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拉斯普金：沙皇身边的“预言家”
2013年9月23日星期一
作者：纪彭
原载《国家人文历史》2013年第17期
原题为《俄国革命预言者拉斯普京：沙皇身边的治愈系妖僧》
在君主专制政体下，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力，貌似无比强大，但人们往往忽略一个简单的常识－－皇帝不但是帝国权力的拥有者，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当皇帝遭遇到病痛折磨时，其身体的痛苦不会凶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比一个平民轻；当皇帝的亲人生命垂危时，心中的焦虑不会因能呼风唤雨而比一个平民少。实际上，皇帝的境遇比平民更糟。因为掌握着巨大的权力，皇帝一家人常常是骗子最大的“客户”，尤其是皇帝一家遭遇了普通人家都会遇到的问题——当皇帝成为伤心的父母或痛苦的病人时，身边就会簇拥着无数干奇百怪的神人、仙人、大师，他们处心积虑的计算。叫人防不胜防。
拥有庞大的沙俄帝国的尼古拉二世一家就遭遇了一位治愈系妖僧——拉斯普京。这位拥有“神力”的僧侣，利用他的江湖把戏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牢牢地控制了尼古拉二世一家，甚至一度控制了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军政大权。
可怜的尼古拉二世家族
罗曼诺夫王朝的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是一个典型的悲剧人物。这倒不是由于他继承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因为政治实在不是尼古拉的关注点。悲剧更多来自他的家庭生活，尤其是他的父亲、妻子和儿子。
先说父亲亚历山大三世。他是一位脾气躁躁的君主，仅从长相就可以判断，亚历山大三世不会是个好父亲。他身高超过六英尺、肩膀宽阔、孔武有力，还留着浓黑的胡子。除了强悍的外表，这位父亲是个既无才干又无意志的废物、十足的酒徒。长期酗酒毁掉了他的肾脏，使他身体虚弱。后来皇后逼他戒酒，亚历山大三世不敢违背妻子的意志，又实在没有戒酒的毅力。不得已，他在自己特制的中空靴子里藏着一个烧瓶，只要发现皇后转身背对着他，就迅速从靴子里掏出烧瓶，贪婪地喝上一大口。
与父亲一样，尼古拉二世也非有为之人。不过，他从小就害羞，做事小心谨慎，严格遵循礼仪，可谓“举止文明，无一解可击”。有人说尼古拉有一种婴孩般的气质。据说亚历山大三世很不喜欢这个孩子。尼古拉与人谈话时，倾向于同意别人的观点，以至于他凡遇到事情，都必须和人商讨。关于他的这种倾向，俄国有一句讽刺就是：“在俄国最有权力的人是最后一个与沙皇谈完话的人。”因此，妻子亚历山德拉常常能左右他的丈夫。
亚历山德拉是“欧洲祖母”英国维多利业女王的德国外孙女。她是一个玩弄权术、歇斯底里般的女人。她倔强、任性，在一定程度上对尼古拉二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她极力催促尼古拉要“比彼得大帝更专制，比伊凡雷帝更苛刻”，还逼着尼古拉接受“沙皇就耍有沙皇的举止”的观点。最终，强悍的皇后成为尼古拉二世“绝对信任的人”。但是，亚历山德拉在俄国很不受欢迎，因为在社交界缺乏从容与优雅，她便置身于社交界之外，潜心祈祷上帝和神灵，这种贵妇简直就是江湖骗子的首选对象。
最令尼古拉揪心的是他唯一的儿子——阿列克谢。亚历山德拉在生育了四个女儿之后，对生儿子几乎绝望。帝国必须有一位男性子嗣继承皇位，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尼古拉二世一家对上帝虔诚祈祷，皇后终于在1904年8月，生下一个男孩——阿列克谢，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俄国皇室唯一男性继承人，但不幸的是，他患有血友病，这意味着他的寿命可能会很短。从此，阿列克谢的身体成了第一家庭最大的心病。
