,不用亲自动手干活,没事时躺太师椅上晒晒太阳,有事时板起脸来训训手下,也很快活。
  曹正就惨多了,天天蹲在屠宰场,拿着把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天天一身腥味,连酒店的厨师都不如,厨师炒完菜还能先尝一口,他连这个口福都没有。

  兄弟们聚会时,各自吹能道会,他只有坐那里听的份,落落寡欢,唾沫蛋子飞脸上都不好意思去擦。
  曹正上头有人,林冲是他师傅,按说不该混到如此地步,主要是因为他曾惹恼了宋大哥,宋大哥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难堪大任。
曹正刚上山时,林冲把他推荐给宋大哥,林冲是山寨元老,说话有分量,宋大哥很给面子,当即予以重任,让他操持跟李家庄歃血为盟的事。

  盟誓地点定在金沙滩,那天我也去了,我和宋大哥先到。
  宋大哥反复问曹正,李大庄主长啥鸟样...
  曹正这厮说长的五大三粗,潇洒魁梧...
  日过杆头,晴空万里,马蹄声急。
  对方来了七匹马,五马殿后,两马当先,左边是一中年清瘦汉子,右边是一彪形大汉,两人同时下马,走过来。
宋大哥瞟了曹正一眼,这厮瞪着茫然的小眼,没啥反应。
  宋大哥犹豫了一下,大踏步朝彪形大汉走去,老远就伸出双手,握着彪形大汉的手直哆嗦,笑容可掬的说:李大庄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大慰小可平生之思。
  我注意到,彪形大汉像是进错洞房的新媳妇,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抽回手又不好意思。
  我当时心就咯噔一下,坏了,握错了。
  果然,旁边的清瘦汉子拉拉宋大哥的袖子,说:宋头领,他是我的小弟,我是李庄主。
  “...”

  宋大哥不愧是做头领的,稍一愣神的功夫,立马反应过来,松开大汉的手,转而握住李庄主的手,热情的说:李庄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果然是人中豪杰,今日一见,不枉平生
  李庄主也恭维宋大哥义薄云天,仗义疏财,远近闻名。
(50)
  寒暄完,准备歃血为盟,盟誓必备三伙什:乌鸡、白马、誓箭
  宋大哥和李庄主对着供桌拜了三拜。
  曹正把乌鸡拎过来,凌空一刀划开气管,正准备往碗里沥血,结果一个没拿稳,那鸡“蹭”的一下飞了,扑蹬着翅膀满地乱跑。

  曹正楞了一下,撒丫子就追,我本来冷着脸提着板斧扮酷,这下没辙,形象不要了,扔了板斧一溜烟跟着追,彪形大汉也扔了大刀加入进来
  乌鸡一会上天,一会下地,两只小腿跑的溜溜的...
  金沙滩上全是泥沙,三个大老爷们深一脚浅一脚,又扑又跳,弄的浑身脏兮兮的,折腾半天,终于抓到了,但鸡血流没了。
  宋大哥脸色一沉,李庄主忙圆场说,不用鸡血也无所谓,不还有白马吗?
  宋大哥左右看看,问曹正,白马哪?

  曹正指了指远处,说:白马没淘换到,只有这个了。
  我一看,娘哎,一头黑驴!
  没白马你弄头灰马红马也行啊,至少凑活,你竟然弄头黑驴。
  宋大哥脸色“唰”的一下,变的铁青。
  李庄主忙说用啥都一样,有这份心就行。
  两人同饮了一碗驴血,宋大哥表情淡定,但李庄主就没这份能耐,呲牙咧嘴,喉头动了几下,打了几个饱嗝,强忍着没吐出来,看那样,比喝毒药都难受。
  下面起誓,曹正忙递上准备好的誓箭

  宋大哥和李庄主并跪在地,一脸庄重,宋大哥擎着誓箭,起誓说: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我与李庄主,在此杀黑驴盟誓,结为异性兄弟,互通友好,永不为敌,若违此誓,当如此箭。
  宋大哥用力一掰,箭纹丝未动。
  宋大哥沉沉气,再次发力,还是没断
  宋大哥有些窘迫,收回胳膊,把箭担在腰间,上身弯曲,两臂用力,脸胀的通红、、、
  誓箭只弯了弯,又弹回原样
  我心里纳闷,箭柄都是木头做的,誓箭还要在当中切个豁口,让折箭的人稍微用力即可折断,这只箭怎么了?
  我悄悄问曹正,那只箭怎么回事?

