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下部4) 潇然梦结局

第9章 孤注一掷

我身上的衣服只余白纱亵衣,浸透了水,又破烂不堪,跟透明没区别,简直比现代的三点装还暴露。身体受着情欲的折磨,脑中拼命回想着任何可以唤回理智的方法。

听到尹天雪的话,就压在心头的怒火终于蹭地一下蹿了上来。妈的,什么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什么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抬起头,狠狠一甩,水珠四溅,落在身旁撕毁我衣服地男子身上,他忍不住狼狈后退了几步。

我双手被吊起,全身悬空,本就是简单扎起的长发此时早散了下来,沾着水,浸染我本就湿透的单薄衣衫,斑驳伤痕。

“尹天雪。”我晃着身体,忍住全身的情潮,冷冷开口,“你他妈的最好今天就整死我,否则,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啊……”

我忽然笑了起来,从不远处尹天雪的眼中看到自己桃红的脸,妩媚的眉眼,那种含笑的邪魅、诡谲的美丽,沾血的风情,让我猛然想起一个人——白胜衣。

呵,难过他们一个个都用惊骇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由笑得更欢,仿佛连药力也弱了几分。看着尹天雪象吞到死苍蝇般的表情,继续道:“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尹天雪,想整死我,就做的干净利落点,否则……咳咳……一旦消息泄漏出去,你们就等着祈然和步杀的千里绝杀吧!”

大牢里又静了下来,死寂到只余我又趋粗重的喘息声。

是啊!时间可以过去,有些人,有些事,却注定了会镌刻人心,载入史册,成为惊世的传奇,或惨痛的记忆。比如,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无游组;比如单枪匹马刺杀尹钥国主的步杀;比如只手建国,随意就能摧毁整个天和大陆的依国少主——萧祈然。

“印月,你还在犹豫什么?!”尹天雪猛地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地发紫,双眼中妒恨之火熊熊燃烧。她转头望向我身边的黑衣男子,尖声吼道,“本公主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印月?我咬着牙拼命压下呻吟扭动,在脑中翻找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手上的拉力忽然一松,全身骤然象脱力般往下倒去,却在着地前被一双手接住。

老实说,这什么云雨散毕竟是强力春药,独自一人的时候我还能勉强忍住。可是一旦接触到男子的身体,感受到那阳刚的气息,药欲就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理智告诉我要远离,身体却忍不住地去靠近去依偎。

我忽然后悔当初早早离开暗黑一条街了,那时只学了如何忍受酷刑,却因为只有十一岁而没学习如何忍受迷药。更后悔没好好跟祈然学学清心咒,至少……现在不会那么狼狈。

一双手抚过我身体,手指所到之处,灼热仿佛被吸走了,带来丝丝凉爽,让我舒服地呻吟出声。手指一离开,那灼热却烧得更旺,仿佛鸦片海洛因一般,上瘾了便只渴望更多。迷离的眼对上那双含笑却无笑意,冰冷不带一丝情欲的熟悉眼眸。

我一惊,脑中瞬时闪过一个名字——洛枫。但我却清楚知道他不是洛枫。尹国三皇子坐下第三死士,当日在望江楼武斗中第一关的把关者,在温泉边围杀我和祈然的月影剑客——印月。他笑起来会带点孩子气,却分外残酷,忍不住便让我想起了那个金银双瞳的洛枫。

我缩回麻木仍被绑缚的双手,感觉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气推开他,身边的人却是纹丝不动。

“尹天雪!你今日这么对皇后娘娘,皇上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疯子,狗娘养的,快点停止!!停止啊!!”

谁?是谁在骂她?不如……不如骂我,哪怕骂醒我一点点也好……祈然……祈然……祈然……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能感觉到那双手在缓缓解开我里衣的扣子,我能感觉到心头泛起的恶心,厌恶到极点的恶心,可是身体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的背叛自己。祈然,我好难过……请你救救我……救救我……

尹天雪的声音带着张扬得意,打着回声在我耳边响起:“蓝莹玉,你巴巴地求先生从钥国把你带来这里,不就是等着看这贱女人今天的下场吗?怎么,事到如今害怕了?”

“天……天雪……”蓝莹玉颤抖着,牙关不断打颤,看了在印月怀中衣衫渐渐被解开,满面痛苦之色的我一眼,神色闪过恶毒,转而又被恐惧代替,“我……我的确很想这贱人死,可是……若……若被太子知道了……”

“哼!你怕他,我可不怕!”尹天雪冷哼了一声,报复的快感,嫉恨的火苗,在芙蓉般娇艳的脸上蒸腾,“待他来了,整好让他看看自己心仪的女子是怎样一副……”

“砰————!!”

铁门忽然从外而内轰天巨响般推了开来,门前守卫的几人在惊骇中纷纷后退。我被那一声巨响,那铺天盖地扬起的尘埃唤回了几分理智,勉强抬头望去。

恍惚中,我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傅君漠面沉如冰,满目赤红地冲进来。

“啪啪——”两声脆响,一紫一红两个身影便被狼狈掀翻在地。

我看到尹天雪肿起的左颊,愤恨不甘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惊惧,身体瑟瑟发抖,忍不住便想大笑。XD的!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太子,不……不是我!”蓝莹玉显然是被吓呆了,脸上血色尽退,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着向后退去,“都是天雪,一切都是她做的。”

傅君漠却不去看她,几步跨到我身边,一脚踹向我身边的印月。那黑色的身影飘了很久,竟跌落黑水中。我心中笃定,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跟傅君漠起冲突,跌得近了又怕傅君漠杀他,是以索性掉入水中。这人,当真不能小觑。

傅君漠瞪着水中狼狈的身影,眼中杀意闪过,却最终没有下去斩杀。他脱下身上铠甲随手丢在一遍,又脱下身上外衫,覆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动作轻柔地象在捧着瓷器。

“尹天雪。”傅君漠抱紧了怀中不住颤抖的我,声音带着冰冷的戾气,“你最好记住,我才是这个战场的主帅,今日就算尹子恒亲临,也必须听我的指挥。你若再敢擅自违抗本太子命令。我就将你的尸首,送去给尹子恒!”

尹天雪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忽然一脸豁出去般咬牙道:“傅君漠,你虽是主帅,可我是奉了先生的命令前来,为何不敢?”

“萧逸飞?!”傅君漠眼中猛然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好!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一步步向门外走去,在经过蓝莹玉时,忽然狠狠一脚将她踹入污水中,恨声道,“如果不是看在若儿份上,本太子早就取了你性命了。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在步出铁门的时候,我看到右边角落一个紫色的身影一闪,有些熟悉的身形,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蓝莹玉的哭喊声渐渐离我远去,我在长松过一口气许久后,忽然感觉到全身不低反高的燥热,猛然醒起自己身上的春药根本未解,脸上血色顿时褪尽,全身紧绷。

密密抱住我的双手,因为感受到我窜升的体温而逐渐火热,连那个怀抱也仿佛会沸腾。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根本没有解除,反而……可能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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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漠抱着我来到一间厢房前,伸手推门。我勉强撑起仅剩的意志,抓住他前襟衣服,断断续续却坚决地说:“我……要见……萧逸飞。”

傅君漠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阴沉了几分,冷声道:“你想找死吗?”一边说着,脚步却未停,随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我心里多了几分恐惧,体内又燥热的要命,觉得这种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十几年想骂得脏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只觉若不如此宣泄,根本就无法转移肉体的痛苦。

“带我去见……萧逸飞……”求你……我硬生生,把最后两个字吞了回去。身体一沉,已经被放在了床上。

我看到他渐渐变深的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滚向一旁。身上一凉,本就是他的外套被扯了过去,身体也跟着被扯到他跟前。

他勾住我的肩背,将我拦腰抱进怀中,滚烫的唇便贴了上来。

我想要狠狠推开他,可是体内的药欲却被这个吻彻底点燃了。哪怕我咬紧牙关,却也熄不灭胸口沸腾的炽热。低低的呻吟从喉间溢出,恶心的我想哭。

眼泪也真的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傅君漠忽然放开了我,喘着粗气,一脸阴郁复杂地看着我。我撇过头,看到铜镜中自己狼狈颤抖的身体,潮红的面孔,含情却带泪的眼,真想一刀劈了她。

“阴阳云雨散这种春药,不交合就会死去。”他伸手扳过我的脸,呼吸吐到我唇上,声音冰冷,“你想在情欲煎熬中死吗?”

我身体向后仰一个弧度避开他的唇,声音颤抖沙哑,却是连我自己也意外地坚定:“我要见……萧逸飞!”

抓住我的手僵硬地颤抖,恼怒愤恨的话从他喉间一字字蹦出来:“就是见了……你还是解不了这药!”

“你他妈的烦不烦啊!”我猛地一把推开他,吼道,“解不解得了是我的事,我说我要见萧逸飞!你只要给个答案,让还是不让?”

“我凭什么要让?!”傅君漠忽然发狠般拽住我手腕把我甩在床上,木床因为承受不起冲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体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我体内的情欲降了几分,他滚烫的身躯却在此时压了上来。

“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凭什么要让你去死!若儿——若儿——”他的吻一一落在我颈间,锁骨,带起丝丝酥麻的快感,抚过身上的手褪去了我本就所余不多的衣衫。明明恐惧厌恶到极点的心情,我却控制不了自己渴望更多的羞耻感觉。

挣扎的手触到他腰间的短刀,我猛地抽了出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停了动作,眼中闪过怒意,反手来抵挡我挥下的刀。刀刃却在半空转了个弧度,深深扎进我自己的手臂中,鲜血狂流。

神志,瞬间清醒过来。手臂上的痛,身上鞭伤的痛,瞬时爆发出来,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痛的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发笑。

“你——!!”傅君漠猛地起身抓住我鲜血直冒的手臂,我握刀的手一用力,短刀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满脸。

我任凭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随手扯过床幔狠狠包裹住我手臂,鲜红的液体慢慢渗出浅色的层层包裹的幔布。

“你这个女人就那么喜欢自残吗?!”傅君漠气得发狂,几次手举起想打下来,却还是僵硬地收了回去。右手狠狠一扯,拽过刚刚的外衫包裹在我身上。

“不喜欢!”我喘着气,脸色惨白,再次重复,“我要见萧逸飞!”

我不想死,不想自残,不想跟你发生关系,所以才要见他。我才不信区区一个春药,能难倒冰凌王。

傅君漠看着我,眼中千变万化的神色一一闪过,最终双手一伸把我抱在怀里,毫不留情的手劲压得我骨骼咯咯作响,我忍不住痛得皱眉。只听他发狠地冷声道:“好!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这是一间相当简单的房间,一床一桌一木椅,当傅君漠抱着我走进萧逸飞房间时,他正坐在案前单手握书,悠闲地阅读。

看到我们,确切的说是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目光象在看死物。随即望向傅君漠,声音带着磁性:“怎么,太子找我有事?”

