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汉 赋》导读
“汉赋”是汉代文学的代表。
早在战国时期, 赋体作品就已经产生。受战国后期
纵横家的散文和新兴文体辞赋的影响, 赋体的主要特点
是铺陈写物, 不歌而诵, 接近于散文, 但又吸收了楚辞的
某些特点, 以华丽的辞藻, 夸张的手法来丰富自己。西汉
初年的“骚体赋”与楚辞相 当接近, 如贾谊的《吊屈原赋》,
其形式与风格都是骚体的继承, 抒发 了自己的身世之感
和表达自己的政治见解。汉赋正式形成的标志是枚乘的
《七发》,赋中用了七大段文字, 铺陈了音乐的美妙, 饮食
的甘美, 车马的名贵, 漫游的欢乐, 田猎的盛况和江涛的
壮观。《七发》虽未 以赋名篇, 但 已经形成了汉大赋的体
制。它通篇是散文,偶然杂有楚辞式的诗句 , 并用设问的
形式构成章句, 结构宏阔、辞藻富丽, 在赋体的发展中是
篇承前启后的重要作品。
汉武帝时代, 政治稳定、经济空前发展, 武帝又好大
喜功, 雅好文艺, 招纳了许多文学侍从之臣在 自己身边,
为“兴废继绝, 润色鸿业”, 大力提倡文人写辞赋。这一时
期的赋作, 类似于宫廷文学, 大多是为皇帝歌功颂德。少
数作家能从历史教训和当时的民生出发, 对皇帝大肆挥
霍和奢糜享乐感到担忧, 因而也有些感慨身世和以讽谕
为主的作品。这期间是汉赋发展的鼎盛时期, 在思想 内
容方面的普遍特 点是: 往往歌颂夸耀于前, 讽谕劝戒于
后, 两者统一在一篇作品中。代表作家是司马相如, 他的
著名作品《子虚赋》、《上林赋》是散体大赋发展的高峰,其
赋以夸张的手法和华丽的词藻, 大肆铺陈宫苑的壮丽和
帝王生活的豪华, 充分表现出汉大赋的典型特点, 从而确
定了铺张扬厉的大赋体制和“劝百而讽一”的传统。
东汉中叶至东汉末年 , 汉赋的思想内容、体制和风格
开始有所转变。歌颂国势声威, 极尽铺采的大赋渐少 , 而
反映社会黑暗现实、讥讽时事、抒情咏物的短篇小赋开始
兴起。因当时社会动乱频繁, 政治 日趋腐败, 民生凋敝,
文人也失去了奋发扬厉的精神, 作品也表现出失望、悲愤
和忧国忧民的情绪。代表作有张衡的《二京赋》、《归田
赋》, 赵壹的《刺世嫉邪赋》,蔡邕的《述行赋》等。
从文学发展史上看, 两汉辞赋的繁兴, 对中国文学观
念的形成, 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汉书·艺文志》中专门
设立了《诗赋略》,在儒术、经学之外又出现了“文章”的概
念, 对诗、辞、赋等文学基本特征有了认识, 文学观念也渐
渐走向明晰化, 从这个角度看, 《汉赋》也可称为艺文中的
一“奇”。
目 录
贾 谊( 二篇)
吊屈原赋………………………………………………………… ( 1)
服鸟鸟赋 ………………………………………………………… ( 1)
枚 乘( 一篇)
七 发…………………………………………………………… (3)
淮南小山( 一篇)
招隐士…………………………………………………………… (6)
司马相如( 二篇)
子虚赋…………………………………………………………… (7)
长门赋( 并序) …………………………………………………… ( 8)
东方朔( 一篇)
答客难 ………………………………………………………… ( 10)
扬 雄( 一篇)
酒 箴 ………………………………………………………… ( 12)
张 衡( 一篇)
归田赋 ………………………………………………………… ( 13)
赵 壹( 一篇)
刺世疾邪赋 …………………………………………………… ( 14)
蔡 邕( 一篇)
述行赋( 并序) …………………………………………………… ( 15)
祢 衡( 一篇)
鹦鹉赋( 并序) …………………………………………………… ( 17)
王 粲( 一篇)
登楼赋 ………………………………………………………… ( 18)
贾 谊( 二篇)
贾谊(前 200—前 168) , 西汉著名的政论家、文学家。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 人。早年以
才名闻于郡。文帝时, 因廷尉吴公之荐, 召为博士, 不久又迁为太中在夫。后为周勃等所谗害,
贬长沙王太傅。最后召回京师, 为文帝爱子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堕马死, 他抑郁而卒。善政
论, 亦工辞赋。《汉书·艺文志》载其辞赋七篇,今传者以《吊屈原赋》、《服鸟鸟赋》较有名。
吊屈原赋
恭承嘉惠兮, 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 自沉汨罗。造托湘流兮, 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 乃
殒厥身。
呜呼哀哉兮, 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 鸱枭翱翔。閎茸尊显兮, 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 方
正倒植。世谓随夷为溷兮, 谓跖?为廉。莫邪为钝兮, 铅刀为?。吁嗟默默, 生之无故兮。斡
弃周鼎, 宝康瓠兮。腾驾罢牛, 骖蹇驴兮。骥垂两耳, 服盐车兮。章甫荐履, 渐不可久兮。嗟苦
先生, 独离此咎兮 !