缺少父爱，妻子强悍、儿子多病，再加上自己优柔寡断，尼古拉二世一家成了江湖骗子最好的目标。这么好忽悠的家庭，江湖骗子不找上门来就见鬼了。
忽悠了整个上流社会
拉斯普京是尼古拉二世时代最有名的神秘主义者，实际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P34）江湖骗子。此人出生于俄罗斯萨拉托夫省的农家，年轻时就是个无赖，当过盗马贼，并且行为放荡。不过，拉斯普京身体强健、能说会道。后来，他以宗教为名，自称“长老”、“先知”、“神人”，出入大户人家，骗取钱财。像很多高明的骗子一样，拉斯普京深谙心理学，以及精通江湖骗术。
1905年革命之后，尼古拉二世决定召开国家杜马。俄罗斯人民同盟(又称黑色百人团)的司祭长去托波尔斯克省拉选票，结识了拉斯普京，认为他是位农民雄辩家，可以很好地为本党说话，便把他招到圣彼得堡。
在圣彼得堡，拉斯普京利用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占卜和咒术，轻松地笼络了一批贵族，在整个上流社会风靡一时。不久，他预言出俄罗斯某地的三月干旱，以及治好尼古拉二世叔父尼古拉大公的狗，而名声大噪。其实，这两件事并不新奇，预言旱灾不过是拉斯普京久居农村的一种经验，治愈一只狗对一个混江湖的老油条而言更不是难事。只能怪彼得格勒的贵族们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拉斯普京很快在这群不学无术、虚伪做作的贵族社交界混得如鱼得水。为了营造神秘的氛围，拉斯普京说自己不喜欢洗澡的原因是“洗澡会令他的法术减弱乃至丧失”。冈此，尽管他的头发又长又油腻，胡子很脏，还是能把俄罗斯贵族少女成批地骗上床。据说，拉斯普京有高超的催眠术，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当死死盯着人看时泛出道道蓝光，再加上他的声音，总是令人感到昏昏欲睡。这种催眠术对女性特别见效。只要拉斯普京跟处女发生关系，就会收藏她的一丝头发。1977年，列宁格勒市政府拆除他住过的房子时，在花园里找到成箱的头发。
拉斯普京用他具有穿透力的眼神俘虏了贵族女性，又利用她们接近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在拉斯普京征服的贵族女性中，维鲁博娃是皇后的闺蜜。维鲁博娃告诉皇后，她在一次火车出轨意外中严重受伤，医生对此也无能为力。不知何故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僧侣，他叫拉斯普京。当维鲁博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时。拉斯普京抓着维鲁博娃的手，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维鲁1尊娃竟然奇迹股苏醒过来，并且感觉身体状况恢复了许多。当维鲁博娃将拉斯普京的故事讲述给皇后之时，皇后半信半疑，对这位神秘僧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神力”拯救皇太子
由于阿列克谢患血友病，经常面临可怕的处境，每每阿列克谢犯病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束手无措。1907年，阿列克谢再次犯病，焦急万分的皇后说服尼古拉二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召拉斯普京入宫，看他能否拯救爱子。对于病情严重的皇太子，就连宫廷医生们都无计可施。令人惊奇的是，拉斯普京进来后，仅给皇太子喝了一小包药粉，进行了一番祈祷，又坐在皇太子身边给他讲了些故事，通过几天静养，皇太子居然恢复了健康。