傅君漠稍弯了身,双手一松,把我扔在地上,满脸阴沉地走到房中仅余的床前坐下,并不说话。

全身骨头被摔得散架,我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萧逸飞:“是我……想见你。”

“哦?”萧逸飞笑容深不见底,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你想见我?”幽暗无光的笑就在眼前,身上忽然感受到一股劲气,直冲我关元穴。

“啊……”我低叫了一声,原本好好压抑的情潮,忽然象增加了几百倍,汹涌上来。我忍不住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在地上狼狈的翻滚,口里还溢出难堪的呻吟。

傅君漠一震,向我这边冲来,却被萧逸飞简单的一掌推出老远。

萧逸飞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嘴角泛起残酷地笑容,缓缓道:“真不知道……让然儿和轩儿看到你现在这番情景,会是什么表情。”

我心中猛地一惊,凉意掠遍全身,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哪怕只是一点点疼痛也好。

我紧紧拢住破败的衣衫,浑身颤抖,却狠狠盯着萧逸飞,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溢出唇齿:“我……怀……孕……了……”

萧逸飞的脸色微微一变,敛起了唇边的笑容,沉沉看着我,语声带着危险:“是然儿的?”

我忍不住扭动燥热的身子,呻吟一声,忙又压制住,狠狠点头。

萧逸飞冷眼看了我半晌,忽然抬手,我只觉又一道劲气贯入体内,吞噬人般的灼热压力顿时一轻,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我脸上,淌到青石地板上。

忽然领口被狠狠拽了起来,目光对上傅君漠满布杀意扭曲的脸,他狠狠地嘶吼:“谁?!是谁的?!”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哑着声说:“关你什么事?总之不是你的!啊——”

我被狠狠贯倒在地上,逼人的杀气袭体而来,却在半途嘎然而止。

我吞吐着气,勉力平复自己急剧的心跳,一遍遍对自己说:会赢的,会赌赢的。我积聚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抬头看向萧逸飞高深莫测的脸。

忽然他的手抓起我的手腕悬空扯着把脉,半晌,脸上的表情更阴沉,紧盯着我,冷冷道:“然儿消失了一年。我凭什么相信……你怀的是他的孩子?”

我扯回手,体内的情欲淡了,却并不是没有,我的身体依旧颤抖地厉害,声音依然沙哑:“你别忘了,我也消失了一年,凭什么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见他面色不变,心里多少虚的没底,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祈然百毒不侵,灵觉高超,若不是我,你绝逼不得他碰其他女人。咳咳……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怀的不是祈然的孩子,当初我既然能引渡他身上的血蛊,那么,我的血……便是唯一与祈然相同的全阴之血!你……冰凌……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萧逸飞双眉紧皱,一瞬不瞬紧盯着我,眼中闪过种种精光,终于,所有戾气敛尽,他露出个冷笑,沉声道:“好!我就留你一年性命!”

三指点落,逼人的情欲终于尽数退去,我感受着身体散架撕裂般的疼痛,胃里汹涌的翻滚,却忍不住松过一口气轻轻微笑,颓然躺倒在地上。

终于……还是赌赢了,在千钧一发之际。

那啥,后面肯定有虐尹天雪的戏,不过你们猜猜,会由谁来虐捏?

小卫的番外已经完结,贴在上部了,卫迷可以去看看,建议非卫迷千万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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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城墙内外

“砰——啪——”祈然低头看着摔碎在地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拥着茶叶溅到他脚上,却毫无知觉。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卫聆风苍白没有表情得面孔,缓缓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卫聆风凝视了他良久,忽然睫毛微颤,撇过头去,看着窗外,说:“冰依在萧逸飞手上。”

“你——!”祈然深吸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慢慢回复一点生气,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你不可能任由……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冰依现在在哪?”

“不可能吗?”卫聆风重复着他的话,笑容无比落寞嘲讽,回过头来,淡淡道,“她在隐翼,我用她……交换了两城近千百姓的命。”

“你不会!!”祈然直起身脱口喊道,声音嘶哑,神色剧变。随即盯着他,象是忽然醒悟了过来,眼中闪过痛色,喃喃道,“是她自己的决定,是不是?”

卫聆风不答,拢了拢袖,转头看向窗外。

祈然呆坐了一会,尚不足五息,忽然跃起身狂冲到窗边,手指含在唇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哨声。不片刻,一只通体雪白的鸟落在他臂上。

卫聆风有些愕然的看着祈然冲回到案边,取纸,提笔,书写,那只鸟则乖乖立在他肩头,时而理理自己的毛,时而高傲地朝卫聆风扬扬头。

“你做什么?”

祈然也不抬头,脸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仍掩不住蓝眸中忧心的黯淡,沉声道:“步还在贸昌边境,我让他马上赶去隐翼附近。或许会有帮助。另外,我让若彬提前执行计划,希望可以骗得萧逸飞回去,那么,我们这里就还有胜算。”

“祈然……”卫聆风微微歪头看着他,锋利飞扬的眉间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你变了很多。”

祈然把纸条绑在白鸟脚上,轻轻在它耳边念了几句,又用手顺了顺它羽毛,随即轻轻一推。那鸟便“脆高脆高”叫着飞了出去。

祈然收回目光,看向卫聆风,嘴角一掀,扯出一抹苦笑:“大哥觉得我会马上冲出去吗?”

随即他重重点了点头:“我是真的很想冲出去。可是……不能。不是因为顾忌萧逸飞,不是因为没有把握,而是……我知道冰依她不会开心。”

听了他的话,卫聆风微微挑眉,眼中闪过异色,却并不开口。

“大哥,你还不了解冰依吗?”祈然叹过一口气,语带无奈,“冰依她……不是一个可以捧在手心里的女子。哪怕我多想把她绑在身边,融进体内,她也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很多事她有自己的信念和底线。很多人她既不会见死不救,却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既然她决定交换那些百姓,就一定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哪怕,这条后路极端危险。”

“我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进隐翼去救她,很想为她挡掉所有的灾难。可是……我不能。如果我贸贸然冲进去救她,而把自己置身险地,那么,只会让她担心失望。”祈然缓缓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晶莹修长的手臂,手腕上有两条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疤痕。祈然怔怔地看着那两条疤痕,半晌才续道:“冰依临走前对我说,让我一定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我……整整花了一年时间才想通她这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没有一个人,是非要有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的。我的生命,我的人生,并不是为了其他人而存在,而是……为了我自己。只是……”祈然摇了摇头,收回手,耸肩笑得苦涩无奈,“想通归想通,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我还是……预测不到,自己会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呵……”卫聆风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觉不该,忍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声音不轻不重不抑不扬,“祈然,你果然厉害了很多。这一次,竟轮到你来对我施压了。”

祈然笑笑,笑意却并未传到忧心的眼底,他说:“大哥,被你看出来了。”

绝世的脸上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决和自信,声音潺潺如溪流一般又翻腾如海浪:“我不会放手的。不管是因为我爱她,还是因为她爱我,这一次,我会牢牢牵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我必须为自己而活,我必须为自己所犯的错忏悔赎罪,可是,努力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空,总是可以的吧?”祈然笑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卫聆风,认真到仿佛在起誓,又仿佛在乞求祝福,他说,“大哥,从小你就问我,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现在,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皇上!”门被推了开来,玄天愣在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房中的两人明明一脸平和,那个绝世清俊的少年嘴角甚至还含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总觉得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他抓了抓头,想不明白这少年是从哪冒出来的,望向卫聆风:“皇上,您要的人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卫聆风点了点头,眼中精芒闪过,淡淡道:“好,朕知道了。按指示开始训练他们吧,记住……务必要在十日内完成。”

“祈然,……”卫聆风站起身来拂了拂微皱的袍角,望向脸露诧异不解之色的祈然,嘴角挂起幽深莫测的笑容,“你认为,若我们两个联手,与萧逸飞放手一搏,结果会如何呢?”

祈然眼中精芒电闪,混合着森然杀机、纯然欣慰和黯然痛苦的三种矛盾感情,在他绝世的脸上缓缓沉淀,终转为无可取代的坚决,沉声道:“不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呢?大哥。”

卫聆风晶莹修长的五指缓缓摊开,掌心静静卧着一块莹润剔透的白玉,映着殿中的烛火熠熠生辉。他缓缓握紧了左手,声音低沉却平静,一如那张看不清喜怒的俊秀面容:“父皇……萧逸飞,终于还是把我们逼到绝境了。”

“朕要让他们佯败,绕过隐翼边境,与你的军队回合,直取贸昌……”

祈然一愣,眼中的光芒亮了起来,沉声道:“随后两面夹击,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隐翼。佯败,以命换时机吗?的确,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

卫聆风笑笑,快步走到案前,取出一张简易地图,指着一处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隐翼与通商城市贸昌不同。他可以说是祁国的边塞,所以易守难攻。当初若非逼不得已,朕决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城池。只是,没有人比朕更清楚,隐翼稳则稳矣,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祈然愣了愣,抬头问道:“是什么?”

卫聆风微微一笑,收回修长白皙的手指,沉声道:“水路。”

“青芝,主明目,补肝气,安精魂,仁恕;甘草,主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尰,解毒;天门冬……恩?……”我歪头想了想,随即一笑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蹿到握卷读书的少年面前,问道,“祈然,这个子母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书中没有详细解释呢?”

祈然放下手中的书凑过来看了一眼,脸上温和的笑容一顿,眼中闪过尴尬之色,咳嗽了两声,才道:“这个子母草……女子服食以后……会出现假怀孕的征兆和脉搏,连名医也很难诊断出区别……冰依,你还是继续看其他吧。”

“假怀孕?!”我满脸惊奇地叫道,“是真的吗?对身体有没有影响?我可以试试吗?”连现代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效用的药。

“咳咳……”祈然被我的话吓得直呛,半晌才勉强缓过神来,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红晕,踟躇道,“你试了也没用,这子母草对身体并没有伤害,只不过……”

“……水姑娘,水姑娘,该喝药了。”

我一惊,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晃去那久远的记忆,接过丫鬟小月递来的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进肚里。安胎药……唉,真不是人喝的。

“冰依,今天感觉怎么样?”温婉柔和的声音忽然自门口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心。

我心中一暖,抬头望向来人如水般剔透晶莹的面容,笑道:“好多了。婉柔,谢谢关心。”

来人正是江南第一名妓女,苏婉柔。七日前,她被萧逸飞叫来照顾我饮食起居,当然顺便监视。说起来,对苏婉柔这个人,虽然相识不深,而且基本上都处于敌对立场,可是,却从来都是怜惜多过仇视的。更何况,我后来才想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就是她。当日,傅君漠能够及时赶到救下我,恐怕就是她去报的信。

婉柔浅浅一笑,随即面容端肃起来,沉声道:“先生让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我微微一愣,抬头望向她。只见婀娜的娇躯微微一侧,一个身穿暗白色紧身服的瘦小身影便挤了进来,定定立在我面前。

我揉了揉眼睛,使劲地揉,随即愣愣看着那清俊的小脸,晶亮的眸子,微微冰冷的气息,一股酸痛到想哭的情绪猛然间涌了上来。我连忙眨了眨眼,哑声道:“心……洛……?”