讯曰: 已矣 ! 国其莫我知兮, 独壹郁其谁语 ? 凤漂漂其高逝兮, 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
神龙兮,氵匆深潜以自珍。亻面虫枭獭以隐处兮, 夫 岂从虾与蛭虫寅? 所贵圣人之神德兮, 远浊世而 自
藏。使骐骥可得系而羁兮, 岂云异夫犬羊 ? 般纷纷其离此尤兮, 亦夫子之故也。历九州而相其
君兮, 何必怀此都也 ? 凤凰翔于千仞兮, 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徵兮, 遥 曾击而去之。彼
寻常之污渎兮, 岂能容夫吞舟之巨鱼 ? 横江湖之?鲸兮, 固将制于蝼蚁。
服鸟 鸟 赋
单阏之岁兮, 四月孟夏, 庚子 日斜兮,服鸟集予舍, 止于坐隅兮, 貌甚闲暇。异物来萃兮, 私
怪其故; 发书占之兮, 谶言其度。曰:“野鸟入室兮, 主人将去。”请问于服鸟兮:“予去何之 ? 吉乎
告我, 凶言其灾。淹速之度兮, 语予其期。”
服鸟乃叹息, 举首奋翼; 口不能言, 请对以臆。曰:“万物变化兮, 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 或
推而还; 形势转续兮, 变化而蝉氵勿穆无穷兮, 胡可胜言 ! 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 忧喜聚门兮,
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兮, 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 勾践霸世。期游遂成兮, 卒被五刑; 傅说胥靡
兮, 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 何异纠飝;命不可说兮, 孰知其极 ! 水激则旱兮, 矢激则远; 万物
回薄兮, 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 纠错相纷; 大钧播物兮, 穄?无垠。天不可预虑兮, 道不可预
谋;迟速有命兮, 焉识其时 !
“且夫天地为炉兮, 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 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 安有常则 ? 千变万化
兮, 未始有极 ! 忽然为人兮, 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 又何足患 ! 小智 自私兮, 贱彼贵我; 达人大
观兮, 物无不可。贪夫殉财兮, 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兮, 品庶每生。怵迫之徒兮, 或趋西东; 大
人不曲兮, 意变齐同。愚士系俗兮, 窘若囚拘;至人遗物兮, 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兮, 好恶积亿;
真人恬漠兮, 独与道息。释智遗形兮, 超然 自丧; 寥廓忽荒兮, 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 得坻则
止; 纵躯委命兮, 不私与己。其生兮若浮, 其死兮若休; 淡乎若深渊之静, 泛乎若不系之舟。不
以生故 自宝兮, 养空而浮; 德人无累兮, 知命不忧。细故蒂芥兮, 何足以疑 !”
枚 乘( 一篇)
枚乘( ? ———前 140 年) , 西汉著名的辞赋家。字叔, 淮阴( 今江苏省淮阴县) 人。初为诸侯
国吴王刘濞的郎中。刘濞阴谋反汉,他上书谏阻, 未被采纳, 遂去吴奔梁, 为孝王刘武的宾客。
吴楚等七个诸侯国反汉时,他又一次上书劝止刘濞罢兵, 又被拒绝。七国叛乱平定后, 汉景帝
召他为弘农都尉。他不乐事此职,托病辞官, 重回梁国,做孝王的文学侍从官, 名高文坛。孝王
死后,他回到家乡。汉武帝刘彻即位后, 以安车蒲轮征召入京, 病死途中。《汉书·艺文志》载,
共有赋九篇。今传的三篇赋, 只有 《七发》可信和较有名, 其他两篇疑为后人伪托。此外, 《上书
谏吴王》等散文也有名。
七 发
楚太子有疾, 而吴客往问之, 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 亦少间乎 ?”太子曰:“惫, 谨谢客。”客
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 四宇和平, 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耽安乐, 日夜无极; 邪气袭逆, 中若
结頤。纷屯澹淡, 嘘唏烦酲; 惕惕怵怵, 卧不得瞑。虚中重听, 恶闻人声; 精神越渫, 百病咸生。
聪明眩曜, 悦怒不平。久执不废, 大命乃倾。太子岂有是乎 ?”太子曰:“谨谢客, 赖君之力, 时时
有之, 然未至于是也。”客曰:“今夫贵人之子, 必宫居而闺处, 内有保母, 外有傅父, 欲交无所。
饮食则温淳甘月毳,?酉农肥厚, 衣裳则杂睞曼暖, 遯烁热暑。虽有金石之坚, 犹将销铄而挺解也,
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 ? 故曰:纵耳 目之欲, 恣支体之安者, 伤血脉之和。且夫出舆入辇, 命曰鵰
痿之机。洞房清宫, 命曰寒热之媒, 皓齿娥眉, 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 命曰腐肠之药。今太
子肤色靡曼, 四支委随, 筋骨挺解, 血脉淫濯, 手足堕窳。越女侍前, 齐姬奉后, 往来游騴, 纵恣
于曲房隐间之中。此甘餐毒药, 戏猛兽之爪牙也。所从来者至深远, 淹滞永久而不废, 虽令扁
鹊治内, 巫咸治外, 尚何及哉 ! 今如太子之病者, 独宜世之君子, 博见强识, 承间语事, 变度易
意, 常无离侧, 以为羽翼。淹沈之乐, 浩唐之心, 遁佚之志, 其奚由至哉 !”太子曰:“诺, 病 已, 请
事此言。”
客曰:“今太子之病, 可无药石针刺灸疗而已, 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不欲闻之乎 ?”太子
