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姬其后我为此生爱恨拔足狂奔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历史上著名的“窃符救赵”,她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她的美貌让国君倾倒,她的勇气让世人震撼,她为心中爱恨耗尽一生光热,更令后世动容。身为战国时期第一美女“间谍”,如姬,当得起千古侠女的名头。
如姬其后我为此生爱恨拔足狂奔
如姬夫人
公元前258年的一个下午,魏国都城大梁郊外,黄叶飘零的原野上,秋风浩荡。风渐渐冷了,如姬拉起了青色的斗篷。少顷,一骑高头骏马从原野的那头驰来。来人下马,一步步走到近前,躬身施礼:“无忌拜见如姬夫人。”
如姬的心里忽然起了涟漪。
面前这个清俊高雅的男子,信陵君魏无忌,是她的恩人。当年,如姬嫁给魏安釐王做妃子的时候,身上刚刚除去重孝,她的父亲被仇人杀害,凶手不知所终。入宫后的初夜,如姬请求魏王帮她捉拿杀父仇人,魏王醉拥佳人在怀,自是忙不迭地应承。可是,三年过去,魏王的承诺始终没有兑现。贵为王妃,如姬唯有默默地等待,等待有一天魏王能给她带来报仇雪恨的好消息。
没想到,魏王没能做到的事,公子无忌做到了。
那天,如姬与魏太妃在宫中的花园赏花闲谈,公子无忌恰在这时进宫拜见母亲。
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魏安釐王的异母弟弟。昭王去世后,魏安釐王继位,将信陵之地(今河南宁陵县)封给这个弟弟,公子无忌因此被称作信陵君。信陵君与赵国的平原君赵胜、齐国的孟尝君田文、楚国的春申君黄歇并称“战国四公子”,在时人眼中,英明仁厚、门客三千的信陵君无疑是其中最为出色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当日,在花园一席倾谈,公子无忌和如姬夫人一见如故,在彼此心中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说起未能捉拿杀父仇人的憾事,如姬在这位小叔子的面前掩面而泣。如姬的眼泪让公子无忌动容,他当即承诺:“夫人切勿忧虑,无忌定为夫人报得此仇。”
公子无忌拥有门客三千,各色人才十分齐全,在魏国国境之内要寻找一个人可谓易如反掌。很快,公子的手下就拎了如姬杀父仇人的人头颅奉上。从此,如姬对公子无忌在感激之余,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所以,在黄叶飘零的原野上,当公子无忌将来意说明,如姬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她目光如水地望向公子,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放心。”
那不是一件小事。但无论多难,如姬都要做到,因为,求她的人是信陵君。
公子无忌躬身致谢。如姬无言转身,移步上车。男子的气息近在咫尺,让人晕眩迷乱。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天色向晚。公子在原地站立良久,目送如姬的马车轧轧远去。青灰色的天空中,已有薄雪开始纷纷扬扬。
公子无忌
就在几日前,公子无忌与门客在郊外纵马骑射。若是往常,遇上如此清朗秋日,公子一定兴致勃勃身手不凡,然而这天,他颇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连五十步内的目标都射偏了。