潇然梦(下部4) 潇然梦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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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笑了笑,一年的时间在他幼嫩的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成长的证明,他走到我跟前看着我,金银双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小姐。”

他……叫我小姐,我缓缓站起身来,原来只到我胸前的身体,此时已经及到了我下巴。原来乌黑如濯石般的眼睛,此刻染上了异样的色彩。可是,他依旧是心洛,清冷地笑着,依偎在我怀里,叫着我小姐的心洛啊!

我猛地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感觉到他忽然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随后,小手绕过我,紧紧地回抱住我。

对不起,对不起!心洛,明明说过不会再丢下你,却一次次把你遗忘,真的……对不起!

待情绪稳定下来,房中也只剩下我和心洛两人。想不明白萧逸飞为什么忽然对我那么好,这七日来不说锦衣玉食,照顾周到,就是偶尔想出去走走,他也是不多加阻拦的。现在更把心洛送到我身边,难道真的只因为我怀了祈然的孩子,冰凌的希望。

不做无谓的烦恼,我牵过他的手在一旁坐下,问道:“心洛,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迟呢?”

心洛眼中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良久才用清冷稚嫩的声音道:“小姐别担心,哥哥为保护我受了伤,此刻正在先生处修养,不碍事的。”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再见后心洛的态度与我疏远了很多,忍不住拽过他手臂,正待问他如何会在萧逸飞手中,却见他秀气的眉微微一皱,低低呻吟了一声。

我一惊,猛地扯过他小手撩高,待那原本白皙细瘦的手臂带着轻轻紫紫的血痕呈现在我眼前时,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立时便痛得发麻。

“心洛,对不起,对不起……”我轻柔地擦过那一条条狰狞的伤痕,有的黯淡泛青,有的却鲜艳夺目显然是新添的,只能一遍一遍哽咽重复着。

心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随即敛去,收回手,笑道:“这怎么能怪小姐那?心洛知道,小姐也是身不由己。”

我愣了愣,心里有绵绵密密的感动,正想说话。一双温凉的手已然抬高轻轻擦揭去我脸上的泪痕,柔声却坚决地道:“小姐,虽然心洛受了很多苦,却也变强了,以后,就让心洛来保护小姐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久郁于胸的心情一下子便阳光明媚了几分,手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人小鬼大的家伙,你不是也自身难保吗?”

心洛痴痴一笑,随即如往常一般腻到我身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小姐,你怀宝宝了吗?宝宝的父亲是谁啊?宝宝漂亮吗?”

我心头咯噔了一下,象吃饭忽然硌到沙子那般难受,呆了半晌,才勉强扯出个笑容:“恩,宝宝……很漂亮,心洛如果见到,一定很喜欢的。”

心洛看着我怪异的表情,脸上露出迷惘之色,随即又不在意地抛开,耳朵贴到我腹上,稚声道:“小姐,宝宝会动吗?”

我不由好笑,心道:别说根本就没宝宝,就是有,只不足三个月怎么感觉得出来?正待说话,忽然浑身一震,抚在他柔软发丝间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又恢复一脸的平静。

只因心洛贴着我的身体,低声却无比清晰地说:“小姐,少主已经到鑫源城了,心洛可以替你送信出去,让他来救你。”

天和1262元年七月初。

被尹钥联军占领的依国岳阳分国忽然于城楼内起火,于此同时,停靠在钥国与岳阳交界处的钥国水师忽然受到猛烈攻击。

驻扎在岳阳战场前的依国军队在敌方手忙脚乱之际,趁势收回了岳阳,并将尹钥联军逼入原汀国所属的葫芦口,百万水陆大军,竟纹丝动弹不得。

经此一役,钥国损失惨重,但尹子恒所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却几近完好无损。且钥国大将蒙阔抓获在岳阳城内放火疑犯,竟身配尹国兵器,蒙阔对尹子恒心生怀疑。

至此,依国终在与尹钥对战中全面扳回败局,甚至转而威胁到钥国的存亡。同时,这个战场的胜负,也牵制了祁国鑫源战场的起落。傅君漠忧心战火燃到钥国境内,同时也惧怕尹子恒会对钥国趁火打劫,不由加快了对鑫源战场的进攻。

但进攻中,他开始多牺牲尹国士兵作为先锋,而逐一将钥国精锐士兵撤离隐翼。鑫源战场的主帅虽是傅君漠,但参战士兵却多属尹国,矛盾同样在鑫源战场扩张,尹钥联军同盟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所以,鑫源战场,尹钥联军看似对祁国步步进逼,攻势猛烈,事实上,局势却是逐步向着对祁国有利的方向发展。

“她……完全没有怀疑你?”

“没有。”

萧逸飞手中拿着薄薄一张信纸,眼中各种复杂的神光一一闪过,沉吟道:“你没有跟她说,送信反而会不安全吗?”

心洛微微一愣,点头道:“说了。可是小姐说,这是她跟皇上约好的消息传递方式。本来是打算写一封信让太子光明正大送出去的。”

萧逸飞拿高了手中的信纸,透过阳光隐隐能看到几笔硬物划下的痕迹,冷冷一笑道:“那丫头懂得倒多。她都写了些什么?”

心洛抬头瞟了那纸一眼,垂首道:“只是讲了她此刻的处境,隐翼城中的形势。以及,让皇上把援救的计划告诉我,好及时作内应。”

萧逸飞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把信送出去吧。我马上就要离开隐翼去钥国边境。”

“先生?”心洛诧异地抬起头来,惊声问道,“先生,您就那么确信少主已经在鑫源城内了吗?万一……”

“没有万一。”萧逸飞冷酷地笑着,把信纸递给心洛,“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只要知道那丫头在我们手中,他就算插翅也会从岳阳赶过来。”

“可是,先生不在,傅君漠他能撑起大局吗?”

“傅君漠?”萧逸飞冷哼了一声,嗤道,“心洛,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相信,也只能依靠你自己。我会留冰凌一半人手给你,再加上离风控制的尹钥五万大军。你只要牢牢守住那丫头,并引她上钩就足够了。”

顿了顿,萧逸飞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沉沉的让人见不到阳光:“只有趁然儿不在岳阳,我才有可能将依国彻底击溃。同样的,也只有我不在,然儿和轩儿才会相信于你,并破釜沉舟,作最后一击。”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逸飞原本悠然自信的面容忽然一敛,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沉声道:“倒是有个人,直至现在仍未露面,甚至没有一点消息,让我有些担心。”

“先生说的是……?”

“天下第一杀手——步杀。”

第11章 隐翼聚首

“皇上。”成忧漠然地把一个瘦小的身体丢在地上,躬身道,“玄天手下在外面抓到他,应该是从城墙偷越进来的。”

卫聆风抬头无意地撇了一眼,微微一愣:“是你。”

那孩子翻了个身,乖巧的跪在地上,犹淌着血的面颊贴到地面上,稚声道:“参见皇上。我是代小姐来传信的。”

“什么?!”两个急促的声音同时响起。

心洛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偷瞥过去,忽然脸色大变,指着卫聆风身旁那长发蓝衣的少年,惊叫道:“少……少主,你怎么会在这?!”

祈然一个闪身晃到他面前,几乎是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急切地问:“冰依她怎么样了?!”

“小……小姐她没事。”心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自己心中的惊叹压下,声音因为衣领被祈然拎着而略显艰难和沙哑,“小姐让我带一封信给皇上。”

“祈然……”卫聆风也已踱了过来,五指握到祈然手腕上,声音平稳凌人却掩不住微微地颤抖,“先放开他吧。”

信展了开来,微黄的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而且字迹很凌乱,四散在各处,象是蒙住了眼睛胡乱涂上去的。

卫聆风神色平静,也不抬头,淡淡问道:“你是如何从萧逸飞眼皮底下,将这封信带出来的?”

心洛为那不张而显的压迫感吓了一跳,忙低下头避开锋锐,低声道:“先……先生已经从隐翼离开了。”

卫聆风顿了顿,眉头微皱,拿着纸来到水盆前,浸下去,纸渐渐被润湿,原本看不见的字迹显现了出来。

“暂时死不了……”看到这句卫聆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念下去,“现被囚在隐翼城中最北面的水遗阁,行为不受限。傅君漠与萧逸飞之间已有了矛盾,可利用。粮草囤积处在……请将计划告诉心洛,我们随时内应。”

“洛儿!洛儿!……”急切的声音从宫殿外传来,随即被拦在门外。

卫聆风声音顿了顿,将浸湿的纸小心摊在手中,交到祈然面前,才信步走向殿外,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就冲了进来,冲到心洛面前,将他狠狠揽进怀里,又是哭又是笑,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道:“洛儿,洛儿,你没事!太好了!!”

“姐姐……”心洛小小的身子在她怀中微微颤抖,随即伸手紧紧回报住她。

卫聆风双眉微微皱起,眉间带了点异样的神色,却又理不清问题到底出在哪。他转头望向祈然,见他正神色端凝地举着那张纸出神。

阳光射过湿透的纸,呈现出油状的半透明。站在此处的卫聆风,都能清楚看到那几个用尖锐之物写就的文字,不只……文字。卫聆风微微眯起了眼,文字四周,那些古怪的字符……

……946↙1 586**↙1 28↙1 53*↙1 946↙2……

这些奇怪的字符是什么?

“心慧!”祈然忽然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地问,“冰依的包袱在哪?”

红肿着双眼的心慧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道:“我……我去拿过来……”

卫聆风透过垂下的眼睑,看到祈然垂在身侧,努力克制颤抖的手。

冰依那个奇怪的背包被拿了过来,祈然将已经开始变干燥的纸递给卫聆风。从包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四方形物体,兀自打开摆弄,竟丝毫不再管屋中盯着他的众人。

“洛儿……”心慧搂着怀中心不在焉的瘦小身躯,柔声道,“洛儿,你怎么会在隐翼城内的呢?那天,你跟小迟忽然失踪,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姐姐……”心洛嘴角掀了掀,将脸埋进她怀中,闷声道,“洛儿没事。”

心慧心有余悸的笑笑,随即皱紧了双眉,颤声道:“洛儿,小姐没受什么苦吧?”

原本一直注视着祈然的卫聆风神思微微一散,只听心洛全不似小孩般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小姐这次被抓受了很多苦呢……”

心洛一句话未讲完,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他在心底冷笑,抬头却是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

卫聆风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一字一句开口:“说下去。”

“是!”心洛在心慧怀中打了个抖,忙续道,“小姐先是被钥国太子关进了水牢。后来,尹……尹天雪不知怎么知道了小姐的事,就跑去鞭打羞辱她。听说,还……还给小姐下了淫毒……”

“砰——”金属落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卫聆风转过摇摇欲坠的身子,望向身后祈然苍白的脸,那个银白色的盒子翻开来,落在地上,转着圈。

祈然定了定神,拾起那盒子,缓缓站起身来,用颤抖沙哑,竭力遏制的声音说:“继续……说。”

“尹天雪本想让人侮辱小姐,幸好钥国太子赶到了。后……后来不知为什么,太子带小姐去见了先生……萧逸飞,小姐就被关进那个房间了。”

祈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盒子捏得死紧,平稳了声音道:“心洛,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冰依身边?”