  这厮竟然说他特地请汤隆花两天时间做了支铁箭,还是千年寒铁做的
  宋大哥和李庄主累的气喘吁吁,头上直冒热气,还未折断
  双方都没带弓箭,但盟誓完不弄坏点东西忒不像话,就像大便完不擦屁股,忒难受。
  最后,宋大哥灵机一动,拿起桌子上的粗瓷大碗,朝地下猛摔下去,说“若违誓,有如此碗”
  碗落地,完好无缺
  地是沙地,砸出好大一个坑。
  众人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做小弟的自然不能让老大难看,我忙把板斧垫在沙地上,捡起碗,又让宋大哥摔了一次,这才完事。
  回去的路上,宋大哥脸阴的吓人。
  回山寨第一件事,就是撤了曹正的头领,发配屠宰场干活。
(51)
  鲁智深刚升了厅级干部,分了套房子,打发曹正去找朱武,想讨副对联。恰好朱武不在,曹正就在书房等,不知朱武的书童是看曹正不顺眼,还是被他身上的骚T味恶心着了,想让他快点滚蛋,就顺手给写了副对联。
  曹正不认识字,拿着白底黑字的对联,如获至宝,兴冲冲的跑回去,帮鲁智深挂门楹上。

  鲁智深高升,众兄弟不管乐不乐意,都得去随份
  王矮虎先到,这厮大字不识几个,但特爱装文化人,看到带字的就往前凑,背着手,昂着头,看完左边看右边,看完右边看左边,别人看对联都是从上往下看,他倒好,从下往上看,边看边点头:好对子,寓意深远,千古绝对,字里行间有步步高升之意、、
  这厮看完还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我懂不懂
  我想,再不济也不能输给这鸟人,也装模作样的审了一下,连夸好对
  说话功夫,花荣来了,刚要进门,看到对子后,摇摇头,把银子给了鲁智深,不顾再三挽留,说孩子病了,需要照顾,闪了
  秦明来了,看到对联后,笑笑,离得门槛远远地,把银子抛给了鲁智深,说老婆怀孕了,需要伺候,溜了
  先后又来了几拨兄弟,看到对联后都摇摇头走了
  武松来了,看到对联后冷笑,原来对联是这么写的
  上联:进门全家死jue 下联:出门七窍流血 横批:满门忠烈
  鲁智深气炸了肺,大骂曹正屁大点事都办不好
  曹正脸青一块紫一块,二话不说,立马去把书童捆来,当众煽了二十多嘴巴子,书童的脸当时就肿的老高,白里透红,跟腚似地。
(52)
  中午又喝多了,鲁智深喝一碗酒骂一句娘,把书童祖坟里躺着的几位先人都问候了百八十遍,内容没啥新意,无非跟书童先人发生超越男女的不正当关系。
  我想,一件事,要伤害你,只有敌人不行,还得有朋友。
  鲁智深脾气暴躁,动辄问候人老母,在山上的朋友不多,武松算一个,林冲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我不识字,若武松不说,林冲也不说,鲁智深永远也不会知道对联内容,也就不会生气

  敌人背后诋毁你,朋友再把话传给你,你再生气伤身,朋友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53)
  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朱武来了,他书童被打成包子样,不能不管。
  人有时候很奇怪,你打他一巴掌,他可能就忍了,但你要是打他身边人一巴掌,他可能会跟你拼命。
  朱武不吵不闹,表情淡定,随了十两银子,还有一副对联。

