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屯一个“很有意思”的饭馆。整个一“旧式农村”的调调,“像时光倒流了几十年”——包房都“以‘屯’命名”,墙上贴着“老报纸”、“老宣传画”甚至“通缉令”,吃的更是“地道的农家菜”,让“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是向往”,“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也很是怀念”。
深入店面,立即被店内的文革装修风格深深吸引。店面很气派,有四层楼,每一层都是一个生产队,包间内的陈设也不一样,如同一户户人家,有刘老头家,某寡妇家,村长家,大队会计家,妇女主任家,有钱串子家等,很浓的农村气息。喝着老酒,吃着东北特色菜肴,很难不被东北朋友的一片热情所打动。
向阳屯虽为菜馆,但出色的不在乎吃,而在乎“看”。在城市多层住宅相拥的路边,外观上虽并不独到,在楼前外延装了个门楼,上挂一匾“向阳屯”,再缀一朵大得呆板的葵花造型,纯为装饰的屋檐下,挂着司空见惯的红灯笼,一行曾流行十来年的标语在门檐下有点被湮了:“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劈柴沿墙堆着,玉米铺摊在停车位旁。
一走进门厅,整一个眼花缭乱。成排的土灶,满顶的红灯笼,粗陶的缸坛,粗笨的农具,草窠草帽边插着大红大绿的假花,不知是神通的财神还是圣武的关公对面屹立的是一尊金光闪闪毛主席立像……服务员被称作“社员”,包房被命名为“大队部”、“武装部”、“文化站”、“种猪场”以及二毛驴子、王大脑袋、马寡妇家等。墙上贴着四五十年前的宣传画、布告、征婚启事、通缉令等。楼梯拐角走廊边屋陈设着老电话、瘪喇叭、车轮咕噜辣椒串,屋里糊着旧报纸,据说原先还有炕头。装潢陈设很是程式化、概念化的刻意追求、堆砌着一种氛围,公社的、文革的、农家的、粗陋的。
向阳屯饭店是长春的一个特色饭店,很有意思,门外有小商贩提着篮子兜售水果,一进门就有一种乡村的气息,放有粮桶、石磨、大灶、大锅菜,一串串的红辣椒、黄玉米。黄黄的稻草屋檐下是大缸大缸的苞米酒,还有穿梭不停的大红大绿的实在姑娘。前厅有好多口大铁锅,里面全是东北特色菜,有“酸菜炖白肉”、“血肠”、“玉米排骨炖豆角”、“铁锅炖大鱼”等很多让人看了流口水的菜肴。
房间光线不足,散发着一股乡村老宅特有的酸腐气,那种炕席花的味道,层叠交织的席花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一股暖暖的香气,或是灶膛的余温传过来温热了炕头的味道。就像躺在娘的针线笸箩里刚刚作了一半的虎头鞋,手轻轻抚上去,是温暾亲切的、从容的。而这个屋子里,没有午后的阳光,甚至没有炕席,铺的时上世纪80年代初那种“时髦”的塑料布,手抚上去,该是冰凉疏离的、漠然的,如同镜框里镶着的一张张旧照,没有温度。
有的房间四壁镶满了各式的毛主席像章,有的房间挂满了领袖画像,有的房间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宣传画、农村的谚语。房间墙上的报纸都是60年代极左时候的《大公报》,《文汇报》等老报纸,像时光倒流了几十年,让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是向往,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也很是怀念。向阳屯的最里面有一间更大的屋子,四壁镶嵌的全部都是玉米,有的还是缺粒的,乍一进去恍若入了农家的场院,到处金晃晃、泛着光。问了服务员,她说所有的玉米都是药水处理过的已经不能食用了。大约是为了防腐防蛀吧。