曰:“仆愿闻之。”客曰:“龙门之桐, 高百尺而无枝。中郁结之轮菌, 根扶疏以分离。上有千仞之
峰, 下临百丈之溪。湍流?波, 又澹淡之。其根半死半生。冬则烈风、漂霰、飞雪之所激也, 夏
则雷霆、霹雳之所感也。朝则鹂黄、豤?鸣焉, 暮则羁雌、迷鸟宿焉。独鹄晨号乎其上,昆鸟鸡哀
鸣翔乎其下。于是背秋涉冬, 使琴挚斫斩以为琴, 野茧之丝以为弦, 孤子之钩以为隐, 九寡之珥
艹
以为约。使师堂操 《畅》, 伯子牙为之歌。歌曰: ‘麦秀 斩 兮雉朝飞, 向虚壑兮背槁槐, 依绝区兮
临回溪。’飞鸟闻之, 翕翼而不能去。野兽闻之, 垂耳而不能行。虫支虫乔、蝼蚁闻之, 拄喙而不能
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 太子能强起听之乎 ?”太子曰:“仆病, 未能也。”
客曰:“牛刍牛之腴, 菜以笋蒲; 肥狗之和, 冒以山肤。楚苗之食, 安胡之饭, 抟之不解, 一啜而
散。于是使伊尹煎熬, 易牙调和。熊蹯之?, 勺药之酱。薄耆之灸, 鲜鲤之?。秋黄之苏, 白露
之茹。兰英之酒, 酌以涤口。山梁之餐, 豢豹之胎。小饭大陃, 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
太子能强起尝之乎 ?”太子曰:“仆病, 未能也。”
客曰:“钟、岱之牡, 齿至之车。前似飞鸟, 后类距虚。禾爵麦服处, 躁中烦外。羁坚辔, 附易
路。于是伯乐相其前后, 王良、造父为之御, 秦缺、楼季为之右。此两人者, 马佚能止之, 车覆能
起之。于是使射千镒之重, 争千里之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 太子能强起乘之乎 ?”太子曰:“仆
病, 未能也。”
客曰:“既登景夷之台, 南望荆山, 北望汝海, 左江右湖, 其乐无有。于是使博辩之士, 原本
山川, 极命草木, 此物属事, 离辞连类, 浮游览观。乃下置酒于虞怀之宫, 连廊四注, 台城层构,
纷纭玄绿, 辇道邪交, 黄池纡曲。混章、白鹭, 孔鸟、军鸟鹄,?刍鸟、鎫?, 翠鬣紫缨, 螭龙德牧, 邕邕
艹
群鸣。阳鱼腾跃, 奋翼振鳞。誇誒 寿 蓼, 蔓草芳苓。女桑、河柳, 素叶紫茎。苗松、豫章, 条上
造天。梧桐、并闾, 极望成林。众芳芬郁, 乱于五风。从容猗靡, 消息阳阴。列坐纵酒, 荡乐娱
心。景春佐酒, 杜连理音。滋味杂陈, 肴糅错该。练色娱 目, 流声悦耳。于是乃发 《激楚》之结
风, 扬郑、卫之皓乐。使先施、徵舒、阳文、段干、吴娃、闾?、傅予之徒, 杂裾垂鎜, 目窕心与。揄
流波, 杂杜若。蒙清尘, 被兰泽, 阓服而御。此亦天下之靡丽皓侈广博之乐也, 太子能强起游
乎 ?”太子曰:“仆病, 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驯骐骥之马, 驾飞?之舆, 乘牡骏之乘。右夏服之劲箭, 左乌号之雕弓。
游涉乎云林, 周驰乎兰泽, 弭节乎江浔。掩青苹, 游清风。陶阳气, 荡春心。逐狡兽, 集轻禽。
于是极犬马之才, 困野兽之呆, 穷相御之智巧。恐虎豹, 訴鸷鸟。逐马鸣镳, 鱼跨麋角。履游麇
免, 蹈践鸄鹿。汗流沫坠, 冤伏陵窘。无创而死者, 固足充后乘矣。此校猎之至壮也, 太子能强
起游乎 ?”太子曰:“仆病, 未能也。”然阳气见于眉宇之间, 侵淫而上, 几满大宅。
客见太子有悦色, 遂推而进之曰:“冥火薄天, 兵车雷运。?旗偃蹇, 羽毛肃纷。驰骋角逐,
慕味争先, 徼墨广博, 观望之有所圻。纯粹全牺, 献之公门。”太子曰:“善 ! 原复闻之。”
客曰:“未既。于是榛林深泽, 烟云?莫, 兕虎并作。毅武孔猛, 袒裼身薄。白刃??, 矛戟
交错。收获掌功, 赏赐金 帛。掩苹肆若, 为牧人席。旨酒嘉肴, 羞糓脍炙, 以御宾客。涌触并
起, 动心惊耳。诚必不悔, 决绝以诺。贞信之色, 形于金石。高歌陈唱, 万岁无鉩。此真太子之
所喜也, 能强起而游乎 ?”太子曰:“仆甚愿从, 直恐为诸大夫累耳。”然而有起色矣。
客曰:“将以八月之望, 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 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 至则未见涛之形也,
徒观水力之所到, 则恤然足以骇矣。观其所驾轶者, 所擢拔者, 所扬汩者, 所温汾者, 所涤汔者,
虽有心略辞给, 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兮忽兮, 聊兮眎兮, 混汩汩兮。忽兮慌兮, ?兮傥
兮, 浩氵广氵养兮, 慌旷旷兮。秉意乎南山, 通望乎东海。虹洞兮苍天, 极虑乎涯縵。流揽无穷, 归
神日母。汩乘流而下降兮, 或不知其所止。或纷纭其流折兮, 忽缪往而不来。临朱汜而远逝
兮, 中虚烦而益怠。莫离散而发曙兮, 内存心而 自持。于是澡概胸中, 洒练五藏, 澹澉手足, ?
濯发齿。揄弃恬怠, 输写膇浊, 分决狐疑, 发皇耳 目。当是之时, 虽有淹病滞疾, 犹将伸伛起頢,
发瞽披聋而观望之也, 况直眇小烦懑、酲酉农病酒之徒哉 ! 故曰发蒙解惑, 不足以言也。”太子曰:
“善 ! 然则涛何气哉 ?”
客曰:“不记也。然闻于师曰, 似神而非者三: 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 海水上潮; 山出内云,
日夜不止。衍溢漂疾, 波涌而涛起。其始起也, 洪淋淋焉, 若 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 浩浩氵岂
氵岂, 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 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其旁作而奔起也, 飘飘焉如
轻车之勒兵。六驾蛟龙, 附从太白。纯驰浩譑, 前后骆驿。????, 椐椐瞗瞗, 莘莘将将。壁
垒重坚, 沓杂似军行。訇隐匈石盖, 轧盘涌裔, 原不可当。观其两傍, 则滂渤怫郁,?漠感突, 上击
下律。有似勇壮之卒, 突怒而无畏, 蹈壁冲津, 穷曲随隈, ?岸出追。遇者死, 当者坏。初发乎
或围之津涯, 羕轸谷分。回翔青篾, 衔枚檀桓。弭节伍子之山, 通厉骨母之场。凌赤岸, ?扶
桑, 横奔似雷行。诚奋厥武, 如振如怒。沌沌浑浑, 状如奔马。混混??, 声如雷鼓。发怒?
