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传奇上
第一节 毛泽东的小老乡
1927年毛泽东领导秋收起义后在浏阳文家市会师。少年胡耀邦和杨勇爬在学校的围墙上听毛泽东的演讲,第一次见到毛泽东。
胡耀邦是湖南省浏阳县时文乡(现在的中和乡)人,从小聪明过人,会读书,在乡里的胡氏族小学读初小,后转到文家市里仁学校读高小。胡耀邦与杨勇是同学但不同班,他们是姨表兄弟。胡耀邦的母亲与杨勇的母亲是姊妹,他俩从小关系密切,经常在一起,后来又追随毛泽东,一同走上了改造中国的道路。胡耀邦的性格较沉静,善思索,杨勇活跃好动,喜好在屋后山头玩占山打仗的游戏,而胡则喜好读书,成绩一直优于杨勇。
胡耀邦还是5岁孩童时,就已显示出他超群的聪慧。
胡耀邦的父亲是普通的农民,只是粗通一点文墨,对于这个第二个出生的男孩,没有给予更多的照顾和培养,3岁就跟着哥哥上山打柴,分担家庭生活的艰辛。可是他不同一般孩子的记忆力,是他一个当私塾先生的堂叔父发现的。他一次注意到这个只有5岁的孩子能准确记忆下书中的生字,并且写出来。堂叔破格将5岁的胡耀邦收进他的“种桃树屋”发蒙(好比今天的学前预备班),并起字号“国光”,一年后,启蒙结束考试时,站起来只有别人肩膀高的胡耀邦却考了全班第一。
因为胡耀邦天资好,6岁就进入了小学读书。从此开始了严格的求学生涯。
胡耀邦10岁从初小毕业,他破格由胡家祠堂保送进了当地最高学府文家市立人高小部,这时正是1925年,新文化运动方兴未艾,学校里开设了国文、算术、地理、历史、体育、音乐等课程,这对胡耀邦早早接受革命理论打下了基础。
当时他和他的表兄杨勇都在一个学校读书,积极跟随校长他们参加新文化运动、年仅11岁,胡耀邦就担任了少年先锋队队长和宣传组组长,表现了他天才的组织能力和严格律己的品质。
1927年9月9日,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在湘赣边界爆发了,起义部队——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三团在毛泽东指挥下,由江西抵达浏阳,随后一、二、三团会师文家市,当晚,毛泽东在胡耀邦读书的学校里召开前敌委员会议。在这里毛泽东提出暂时放弃攻打长沙的决定。开始了开辟革命根据地的战略方针。在学校的草坪上,1000多红军战士倾听了毛泽东的演讲,当时只有12岁的胡耀邦和杨勇爬在学校的墙头上,观看了这一有着历史意义的场面。
毛泽东气宇轩昂的演讲给年幼的胡耀邦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特别当毛泽东讲道“小石头总有一天要打碎大水缸”时,他仿佛汲取到一种力量。
毛泽东这番讲话为他以后走上革命道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他才12岁,红军不带他,那次他差点就跟着红军走了。
1929年冬天,刚满14岁的胡耀邦正式加人了共产党。开始了长达60年的革命生涯。
15岁的他终于成为一名红军战士,尽管大家都叫他红小鬼。而他学涯时的“国光”名,渐渐被人们淡忘。
长征时期,胡耀邦在筹粮中的突出表现上报到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毛泽东表扬了胡耀邦,第一次认识胡耀邦。
胡耀邦在浏阳县中学只读了一年、1930年红三军团攻打长沙,黄公略率红军占领了浏阳城,学校停学。学生各自回家。胡耀邦与一个同学赶到正在被红军攻打的长沙,被一位堂叔碰见,这位堂叔见长沙战况紧张,第二天就把胡耀邦送回了浏阳。这是1930年夏天,浏阳的文乡是红军的根据地,乡里成立了
苏维埃政府。当时农村的中学生很少,胡耀邦有文化,苏维埃政府要他负责儿童团,他表现出很好的组织才能和演讲能力,受到了人们的重视。乡苏堆埃召开的大会,由于乡干部的文化水平低,很多时候便由胡来讲话,他喜欢演讲,也讲得有声有色,感染力强。
随着局面的展开,中共湘东特委急需干部,就在特委所属的浏阳、茶陵等十一县选拔,由乡苏维埃政府选送。初露头角的胡耀邦被选派去湘东特委工作。途中几经波折。第一次他一人单行,走到江西芦溪一条河边,遭敌设防拦截而返回。第二次由特委派人护送才到达目的地。在湘东特委,胡耀邦从事少共工作,当过少共书记。湘东特委撤消后成立湘赣省,胡仍是负责少共工作,直到中央苏区以及长征中的中央纵队。
长征经过四川、贵州时,红军部队严重缺粮,派人四处筹粮。胡耀邦是所在部队筹粮的负责人,他待人热情,会讲话,会作群众工作,所在的团往往筹粮很多。在贵州一个彝族部落,胡耀邦想向部落头领筹集一些粮食,头领声称没有粮,胡在与头领谈话时,发现他的眼睛老盯着一个方向,便估计肯定有粮食,而且就藏在他盯着的地方。胡耀邦反复耐心地与头领作工作,终于为部队筹到了一大批粮食。
粮食是部队长征中生死相关的大事。胡耀邦在筹粮中的突出表现上报到中央,毛泽东知道此事后非常高兴。红军到达陕北后,在瓦窑堡的总结大会上,毛泽东表扬了胡耀邦,这是毛泽东第一次认识胡耀邦。
“要读马、恩、列、斯的全集,要读四书五经,要读完古今的文学名著,要读完二十四史。20多岁的干部照这个方向去努力,到了40岁左右,可以成为一个学者了。”
胡耀邦出身于贫寒的农家,初中还没念完,14岁就参加了红军。前半生戎马倥偬,他善于自修,酷爱读书。他在马背上、战壕
