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厉有为：不能让握有权力的人先富起来
——在“纪念邓小平诞辰110周年”深商夜话上
8月15日晚，一场旨在纪念邓小平诞辰110周年，名为“我们的三十年”的深商夜话在深圳锦绣中华锦绣桃园举行。深商联、深商会会长庄礼祥以及赛格集团创始人、原董事长马福元；创维控股原董事局主席王殿甫；深商理事会主席、万科董事会主席王石；华大基因董事长汪建；深圳农产品董事长陈少群；雅图数字视频公司董事长谢敬；海云天科技公司董事长游忠慧等深圳知名企业家出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深圳改革开放最为重要的见证人——原深圳市委书记厉有为、原市长郑良玉的到来。而厉有为的一番感言更从历史说到当下，从农民工谈到户籍政策乃至房地产政策，言语之间充满了反思，充满了对改革、对国家、对深圳的期许以及对于未来的展望。
或许因为地处1992年邓小平深圳视察地锦绣中华的缘故，整场夜话都满是温馨，同时又包含着理性思辨。厉有为说，首先感谢我们深商联主办的这场“深商夜话”，最大感受就是时间过得特别快。他跟相邻的郑良玉说，转眼我们已经是七老八十了，你八十我也快八十了。回首那些改革岁月，依然感到激情燃烧、热血沸腾。
决不能让握有权力的人先富起来
今天能在这个时点上参加座谈会，我们都感到非常荣幸。小平同志诞辰110周年，深圳改革开放也已36周年。还有刚才王石讲的，我们这个座谈会一个是回顾过去，一个是展望未来。回顾过去，我们这三十几年特区的岁月确实是不同凡响，创造了很多个第一。
首先，我们说深圳能有今天，除了小平同志正确的改革开放路线，上级的正确领导，最主要的还是我们深圳有一大批敢于创新创业的企业家和科学家，是这些人支撑了深圳的产业，撑起了深圳的今天。这话一点不为过，深圳如果没有这些人创业、创新、创造，深圳也不会有今天。小平同志曾经讲过，改革开放要使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当时就想，哪部分人能先富起来？应该先富起来？我当时就写了文章，提出主张，首先是掌握先进科学技术的人即科学家和有管理技能的人即企业家，这两种人应该先富起来。最关键的是，不是掌握权力的人先富起来。
我们今年以来已经抓了上万人了，现在看起来，那些利用权力先富起来的，走的都是邪道，都不是这个社会和人民所需要的。只有能推动生产力发展，推动社会进步，能创造性的劳动，这些人先富起来，这才是我们所要求和希望的。
农民工人难以富裕的原因
你要说应该讲是工人、农民先富起来，但可不可能呢？在现在制度的框架下，从事劳动的工人和农民先富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为什么不太可能呢？你就说农民，农民本来是土地就是农民应该所有的，是他的资产，可是他的土地是国有的，农民是承包的，不是他所有，不是他的财产，他只能低价卖给人家，然后国家再卖给王石，由政府和开发商来分剩余价值分利润，没有农民的份。实际农民是又一次被剥削，被剥夺。他能先富起来吗？总书记讲过，说让群众资本性的收入要不断增加，那土地就不是农民的资本，抵押不能抵押，自己卖又不能进市场，在这个政策的前提下，农民是没法富起来，就高中低打点粮食，今天涝了明天旱了能富起来吗？
工人能不能富起来？我们今天工人主体不叫工人阶级叫农民工。全国2亿多农民工，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主体，已经在城市里面打工有的10年、20年了，可是还不是城市居民，还落不下户，小孩还念不了书，还管他叫农民工。这里面绝大多数人，只是农村出身，只是农村户口，一天农民都没当过的初中生，毕业以后就跑到城市来打工了。所以叫他们农民工实在是不可取的，把农村出身的工人，和城市出身的工人把他区别开，两样对待，这个政策是不可取的。
入户政策要简单化
我们最近政府提出来户籍制度改革，这个户籍制度改革的步伐，我看也跟不上我们社会发展的需要。说把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统一了，都叫居民户口，没有区别了。实际是这样吗？你要进到大城市来，还是有条条框框的限制，社保、看病、医疗，还是有很大差别。城市居民享受到的，农村人口不还是享受不到吗？所以名义上的取消和统一，意义是不大的。