“我要回去小姐身边!”心洛忙直起身,脱口叫道。

“是吗?”苍白的唇畔扯出一个悠然的笑容,祈然点了点头,柔声道,“心洛,那么麻烦你告诉冰依,营救的行动会在三日后,请她想办法打开北面水路闸门,我们会在午时前从水路带人去救她。”

卫聆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异色,正待说话,忽然看到祈然勾起的嘴角,那抹悠然的笑容越变越冷,心中一时阻滞,想说的话立时吞了回去。

“我……我知道了。”心洛眼中闪过羞涩的自豪,重重点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等你们来救。少主,皇上,姐姐,你们……就放心吧!”

“对了,这个……”心洛从怀中摸出两个仅拇指大小的银圈,递到祈然面前,小心翼翼地道,“这两枚……恩,戒……对了,戒指,小姐本来是让皇上转交给你的。”

祈然的身影微微一颤,伸手接过那两枚闪着耀目银光的戒指,紧紧握在手中,颤声道:“你告诉她,我等着她,永远都等着她……回到我身边。”

那抹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卫聆风缓缓吐出一口气,缓和从刚刚开始就痛到纠结的心口。收回目光,转身,望向伫立在细碎阳光下的祈然,开口:“你发现了什么?“

祈然将手中的银色盒子打开,缓缓伸直了手举到他面前,沉声道:“大哥,你自己看吧!”

卫聆风看到那异常闪亮的晶石,比他见过的任何白玉水晶都要透亮,亮到他一时间只觉晃眼和难以置信。

他踏前一步,那闪亮的如镜面般几乎能映出他影像的银盒就在眼前。他眯起眼盯了半晌,那些奇怪地符号,滚动的图案,被他一一忽视过去。

然后,他猛然瞪大了如黒濯石般晶亮的双眼,薄薄的双唇轻启,无声吐出银盒上那几个闪烁的黑字。

祈然想着那人所受的苦,苍凉地笑着收回银盒,淡淡道:“大哥,步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让你的大军……出发吧。”

隐翼城外青来谷中,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将如死尸般瘫软昏迷的十几人捆绑成一堆,抬头望望隐翼城那高耸的围墙,浓黑的剑眉轻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喂!”一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橙衣女子纵身跃到他面前,绝色俏丽的脸上带着薄怒,双腮桃红,更添楚楚灵动之姿。只见她皓腕一伸,拦住了那黑衣男子的去路,嗔怒道:“步杀!若非我帮你们,他们哪有那么快被收拾了?转个身就不理人,也太忘恩负义了!你信不信我去皇上那里告密?”

黑衣男子——步杀,面色不变,一个闪身已来到前方蓝衣轻纱女子面前,冷声道:“都替换成冷月教杀手了?”

蓝衣女子微微点头,仰起的小脸遍布刀疤,沐浴在阳光下,竟分外狰狞,却惹人怜惜。只听她叹了口气,声音如珠玉落盘般动听:“希望少主他们可以尽快与萧逸飞对决,再迟只怕洛……教主就等不及了。”

顿了顿,她转眼望了望前方的隐翼城,感受到身边从来冰冷凉薄的平静气息,因着自己的目光,确切地说是目光中的那座城而微微一乱。

蓝莹若转头看了身后仍一脸怒意,赌气不愿过来的橙衣女子一眼,忍不住一叹,不知为何心中某处的柔软被触动了,声音沉沉道:“橙儿是个好姑娘,你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吗?”顿了顿,她的语气越加颓然,“你们都一样,身边明明有值得珍惜的人,却偏偏只望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你们的人。”

步杀闻言微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搭话。

蓝莹若又是一叹,刀疤纵横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我回去教主身边了,你有什么事就用‘白恋’通知我吧。”

见对方只是冷冷点头,仍是一脸的无情无绪,不由摇了摇头,径直转身离去。

“步杀,你很想进隐翼去救她吗?”

步杀望了蹙眉嘟嘴,一脸不情不愿的橙儿一眼,点头,随后绕过她往前走。

“喂!你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橙儿狠狠跺了一下脚,回身紧抱住他手臂,急道,“更何况她自然有少主和祁王去救,要你操什么心?”

步杀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也不见怎么用力,已然抽回了手,冷冷道:“与你无关!”

橙儿呆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晶莹的泪珠忽然如断线的珠子般一滴滴落下来。她猛地抬头转身,忽然哽咽地大喊道:“你这个笨蛋,大笨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步杀!!”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一遍遍在山谷中回荡,前面黑衣黑发的身影微微一滞,终于停了下来。

步杀缓缓转过身来,黑眸中充盈着淡淡的疑惑和迷惘,看着眼前女子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不禁微微一软。他抿了抿唇,头痛着自己的措辞:“我……不喜欢……”

脑中倏忽间闪过那两张熟悉的面容,垂眸间仿佛能看到银沙铺泻的山谷中三人翻腾舞剑的身影,自然流转的默契,仿佛能听到清润澄澈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他忽然淡淡笑了起来,嘴角那抹几可称之为幸福的笑容,让橙儿惊呆了。可是那目光,却穿透她看向了遥远的时空。良久才积聚到她身上,连一向冰冷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带着微微的歉意,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橙儿咬着苍白的下唇,看着那坚毅冷漠的背影,带了几分期盼和释然离自己越来越远,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双手捏皱汗湿了自己的衣衫裙带,才艰难哽咽地开口,声音在谷中回荡:“步杀,我帮你……我带你混进城去!”

“苏姑娘,苏姑娘……”小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与我和心洛坐在一起的苏婉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道:“我在这,发生什么事了?”

小月福了福,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脆声道:“马莹燕马姑娘在城外求见,说是来探望苏姑娘你的,太子让我来通传一声。”

马莹燕?那不是……橙儿?我心里紧了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温笑地看苏婉柔脸露惊喜,向我歉然道:“冰依,对不住,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了。”

“无碍的。”我笑笑,眼看着她出去,却掩不住心里的紧张。离约定营救的日子,只有一天了,是不是……祈然他们开始行动了?

利用手机短信盲打的方法传递信息固然是保险,却无法确保我的记忆是否出错,所以不能传达太多信息。

只有那五个字,祈然能明白吗?能……作出应对吗?

“小姐……”心洛压低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少主他们明天便会行动了,我们必须在明日午时前将水路的闸门打开,里应外合,逃出去。”

我皱眉点了点头,道:“可我现在内力全失,绝也被傅君漠夺走了,如何逃得出去?”

心洛秀气的眉也跟着皱起,沉吟了半晌道:“小姐莫急,今晚我把太子引到这里。小姐你尽量拖住他,我去把化功丸的解药和绝偷回来。”

我一想起要面对傅君漠就忍不住打了个抖,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傅君漠来到我房中的时候,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也已经褪去了。房中烛火影影绰绰,映在他阴郁暗沉又略显憔悴的脸上。

“你要见我?”他开口就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圆桌,道,“太子请坐。”

他脸色缓了缓,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端过茶杯饮尽,又自行斟上,良久才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忙拼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干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慌张什么?”他皱眉看着我,目光掠过我看向床边竹筛中凌乱堆放的针线布料,沉思了半晌,忽然眼中光芒一亮,猛地拽过我手腕,哑声问道,“你说你……怀孕了,是撒谎?!”

我大惊,脸色瞬时白了个彻底,心跳的嘭嘭声就在耳边,仿佛随时都会从胸口跳出来。

“果然……”他的脸上露出恍然得意又无比愤恨的笑容,忽然左手就着桌沿大力一推,圆桌便撞着我的脚平平滑了出去。

我还来不及呻吟膝盖的疼痛,手腕上灼热地一紧,已然被狠狠拖入他怀中。

沉沉张扬阴狠的声音透过紧贴的衣衫传递到我耳中:“本太子就在奇怪,虽然你见血时曾有呕吐的反应。可是,关在水牢里那么久,又遭鞭打,下云雨散,孩子竟还保得住。且不说,本太子与你亲热时,也没见你有恶心的反应。最奇怪的是,一个即将作母亲的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为孩子缝制衣物的念头?”

拜托!那是你们古人的习俗,干嘛扯到我身上。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挣扎,可是箍住我的双臂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吐在脸上的气息慢慢变得混浊炽热,紧紧环抱住我的双手,缓缓移动,一手紧扣住我的腰,一手移向我襟口。

我骇然愤怒地推出两人距离,骂道:“你干什么?不怕萧逸飞杀了你吗?”

傅君漠双眼深沉的可怕,一把抓住我挣扎的双手扣到身后,冷笑道:“萧逸飞早已离开了隐翼,如何杀我?他不是想要你怀的孩子吗?本太子给他一个就是了……”

说完,单手扣住我后颈,滚烫的唇眼看就要贴上来。

一道轻若罔闻的破空之声,傅君漠忽然象被针扎到般猛地放开我跳起来,一脸阴狠地望着窗外大喝道:“谁?!”

窗外黑影闪过,傅君漠眼中凌厉的凶光一闪,向屋外留守的几人挥手道:“还不快追!”

临走前,他深深地瞪了我一眼,双眉紧皱,却还是狼狈离去。

我不由好笑,又觉迷惘,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救我的人是谁?

“小姐——!”心洛兴奋的声音响在门口。我抬起头,唇启,无声地问:“得手了?”

他的脸上漾开一个稚气得意的笑容,眼神明显传递着胜利的讯息。

我深吸过一口气,接过绝小心戴在右腕,又将解药吞下,感受着体内源源恢复的内息,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要慌,成败……就在明天!

