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感于二月河先生文集《雍正皇帝》
这是第一次读二月河先生的书,很喜欢他塑造的邬思道这个人。
虽然历史上确有此人,但与书中截然相反,他与雍正唯一的一次接触仅仅是——雍正在田文镜的一道请安折子上的批语:“朕安,邬先生安否?”
写到这,心中仿佛有种莫大的失落感,曾经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就这样子在历史的烟幕下失之交臂了……转念一想,不禁哑然。二月河先生的文笔功夫真可谓了得,不知不觉中已被他所塑造的历史吞没、吸收。自己竟然这么轻容得就变成了“那个朝代的人”。
邬思道,字王露,绍兴人,无锡有名的才子。他是二月河先生书里一个灵魂人物。
性高气傲难忍左、赵二人贪贿收受坏国家抡才大典,于是纠结四百落榜举人大闹南京贡院,其倾动京华之揭帖写得何等酣畅淋漓,“……朝廷待其不薄矣,二君设心何其谬也?独不念天听若雷,神目如电?呜呼!吾辈进退不苟,死生唯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头悬国门,以儆天下墨吏!士立紫垣,噤口不言。一旦有义士者挺身而起,或刺之阙下,或杀之辇中,四方闻之,独不笑士大夫之无人耶?……”,足见其铮铮铁骨!身残志坚,不悲怜于苍天不公命途多舛,不汲汲于官宦之途权财之利,足见其飘逸潇洒!天光楼里不堪同榜孝廉的扬州太守车铭不服国丧犹自歌欢,以一介布衣一言律诗,“苦苦苦苦苦皇天,圣母薨逝未经年。江山草木犹带泪,扬州太守酒歌酣。”,羞煞车太守等一干众人,足见其聪慧机敏!这个深知帝王术的奇才,一手将不堪大业的四阿哥胤禛易为龙庭之主,足见其雄才伟略!
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遵照旨意清理户部亏欠,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户部借出的银子几千万,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小官小吏,没有一个不沾点荤腥的,要清理全部亏欠谈何容易!可偏偏四阿哥此时未萌登龙之志,一心只为朝廷办事,从早到晚、绞尽脑汁催人还债,逼死多少官吏不说,但是自己一心辅佐的太子都一拖再拖,八爷党的人又趁机胡搅一番,朝廷上下无不乌烟瘴气,满朝文武无不人心惶惶。这样的结果是胤禛胤祥万万没有料到的,面对这样的局面,俩人不禁心里一阵委屈,自己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到最后却落了个“千夫所指、千目所视的独夫!”,想着想着清理亏欠的决心也没了大半。此时邬思道的话却如天地惊雷洞穿七札,令二人心中浮翳为之一开,“何为独夫?!残民以逞才为之独夫!四爷十三爷夙夜勤劳王事,整治的就是民贼,谈何独夫?吾亦有言:这样的千夫所指,千目所视,乃是圣贤灵光!”。后来证明,邬思道的话所言极是。康熙乃是五百年一出的圣君,岂不知清理户部亏欠的难处?他正是要看看这些个皇子的风骨是否硬挺。
康熙五十六年,阿拉布坦率军入藏占领拉萨,囚禁达赖喇嘛。振武将军尔丹、协理将军祁德里贪功冒进,六万大军全军覆没,西线兵败溃不成军。此时所有阿哥都跃跃欲试,想要请缨出关一战成名,以博得康熙赏识,为以后争夺王位做准备。四阿哥胤禛也不例外,还是邬思道一席话阻止了他,“十四阿哥是圣心默定的将军,理掌兵部多年,无论何人难以替代,四爷素来在权力上头恬淡,万不可此时要圣上疑心!……八爷在百官中威权太重,加上一个掌兵部能带兵的十四阿哥,更是难以驾驭。万岁命十四阿哥西出阳关,一来分八爷的权,二来也保了十四阿哥不致陷于党争太深!……”邬思道的此番话对于四阿哥胤禛以后的登基是至关重要的,经过此番,康熙的圣心已偏于四阿哥,并着手为雍正王克成大业铺平道路。
高鸟已尽,良弓宜藏。邬思道最精明之处正在于此。他深明,“与常人交,共享乐易,共患难难。与天子交,共患难易,共享乐难”的道理。他手里有太多雍正的秘密,他也太了解雍正这个人。当邬思道听闻雍正预备起用他时,他说,“臣有三忌,三不可用。臣乃残疾之人,这是一忌。况臣在王邸十余年,中外人士知之甚多,骤然置之庙堂之上,虽至公亦无公,虽无私宜有私,恐有伤圣德。这是一不可用。臣原是犯罪之人,这事二忌。用此不忠之臣致于臣下议万岁为不孝之君,这是二不可用。臣虽薄有小才,却是阴谋为体。万岁龙日天表春化懋德光明正大,此为三忌!……”邬思道此番言语,其实已表明他永不从政、永不泄密之心。雍正听后,想起十几年知遇之交,朝夕赞襄,吟诗论文,这些情分纵难一古脑儿付诸东流,于是便放了他回归故里。此足见邬思道出世之奇才!
身怀济世之才,应知忠君而立,功成名就之时,更知明哲保身。相比于历史上他的微末,我更愿意记得这般别样的邬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