  武松把对联念了一遍。
  上联:碧沙好倚透夏天下联:征槽喝打陆十舅横联:卧石竹贲
  众人茫然,无人知道是啥意思。
  朱武说这幅对联暗含玄机,挂在门楹上可驱灾避祸,鲁智深乐呵呵的让曹正挂上了。(天涯的网友们,有人知道对联是啥意思吗?)
  朱武问鲁智深他书童的事咋解决,鲁智深说书童是自己找打,朱武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坚持鲁智深当众道歉,鲁智深说道歉不可能,但可以让书童打回来,朱武说他那张脸厚的锥子都能捅折了,打了等于白打,两人越说越僵。
  最后,朱武提议,两人比赛,比力气,赢了的说了算。

  鲁智深最得意的就是他那身蛮力,没事就到处显摆,山上的树都被他拔了一半,一听比力气,欣然同意
  朱武说谁能把自己提起来,谁就算赢。
  鲁智深一听,破口大骂,这不是难为我吗,老子又没头发,怎么把自己提起来?
  朱武冷哼一声,拿根绳子,一头拴腰上,另一头搭树杈上,三下两下,把自己提了起来。
  鲁智深当众道歉,嘴里不停的嘟囔,要是我有头发,也不会输。

  其实,在两人比赛前,我就知道朱武一定会赢。
  我这人笨,很多事情看不透,但我有个绝招,对人不对事。
  因为我知道,事,没有好坏之分,得看谁去做!
  比如,站在山顶装深沉,如果是宋大哥,那就叫忧国忧民,如果是我,就是装逼
  再比如,宋大哥提议过节开灯会,众兄弟欢呼雀跃,说宋大哥一团和气,与民同乐,如果是我提,众兄弟会骂我脑袋抽风,浪费山寨粮食。
所以,我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每当开会,宋大哥赞成的,我都高呼万岁,宋大哥反对的,我就当放屁
  每当朱武打赌,无论赌什么,就是赌母猪上树,我都赌他赢!
54)
  山寨乏闷,没啥娱乐,众兄弟无聊时就凑一块喝喝酒赌赌钱,当然,也是分圈子的,小兵跟小兵玩,堂级干部跟堂级干部玩,厅级干部跟厅级干部玩。
  大家都平级,玩起来爽快,没有领导,不用故意输,没有下级,也不用在乎面子。别看时迁那厮,在下属面前昂首挺胸,道貌盎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鸟样,跟我们一起赌时,输了照旧帽子一摘,额头上画只乌龟,钻人裤裆。
  王矮虎这厮最他妈的无耻,专门跟下级玩,他那几个部下输的咸菜都吃不起了,前天还看到宋万蹲在大门口,对着西北风,左手拿馒头右手端水壶,啃一口馒头,就一口凉水,就一口凉水,啃一口馒头...忒惨了。你说人家来当强盗容易吗,抛妻离子的,来受这份鸟罪。
  宋大哥刚上山时,还跟晁天王一起玩玩筛子,现在两人见面都恨不得平吞了对方,早就尿不到一块了。晁天王天天盼着宋大哥骑马摔死,宋大哥天天诅咒晁天王精尽而亡...
  宋大哥说今夜有要紧事,让我三更时分叫醒他,反复叮嘱,还说误了时辰砍我狗头。
  他奶奶的,你当领导的晚上睡觉,偏我当下级的是属夜猫子的?不拿下级当人看!
  我打小有个习惯,身子一挨床,一觉到天亮,屋顶塌了都听不见,这可咋办?总不能一夜不睡
  我想了想,叫来鲍旭,告诉他,三更前必须叫醒我,否则砍他狗头,吩咐完躺下就睡了
  还是当领导好,有啥事动动嘴就行。
(55)
  没心没肺睡的香,做了两个梦,一个好梦,一个恶梦,好梦是梦到吃咸鱼,恶梦是梦到小时候往邻居烟筒里塞稻草,邻居告我爹,我爹拿大耳瓜子煽我,啪啪的,稀里糊涂就醒了,脸上似乎还火辣辣的。
  鲍旭瞪着通红的熊猫眼,凑到眼前说,黑哥,你可醒了!