门客们都看出了端倪,尤其是当天空有雁阵嘶鸣着从头顶掠过时,公子的眼神更加迷惘。那是过冬的雁阵,来自北方——邯郸的方向。
想起邯郸,公子的心里燃起了忧虑的火焰。那个赵国的都城里,住着他的亲姐姐——姐姐嫁给赵惠文王的弟弟平原君,做了赵国的人。而此刻,如狼似虎的秦军正兵临城下,邯郸城破只在旦夕。
公子无忌不想袖手旁观,然而,他只能袖手旁观。因为,他的上级兼同父异母的哥哥魏安釐王根本不打算出兵救赵。
一开始,魏安釐王也试图出兵。当赵国平原君的使者车马相连地到魏国求救,魏王也曾慷慨派遣将军晋鄙率十万大军驰援。然而,当秦王冷冷地扔出那句话后,魏王的兵马就冻在了半路上。秦王对诸侯发话说:“我攻下赵国那是分分钟的事,你们有谁胆敢救赵,等我干掉赵国,第一个就对付你。”不想惹火烧身,魏王唯有命晋鄙在边境按兵不动。
魏王的态度,在公子无忌的心里激起了强烈的不满。身为一国之君,魏王不顾长远,畏秦如此,实在是没有大格局。转而自省,公子亦痛悔满心。
当初,听闻秦军伐赵,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太警惕。
长平之战后,当听闻秦军在杨谷河畔坑杀40万赵军,鲜血染红了滔滔河水,他也只是流下了一滴清泪,没有拍案而起。
然而此刻,当秦军直逼邯郸城下,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他知道,如若再不出手,日后将不会有人替魏出头。唇亡齿寒,救邻即自救,赵灭则魏将不存,公子无忌深知此理。如今唇虽未亡,他已经感到了深不可测的寒意。
公子无忌定了定神,奋力射出一箭。一只雁哀鸣着从半空跌下。就在这一刻,他在心中做了决定。
侯赢
次日清晨,公子无忌率领手下众门客组成的敢死队,乘坐一百多车骑往赵国出发。路过大梁夷门的时候,他遇见了侯赢。
这侯嬴已经七十多岁,是魏国都城大梁夷门的守门小吏。公子无忌曾经听说他是高人,对他十分谦恭有礼,引为座上宾,为此不惜得罪了一大批当时的将相权贵。
此刻,目送信陵君出征,侯赢却表现得十分冷淡:“公子好自为之,恕我年老不能跟从。”公子继续前行,驶出数里后,心里总觉不爽,心想,侯赢啊侯赢,枉我待你不薄,今日我将去拼死,为何你却没有一言半辞送我?
公子无忌断定侯赢有话要说。想到这里,他立即勒转马头往回奔。那侯赢正在城门下等候,见公子返回,不禁笑道:“好歹回来了。公子就这样前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公子问侯赢有何妙计。侯赢支开旁人,悄悄对公子说了一番话。
侯赢说:“公子与其一腔热血去送死,不如智取。”他给公子出了一个主意:盗虎符。
公子不禁吃了一惊。虎符是国君调动国家军队的兵符,通常分为左右两半,用兵时左一半交给带兵的统帅,右一半由国君保存。如要调动军队,国君将右一半交给差遣的将领拿去和带兵统帅手中的左一半扣合,左右严丝合缝,来人即有权调遣兵马。
侯赢说:“晋鄙手中的兵符,右半据说藏在魏王的卧室里。只要你能盗出右半,就可前去边境夺了晋鄙的兵权,率十万大军救赵退秦。”
公子摇头:“我如何能盗得虎符?”
侯赢说:“你不能,有人能。”
公子问是谁人。侯赢神秘地吐出了四个字:“如姬夫人。”
虎符
事发之后,魏王才恍然大悟,那个夜晚确实有些诡异。
在所有后宫佳丽中,魏安釐王最为宠爱的无疑是如姬。如姬美貌无双,个性却清淡冷漠,从不像其他妃子那样热衷争宠。她清冷的眼神有种陌生的神秘感,隐隐的让人捉摸不透。究竟她眼神的背后藏着什么,他才费事去想。人都是他的,她再神秘又能怎样?