向阳屯里面的报纸、炕柜堪称古董,就连老式“炕屋”的气味都弥漫着一种乡土古旧的味道。正中间吊了一盏白炽灯;房间的正对窗有一些空酒瓶,窗的左边是一块小黑板,上面有通知栏,窗的右边是几本农业、妇女、健康一类的杂志;在房间的左边,有一幅“向阳屯年终总结大会”的图画,人物栩栩如生,有作报告的,倒开水的,呼呼大睡的和谈情说爱的;在房间的右边,是一幅向阳屯的年终先进表彰图,有“事后不留活口,宰草必须除根”的见义勇为标兵“夏思守”,“红花还需绿叶扶”的优秀乡村女教师“伊芝花”,“病不是治好的,花钱看病都是自找的”卫生战线标兵“白殿丰”,等等;在房间靠门的墙上,是“向阳屯村委会成员一览表”,成员中养鹰、养鸡、口技等各有所长。
肉骨腰肚一锅烩,土豆粉条成堆煮,大盐大料不用心,大盆大汤看饱肚。粗制的饭菜并不让人有太出色的口感,以致快吃完时才觉得空调未开,有的是桑拿的感受。扫视四周,墙上的壁画似乎有些特别,漫画式的人物造型夸张而变形,历史感的主题怀旧而诙谐。在长春,不知道向阳屯的估计没几个,但知道吴向东的估计不会有很多的人,当然除了圈内人。这些画在餐厅墙面的农村画卷就出自吴向东之手。吴向东,长春吉林艺术学院的油画系老师。曾经在农村生活过的经验,使得他在从事这类农村题材的艺术活动时有了如此鲜活的表现能力。
首先细看造型,白眼,猪鼻,招耳,撮发,粗肢,臃身,人物造型如出一辙,似乎是同一品种,同一时代的;接着品味个性,憨厚,狡黠,猥琐,木纳,敏捷,无知,人物性格各具神态,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再三感受气息,赛猪场尘土飞扬的紧张,总结时埋头记录的专注,事故中压住“胡志辉”的报应,赌博中刘一手添大坑扑克赌钱的欺诈,练武时于得水眼斜瞄、手紧揉的猥琐,通车抛锚时拉车的汗味和喘息……闻之有嗅,听之有声,感之有温,呼之欲出;其四阅读主题,练武打鬼子,生产伐木头,表彰作总结,看戏学科技,赌博喝老酒,旅游做生意,曾经严肃的历史被演绎的如此鲜活滑稽,寻常普通的生活被描画的如此嬉笑喷饭。第五看图品字,俚语粗俗,上口诙谐,画面生动,细节生趣,图文并茂,相得益彰。如《赌博》的人物配文中的丁布尚:“老学徒是丁布尚,犊子脾气还挺犟,让他做个木头枢,三天两宿交不上。”画面上被人在争吵偷看藏牌抽老千时,他还在傻傻的认真看牌,专注的打牌,所以可以想象,牌桌上的他也永远是个牌技不长的傻学徒。而同画中的刘一手配文为:“聪明人是刘一手,别人干活他背手,经常组织添大坑,抽千捣鬼往死懞!”画上的他声色不动,背对画面却掌控的整个牌局。《旅游》上的配诗为:“先生育,后登记,旅行结婚到西域;沙漠风光真迷人,晒的裤裆冒热气。拌凉菜,放香油,老婆孩子热炕头,舒服日子没过够,非得花钱卖罪受。”
最后还可评价高低雅俗,厕所门上有一幅对联:
一道沟 两扇门 二十七年没住人
一杆枪 两颗弹 三十八年没开战
据说是村里的老男老女谈恋爱,按习俗要对对联,有个没文化女的出了这个上联,就有了这么同样个没文化男的对的下联。看过的有文化的人或者拍手大笑,或者嗤之以鼻。这是生活的粗俗,还是艺术的高雅?就如同东北大地造就的二人转一样,特有的价值取向决定了特有审美情趣,见仁见智。
只是时间匆匆,没能细细的全部去赏读一遍这些很具特色、让人欣喜、让人生趣的画作,信手拍下一些,以待回去后,在闲暇空余时再作品味,也想介绍给亲朋好友,奇画共欣赏。在吃饭的饭馆欣赏这样的绘画是一种欣喜,如果这些墙上的画能集册印刷出版,这将会给人以更大的欣喜。现在只能到长春向阳屯这一农家饭馆里去欣赏了。
向阳屯地址:长春市朝阳区东朝阳路433号(近同志街/长春电视台后侧), 电话:0431-889828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