清晨卯时,天只有蒙蒙亮,我和心洛两人蹑手蹑脚地潜出关押我的水遗阁。看守的人被心洛下药迷倒了,路上好几次差点被守夜的士兵发现,所幸最终都有惊无险。

城外响起了震天的鼓声,我知道又一波攻城开始了。傅君漠这几日攻城的频率和强度明显比从前高了很多。但相信只要挺过这一阵,祁国的形势就会渐渐转危为安了。

“小姐,前面就是水路闸门。因为常年水势湍急,所以守卫的人并不多。等下我去将那些守卫引开,小姐你就趁机把水放入城中,再把闸门打开,相信少主的人不久就能潜进来了。”

我点点头,看着心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隐翼城是一个地势相当古怪的城池。首先,由于它地处山坳之上,比普通的城池又高了十几丈,端的是易守难攻。但城池所在山坳却偏巧在淮河最大的支路上,是以虽然大部分水被引到入断脉,却还是有相当湍急的一条支流,经水闸出口流入隐翼城中,添做护城河。

而今日心洛要我做的,就是将水路通道中四方闸门都打开,把原本汇集到水路的支流引向城中。这原本是为了水涝时期防止水流过于湍急冲毁城池而准备的。导入城中的水量虽大,却不致于引起洪灾,又能拖缓水速。

我淌着经由闸口缩减已然成涓流的地下水道,来到铁闸门前。四周静悄悄的,本该站立守卫在四周的士兵一个也没有,想是被心洛解决了。

我闭起眼,稳住水中摇晃的身体,深深呼吸。真气运转十二周天,耳目豁然开放清明,闻不到呼吸,听不到心跳,我却能清楚感受到四周至少有不下二十个内外兼修的高手,静静潜伏着。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灵觉吧。

我笑了,笑得极端苦涩。虽然早就习惯了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可是当欺骗和被欺骗的对象是自己信任爱护的朋友亲人时,那种苦涩的滋味还是难以言喻的。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水下单脚轻点,内息全速运行。忽然如鬼魅般在四方闸门前动了起来。

然而,我所做的却并非将左右闸门打开,而是将原本用来出水的闸口彻底封死,却将前方闸门弄松。封完左右两边后,我趁潜伏在周围的人未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来路上。

“砰——”地一声,水路最后一道闸门也被我拴上封死。我听到了铁门后男子粗犷愤恨的叫骂声,水流轰鸣声,再不敢停留,没命地往外冲去。

跑了很远,光亮一点点在眼前扩大,新鲜的空气如甘露般钻进我口鼻间,身后终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滚滚水声奔腾呼啸而来。

我长舒过一口气,左绕右转将自己埋入慌乱的人群中。计划终于成功了,这点水虽来势汹猛,却不足以冲毁百姓民居。但开通一条能让祈然他们进入的水路,却绰绰有余了。现在要担心的是如何隐藏自己,直到祈然来救。

正想着,周围的人群忽然一脸恐慌的四散开去。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如夏日乌云般的军队猛然映入眼帘,整齐朝我这个方向行进。我心中一惊,正待转身跟着逃离,一道让我心惊胆战的清稚嗓音传入耳中,生生阻止了我的动作。

“小姐。”心洛在军队的前方停下来,整整几万人的军队,随着他的脚步整齐停顿。

心洛不可信——这五个字,就是我利用手机,传达给祈然他们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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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中却冰寒的彻骨。只见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手上握着我在小迟手中见过的军刺,声音比叮咚的流水更清澈动听:“小姐,我们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裙摆下方滴着水,水渍一路沿伸到他面前。我说:“心洛,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心洛冷笑,“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明明答应过不会再抛下你,却还是不负责任地离开,真的对不起。”我看到他微微苍白的小脸,颤抖的双手,心中一痛,继续说道,“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你的眼睛,金银双色实在太过耀目。我见过洛枫的眼睛,你的跟他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猜……小迟定然不只受伤,而是……死了。”

“住口——!!”心洛的军刺狠狠划过来,割破了我的衣衫却未见血,他喘着粗气向我大吼,“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哥哥死的时候,你在哪?我受尽折磨时候,你又在哪?每次都说会来救我,每次都说会保护我,可是结果呢?只有抛弃,一次次地抛弃!你甚至……离开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我正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我……无言以对。说抱歉,说请原谅吗?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小迟已经死了,是无论再多的忏悔也换不回来的。

我退开一步,弯腰低头,深深、深深地鞠躬,说:“心洛,对不起。”明知无用,却还是要说。为了我所犯的错,为了我对这个少年造成的伤害。

“迟了……”心洛愣愣地凄凉地笑了起来,“太迟了……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吗?木离风,既然她怀孩子的事是假的,就随你处置吧!”

我一惊,看着那个当年一刀贯穿我身体将我踢入悬崖的男子一步步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是,心洛少爷放心,我会留她一条全尸的。”

心洛的身体晃了晃,垂在身侧紧握军刺的手微微颤抖,却没再看我一眼,一步步倒退入重重军队中。此时木离风冷笑着,挥手。

军阵动了,疾如风,矫如兔,只一眨眼间,我就被重重包围在如狼似虎的士兵中央。什么叫做蚁多咬死象?更何况,此刻的我根本连羊都算不上。

面对这些训练有素,铁面无情的士兵。手中只有绝的我能支持多久,又该支持多久?

眼前银光一闪,我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接,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然落入我手中。

我一愣,看到木离风微寒的面色,心洛清透的声音从军队外围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如果不给你一点反抗的机会,你一定不会甘心吧?就看看你能垂死挣扎到什么时候!”

这个嘴硬心软的小鬼,我心中一软,又忍不住苦笑,只是……他说得不错,水路完全打通至允许人通过至少要半个时辰。我能垂死挣扎到什么时候呢?

五万人围攻一个人究竟是怎样一副场景呢?是即便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的绝对强弱对比,是群起而攻之利落斩杀,还是一点一点折磨而死。我看到黑压压的军队退了开去,留出一个五米见方的空地,而我就站在这空地的中央。

突围吗?几百支闪着寒光的箭头正牢牢对准着我。他们站在军阵中层,既不后退也不发动。但我丝毫不怀疑,一旦我向某个方向冲去,那些箭矢就会象流星般射过来,把我变成刺猬。

木离风残忍一笑,左手举向天空,食指竖起,右手轻轻一挥,五万军中立时有几百人持枪握刀围了上来,极有默契的轮番向我进攻。

求生的本能让我马上举剑挡格,再没什么犹豫,逍遥游剑法如星芒般挥洒开来。在这个战场上,容不得半丝迟疑和心软。哪怕剑刺进心窝,鲜血溅了满身,也必须不停杀戮下去。

尽管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尽管心里清楚木离风就是欣赏着我的挣扎,我的绝望,慢慢折磨死我。却还是阻止不了求生欲望的本能,即使手酸到举不起剑,力尽到胸口麻痛,依然会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许,我忽然想,也许这就是战场吧?是……谁更狠谁就能活下去的战场。

只是,当看到木离风左手中食指举起,右手再次轻挥时,还是忍不住为那蜂拥而退,潮水而来的近千人颤抖,接近崩溃。尽管未受什么重伤,尽管这些士兵都只是武艺平平之辈,可是力气尽了啊!手发抖了啊!我任凭着沮丧绝望以及灭顶汹涌的不舍留恋吞噬我的心。这样就够了呢!我想着,挥手挡格掉刺来的一把长枪,手臂猛地一震,长剑脱手飞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凄美苍凉却异常平静,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战场,真的够了呢!

“哗——”忽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凌厉的气势,竟将密不透风的人墙生生斩出一条通路。

那些被冷冽之气所伤的人,甚至连呻吟哀嚎都来不及,就已经横飞出去,压倒身边一大片惊惶失措的人群后,昏死倒地。

记忆仿佛回到了久远的从前。那把总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横贯眼前的长刀,刀身黝黑,刀尖微微上翘。那个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男子,黑衣黑发,闪着冷漠却满含担忧的黑亮双眸。

我晃了晃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黑衣黑发的男子手握长刀,面容冷峻地一步步向我走来。多少士兵手持长戟就在他身侧,多少弓箭手弯弓搭箭颤抖着瞄准了他,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出手,没有一个人。我想起了一句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忽然很想大声地叫他名字,用尽一切方法表达我的激动和喜悦,然后,我就真的这么做了。

我把手贴在唇边拢成喇叭状,大声喊:“步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略带沙哑和哽咽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眼泪,瞬间盈眶。

步杀的眼眸微微一亮,多少缱绻连绵的水波在他黒濯石般闪亮的眼中不断流转,最终定定落在我身上。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右手汲血一收,几个起落,跃到我身边。单手扶住我因脱力而摇摇欲坠的身子。

冰凉的内息钻入体内,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转为森寒的杀机,目光所及之处,连木离风也止不住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将冷冽的杀气收回,看向我,问:“没事?”

我虚弱地笑笑,摇头。感受着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内息,身体立时如脱胎换骨般又振作过来。

木离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交叉一挥,原本被步杀斩出裂缝的军阵再度迅速合拢,铜墙铁壁般包围住我们两个。

他咬牙切齿地望着步杀,恨声道:“好一个步杀,竟让你无声无息混进了城来。不过也好,这本为萧祈然准备的军阵,正好拿你来试验!”

“何必试验?”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自城墙上方传来,“我不就在这里吗?”

我,心神俱震,几无法站立,无法思考。甚至连身旁的步杀,也因为激动而身体微颤。

我无法形容,那声音有多么悠远动人,多么赋有磁性,只是那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是每一拍如音乐般的节奏,都深深烙进我心里。

我抬起头,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阳光直射下来,让我禁不住眯起眼,可是却丝毫不妨碍我看清那伫立城头的颀长少年,如水晶般透明,月光般皎洁。步杀浑身杀意微敛,眼中露出柔和的神光。我倏的伸手捂住了嘴,止得住口中的呜咽,却止不住发热的眼眶,颤抖的心。

阳光洒落在少年仍滴着水的长发上,浅蓝色衣衫翻飞,束发银丝飘扬。一阵雾气缭绕蒸腾在他周围,映衬着他手中寒芒长剑,绝世的面容,湛蓝的双眸。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少年双手轻张,迎着风踏着雾飘然跃起,带着一身的光华,轻轻点落,跃到战阵中,跃到我面前。

那是神子啊,展翼临世的神子!战阵连连后退,直退到那些士兵的双脚不再颤抖,双手不再打颤,才停下来。那当真是神子一般的存在啊!要如何去攻击,如何去亵渎?

祈然就这么站在我面前,全身带着水,水汽被内力蒸发,雾气仍在他身边不断缭绕。他定定地看着我,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蓝眸中闪烁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只将我细细打量。

灵魂仿佛忽然从战场抽离了出去,只余我们,只余……我们。我无声地开口,带着颤抖:“祈然,我回来了……”

身体猛地被拥进一个温热湿漉的怀抱,滚烫的唇带着熟悉的幽谷清香,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喜悦压上来,深深吻住。环在腰上的手,仿佛要将我拦腰折断,嵌入他体内,融入他骨血,紧紧,紧紧地抱住。

祈然……祈然……!我深深回抱住他,感受着他的爱他的感情,一遍遍回应: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祈然,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马上进攻!”意识迷蒙中,耳边传来木离风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猛然记起自己仍在战场上,险境未脱。忙推开祈然,感受到他环在我腰上的手,纹丝不松,脸上不由红了红,带着低低的喘息道:“小心点,他们攻过来了……”

手势一紧,我更紧靠住他已然半干的身体,唇又贴了上来,低沉性感带着磁性的声音胶着流连在我唇边,弄得我一阵颤抖。他说:“有步在,怕什么!”