从此，整个帝国未来的命运似乎都掌控在拉斯普京手里，皇后相信他与皇太子的健康状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只要拉斯营京留存宫里，皇太子就健康活泼；当他不在的时候，太子就会日渐消瘦。
关于拉斯普京医治阿列克谢的秘密，有这样一种说法：巴德马耶夫是彼得格勒著名医生，王公大臣都找他看病。他同维鲁博娃和拉斯普京串通一气。维鲁博娃把加剧出血的草药掺进阿列克谢的食物中，等病情重了，拉斯普京便开始祈求上天的“神力”，之后维鲁博娃停止放草药，皇储便痊愈了。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很多人相信拉斯普京确实有一些催眠术之类的“特异功能”，这种心理治疗法对小阿列克谢的病情有一定的效果。
拉斯普京之所以能够得到沙皇夫妇的绝对信任，除了他能治愈皇太子的血友病外，还因为他神秘的预言能力。有一天，拉斯普京突然紧张地对皇后说：“皇后妈妈，千万别让孩子们进儿童室，我看见了。”几（P35）天以后，儿童室果然有一个巨大的吊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摔得粉碎。看到此情景，皇后感激不已。这不过是拉斯普京的一个小把戏，只要事先把儿童室内水晶吊灯链子锯一个口子，就可以做出精准的预言。
1912年10月，沙皇一家到波兰斯帕拉镇打猎。阿列克谢在斯帕拉湖上划船，船快到岸时，小男孩等不及了，向岸上跳去，不小心碰到船舷。两周后阿列克谢长出血瘤。沙皇立刻把最好的御医召到斯帕拉。大夫让沙皇夫妇作最坏的准备。如果太子夭折，皇后因患妇女病不再生育，王位将落入亚历山大三世其他支系手中。沙皇和皇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据记载，当时皇室的确已经为皇太子准备后事了。但就在这时，万里之外的拉斯普京却来电说“上帝已看到了皇后的眼汩，皇太子一定能活下来。”就当人们将信将疑时，奇迹果然发生了：太子的体温开始下降，流血慢慢止住了。这次预言确实有点玄妙，但只要仔细想想其中逻辑，也就不难破局。拉斯普京之所以能确定沙皇一家信任，无非是他能治愈皇太子阿列克谢的血友病，如果阿列克谢死了，他也就完了。当阿列克谢病重时，不如赌一把。另外，拉斯普京还曾经预言，皇太子在13岁生日之后，身体就会好转，而事宴也证明他是对的。这些预言都是基于这种赌徒心理。反正阿列克谢如果死了，自己便毫无价值，所以不如赌下去。
自此，拉斯普京完全控制了皇后，使皇后对他惟命是从。他在尼古拉二世的宫中大受宠爱，地位无旁人可以取代。并被授予“沙皇神灯掌灯官”的宫廷头衔，有权自由出入内宫。
沙皇的家人、朋友和顾问
拉斯普京逐渐成了沙皇一家的“亲人”，平时他称与他年龄相若的尼古拉二世为“爸爸”，称亚历山德拉皇后为“妈妈”，称阿列克谢皇太子为“小娃娃”。在这个家庭里，由于拉斯普京的“贡献”最大，对人情世故的象捏最准，因此，他在“家里”的威望甚至高于沙皇尼古拉二世。
1915年，拉斯普京与尼古拉二世的关系曾一度交恶，被赶出皇宫。结果皇太子突然流鼻血，当皇后求助于拉斯普京时，他故意迟了两天，没想到太子的病情因此恶化。但是当拉斯普京一出现，太子就奇迹股地好了。可以想象，强势的亚历山德拉是如何把可怜的尼古拉二世数落到地缝里的。从此，拉斯普京不可思议的力量，令沙皇尼古拉二世完全属服了，凡事都要让他三分。
拉斯普京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谋取利益，公然干预朝政，甚至官员的任命都要先征得他的同意，由其游说皇后来得到批准。拉斯普京的行为让贵族们很愤怒。然而他已经把沙皇和皇后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以致尼古拉拒绝对拉斯普京采取任何措施，许多官吏和贵族更因为得罪拉斯普京而被罢免，如外交大臣伊兹沃利斯基、俄罗斯东正教最高会议检察总长卢基扬诺夫等。
一战中，尼古拉二世十分相信拉斯普京的预言。无论是作战方针，还是军事调动，拉斯普京几乎无不插足。因为沙皇每遇难题必先征询“我们的朋友”拉斯普京，就连前线是否发动进攻，什么时候发动进攻，也要看拉斯普京的预言行事。但这些“预言”，被历史学家披露都是拉斯普京酒后或睡梦中的胡言乱语。