沓, 清升??, 侯波奋振, 合战于藉藉之口。鸟不及飞, 鱼不及回, 兽不及走。纷纷翼翼, 波涌云
乱。荡取南山, 背击北岸。覆亏丘陵, 平夷西畔。险险戏戏, 崩坏陂池, 决胜乃罢。氵节汩潺盢,
披扬流洒。横暴之极, 鱼鳖失势, 颠倒偃侧, 禩禩盢盢, 蒲伏连延。神物怪疑, 不可胜言。直使
人踣焉, 洄?凄怆焉。此天下怪异诡观也, 太子能强起观之乎 ?”太子曰:“仆病, 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 若庄周、魏牟、杨朱、墨翟、便?、詹何之伦。使之论
天下之精微, 理万物之是非。孔、老览观, 孟子持筹而算之, 万不失一。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
太子岂欲闻之乎 ?”于是太子据几而起曰:“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発然汗出, 霍然病已。
淮南小山( 一篇)
淮南小山, 它不是某个作者的名号, 而是西汉淮南王刘安的一部分文学侍从的共名, 也可
以说是环绕在刘安周围的文学集团的代名。还可能是作品类别的名称。其赋作今存 《招隐士》
一篇。汉代王逸说:“《招隐》者, 淮南小山之所作也。昔淮南王安, 博雅好古, 招怀天下俊伟之
士, 自八公之徒, 感慕其德而归其仁,各竭才智, 著作篇章, 分造辞赋, 以类相从, 故或称小山, 或
称大山, 其义犹 《诗》有 《大雅》《小雅》也。”( 《楚辞章句》)
招 隐 士
山 山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 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 龙 从 兮石嵯峨,奚谷谷崭岩兮水曾波。猿?
群啸兮虎豹嗥, 攀援桂枝兮聊淹留。王孙游兮不归, 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 自聊, 蟪蛄鸣兮
啾啾。
穄兮轧, 山曲山弗, 心淹留兮恫慌惚。罔兮禯, 賁兮栗, 虎豹穴, 丛薄深林兮人上眎。睭岑衞
石义兮, 衟銳?臽。树轮相纠兮, 林木罿覮。青莎杂树兮,?草髉霏。白鹿?颭兮, 或腾或倚。状
貌山金山金兮峨峨, 凄凄兮誝誝。猕猴兮熊罴, 慕类兮以悲。攀援桂枝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
咆, 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 山中兮不可久留。
司马相如( 二篇)
司马相如( 前 179—前 117 ) , 西汉著名辞赋 家。字长卿, 蜀郡成都( 今四川省成都市) 人。
景帝时,任武骑常侍, 因病免去官职。后游梁, 与枚乘等相友善, 同为梁孝王刘武的宾客, 时作
《子虚赋》。孝王死后,他回到家乡成都。汉武帝称赞《子虚赋》, 说:“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 !”
同乡狗监杨得意遂将他推荐给武帝。他又作 《上林赋》献给武帝。于是, 被武帝任为郎官。拜
孝文园令。病卒于家。
相如以工辞赋闻名于时。他继承并发展了枚乘赋作的铺排夸张手法, 使汉初以来的逞辞
大赋基本定型。其赋的特点是, 善于用铺张手法, 描写诸侯帝王苑囿之盛,畋猎之乐, 对封建统
治者荒淫奢侈生活, 给予委婉的讽谏; 富有文采, 但失于雕饰过甚和堆砌辞藻。以 《子虚赋》、
《上林赋》较有名。
子 虚 赋
楚使子虚使于齐, 王悉发车骑, 与使者出畋。畋罢, 子虚过確乌有先生, 亡是公存焉。坐
定, 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畋乐乎 ?”子虚曰:“乐。”“获多乎 ?”曰:“少”。“然则何乐 ?”对曰:“仆乐
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 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曰:“可得闻乎 ?”子虚曰:“可。王车驾千乘,
选徒万骑, 畋于海滨。列卒满泽, 罘网弥山。掩免辚鹿, 射麋脚麟。鹜于盐浦, 割鲜染轮。射中
获多, 矜而 自功。顾谓仆曰: ‘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 ? 楚王之猎, 孰与寡人
乎 ?’仆下车对曰: ‘臣, 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余年, 时从出游, 游于后园, 览于有无, 然
犹未能遍睹也, 又焉足 以言其外泽乎 ?’齐王曰: ‘虽然, 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仆对曰: ‘唯
唯。’
“‘臣闻楚有七泽, 尝见其一, 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 盖特其小小者耳, 名曰云梦。云梦
者, 方九百里, 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郁, 隆崇 山 肳, 岑肶参差, 日月蔽亏。交错纠纷, 上
聿
干青云, 罢池陂陀, 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 雌黄白土付, 锡碧金银, 众色炫耀, 照烂龙鳞。其
石则赤玉玫瑰, 琳王昏昆吾, 蠨王力玄厉, ?石衛紎。其东则有惠圃: 衡兰芷若, 芎?菖蒲, 江蓠蘼
芜, 诸柘巴苴。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靡, 案衍坛曼, 缘以大江, 限以巫山。其高燥则生裫
菥苞荔, 薛莎青?; 其埤湿则生藏莨蒹葭, 东?雕胡, 莲藕觚卢, 盭闾轩于。众物居之, 不可胜
图。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 外发芙蓉菱华, 内隐巨石 白沙; 其中则有神龟蛟鼍, ?瑁鳖
鼋。其北则有阴林:其树木便木冉豫章, 桂椒木兰, 檗离朱扬, ?梨腁栗, 橘柚芬芳; 其上则有?刍鸟孔
鸾, 腾远射干; 其下则有白虎玄豹, 錔蜒豸区犴。
“‘于是乎乃使专刂诸之伦, 手格此兽。楚王乃驾驯鈎之驷, 乘雕玉之舆; 靡鱼须之桡旃, 曳
明月之珠旗, 建干将之雄戟; 左乌号之雕弓, 右夏服之劲箭。阳子骖乘, 鞹阿为御;案节未舒, 即
陵狡兽。蹴蛩蛩, 辚距虚, 轶野马,车惠陶鎙, 乘遗风, 射游骐。倏繾倩縳, 雷动蕍至, 星流霆击, 弓
不虚发, 中必决眦, 洞胸达掖, 绝乎心系。获若雨兽, 蒁草蔽地。于是楚王乃弭节徘徊, 翱翔容
与, 览乎阴林, 观壮士之暴怒, 与猛兽之恐惧。徼?受诎, 殚睹众物之变态。
“‘于是郑女曼姬, 被阿謉, 揄舼缟, 杂纤罗, 垂雾鄃; 襞积褰绉, 纡徐委 曲, 郁桡奚谷谷。羭羭
譟譟, 扬苶戌削, 蜚騫垂鎜。扶舆猗靡, 翕呷萃蔡; 下靡兰蕙, 上拂羽盖; 错翡翠之葳蕤, 缪绕玉
髟
绥。眇眇忽忽, 若神仙之豛 弗 。
“‘于是乃相与獠於惠圃:?姗孛攵?, 上乎金盽; 蒁翡翠, 射闍髜; 微銲出, 鞹缴施。弋 白鹄,
连?鹅;双?下, 玄鹤加。怠而后发, 游于清池。浮文餻, 扬旌木曳; 张翠帷, 建羽盖; 罔?瑁, 钩紫
贝;詍金鼓, 吹鸣籁; 榜人歌, 声流喝; 水虫骇, 波鸿沸; 涌泉起, 奔扬会。?石相击, 薂薂石盖石盖。
若雷霆之声, 闻乎数百里之外。将息獠者, 击灵鼓, 起烽燧; 车按行, 骑就队;纟丽乎淫淫, 般乎裔