  还不到三更,这厮办事稳当,我拍拍他肩膀让他回去睡了。
  宋大哥趴在地上,睡的跟死猪似的,呼噜震天响。
  我过去喊了他半天,连哼都不哼一声,摇摇胳膊,还没反应。我突然心想,你这孙子,天天人模狗样装清高,我天天夹着尾巴装孙子,这下看我怎么整治你。
  我把半年没洗的臭袜子塞他嘴里,这厮竟然不停的吧唧嘴,娘的,给你二两颜料你还开起染坊,我把袜子扯出来,甩手给他两巴掌,可能下手重了,黑脸上浮起十道指痕,黑亮亮的
这厮终于醒了,睁开眼,抹抹嘴,再揉揉脸,说梦到偷吃咸鱼,被人抓住煽了两巴掌,还夸我办事牢靠!
  我心中好一阵乐。
(56)
  今夜朔月,天无星,地无灯,伸手不见五指。
  宋大哥要我跟他下山,别人晚上下山都要穿夜行衣,我和宋大哥就省事多了,把衣服一扒,比什么夜行衣都管用,从来没被人看到过。
  出了金沙滩,进了济州府,从后墙翻进府尹张叔夜家。

  张叔夜早已在书房等候,两人关门嘀咕了半天,不知道说啥。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每次宋大哥跟张叔夜嘀咕完,过不了几天,梁山就起兵马攻打济州府,奇怪的是,每次都打不下来,有几次明明都快攻破了,几十号兄弟都已爬上了城墙,关键时刻,宋大哥总是鸣锣收兵。
  过不久,朝廷就会调拨粮草来,宋大哥带人截了粮草,张叔夜再领兵杀出来,混战一阵,宋大哥扔掉一部分粮草,引兵回山,张叔夜押着粮草耀武扬威的回城。
  山寨有了粮草,宋大哥威望日高,张叔夜也因独守孤城,剿贼有功,多次得到朝廷嘉奖,成为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忠臣。
  只是可惜了那些打仗最勇猛的兄弟,不是跳下城墙摔断腿,就是被抓住,一刀一个剁了,脑袋挂在城墙上,成了张叔夜的活牌坊。
(57)
  死的兄弟,梁山泊专门在半山腰给建了座庙,牌位供里面,香火不断,取名忠烈祠。
  每年过节,宋大哥都要带着众兄弟前去祭奠,每次都慷慨激昂,泣涕泗流,有几次竟然哭昏过去。
  众兄弟无不感动的热泪狂奔,哀嚎一片,盛赞宋大哥仁义道德,义薄云天,宋大哥趁机醒来,号召大家以埋在地下的兄弟为榜样,努力杀贼,忠心报国。
  我基本不哭,太假!对着几块木头有啥可哭的?况且平常也没啥交情,甚至叫啥名字都不知道。
  我每次都站在一边观察众兄弟的哭相。
  鲁智深是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王矮虎是干嚎,声音数他高,一滴眼泪都没有;武松眼圈红红的,冷着脸,不作声;顾大嫂用袖子蒙着脸,哭的前仰后合,声音抑扬顿挫,忽高忽低,哭的比乐和唱的都好听;孙二娘最逗,趴着身子,撅着屁股,一边哭一边用巴掌拍地,声音拉的老长,不像哭丧,倒像唱戏。
  哭,绝对是门学问,不但要分场合,还要分对象。
  兄弟老婆死了,兄弟在一边默默流泪,你嚎啕大哭,不合适,容易让人误会。
  邻居孩子被狼叼走了,你要是比他爹哭的还厉害,也不太合适。
  宋大哥对哭运用的炉火纯青,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哭到什么程度,恰到好处,既能让人感到他的诚意,也不会让人误会。
  鲁智深这憨货,每次哭完,宋大哥说结束了,众人都起身拍拍屁股走了,他还在哭,真他们二百五!
(58)
 张叔夜在济州府府尹位子上,一呆就是几十个年头,早过了退休年龄,身子也埋黄土半截了,还赖在位子上。
  倒不是他主动赖着不走,而是朝廷离不开他,往往朝廷刚下调令,宋大哥就带着兄弟下山闹腾,皇帝老儿只好收回成令,让他勉为其难,继续支撑危局,发挥余热。
  有次,他都打包滚回老家了,结果新任府尹一天夜里被人黑了,死的忒惨,全家老少十八口,一刀一个,无人幸免。
  又调了个府尹来,人还没认全,全家死绝。