在拉斯普京的种种预言下，沙皇继续将俄国引向灾难，因为这位“圣人”的一些预言完全是错误的。有一次，拉斯普京宣称自己做了个梦，他得到神的启示，俄军应在里加附近发动进攻。当沙皇真的下令发动进攻时，却被德军打得大败。还有一次战役中，本来沙皇的军队明显占了上风，但拉斯普京却怂恿皇后向前线发了一封电报，要求皇帝宣布停战，原因只是他做了一个“不幸的梦”。对此，就连尼古拉二世本人也开始不满，说自己“就好像穿了一条无形的裤子一样”。
杀不死的拉斯普京
1915年，沙皇御驾亲征，离开了彼得格勒，国家的权力从此落到皂后手里，而实际上则掌握在了拉斯普京的手里。结果（P36）俄国的内政被拉斯普京搞得鸡飞狗跳。在1914年至1916年短短两年时间里，俄国大臣会议主席换了4个，内务大臣换了6个，陆军大臣换了4个，外交大臣换了3个。司法大臣换了4个。据说拉斯普京任命官员毫无原则，全凭一时兴趣。他让年近八旬的哥罗梅金为大臣会议主席，甚至仅仅是因为他爱吃其夫人做的土豆。另外，许多官员和贵族却因为得罪拉斯普京而被罢免。当俄国本来就国内矛盾尖锐。国外战场上屡遭失败之时，拉斯普京这样瞎折腾无疑将使国家迅速走向崩溃。
自从尼古拉二世亲征之后，拉斯普京与皇后的丑闻就在彼得格勒上流社会里传开了。俄国上流社会有一种病态的道德。如果一个人可以玩转一群贵族女性，他将得到所有人的羡慕与赞誉，但如果突破了那条或明或暗的底线时，就将遭到上流社会集体抛弃。托尔斯泰笔下的沃伦斯基和安娜就是典型案例。农民出身的拉斯普京虽然精通世故，但他真的不懂俄国上流社会的微妙。随着俄国的处境进一步恶化，拉斯普京也预感到局势开始朝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1916年12月的一天，在前线的尼古拉二世突然收到拉斯普京写来的一封信。这位巫师居然在信中说，自己将在1917年元月前被杀害，但是他又警告沙皇，如果自己是被民众所杀，皇帝尚可存活几年；如果是被贵族所杀，沙皇一家人将无法活过两年。看到这封信后，沙皇惊恐万分。
不久，拉斯普京的预言应验了。1916年12月29日，尤苏波夫亲王、皇族成员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罗曼诺夫大公、俄罗斯杜马右翼议员凿利什凯维奇、尤苏波夫的密友苏霍金大尉和一名医生在彼得格勒的尤苏波夫宫设下陷阱。尤苏波夫以妻子伊琳娜为诱饵，将拉斯普京诱来，给他吃了掺有氰化钾的蛋糕，喝了掺有氰化钾的马德拉葡萄酒，但拉斯普京毫无反应。于是尤苏波夫向拉斯普京开了一枪，子弹打穿了他的肺叶，碰伤心脏后留在肝脏里。
众人以为他已经死掉，正要处理尸体时，拉斯普京突然苏醒过来，随后挣脱了众人的制服，跑到尤苏波夫宫的庭院里。普利什凯维奇追出屋外，向拉斯普京开了几枪，晟后一枪还正中其头部，拉斯普京再次倒下被拉人屋内捆了起来，12月30日凌晨已被认为死亡的拉斯普京被窗帘包住扔进了涅瓦河的冰窟窿里。他的尸体于次日被发现。法医验尸结果表明他是溺水而死的，拉斯普京肺中全部是水。如果丢人河中的就是一具尸体，他的肺中是不可能有这么多水的。拉斯普京在冰而下的冰水中存活了8分钟之久。
拉斯普京死后，他生前的预言逐一成真：1917年3月8日俄国爆发“二月革命”，罗曼诺夫王朝灭亡，终结了帝俄时代。由于这位沙俄妖僧死于贵族之手，按照预言，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果然在两年内全部被杀。
由于长期的心理暗示，懦弱的尼古拉二世早已对拉斯普京有了精神依赖，拉斯普京的预言相当程度上左右着尼古拉二世的心理。由于拉斯普京精确地预言自己的死期，尼古拉二世则更加相信自己在劫难逃。当“二月革命”爆发时，这位身在军队，手握重兵的沙皇居然把皇位让给了弟弟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主动放弃了抵抗，拉斯普京预言的力量不可忽视。（P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