裔。
“‘于是楚王乃登云阳之台, 怕乎无为, 噦乎 自持。芍药之和具, 而后御之。不若大王终 日
驰骋, 曾不下舆, ?割轮蔯, 自以为娱。臣窃观之, 齐殆不如。’於是齐王无以应仆也。”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 ! 足下不远千里, 来贶齐国; 王悉发境内之士, 备车骑之众, 与
使者出畋; 乃欲戮力致获, 以娱左右, 何名为夸哉 ? 问楚地之有无者, 愿闻大国之风烈, 先生之
余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 而盛推云梦以为高, 奢言淫乐而显侈靡, 窃为足下不取也。
必若所言, 固非楚国之美也。无而言之, 是害足下之信也。彰君恶, 伤私义, 二者无一可, 而先
生行之, 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 ! 且齐东荹巨海, 南有琅王牙, 观乎成山, 射乎之罘。浮渤氵解, 游
孟诸, 邪与肃慎为邻, 右以汤谷为界。秋田乎青邱, ?徨乎海外, 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 曾
不踳芥。若乃亻叔傥瑰玮, 异方殊类, 珍怪鸟兽, 万端鳞山卒, 充禼其中, 不可胜记。禹不能名, ?不
能计。然在诸侯之位, 不敢言游戏之乐, 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 是以王辞不复, 何为无以应
哉 ?”
长 门 赋 并序
孝武皇帝陈皇后, 时得幸, 颇妒。别在长门宫, 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
文, 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 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 陈皇后复得亲幸。
其辞曰:
夫何一佳人兮, 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 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 饮
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 交得意而相亲。
伊予志之慢愚兮, 怀贞悫之飀心。愿赐问而 自进兮, 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 期
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 自设兮, 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 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
遥望兮, 神??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 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 声象君之车音。
飘风回而起闺兮, 举帷幄之衤詹衤詹。桂树交而相纷兮, 芳酷烈之躢躢。孔雀集而相存兮, 玄犭爰啸
而长吟。翡翠胁翼而来萃兮, 鸾凤翔而北南。
心凭噫而不舒兮, 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 步从容于深宫。正殿块以造天兮, 郁
并起而穹崇。间徙倚于东厢兮, 观夫靡靡而无穷。挤玉户以撼金铺兮, 声噌礝而似钟音。
刻木兰以为榱兮, 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 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飁栌兮, 委
参差以木康梁。时仿佛以物类兮, 象积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 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
甓兮, 象?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 垂楚组之连纲。
抚柱楣以从容兮, 览曲台之央央。白鹤轍以哀号兮, 孤雌襢于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 怅
独皏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 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 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
却转兮, 声幼眇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 意慷慨而 自?。左右悲而垂泪兮, 涕流离而从横。
舒息悒而增欷兮, ?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 数昔日之鱑殃。无面 目之可显兮, 遂颓思
而就床。抟芬若以为枕兮, 席荃兰而?香。
忽寝寐而梦想兮, 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 魂箎箎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 起
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 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 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
岁兮, 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 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 自悲兮, 究年岁而不敢忘。
东方朔( 一篇)
东方朔(前 154—前 93 ) , 西汉文学家。字曼倩, 平原厌次( 今 山东省惠民县) 人。武帝初
年,征揽天下有才能的人,他上书自荐, 被召入朝廷。历官常侍郎、太中大夫等职。广知博闻,
滑稽谐谑。敢于直言切谏, 指陈时弊。善为辞赋, 以《答客难》尤为著名。
答 客 难
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壹当万乘之主, 而身都卿相之位, 泽及后世。今子大夫?先王
之术, 慕圣人之义; 讽诵 《诗》《书》百家之言, 不可胜记; 著于竹帛, 唇腐齿落, 服膺而不可释。好
学乐道之效, 明白甚矣。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 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 以事圣帝, 旷
日持久, 积数十年, 官不过侍郎, 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 ? 同胞之徒, 无所容居, 其故何
也 ?”