魏王恨不能夜夜宠幸如姬。
那晚,如姬对魏王一反常态的热情。从不在魏王面前显露才艺的她,曼声唱了一曲婉约的歌谣,还即兴跳了一段足尖舞。魏王兴奋之余感觉有些许异样,但他懒得深究,他宁愿认为这是自己的威仪慑服了这位不苟言笑的王妃。当晚,如姬曲意逢迎,为魏王斟上了一杯又一杯的美酒,魏王在身心满足后酣然入睡,鼾声震天。
这时,身负间谍使命的如姬开始行动。她知道,魏王的虎符就放在卧室的密柜里,而密柜的钥匙就在魏王的腰间,从不离身。
如姬掀开魏王的衣襟,寻找开启密柜的钥匙。身躯很沉,她吃力地将他翻过去,一枚铜质钥匙赫然出现在眼前。如姬伸出手去,摘下钥匙——平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奇怪自己竟然手不发抖。
她将钥匙插进锁孔,然后,她看见了虎符。
几分钟后,她叫来贴身宫女颜恩,取出一只盒子给她,叮嘱道:“这是给信陵夫人的花胜,你务必在凌晨之前送到,不可有任何闪失。”花胜,是当时妇女中流行的一种首饰。
颜恩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如姬走入房门,来到宫殿的回廊上。透过沉沉夜幕,她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但她愿意。为那个男子做事,她万死不辞。
夜色深长,远远传来王宫马厩里骏马的嘶鸣。公子无忌的面容在夜空中沉默地浮现,“公子,无忌”,如姬低唤着,微微地笑了。脸颊一滴泪无声滑落,跌碎在回廊冰凉的青石地上。
陨灭与永生
公元1943年,同样是战火纷飞的中国大地上,在一座叫重庆的城市,现代话剧《虎符》正在上演。舞台上,演员们身穿战国时代的衣衫,再现当年壮怀激烈的画面:如姬盗得虎符交予信陵君,魏王震怒,如姬挥刀自刎……
“信陵公子,如姬夫人,耿烈呀太阳,皎洁呀太阴。”随着如姬缓缓倒地,幕后有颂歌盛大地响起。
话说当年魏王得知虎符被盗,震怒不已。他不敢相信,合谋盗符者竟然是他最信赖的弟弟魏无忌和他最宠幸的妃子如姬。他咆哮着要杀尽信陵君的家人和门客,如姬含泪跪地请求:“这不是公子的罪,是妾身罪该万死!”
魏王问:“窃符者果真是你?”眼里是沉痛的神色,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
“是我。”如姬慨然回答,“公子是我的恩人,我要报答他。再说,出兵救赵,公子也是以大王您的名义啊。如果真能退秦而全赵,大王您的威名将迅速传遍天下;当然了,若是公子兵败,您杀他全家也不为过,但若是获胜呢?大王将如何处之?”
果然,数日后,前方传来了信陵君大获全胜的消息。
此生爱恨已经耗尽,如姬决定一死。
她来到父亲的坟头拜祭,隆冬季节,坟前草木枯槁。如姬将衰草拔净,背靠墓碑,拔出三寸短刀,挥刀向颈……全副爱恨,化作了一场生命的狂奔。
信陵君则是另外一个结局。
退却秦兵后,信陵君自知返回魏国亦是死罪难逃,唯有遣军归魏,自己与门客留在赵国,一住就是十年。十年后,秦军攻魏。故国有难,信陵君与门人急驰回魏。
归国后,信陵君与魏安釐王兄弟相见,抱头痛哭。魏王任命信陵君为大将军,公元247年,信陵君率燕、赵、韩、楚、魏五国联军大破秦军,秦军退回函谷关以西,不敢再出。
秦王日夜忌惮信陵君,终于想到了一个除掉信陵君的离间计。秦王派间谍到魏国散布谣言,说天下人只知道魏公子无忌,不知道魏王;魏无忌想称王,诸侯也打算立他为魏王。与此同时,又派人假意祝贺魏无忌,问他是否已经做了魏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更何况,这谣言说中了魏王一直以来不敢正视的心事。魏王当机立断拿下了信陵君的兵权,信陵君心知自己再次不被信任,便顺水推舟称病退隐,一头扎向醇酒美人,不再复出。
公元前243年,一代俊杰信陵君魏无忌在酒色昏沉中郁郁而终。
信陵君的死讯传到秦国,秦王即刻派兵攻魏。公元前225年,信陵君死后十八年,秦灭魏。如愿除去了拦路的猛虎,秦一统中国只是时间问题。
文中史料来源:《史记·魏公子列传》,作者司马迁;《东周列国志》,作者冯梦龙、蔡元放;话剧《虎符》,作者郭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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