  济州府尹成了烫手山芋,谁也不来,打死都不来,这个可以理解,千里做官只为财,没必要连命都搭上。
  皇帝老儿决定从京东路选一名闲官任职,符合条件的有四名:张吾能,李巨谈,王本竹,刘扯丹
  张吾能首先得到消息,连夜上书,说他前年骑马摔折了腿,如今旧伤复发,不能视事,为免耽误朝政,特辞官引归故里
  皇帝老儿假惺惺的慰问两句,准奏!
  李巨谈紧跟着上书,说他老娘五年前归西,朝廷有制,至亲去世可服丧三年,他为朝廷大事,一直忍痛坚持工作,丧假一直未用,近来思母日切,心内伤悲,特请假三年,回家守孝,云云。
  皇帝老儿气的大笔一挥,革职滚蛋,同时下诏,无特殊原因,一律不准请假。
  刘扯丹一看不妙,急得团团转,求爷爷告奶奶,上蹿下跳,但谁也帮不了他,皇帝金口,岂能出尔反尔?刘扯丹心生一计,牙一咬,心一横,挥刀把腿砍断了,皇帝一看,没辙,只能王本竹了
  王本竹真倒霉,刚花一千两银子买了个闲官,本以为填个空缺,好好捞一把,没想到碰上这么摊子破事。家里该死的都已死过了,丧假请不了,想来想去,只能玩苦肉计,这厮更狠,拿着板状照脑袋来了一下,结果力道没掌握好,不小心把自己拍死了。
(59)
  济州府尹也不能没有人当啊,捕快们天天拿衙门当赌场,十里八村的破落户,二流子,纷纷赶来下注,熙熙攘攘,吆五喝六,比菜市场都热闹,人太多,一桌不够,“明镜高悬”的大匾摘下来又凑一桌。
  偷盗事件屡有发生,别说偷鸡摸狗的,连惊堂木、威武棍都被人顺走当了柴火。
  皇帝老儿愁得坐卧不宁,茶饭不思,最后,蔡太师推荐了刘义学。

  刘义学自幼聪明,过目成诵,被誉为神童,刷新了大宋朝的几项记录,十五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二十一岁中状元,一时朝野闻名。
  考的好不一定分的好,刘义学家徒四壁,没钱上下打点,结果只分到个翰林院编修的虚职,天天拿着四书五经找错别字,找不到还扣工钱。
  看到高廉、蔡九这帮不学无术的花花太岁,竟然坐上知府,心中很不是滋味。刘义学是个碰头就弯腰的人,他想明白了,要想做官,就得有靠山,但他八辈子打的着的亲戚全是穷光蛋,没啥靠头,想了许久,决定向领导靠拢
  但领导的马屁不是好拍的,屁股就那么大,有那么多人在一边举着巴掌伺候着,哪能轮得到你?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消息,蔡太师有一个小女儿,名叫蔡十九,失散多年,不知所踪。
  刘义学眼前一亮,要是帮蔡太师了了这桩心病,那他就算傍到大树,这辈子有奔头了,况且也不是太难,蔡十九胸前有三颗大痣,好认!
  说干就干,他开始了漫长的寻人之路,冬顶寒雪,夏冒酷暑,走南闯北,逢人三句话不到就问人胸前有痣否?为此挨了无数巴掌,脸上都磨出一层老茧,有好几次都被当做流氓投入大牢。
  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咬牙发誓,一定要在蔡太师退休前找到蔡十九!
  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佛祖,三年后,他找到了。
  他将蔡十九带回东京时,正是中秋之夜。
  蔡府合家团圆,独缺十九,一家人正唏嘘不已。
  这时,刘义学出场了,他矜持着,得瑟着,把十九请了出来。
  众人喜极而泣,称赞他是蔡家的大恩人。