东方先生喟然长息, 仰而应之, 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备。彼一时也, 此一时也, 岂可同哉 ?
夫苏秦、张仪之时, 周室大坏, 诸侯不朝, 力政争权, 相擒以兵, 并为十二国, 未有雌雄, 得士者
强, 失士者亡, 故说得行焉。身处尊位, 珍宝充 内, 外有仓廪, 泽及后世, 子孙长享。今则不然。
圣帝德流, 天下震訴, 诸侯宾服, 连四海之外以为带, 安于覆盂。天下平均, 合为一家。动发举
事, 犹运之掌。贤与不肖, 何以异哉 ? 遵天之道, 顺地之理, 物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 动之
则苦;尊之则为将, 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 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 不用则为
鼠。虽欲尽节效情, 安知前后 ? 夫天地之大, 士民之众, 竭精驰说, 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
慕之, 困于衣食, 或失门户, 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 曾不得掌故, 安敢望侍郎乎 ? 传
曰:“天下无害, 虽有圣人, 无所施才;上下和同, 虽有贤者, 无所立功。”故曰:“时异事异。”
虽然, 安可以不务?身乎哉 ? 《诗》曰:“鼓钟于宫, 声闻于外。”“鹤鸣九皋, 声闻于天。”苟能
?身, 何患不荣 ? 太公体行仁义, 七十有二, 乃设用于文、武, 得信厥说, 封于齐, 七百岁而不绝。
此士所以日夜孳孳,?学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 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
其冬, 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 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 地有常形, 君子有
常行。君子道其常, 小人计其功。《诗》云: ‘礼义之不愆, 何恤人之言 ?’”“水至清则无鱼, 人至
察则无徒。冕而前旒, 所以蔽明;黄主纩充耳, 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 聪有所不闻。举大德, 赦
小过, 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 使 自得之; 优而柔之, 使 自求之; 揆而度之, 使 自索
之。”盖圣人之教化如此, 欲其 自得之。自得之, 则敏且广矣。
今世之处士, 时虽不用, 块然无徒, 廓然独居, 上观许由, 下察接舆, 计同范蠡, 忠合子胥, 天
下和平, 与义相扶。寡偶少徒, 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 ? 若夫燕之用乐毅, 秦之任李斯, 郦食
其之下齐, 说行如流, 曲从如环; 所欲必得, 功若丘山; 海内定, 国家安: 是遇其时者也。子又何
怪之邪 ?
语曰: 以管窥天, 以蠡测海, 以?撞钟。岂能通其条贯, 考其文理, 发其音声哉 ? 由是观之,
譬犹?闙之袭狗, 孤豚之咋虎, 至则靡耳, 何功之有 ? 今以下愚而非处士, 虽欲勿困, 固不得已。
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
扬 雄( 一篇)
扬雄(前 53—后 18) , 一作杨雄, 西汉文学家。字子云, 蜀郡成都(今四川省成都市)人。中
年入京师, 为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所赏识, 召为门下史。成帝时, 因献《羽猎赋》, 擢为给事黄门
郎。王莽建立新朝时, 调为大夫, 校书天禄阁; 曾作 《剧秦美新》, 诌谀王莽。患口吃, 不善言谈。
早年善作辞赋, 曾从形式上仿效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作 《长杨赋》、《甘泉赋》、《羽猎
赋》, 歌颂宫廷苑囿、帝王狩猎。后鄙视辞赋, 说它不是“贤人君子诗赋之正”, 是“雕虫篆刻, 壮
夫不为”。因而转事哲学、语言学, 都有建树, 著有 《太玄》、《法言》、《方言》等书。
酒 箴
子犹瓶矣。观瓶之居, 居井之眉。处高临深, 动而近危。酒醪不入口, 臧水满怀。不得左
右,牵于飝徽。一旦?碍, 为蠶所駈; 身提黄泉, 骨肉为泥。自用如此, 不如鸱夷。
鸱夷滑稽, 腹大如壶。尽日盛酒, 人复借酤。常为国器, 托于属车。出入两宫, 经营公家。
由是言之, 酒何过乎 ?
张 衡( 一篇)
张衡(78—139) , 东汉著名的文学家和卓越的天文学家。字平子, 南阳西鄂(今河南省南召
县南)人。安帝时, 因科学上有很高的造诣, 以公车召为郎中, 又擢为太史令。顺帝时,任侍中、
河间相, 官终尚书。早年即有文名, 擅长辞赋, 是汉代四大辞赋家之一。为文刻苦, 模仿班固的
《两者赋》, 用十年时间写成《东京赋》和 《西京赋》, 铺写京都景象, 富丽堂皇, 规模 巨大。此外,
还有 《南都赋》、《鸿赋》、《髑髅赋》、《归田赋》等。他的科学成就尤为卓著, 首创世界上最早的浑
天仪和地动仪;其总结的“浑天说”, 也是当时比较完整和先进的天文学说。著有 《浑天仪图注》
等。
归 田 赋
游都邑以永久, 无明略以佐时; 徒临川以羡鱼, 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 从唐生以决
疑。谅天道之微昧, 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 与世事乎长辞。
于是仲春令月, 时和气清, 原隰郁茂, 百草滋荣。王睢鼓翼, ??哀鸣, 交颈颉颃, 关关嘤
嘤。于焉逍遥, 聊以娱情。
尔乃龙吟方泽, 虎啸山丘。仰飞纤缴, 俯钓长流, 触矢而毙, 贪饵吞钩, 落云间之逸禽, 悬渊
沉之鱼沙餸。
于时曜灵俄景, 系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 虽日夕而忘劬。感老氏之遗诫, 将回驾乎蓬庐。
弹五弦之妙指, 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 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 安知荣辱之所
如 ?
