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花
酴醾是酒,以酒名花,可以想见这花的魅力。享受这种尊荣,在花的王国中,还没有第二个。酴醾花,还有许多别名,诸如“独步春”、“佛见笑”、“沉香密友”等等,足见人们对它的偏爱。
酴醾花属于蔷薇科,其实我看 它就是白蔷薇。它和那些红蔷薇、黄蔷薇有什么不同?除去花色不一样以外,别的真还不大好区别。经过我七八年来的观察,好像酴醾花的枝条都是绿的,别的蔷薇,枝条则是浅紫的;叶子呢,酴醾花多是五叶,极少七叶,蔷薇则一律是七叶;再说那茎上的钩刺,酴醾花是倒钩,蔷薇是直钩。其他的呢,可能就是酴醾花的香味更浓一些了。
我家种了一棵红蔷薇,邻居家种了红蔷薇和黄蔷薇,但是酴醾花,只有我种。他们似乎不喜欢白色的花,因为不艳。但我喜欢,我觉得它更好看,更有韵味。
五月中旬,在我们这里,正是蔷薇花、酴醾花怒放之时,走在花枝跟前,觉暗香浮动,似有若无,徜徉其间,的确有说不出的意趣。我觉得于黄昏或清晨时来赏它,流连花间,有一种朦胧的意境,感觉最好。我也曾中午时候来赏过它,灼灼的日光下,反而更显它的峥嵘。招展的花枝,热闹的蜂蝶,说明花事的繁忙。事情总是利弊相当,此时虽然失去了那份朦胧、那份含蓄,却坦然、明朗、热烈、奔放,这也美,是不同的美韵。
酴醾花,名气很大,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是应该归功于家喻户晓的《千家诗》?这里头收有王淇的《暮春游小园》,仅仅四句诗,却叫它名噪中华:
一从梅粉褪残妆,
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縻花事了,
丝丝天棘出莓墙。
酴醾花开在初夏,它绽放芬芳时,那些春花都已渐次开完,故曰“花事了”。我的酴醾,开花时是五月十三日,已然是夏天了,春花早已是“花褪残红”,而“枝间惟见子初成”,小宝宝们都拥挤在枝头,当然没有了春花的芳影。“开到荼縻花事了”,作者感叹的是时光,是春天已去,不是花。春花没有了,还有夏花嘛。夏花并不逊色于春花。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不知是谁写的两句诗:
朋友,何必为年龄发愁?
春天的后面不是秋。
酴醾花并不艳丽,其胜人之处在于“淡雅”,这一点很吻合中国人的审美追求。由绿叶组成的绿的方阵,然后又缀上千点万点的白花,恰如翡翠的盘上星布的点点白玉。这种色彩,这种流韵,你见了不陶醉,不感叹,简直是不可能。难怪杨万里看过之后,激动地写道:“白玉梢头千点韵,绿云堆雪一枝斜”。我以为,这两句诗最得荼糜花的神韵。《红楼梦》中宝钗那丫头曾有“淡极始知花更艳”的名句,用它来形容酴醾花,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酴醾花,不以色示人,这是因为它自信。也许正是自信,孕育了它的魅力吧。110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