那声音,没有一丝矫情,没有半分阻滞犹豫,如呼吸般一派自然,全心的信赖。

眼角余光瞥到步杀黑眸一深,汲血横刀劈斩,划出一个绚丽的弧度,扬起的尘埃,大面积倒下的士兵,端的让人看着胆寒。不稍一停,他刀交左手,同样的凌厉无伦,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又是一夫当关的恐怖绝杀。

他收回汲血,刀交右手,瞥了紧贴的我们一眼,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大骇,仿佛看到了天下奇观,抖手指着黑衣黑发的男子,唇稍分,急切道:“祈然,你刚刚看到步杀的的表情没?他居然……”

声音一滞,后面的话尽数被吞进了祈然口中,半晌,他放开气喘吁吁的我,声音带着笑意,摩擦着我唇瓣,哑声道:“专心点。”说着,反手一剑,刺入背后偷袭者的胸腹。

我被吻得意乱情迷,身体被抱着左挪右移,迷蒙的眼瞥见他不间断地反手一剑刺中偷袭者,次次精准无比,唇却舍不得稍分半息。我忍不住便在心里哀叫:丫的!叫我专心点,你自己在干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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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至死不渝

隐翼,历来是祁国最坚固也是最重要的城池之一。这不仅仅是源于它所处的战略要地,更因其易守难攻,不利偷袭的特性。

所谓的不利偷袭,并不单指军队而言,同时也指刺客杀手之流。只因隐翼城中多为高墙滑壁的建筑,且百姓房屋首尾相连,无四通八达阡陌交通的小道。刺客即使要藏匿逃遁也寻不到妥善之法。

更兼其多空旷场地,只需将周围百姓肃清,即使再厉害的人,一旦被重重包围,若无飞天盾地之能,最终也只有被消磨死的下场。这是隐翼城中百姓都司空见惯的场景。

可是今天,他们躲在房中,缩在窗后胆战心惊地瞅着望着,却只觉越来越震惊。那密密麻麻的军阵,至少也不下五万人吧,而且看装备都是精良之师,却怎地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竟奈何不了区区三人。

然而,隐翼城中的百姓多是不惊反喜,别人也许他们识不得。可是那个白衣素裙,手中长剑翻飞的清丽少女,那个当初用自己性命换他们千人平安的皇后娘娘,他们又如何会忘记?于是,慢慢地,原本空旷、只有肃杀兵刃交击之声的战场热闹起来,喧嚣起来。无论清场的士兵如何阻拦,也止不住那此起彼伏的加油声,阻不了百姓时不时的闹场、破坏。即使只为这以少胜多的豪迈三人欢呼,又有何不可呢?更何况这场战斗正深深牵系着隐翼城千百人的生命与自由。所有人都如是想着。

橙儿着了一身普通的荆钗布裙,轻纱掩面,静静看着,数万人包围中并肩战斗的三人。

黑衣男子在前,蓝衫少年居左后,白衣少女与她并排相靠,三人并肩而立,呈“品”字形。橙儿的目光轻轻流转,最后如着魔般落在黑衣男子身上,心口一酸,无声地吐字:步杀……

他的面色冷漠如昔,刚毅的线条,凉薄的气息,甚至连握刀的姿势也带着冰寒。明明什么也未变,可是却不一样了。那双眼睛,橙儿怔怔地望着那双如夜般黑沉的眼睛,却有点点星光闪烁。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中决不会燃起如此绚丽的光彩;一个人的时候,他永远无法放下层层的冷漠和戒备,不用顾忌身后,就能全力往前冲。

在那一瞬间,橙儿忽然想起了谷中的世界,那个歌声笼罩,枫叶飘飞,默契自然流转的世界,却是谁也插不入、进不去。谁也……破坏不了的世界;想起了,火光映衬下那双温柔平和的黑亮眼眸。

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幸福。泪水从橙儿白皙无暇的脸上滑落,她缓缓转身离去。

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被守护才能幸福的。原来,那真的是他的幸福,共同撑起一片天空的幸福。

“乒乓——”声响,又一把长剑断裂,手臂被震的发麻。我往后退一步,双肩与二人相碰,同根同源的内力立时以我为媒介自然流转。也不知是谁补充了谁,总之新力尽,旧力生,我扯出绝丝割断几把攻过来的长矛,只觉又一阵脱胎换骨般的神清气爽。

绝丝收回,探手接过祈然抛来的一把长剑,没有半分犹豫,再度加入战局。

身在战场的我们其实远没有外人看来那么轻松自如。尽管祈然和步杀两人武艺超群,可是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此刻围攻我们的毕竟是五万精兵啊!

也不知是在哪本武侠小说中看过,仅三人成型的品字形方阵,前提是三人间有相辅相成的内力互补,三者各据一方,只攻不守,只瞻前不顾后。虽不能说完胜,却到底能多拖些时候,多斩些敌将。

利落斩尽右首的敌兵,手臂仍有些酸麻,左方冷冽刀气划过,汲血已然带着千钧之势劈斩了我左手边所有来袭的刀剑,呈半圆形的刀势杀气,笼罩全身。

背上一暖,纯厚的内息贴着我透体而入。呈螺旋状在我体内圆融汇集,随即自然流转入步杀体内,循环辅成。

我回首,黑沉如夜,湛蓝如海,夹杂着了然于胸的点点关切。我嘴角轻扬,三人相视而笑,那是浑然天成的默契,那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即便身在战场如何,即便危在旦夕又如何?只要我们三人还在一起,只要我们还在并肩作战,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幸福也不会离我们远去。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去。我们是无游组,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无游组!

半个时辰的久攻不下,终于让木离风的耐心全体消磨殆尽了。只见他左手高举成拳,右手狠狠一挥,忽然原本围攻我们已致筋疲力尽、心胆俱寒的众人狼狈退去。

耀眼的寒光晃过我的眼,我闭了闭目,放眼望去,不由吓了一跳。那是几千个弓箭手,层层叠叠,圈在我们周围。第一层是持盾的士兵,第二层是半蹲、弯弓引箭瞄准了我们的弓箭手,第三层士兵手握长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替换前排的。

木离风……到底还是放弃了生擒祈然的念头。

“连诛箭阵。”祈然耸耸肩,无奈地笑道,“大哥若再不来救援,我们可都要变成靶子了。”

“你还有心情笑?”我头痛地哀叫,随手扔掉手中缺刃的长剑,用脚尖挑起一把长刀,握紧,还算趁手。心道:今天怎么老在垂死挣扎的边缘徘徊呢?

转眼瞥见步杀难得深思的表情,只见他目光落在那几个搭弓引箭的士兵身上,黑眸微微闪亮,竟莫名其妙燃起了兴奋之情。

靠!我忍不住就在心里大骂,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腹诽还没结束,随着木离风一声大喝,长箭已然如落雨般向我们直射过来。我如木偶般随手挥剑挡格,若不是祈然为我清扫了大部分箭矢,我早万箭穿心了。可是,我却无暇顾忌,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几个起落窜入箭阵中,还没等木离风反应让人围杀,他已然撩倒了十几个弓箭手,又是一阵幻影,淡漠地立在我们面前。

“步……步杀,你干嘛?”我愣愣地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十几把长弓。

步杀双手一松,十几把长弓乒乒乓乓滚落在地上,吓了我一跳。他却扯了扯手中唯一一把长弓的弓弦,冷声道:“射箭。”

“好主意。”祈然笑得一脸灿烂,随手拨开射到我面前的十几支长箭,道,“冰依别再走神了,小心被射中。”

我……我……这不是我想走神啊!我眼看着十几支箭呼啸地射向步杀,他不闪不避,黑眸中忽然精芒暴闪,如影般双手探出,一阵飞舞,幻化出十几双手影。待回神,古铜色的手掌中竟已握了十几支箭。

步杀单手微松,只余八枝,双双夹在五指缝间,弯弓搭箭,如有实质的冷峻气势及体而来我忍不住打了颤。眼随箭走,只听破空之声响彻云霄。及体、入肉、穿透、再入肉……那八支箭仿佛被装置了超强电池一般无坚不摧、锐不可当,竟生生贯穿了十几人的身体,射裂了四面盾牌。

震撼!震撼!这是怎生的骇人心神?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啊!

所有都面色惨白,满脸惊惧地看着他,颤抖,除了颤抖还是颤抖。是人是怪?是神是魔?天底下竟真有人强到不畏实力悬殊,不惧生死极限的地步吗?

我仿佛是又一次重新认识了步杀,并非天下第一杀手,如地狱修罗般的他,而是不断成长,不断变强,终至无可畏惧,所向披靡的步杀。

可是,他此刻的表情是什么?只见他微歪了头,看着倒下一片的士兵,又低头看看手中弦已崩断的长弓,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是指力的关系。”祈然欣然带笑的声音响起,如阳光般温暖,又如山泉般叮咚悦耳,“你的指力用的太过均匀,是以穿透力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

说着,他弯身拾起一把长弓,四支箭,侧身,搭弓,直射,瞬间秒杀……十二人。回身扬手,祈然张开晶莹白皙的五指向步杀晃了晃,天使般的笑容却让人心惊胆战:“看见了吗?中食指所用之力应该占七成以上。”MY GOD!让我去死吧,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眼看着步杀眸中亮起了兴奋的光芒,搭弓拾箭,八支箭呼啸而出,生生贯倒三十个士兵,甚至震飞了木离风手中长剑,骇得他脸色惨白,慌忙退入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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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诛箭阵显然已无用武之地了,即便有,相信也没几个士兵敢再将手中箭矢射出,徒然增加步杀手中的利刃。

总觉得,步杀玩弓箭玩上瘾了,一弦八箭射得不亦乐乎。是以当所余不过四万的士兵再度围上来时,他一脸郁郁,汲血挥得寒芒电闪。

好吧!我承认是我在胡思乱想。可是谁叫这家伙实在太变态了,第一次使用弓箭居然把一干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吓得统统成了惊弓之鸟。

“谁也不得退后!”军阵外忽然传来一阵清亮却冰寒的声音,“全力围杀,否则一律军法处置!”

我握剑的手颤了颤,心洛……心洛还在吗?他竟然亲自下令围杀我。

在我身边的祈然眉头微微一皱,清凉的手握上我的,柔声道:“别担心,我会生擒住他的。万事有我。”

这话说得嚣张又任性,可是出自祈然的口中,却出奇地让我的心安定下来。只觉只要全心信任着身边这个人,就无须担心任何人任何事。

祈然说完却是眼中一亮,回身问步杀:“步,没有我,能撑多久?”

步杀微一沉吟,冷声道:“一柱香。”

“足够了。”祈然温和一笑,向我道了声小心,竟独自一人纵身朝着军阵最密集之处,也是心洛出声的方向飞跃过去。

木离风大惊,正待指挥全军变阵,却听心洛微喘带着颤抖的声音喊道,“别管我,趁机擒杀小姐!”

可以说,我们是破釜沉舟,木离风一方却也是拼死一搏。到了这种生死存亡时刻,人人都知自己命悬一线,是以什么恐惧什么惊骇都抛却了。如潮水般的攻击一波波向我们袭来,每个人都是生死无惧的义无反顾,每个士兵都是以命搏命的疯狂反扑。

沉重的压迫感和密不透风的战阵,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即便以步杀之能面队这样排山倒海势的攻击也开始力有不支,面色端凝。

也许是清楚知道了我们此刻的处境,祈然拼着将心洛重伤加快了攻势。只听一声让我心惊的惨叫传来,绵绵不绝的攻势顿时阻滞下来。我稳住因脱力而颤抖的双手,抬头看向脸露愤怒恐惧之色,慢慢让出一条通道的士兵。

在通道中央,祈然面色有些苍白,提着如破布一般垂软着颈项的心洛向我们走。心洛的喉间仍发出低低的呻吟,双唇惨白,嘴角溢出血丝,金银双色的瞳仁黯淡无光。

木离风阴寒着脸,眼看祈然就要与我们汇合,突然眼中凶光一闪,脸上扭曲出发狠的疯狂,大喝道:“别管那个小怪物,动手杀了他们!”