赵 壹( 一篇)
赵壹( 生卒年不详) , 东汉辞赋家。字元叔, 汉阳西县(今甘肃省天水县南) 人。出身寒门,
生活在顺帝、桓帝、灵帝年间。为人恃才高傲, 不趋炎附势, 因而为权奸豪绅所妒忌, 遭受迫害,
几乎丧生, 幸为朋友营救, 才免于一死。灵帝时举郡上计入京师, 为司徒袁逢、河南尹羊陟所赏
识。善为赋, 以《刺世疾邪赋》最著名。
刺世疾邪赋
伊五帝之不同礼, 三王亦又不同乐。数极 自然变化, 非是故相反鈎。德政不能救世溷乱,
赏罚岂足惩时清浊 ? 春秋时祸败之始, 战国愈复增其荼毒。秦汉无以相逾越, 乃更加其怨酷。
宁计生民之命, 唯利己而 自足。
于兹迄今, 情伪万方。佞诌日炽, 刚克消亡, 舐痔结驷, 正色徒行, 妪女禹名势, 抚拍豪强。偃
蹇反俗, 立致咎殃。捷慑逐物, 日富月昌。浑然同惑, 孰温孰凉 ? 邪夫显进, 直士幽藏。
原斯瘼之攸兴, 实执政之匪贤。女谒掩其视听兮, 近习秉其威权。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
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虽欲竭诚而尽忠, 路绝险而靡缘。九重既不可启, 又群吠之狺狺。安危
亡于旦夕, 肆嗜欲于目前。奚异涉海之失粂, 坐积薪而待燃 ? 荣纳 由于闪榆, 孰知辨其蚩妍 ?
故法禁屈挠于势族, 恩泽不逮于单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 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
死而非亡, 违义虽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 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 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 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
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 抗脏倚门边。
鲁生闻此辞, 系而作歌曰: 势家多所宜, 咳唾自成珠; 被褐怀金玉, 兰蕙化为刍。贤者虽独
悟, 所困在群愚。且各守尔分, 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 此是命矣夫 !
蔡 邕( 一篇)
蔡 邕( 132—192) , 东汉末年文学家、书法家。字伯喈, 陈留圉( 今河南省杞县)人。灵帝时,
官河平长、郎中、议郎, 订正 《六经》文字, 书刻“嘉平(灵帝年号)石经”碑。因上书言弊政, 触犯
权贵, 获罪入狱, 后流放朔方五原安阳县。遇赦后, 畏惧宦官残害, 浪迹江湖十余年。董卓专权
时, 迫于淫威, 曾出任侍御史、尚书、左中郎将等职。董卓被诛后, 为司徒王允谗害, 死于狱中。
他博识多才, 通经史、天文, 擅长碑铭, 工于书法, 又会弹琴, 善作辞赋。赋作以 《述行赋》为著
名。
述 行 赋 并序
延熹二年秋, 霖雨逾月。是时梁冀新诛, 而徐璜、左胕等五侯擅贵于其处。又起显 阳苑于
城西, 人徒冻饿, 不得其命者甚众。白马令李云以直言死, 鸿胪陈君以救云抵罪。璜以余能鼓
琴, 白朝廷, 敕陈留太守发遣余。到偃师, 病不前, 得归。心愤此事, 遂托所过, 述而成赋。
余有行于京洛兮, 遘淫雨之经时。途箏鍃其蹇连兮, 潦?滞而为灾。乘马蟠而不进兮, 心
郁悒而愤思。聊弘虑以存古兮, 宣幽情而属词。
夕宿余于大梁兮, 诮无忌之称神。哀晋鄙之无辜兮, 忿朱亥之篡军。历中牟之 旧城兮, 憎
髟
佛筭之不臣。问宁越之裔胄兮, 藐豛 弗 而无闻。
经圃田而瞰北境兮, 悟卫康之封疆。迄管 邑而增感叹兮, 愠叔氏之启商。过汉祖之所隘
兮, 吊纪信於荥阳。
降虎牢之曲阴兮, 路丘墟以盘萦。勤诸侯之远戍兮, 侈申子之美城。稔涛涂之愎恶兮, 陷
山
夫人以大名。登长坂以凌高兮, 陟葱山之 尧 陉; 建抚体以立洪高兮, 经万世而不倾。回峭峻以
降阻兮, 小阜寥其异形。冈岑纡以连属兮,奚谷谷賘其杳冥。迫嵯峨以乖邪兮, 廓岩壑以峥嵘。
攒蒶朴而杂榛木苦兮, 被浣濯而罗生, 布??与台菌兮, 缘层崖而结茎。行游 目以南望兮, 览太室
之威灵。顾大河於北垠兮, 瞰洛禭之始并。追刘定之攸仪兮, 美伯禹之所营。悼太康之失位
兮, 愍五子之歌声。
寻修轨以增举兮, 邈悠悠之未央。山风汩以飙涌兮, 气辳辳而厉凉。云郁术而四塞兮, 雨
??而渐唐。仆夫疲而劬瘁兮, 我马虺輀以玄黄。格莽丘而税驾兮, 阴??而不阳。
哀衰周之多故兮, 眺濒隈而增感。忿子带之淫逆兮, 唁襄王于坛坎。悲宠嬖之为梗兮, 心
恻怆而怀惨。
乘舫舟而?湍流兮, 浮清波以横厉。想宓妃之灵光兮, 神幽隐以潜翳。实熊耳之泉液兮,
总伊鏶与涧濑。通渠源於京城兮, 引职贡乎荒裔。操吴榜其万艘兮, 充王府而纳最。济西溪而
容与兮, 息巩都而后逝。愍简公之失师兮, 疾子朝之为害。
玄云暗以凝结兮, 集零雨之溱溱。路阻败而无轨兮, 途泞溺而难遵。率陵阿以登降兮, 赴
偃师而释勤。壮田横之奉首兮, 义二士之侠坟。伫淹留以候霁兮, 感忧心之殷殷。并日夜而遥
思兮, 宵不寐以极晨。候风云之体势兮, 天牢湍而无文。弥信宿而后阕兮, 思逶迤 以东运。见
阳光之颢颢兮, 怀少弭而有欣。
命仆夫其就驾兮, 吾将往乎京邑。皇家赫而天居兮, 万方徂而星集。贵宠煽以弥炽兮, 佥
守利而不戢。前车覆而未远兮, 后乘驱而竞及。穷变巧于台榭兮, 民露处而寝湿。消嘉?于禽
兽兮, 下糠秕而无粒。弘宽裕于便辟兮, 纠忠谏其鎔急。怀伊 吕而黜逐兮, 道无因而获入。唐
虞渺其既远兮, 常俗生于积习。周道鞠为茂草兮, 哀正路之日?。
观风化之得失兮, 犹纷?其多违。无亮采 以匡世兮, 亦何为乎此畿 ? 甘衡门以宁神兮, 咏
都人而思归。爰结踪而回轨兮, 复邦族以自绥。