这个问题要解决，还是应该首先把存量和增量要分开。几十年了，就在城市里打工，他已经融入城市了，家庭基础已经在城市了，那就应该首先解决他们的问题。现在特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叫严格控制，进城市户口要严格控制。那我们就应该属于严格控制的了。深圳已经打工十年、二十年的，要在严格控制的情况下又进不了，深圳的人口倒挂是1：10、1：20的关系，这样的城市有什么归属感？城市的局面，不一定都要求是大学毕业，也是不可能的。扫马路的工人你也要求他大学毕业吗？城市需不需要？需要不需要清扫工？肯定是需要的，各行各业都需要，缺了谁都不行。所以你像香港这个城市户口的压力是相当大的吧，可是他也是居住七年你就可以成为居民了，很简单。我们要解决这个农村户口，打工主要在城市落户的问题，一个是你在这儿有没有工作，你在这儿有没有固定居所？你在这儿干了多少年，有这个条件就可以了。现在所谓积分制，积分入户制是画蛇添足，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处理。我们这些企业家处理问题都有个普通的原则，就是把复杂问题能简单化我就简单化处理，那入户也是，你就基本几个指标，你有没有工作，有没有收入，有没有固定居所。社保交没交，参加没参加？这就已经基本上够了。还有什么条件呢？就是你义务捐款，你社会捐款捐了多少钱，捐多少钱给你打多少分。你做义工做了多少义工？做了多少义工给你打多少分。这些都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处理，和入户没有必然关系，对全社会的人都有这个要求吗？所以我说我们制定政策，还要慎重研究。
还有一条，你的户籍改革，还没有配套措施。他在农村承包了土地，他进城了以后怎么办？土地怎么办？他在农村的住宅怎么处理？能不能进市场？如果你允许农民承包的土地，经过评估以后可以流转，房产也可以转卖，他卖了钱就到城市里落户，这样你也扩大内需了。但是，现在没有这个政策引导。
房地产政策需要反思
还有一方面，这2亿农民工，要到城市落户，肯定居住是个大问题。现在我们城市政府在建保障房。王石你走遍了世界，世界各国有没有哪一个政府，能够保证没有房的居民住上保障房？比市场价格低，而且还低一半，这个是不可能的。就连美国那么先进，生产力那么富达的社会，它也不可能保证没有房子的人都住上保障房特别是低价的保障房，也是有30%的人住廉租房和公租房。所以我们政府应该把双轨制的制度改变一下，所谓保障房和商品房应该并轨。对市场来说，进入市场的就是商品房。你也不要禁售也不要限售，就按照市场规律运作，政府管的就是公租房，或者叫廉租房。我前不久到湖北的罗田，罗田就是大别山那儿，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李先念也在那儿打过游击。大别山罗田县领导非常有远见，他建了五片廉租房，使罗田10%城市居民买不起房的都搬进廉租房，廉租房建的很漂亮，一户是50平米左右，50平米以内。租金一平米一个月是一块钱。基本都能租得起，贫困户都能租得起。你走这个路子，政府就管公租房，我就建公租房，给这些买不起房子的人住，给这些农村来打工的人来住。
我看到厦门一个消息，厦门也建了保障房，厦门的政策是，保障房你住进去以后你要搬出来，我有钱了，我要买商品房了，我嫌小了我要搬出来，但是这个房子要退给政府，基本上是原价退给政府。所以厦门居住保障房的居民，基本上没有买保障房的，80%是租保障房。他为什么租呢？因为买不合适，我买了又不是我的资产，等我富裕了我搬出去以后还得原价退给政府，也没法增值。所以这个政策，我想我们政府应该很好地研究。
最近有一些城市已经取消了限购、禁购，已经放宽了，深圳还没有出什么政策。王石是这方面专家，我的看法就是，商品房要按照市场规律运作。你要高价也好，它不可能老是高价。房子涨了，就让这些买得起付得起高价的人，让他们为高价买单。政府要通过税收，然后再转到公租房上来，转一部分。你这样就平衡了，就不是走双轨制了，双轨制保障房很多腐败的全都在里边。上个月国家查了一下，全国有十万户不该住保障房的也住了保障房，今天我说多了，这是回顾过去。
最后，厉有为再次强调了企业家和科学家之于深圳的重要性。他说，展望未来，我们深圳还是应该靠我们这些企业家，应该大力提倡建创新型城市，我们国家要建创新型国家，我看我们深圳最有条件创建创新型城市。这个创新包括很多方面，既包括科技创新、体制创新、文化创新，各方面创新。我们深圳已经有这个条件，有这个基础，要按照市场经济的方向，去走创新的路子。发挥我们的企业家和科技人才的作用，使我们深圳再继续上一个大台阶。
后记：这是退休之后的厉有为充满激情和冷静思考的一次讲话。其条理之清晰、其信息之丰富、其胸怀之广阔，令人惊讶和感动。他多次用到了“我们深圳”这个特定名词，由此见证了一位曾经的主政者对于深圳这座城市的挚爱，也映证了深圳这座城市的特质——这确是一座与生俱来带有改革基因，能够产生无数可能和奇迹的伟大城市。（注：除标题外，文字内容源自速记整理。摄影：冯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