我根本来不及愤怒他污辱心洛的话,甚至来不及担心祈然会不会受伤,只觉那原本退去的攻势再度如翻江倒海般朝我倾轧过来。原本刚刚松懈的身体,放松的警戒,让我对这突如其来的的猛攻措手不及,除了狼狈抵挡,连多余的思考都无法顾及。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越来越力不从心,眼看密密麻麻的军阵越合越拢,缝隙全无。祈然的身影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却是手臂上一痛,被划了一刀,长剑差点脱手。

“退到我身边。”耳边传来步杀冷若寒冰,却坚如磐石的声音。我手臂一紧,已然被一阵凉薄的气息牢牢包裹在其中。

从背后望去,只见步杀面向祈然被包围的方向,横劈出一刀,凌厉的杀气,让围攻的众人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步杀右手反转,寒芒闪过,汲血已然收回腰间。我心中一动,手心微微汗湿,眼看着他左手提起,双手紧紧交握在入鞘的汲血刀柄上,全身杀气如潮水般暴涨。我知道他要用那一招了。

七零八落的士兵重整了阵形,再度向我们这边冲过来,我从背后牢牢盯着他握住刀柄的双手,一边将背后偷袭之人斩杀,知道他手中黑刀马上就要出鞘。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步杀握刀的手忽然微微上提,森寒的锋刃露了出来。等不及我阻止,他左手掌心猛地握上刀刃狠狠使劲,鲜血顺着黑色的刃沿一滴滴淌落。

“步杀——!!”我脸色发白地大叫,正要阻止他。忽然一道冰寒彻骨的劲气从刀刃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广大天地。明明该是看不见的刀气,却仿佛如有实质般在步杀周围,在我眼前蒸腾。我微僵了身体,竟迈不动一步,颤抖的双唇吐不出一字。

汲血破刀,欲要取之,必先……与之。

一声龙吟冲天起,刀影闪,汲血出,翩若惊鸿,幻若蛟龙。九道纯寒的刀气从他疾抽横斩的长刀呼啸而出,仿若九条巨龙,凝冰水为利刃,化长风为荆棘,摧枯拉朽,无人能挡。

九头龙闪——这是早在无游组横行时,我依据对浪客剑心的记忆口述给步杀听的招数,经他自己改良后,威力竟出奇的强大。

可是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到如此恐怖变态的地步啊!原本只是肉眼难见的银光刀气,竟仿佛幻成了真正的巨龙。九霄龙吟,如有实质,九龙所到之处,血雾蒸腾,竟无人有一息相抗之力。

“呼——呼——”

我勉强唤回迷失的神态,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耳中听到步杀粗重的喘息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一滴滴落下。

我慌忙上前扶住他,放眼望向横尸遍野的疆场,忍不住便打了个抖,这真的是人类会有的实力吗?

目光猛然一滞,凝注在前方战斗良久却依然不见多狼狈的蓝衣少年身上,我望着眼前血腥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谁能告诉我,这两个……真的是人吗?

只见祈然一手握着寒血剑,舞动的银光已黯然沉寂,恰恰挡掉了步杀一击余波的殃及,而另一手握着一把血色通透的玉箫。一端露出锋锐的尖刃,正精准地扎在木离风胸口。木离风一脸地骇然和难以置信,凸出的眼珠带着血丝清楚映出笑容如天使般平和温柔的少年。

祈然收回手,血箫上利刃自动收回,他弯身扶抱起昏迷在地的心洛跃回我们身边。

“没事吧?”他细细审视我们一眼,蓝眸闪着担忧,待确定我们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绝世神医!”如落地惊雷般的一声尖叫。

“冷情刀客!”紧接着又是一声骇然惊叫。

“陋颜……奇女?”所有人的目光都如见鬼般落在我们身上,有多少是恐惧,有多少是震惊,有多少是慌乱,又有多少是惊叹愧疚。

几万人的军队如着魔般静寂下来,目光时而落到我们三人身上,时而又在相互间传递,窃窃私语从某一处而起,最终蔓延至整个战场。

“无游组,他们是无游三人组!”终于还是有人惊呼,打破了这诡异的静寂。

明明已经沉睡了两年之久的传奇,此时却象野火烧尽,春风吹尽的杂草般慢慢复苏。那种敬佩感恩,那种望尘莫及的仰望,不浓不烈,却深深扎根入人心。

“我们一个村的人命都是他们救的……”

“若没有他们除去刘世伟,我们将军早冤死在狱中了……”

“他们救回了数百人的生命,却从来未索取过任何报偿……”

“他们擂台比武,诗词歌赋,文斗武斗,从未尝一败……”

……

“他们是所向披靡的无游三人组啊!”

主帅死,战意尽。我看着面前一个个脸露迷惘畏惧之色的众士兵,忍不住长长舒过一口气。这场仗,终于不必再打了。

一松懈下来,才觉浑身酸痛的彻骨。一双温凉的手适时扶了上来,将我轻柔的带入他怀中,让我可以枕着那胸膛安眠。

“看来,大哥那边也大获全胜了。”祈然贴着我耳边轻声说。

我一愣,正待发问,却见隐翼后方大门忽然大开,白色铠甲金装束身的天甲奇兵统一地鱼贯而入,将那些再无反抗之力的尹钥联军团团围住。

我看到一身藏青武士服的成忧一步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极为少见的欣然笑容,竟走到我面前,弯腰朗声道:“末将参见娘娘,救援来迟,让娘娘受惊,末将罪该万死!”

我看到他嘴角那抹几可称之为戏谑的笑容,感受到周围祁国士兵如针芒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以及祈然微微收紧的手,几乎有暴起扁人的冲动。

咬牙,我忍!我低头,恨恨道:“不必!卫聆风那边怎么样了?”

成忧笑得极为欠扁,直起身,仍是一脸恭敬地道:“回娘娘,皇上已经夺回了贸昌和隐翼。傅君漠率领的尹钥联军损失大半,现退守到了银川风兰城,他们将帅不合,士兵离心,相信攻陷指日可待。”

我点点头,对卫聆风的计策多少还是了解的。他引傅君漠对决,牺牲一部分鑫源士兵,利用阵前佯败溃逃,掩护混在其中的天甲奇兵退至隐翼城后,贸昌周围,与早已等在那里文若彬撤回的依国士兵首尾呼应,连夜夺城。同时,卫聆风亲自将傅君漠主力军牵制在鑫源城下,趁其城内空虚,水道被我冲开,百姓又夹道欢迎配合良好,里应外合,一举夺下隐翼。隐翼陷落后,他叫人在城后燃起烽火,傅君漠一见必然奔援,埋伏已久的天甲奇兵则正好将他们拖入陷阱中,一举重创。

可是……我嘴角抽了抽,狠狠瞪着成忧,咬牙切齿道:“成忧,你明明早就可以攻进城来,为什么拖到现在?”

成忧脸不红,心不跳,笑得一派自然,存心气死我:“皇上说,务必要保得娘娘周全,绝不能伤及性命,是以臣一直谨遵皇上意旨,娘娘此刻不是安然无恙吗?倒还要谢谢娘娘省了臣收降这些精兵的损失。”

他妈的,还救援!给我收尸还差不多!君成忧,你给我记者,我——

祈然含笑将气得暴走砸剑的我抱在怀里,与面色冷漠的步杀对视一眼,忍不住便嘴角轻扬,声音憋屈的甚是辛苦:“咳——算了冰依,就当是锻炼我们武技吧。再说……咳……你也决计不是他对手啊!”

天青青,水蓝蓝。我们三人包括成忧沿着淮河支流往贸昌而去,与卫聆风和文若彬他们汇合。这一仗胜的可谓是相当漂亮,不管是就傅君漠尹子恒来说,还是对战萧逸飞而言。

隐翼与贸昌之间是草原山谷地段,这里虽杂草丛生,也无鸟语花香,在烽火硝烟的战场边却也是难得的让人心旷神怡。

迎面一群十几人策马而来,远远望去,为首一人月白锦服,金环束发,面容俊美无铸,竟是卫聆风亲自前来。

我微微一愣,看着阳光下策马徐行的他,一身天资贵气,优雅非凡却威棱四射。形容虽仍有些清癯,却脱了颓废憔悴之色,全身散发出比阳光更璀璨的光芒,耀人双目。

见到我,或者是见到安然无恙的我,他的眼中露出纯然欣喜的光芒,长鞭一挥,动作却优雅的让人窒息,向我们疾驰过来。

只余数十步远的时候,他拉缰停势,一个纵身轻巧地跃落在地,向我走过来。

我笑笑,正待开口打招呼。双肩忽然被一双手轻柔地扳住,我一个踉跄,侧身抬头,对上了祈然凝重肃然的面容。

他静静地看着我,面容沉静黯然,蓝眸中却闪过一丝紧张不安的光芒,迅即敛去。他开口,声音如融冰之水般潺潺柔和:“冰依,我不想再如以前那般猜疑动摇我们的感情,可是,你至少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浑身巨震,呆呆地看着眼前浅衣黑发的男子。他已经不再如初遇时那般完美清澈了,可是他却也真正的成长蜕变,在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从青涩的少年成长为光芒内敛的青年。

祈然,你知道吗?在那个世界,我有多少藏在心里的话,想说,却无法告诉你!

祈然,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可能回不来时,有多后悔,自己竟从来没有清楚表达过对你的心意。

祈然……

肩膀微痛,我抬头看到祈然一脸的紧张,波动的双眸,微微颤抖的手,忍不住便心中柔软酸痛。

我缓缓伸手抚上他如玉的面庞,声音沉沉而哽咽,说:“傻瓜,我爱你!”

他的身体颤了颤,那颤抖不剧烈,却仿佛牵动了他整个灵魂。许久许久的沉寂后,他忽然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我,轻声道:“你再说一遍。”

我笑了起来,笑得美丽绝伦,澄澈清宁。我退开一步,视线落在他身上,眼角余光却能瞥到所有人,包括卫聆风苍白的面色。

我微微一笑,笑得心都有点痛了,却异常平和宁静。心里的疲累苦痛,彷徨忧伤,仿佛都在刹那间化去了,消散了,只余……眼前蓝衣黑发的男子。

我专注地看着他,把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都集中在他身上,然后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不抑不扬,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祈然,我爱你,至死不渝!”

祈然,你听到了吗?这是我对你的表白。虽然迟了那么久,却是我从未有一刻改变动摇过的心意——我爱你,至死不渝!