乱曰: 跋涉遐路, 艰以阻兮。终其永怀, 窘阴雨兮。历观群都, 寻前绪兮。考之 旧闻, 厥事
举兮。登高斯赋, 义有取兮。则善戒恶, 岂云苟兮 ? 翩翩独征, 无俦与兮。言旋言复, 我心胥
兮。
祢 衡( 一篇)
祢衡( 173—198) , 东汉末年文学家。字正平, 平原般( 今山东省临邑县) 人。少时有才辩,
刚性傲物。因骄傲触怒 曹操, 曹慑于他是名士, 不敢亲 自加害于他。遂将他遣送给荆州的刘
表,欲借刘手杀害他。又因侮辱刘表, 不能见容, 刘又将他转送给江夏太守黄祖。最后 因辱谩
黄祖,被黄所杀。其作多亡佚, 今传的《鹦鹉赋》, 是我国辞赋史上著名的咏物小赋。
鹦 鹉 赋 并序
时黄祖太子射宾客大会, 有献鹦鹉者, 举酒於衡前曰:“祢处士, 今日无用娱宾, 窃以此鸟自
远而至, 明惠聪善, 羽族之可贵, 原先生为之赋, 使四坐咸共荣观, 不亦可乎 ?”衡因为赋, 笔不停
缀, 文不加点。其辞曰:
惟西域之灵鸟兮, 挺 自然之奇姿。体金精之妙质兮, 含火德之明火军。性辩慧而能言兮, 才
聪明以识机。故其嬉游高峻, 栖襢幽深, 飞不妄集, 翔必择林。绀趾丹觜, 绿衣翠衿。采采丽
容, 咬咬好音。虽同族于羽毛, 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 焉比德于众禽 ?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 伟灵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陇坻, 诏伯益於流沙。跨 昆仑而播弋, 冠云
霓而张罗。虽纲维之备设, 终一 目之所加。且其容止闲暇, 守植安停; 逼之不惧, 抚之不惊; 宁
顺从以远害, 不违迕以丧生。故献全者受赏, 而伤肌者被刑。
尔乃归穷委命, 离群丧侣; 闭以雕笼, 翦其翅羽; 流飘万里, 崎岖重阻; ?岷越障, 载罹寒暑。
女辞家而适人, 臣出身而事主。彼贤哲之逢患, 犹栖迟以羁旅。矧禽鸟之微物, 能驯扰以安处 ?
眷西路而长怀, 望故乡而延伫。忖陋体之腥臊, 亦何劳于鼎俎 ?
嗟禄命之衰薄, 奚遭时之险山戏? 岂言语以阶乱, 将不密以致危 ? 痛母子之永隔, 哀伉俪之
生离。匪余年之足惜, 鳭众雏之无知。背蛮夷之下国, 侍君子之光仪。惧名实之不副, 耻才能
之无奇。羡西都之沃壤, 识苦乐之异宜。怀代越之悠思, 故每言而称斯。
若乃少昊司辰, 蓐收整辔。严霜初降, 凉风萧瑟。长吟远慕, 哀鸣感类。音声凄以激扬, 容
貌惨以憔悴。闻之者悲伤, 见之者陨泪。放臣为之屡叹, 弃妻为之逴欷。
感平生之游处, 若瞷篪之相须; 何今日之两绝, 若胡越之异区 ? 顺笼槛以俯仰, 窥户牖以踟
蹰;想昆山之高瞸, 思邓林之扶疏。顾六翮之残毁, 虽奋迅其焉如 ? 心怀归而弗果, 徒怨毒于一
隅。苟竭心于所事, 敢背惠而忘初 ? 托轻鄙之微命, 委陋贱之薄躯。期守死以报德, 甘尽辞以
效愚。恃隆恩于既往, 庶弥久而不渝。
王 粲( 一篇)
王粲( 177—217) , 东汉末年文学家。字仲宣, 山阳高平(今山东省邹县)人。先随献帝西迁
长安,后因董卓党人李莈、郭?举兵作乱, 困扰长安, 他南迁荆州,依附刘表门下十五年, 一直未
被重用。刘表死后, 归事曹操, 任右丞相椽, 赐爵关内侯, 又升军谋祭酒。曹丕立魏国时, 官侍
中。为“建安七子”中成就最杰出的作家, 刘勰说他“文多兼善, 辞少瑕累, 摘其诗赋,早七子之
冠冕”。诗以《七哀诗》为著名, 赋以《登楼赋》名于世。
登 楼 赋
登兹楼以四望兮, 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 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 倚
曲沮之长洲; 背坟衍之广陆兮, 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 西接昭丘; 华实蔽野, 黍稷盈畴。虽
信美而非吾土兮, 曾何足以少留 !
遭纷浊而迁逝兮, 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 孰忧思之可任 ? 凭轩槛以遥望兮, 向
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 目兮, 蔽荆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 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
隔兮, 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 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 庄舄显而越吟。人
情同于怀土兮, 岂穷达而异心 ?
惟 日月之逾迈兮, 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 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 畏
井渫之莫食。步栖迟以徙倚兮, 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 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
群兮, 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 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 意忉怛而賀恻。循
阶除而下降兮, 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 怅盘桓以反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