  蔡太师拍着肩膀夸他精明干练,是个人才。
  他似乎看到,荣华富贵正在向他招手,前途,一片光明。
  这时,意外,发生了!
  蔡太师的八旬老母,因高兴过头,一口痰没上来,一命呜呼。
  这下糟了,喜事变丧事,拍马屁拍出人命来了,大恩人转眼变成了大仇人。
  蔡太师从那之后一直对他心存芥蒂,这不正好济州府缺人,就把他推荐给皇上
  皇上立马准奏,但刘义学死活不干,拒不赴命。
  皇上一生气,威胁说不去就抄家问斩。
  刘义学没辙,回祖坟上磕个头,交代完后事,一路哭哭啼啼的来了济州府。
(60)
  刘义学到济州府当晚,惨死住处,身体大卸八块,脑袋被砍了十数刀,面目全非,入殓师折腾一整天,都没把肢节凑齐,最后用笤帚划拉划拉,囫囵埋了。
  案子是我和武松做的!
  那夜,宋大哥派我们两人下山,取刘义学狗命。
  我们到时,屋门四敞八开,打眼一看,客厅中央摆一棺材,刘义学一身敛服,坐在椅子上,旁边桌子上放一白练
  刘义学对我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们终于来了!
  我一愣,隐隐约约觉得不妙,武松反应奇快,大喝一声:不好,有埋伏,说罢朝窗户奔去,凌空飞起踹碎窗户,扑通一声,跳入窗外的池塘中。
  我紧随其后,也想学他凌空一跳,结果高度不够,两脚被窗框一绊,头重脚轻,一头栽进去。
  爬出来一看,没啥伏兵,放下心来,我把脸上的淤泥洗掉,武松把耳朵上挂的水草摘掉,毕竟都是强盗圈里有头有脸的人,得注意形象。
  两人重新进入客厅,刘义学端坐没动,说没啥埋伏,早就料到这一刻,希望我们给他个全尸。
  我们是讲仁义的强盗,同意了。
  这厮拿起白练,踩着凳子,在门框上打个结,长叹一声,说他从小立志做个好官,上报皇恩、下安黎庶,为百姓伸张正义,没想到如今却落个如此下场...最后这厮大骂苍天无眼,哀叹好官难做...
  椅子倒地,刘义学身体悬空。
  武松叹口气,说这厮是个好官,话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门梁断了,刘义学摔倒在地,呲牙咧嘴
  环顾四周,只能吊屋梁上了,刘义学够不着,希望我们能帮他把白练挂上去,还说我们帮他上吊的大恩大德他没齿不忘,若来生有机会,一定帮回来。
  话说到这份上,不忙不行,武松站椅子上,我踩他肩膀上,够不着,他说他比我高,让我站椅子上,他踩我肩膀上,结果还是够不着。
  折腾了半天,都没挂上,武松有些不耐烦了,说直接来一刀,他刀法准,一刀扎心脏,也是全尸。
  我说还是来一鸟斧吧,对准脖艮,力道掌握好,脑袋掉不下来,顶多流点血,两人争了起来。
  这时,刘义学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说:你们掐死我吧,太他妈的吓人了!
  我们没杀他,让他走了,永远不要再出现,那个死的,另有其人。
  皇帝老儿最后没辙,只好重金请回张叔夜,让他鞠躬精粹,争取死在位置上。
(61)
  从张叔夜家出来,已是五更天,宋大哥直喊累,问哪里可以休息,我想深更半夜的,客栈都打烊了,整个济州府,估计只有翠红楼开着。
  朱武说过,陪领导干十件好事不如陪他干一件坏事关系来的铁。他还编了个顺口溜,说什么陪领导工作受累,不如陪他闲扯开会,陪他闲扯开会,不如陪他尽情一醉,陪他尽情一醉,不如陪他贪污受贿,陪他贪污受贿,不如陪他一女同睡。
  要不陪宋大哥去逛逛青楼吧。
  我小心翼翼的说,这个时辰只有翠红楼还开着,要不咱去看看?

  宋大哥脸一沉,劈头盖脸训了我一顿,说山寨头领怎么能做这等鸟事?我心想,你他娘的在郓城县养小妾时,鸟也没少干事,现在倒装清高!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我摆出副惭愧的表情,正要夸他人品高尚,话还未出口,这厮换了副万般无奈的表情,叹口气说,既然没别的地方去,也只好如此了
  我心中暗笑,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以上根据网络整理,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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