祈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我连做梦的时候,都渴望它能重回到他脸上。

他松开扣在我臂间的手,忽然退开一步,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了下来。

阳光洒在他如墨的青丝上,洒在他束发的银色缠绳上,洒在他清透纯净的绝世面容上,晕开点点璀璨的光芒。

他左手举起,手心朝上,在我面前,缓缓摊开。莹润如玉的掌心,托着一枚银光闪烁的白金戒指,正是我让心洛交给他的其中一枚。

他静静摊着手,一动不动,然后抬头凝视着我,表情凝重认真地仿佛在进行着天下最重大的典礼,面对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笑了笑,笑容如月华初显,融融浸浸,却意外地纯净透彻,他说,声音轻柔小心地象兜着易碎的瓷器,又坚决地象在赌咒发誓。

“水冰依,请你嫁与我萧祈然为妻,今生今世我都只会爱你护你一人,此情不变,此志不渝!”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掌心的戒指,眼眶湿热地要挤出水来。我走进一步,颤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现代的求婚方式?

祈然左手托着戒指纹丝不动,右手却从怀中拿出我银色的手机,轻轻一甩翻盖打开,他熟练地按了几个键,随后将镜面面对着我,高高举起。

悠扬轻快的乐声倾泻而出——

场面布置奢华 来相约试婚纱

……

你会否已预备鲜花 着礼服求婚吗

戒指戴在无名指吗 尚未完全懂吗

未到婚嫁

如效法经典主角 跪我的脚下

继续幻想吗 这叫做幸福吗

……

誓约会否能持续的证明

生老病穷途同看星

……

祈然羞涩地笑笑,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几丝尴尬的红晕:“这个……语言很奇怪。我听了很久才学会的。”

“冰依……”在歌声缭绕中,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点了点头,眼泪顺着面颊滑下,落进嘴角却不觉苦涩。我又觉不够,狠狠点了两下。

祈然眼中闪过仿佛拥有全世界的幸福,笑容象个纯然的孩子,让我忍不住又想落泪。

他放下手机,轻轻执起我的手,温凉的气息包围住我的全身,戒指缓缓套上了我的无名指。

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

身体猛然被拥进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紧紧、紧紧地抱住,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喜悦深情,在我耳边一遍遍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蜷缩在祈然怀中,闭上眼,深深地放松地叹息。

心若痛过了,再痛也不过这一次。哪怕明知会伤害到你,却还是想让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只因我再不想欺瞒于你,更不想让你无望地等待下去。对不起,对不起,卫聆风。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的心……所做的选择。

到达贸昌城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时间,一路上祁然都紧紧牵着我的手,一路上却是沉默死寂地谁也没有说话,我看不到卫聆风的脸,也……不想去看。

城门缓缓打开,守卫在城门口的士兵向着卫聆风恭敬跪下,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俱是一喜,竟脱口喊道:“娘娘,您平安归来了?”

我心口颤了颤,却仍是握紧了身侧的手,勉力挤出个笑容,道:“对不起,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

那士兵迷惘地看看我,和我身边的祁然,又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卫聆风,尴尬地搔头笑笑。我们不再管他,快步踏入城中。

走道中只余我和祁然两个人的时候,他轻轻抚平我眉间的忧愁,柔声道:“别担心,大哥的事,我会处理的。”

“恩,”我茫然地点头,任由他拉着我进入一间清静的雅房,脑中却是千头万绪,现代的、古代的、卫聆风的、心洛的……种种事绞了一堆。

“你是怎么让萧逸飞放过你的?”

我“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拽着我前往床边的脚步猛然一滞,祈然回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是如何让他相信的?”

我神志猛然清醒过来,看着他晶亮的双眸,一时竟心虚地想脱出他的手落跑。只不过转念想想,这件事一直如鲠在喉般卡得我心里难受,即便今日不说,总有一天还是要让他知道的。

“冰依?”祈然眼中闪过疑惑,迫近了一步,轻揽住我的腰,语声温和却带着戒备的气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我服了子母草。”我困难地咽下唾沫,后退一步,忙道,“所以连萧逸飞也被骗过了。”

“原来是子母草。”祈然松过一口气,眼中闪过心痛怜惜之色,轻抚了抚我的发丝正待回身,神色却是猛然一变。

“子母草?你说子母草?!”祈然倏的抽紧我的手臂将我固定在他怀里,冰蓝色的瞳眸灼灼闪着精光,那神情震惊危险地象要将我一口吞下去,“子母草不是只对怀过孕的女子起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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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呗呗贴完了,呗呗估计以为我回来了我会贴,疯了……

一年前,凌云综合医院。

刘叔叹过一口气,抬手示意我平静下来,才缓声道:“冰依,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前些日子,你全身的详细检查已经出来了,报告证明,你……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什么?!”我唰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直到他点头,我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一种陌生的情绪汹涌上来,让我几乎想哭泣。

“冰依,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打掉他。可是……”

“我要他!”我猛地抬起头来,几乎是用喊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他?!”他是我和祈然相爱的见证啊!即使相隔两个世界,却还是有人见证着我们的爱情。

我看到刘叔有些被吓到的表情,不由轻笑了笑,认真地说:“孩子的父亲,我很爱他。所以刘叔,你放心吧。”

刘叔缓过一口气,一脸如释重负地笑道:“既然你自己愿意要他,那就太好了。我正想说,这个孩子,很可能是救你爸爸的唯一希望啊!他的骨髓,恐怕会比你更符合。”

这个孩子能救爸爸吗?太好了……我长长舒过一口气……

——只能穿你来时的衣服,带上你来时的东西,其他什么也不能带,或者说,是带不走……

我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响,水宇天泽的话在我耳边一遍遍回荡。良久,我形状呆滞地问:“刘叔,我一定要在这里生下他吗?”

刘叔一愣,疑惑地问:“不在这里,你想去哪家医院?”

我忽然哽咽了,眼中含着泪,还有浓浓的乞求和期盼:“刘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试试我的骨髓?我真的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刘叔虽是一脸的迷惘,可是看到我哀戚的表情,不由也心软了,却是叹息道:“冰依,你要知道,骨髓捐赠是有一定风险性的,手术前不管是捐赠者还是受赠者都必须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到最好的状态。就算……你的骨髓真能符合,前提也是要先打掉或生下这个孩子啊!”

前提是……打掉或生下这个孩子……

身体中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仿佛都被一下子抽空了,我失魂落魄地抱膝蜷缩回椅子上,良久良久,终于忍不住将头深深埋入双膝间,无声哭泣。

祈然,祈然,我要怎么办呢?我不想抛下我们的孩子,我不想他终究连自己的父亲都见不到一面,可是……可是,那个人是爸爸啊!我怎能不救,怎么能不救他?!

祈然,请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九个月后,水家主宅。

“冰依,你真的决定了吗?”小雨怀抱着稚嫩小小的婴儿,一脸的凄惶不安,“你真的舍得丢下他吗?”

我抿了抿唇,食指轻轻划过婴儿如凝脂般微微泛红的面颊。只不足一个月的婴儿一般是看不出长相的,可是他却出奇的美丽,美到即使冰冷如哥哥看到他也忍不住轻柔了面色,唯恐惊吓到他。

如今,仍是看不出他与祈然有多相象。可是那双仆一睁开便惑人心神的冰蓝色瞳眸,却是生生承袭了他父亲因血蛊变异后遗留的特质。

我轻轻从小雨怀中抱过他,柔软清香的小小身子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咧嘴笑着直往我怀里钻。柔美如樱花般的小嘴中不断发出奇特的呢喃声,却是异常清脆动听。

舍不得……又能如何呢?我轻轻抱紧了他,任由他白玉般的小手抓住我发丝玩的不亦乐乎。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来,可是背弃得了自己的誓言,却放不下那个满心伤痕的少年。不是没有想过带他走,可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伤害到他的几率,我也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带着他走而不被时空隧道撕裂的可能性,只有万万分之一。

“小雨,以后他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我轻轻俯身,将脸贴在婴儿柔滑的脸蛋上。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舔我的脸,弄得湿漉漉的,又忍不住咯咯直笑。

小雨眼中闪过同情和怜惜之色,半晌才问:“他姓什么?”

“姓萧。”我直起身,微微一笑,“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

“小雨,等他懂事了,就请你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无论他将来是会怨恨我,或是漠视我都好,他有权……知道自己的一切。”

小雨点头,郑重地说:“我和冰烨一定会待他如亲生儿子一样的。”

“恩。”我笑笑,“这点我从未怀疑过。小雨,将来或许,我是说或许他会很与众不同,但至少……请你们一定如普通人一般待他。”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雨哽咽地不住点头。

“小雨,名字……就由你来为他取吧。”我说。

耳中听到小雨的啜泣声,良久,她才轻柔地说:“叫冰朔吧,萧冰朔。”

“冰朔……朔吗?如初生的太阳一般。”我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落在婴儿——冰朔轻薄的衣服和柔软的发丝上。我说,“小雨,谢谢你。”

小雨猛地抱住了我,把头埋入我颈间低泣,冰朔因为陡然变狭隘的空间而不满地踢腾着小脚。

“冰依,我好舍不得你,好舍不得!”

我无声地搂住她,低低啜泣,轻声呢喃:“我也是,真的……好舍不得你们。”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上责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犯的错承担后果。我在感情上一再地犹豫、逃避,一再地彷徨不前,终于……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如今,我就在为自己当年的自以为是品尝苦果。那种痛不是撕心裂肺,不是惊天动地,却一刀刀深深刻入我心脏骨髓,如附骨之蛆,永世挥之不去。那种折磨,有喜悦有悲伤,却混合着思念与愧疚的煎熬,终将牢牢锁住我一辈子。

“够了,冰依。”祈然牢牢抱住颤抖的我,用同样颤抖的声音说,“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都要为当年的任性自私,担起责任。”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我的手越加紧,续道:“当年,我只为自己一时愤恨,便发动冢蛊绝代,害的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上天只给我这样的惩罚,已经是仁慈的了。至少,他在那个世界也能生活得幸福,不是吗?”

我狠狠点头,将脸深深埋入他怀中,无声地,一字一句地说:“祈然,我们不再要孩子了,好吗?”

我感觉到他紧贴着我的身体颤了颤,却始终没有说话。

我抱紧了他,继续说:“我不想任何人取代冰朔的地位,哪怕他可能不会承认我这个母亲和你这个父亲。”

就像……我对水宇天泽所说,尽管不恨,却永远无法将他当作爸爸。多可笑啊!转眼间,那样的决绝痛苦就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我抿了抿唇,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决:“即便再有其他的孩子,却也永远不可能是那一个了。祈然,这是我们……欠他的。”

“好,我答应你……”祈然轻柔地开口,低头吻去我脸上的泪水,将我牢牢抱在怀里,声音淡淡沙哑,“让你离开至爱的亲人,甚至骨肉孩子,把你留在身边。我虽不后悔,可是……冰依,这也是我欠你的。”

“只是……”他温凉的五指贴上我下颚,迫得我抬头看他,“答应我。如果真的不小心有了,也不要……轻易抛弃他。”

我点头,猛地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感受到他像要把我融入他体内般大力的拥抱,还有一遍遍在我耳边呢喃的话:冰依,我爱你!我爱你!……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襟,和我的发丝。

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生离死别后,在心痛了一次又一次,爱绝望了一遍又一遍后,我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心痛点燃了心动,绝望成就了希望。祈然,我们……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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