里,在枪炮声中,也能手不释卷。1937年9月毛泽东在陕北瓦窑堡时,曾表扬他能刻苦读书。他读书时遇到古典诗文、名人名言等佳作警句,常要强记、背诵一番。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他几乎能把全文背下来。
胡耀邦读书的范围很宽,从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到四书五经,《资治通鉴》,从中外古今名著到伯恩斯坦、希特勒、苏加诺的书,以至一些科学技术知识的小册子,都在他的阅读之列。有一次,他用三天的时间,读完了尼赫鲁的巨著《印度的发现》,兴奋地对客人说:“尼赫鲁这个人了不起,年轻时期就很有事业心。”
有一次胡耀邦说:“要读马、思、列、斯的全集,要读四书五经,要读完古今的文学名著,要读完二十四史。这些书一共有5000万字,即使一个人一天能读1万字,要读完这些书,至少也得要14年。20多岁的干部按照这个方向去努力,到了40岁左右,可以成为一个学者了。”
1937年5月,胡耀邦到延安抗大学习,并先后担任抗日军政大学政治部副主任、瓦窑堡一大队政委。1939年,他任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部长,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坚持抗战,并为加强我军的政治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抗日战争胜利后,胡耀邦于1946年1月到冀热辽军区工作,任代理政治部主任,7月任晋察冀四纵队政委。1947年8月,任晋察冀第三纵队政委。他先后参加领导了大同、张家口、石家庄等战役。1948年8月,他任十八兵团政治部主任,参加领导太原、宝鸡等战役。1949年冬,他率部参加解放西南的进军。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胡耀邦任中共川北区党委书记、行署主任、军区政委,他领导川北人民进行土改,剿匪反霸,安定社会秩序,迅速恢复和发展了工农业生产。1952年后,任团中央书记、第一书记。1962年,他带职下放,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兼湘潭地委第一书记。1964年底,他任中共陕西省委第一书记、中央西北局第二书记。
1988年12月,胡耀邦在长沙深居简出,回忆七十多年的人生历程,回忆毛泽东对他的教育和培养。
1988年12月,湖南长沙九所,室外北风呼呼,大雪纷飞,松柏迎风斗雪,依然挺立。
室内温暖如春,繁花盛开。胡耀邦兴致勃勃回到家乡湖南,居住在九所一号楼。也许是家乡的山,家乡的水,故乡的情给了他喜悦和宽心,婉留住这位伟人一住就是二个多月。
两个来月,知道的人不太多。他经常约请一些老战友、老同志谈心。特别约请了和他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一起在延安工作过的原湖南省政协副主席杨第甫、袁学之、穰明德等人亲切交谈。他回忆在延安战斗生活的岁月,两眼闪灼着光芒。他说:人生过得真快,一晃眼过去了七十多年。回顾自己的过去也是广种乐趣,有些事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他向老同志恳切地谈了自己对毛泽东的崇敬心情。他说,我永远不能忘记毛泽东对我的教育和培养。在延安,我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毛泽东当时平易近人,倾听群众意见的精神令人叹服。有一次,毛主席到延安抗大召开一次座谈会。开会时,毛主席问:抗大的党支部书记参加了座谈会么?主持人回答,没有通知。毛主席立即布置说,快找几个支书来,应该听听他们的意见。会上,我提出办好教育的三点意见,毛主席很赞赏,并采纳我的意见。毛主席说,应该发挥党支部的模范作用,抗大有几个支部,可以成立党总支,总支书记可以从在座的支书中推选。仕总支书记,学要有一定的党总支书记,又担任抗大政治部主任。我当时25岁,还当上了十八集团军留守部组织部长。解放时,毛主席又把我从香港调到北京做
青年工作,以后,我又当上了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他感慨地说,我的成长是党和毛主席培养的。推翻旧中国,建设新中国,毛主席丰功盖世,万古长存。只是毛主席到了73岁时,发动了“文化大革命”……。
胡耀邦一向待人诚恳,胸无城府。他对前去看望他的作家张扬说:“我可以不做事,但我还要做人。”
1988年12月底,曾经饱经风霜的小说《第二次握手》的作者张扬,从北京寓所回到长沙,听说胡耀邦已在湖南两三个月,正住在省委“九所”,离文联只有几分钟路。多少年来,他第一次明白无误地得知胡耀邦就近在咫尺,想起他为自己平反所做出的努力,张扬不禁怦然心动。
12月30日深夜,他给他的恩人写了一封短信,请胡耀邦以其认为合适的方式告知他,是否收到了早先寄给胡耀邦的作品《金箔》一书;如果没有收到,他还可以就近送上一套。信的结尾写道:“明年1月18日,是我平反出狱十周年。随着这个日子的临近,我越来越多地想起许多往事,在这十年中,许多原来坚不可推的东西在我心目中崩溃了,有一个东西却不曾崩溃,那就是坚信历史是公正而无情的。”
1989年1月4日下午,张扬托人将这封信送进了“九所”。5日上午,便从“九所”打来电话,但张扬不在;夜里又来了电话,约6日下午去“九所”。
1月6日下午,张扬如约来到“九所”六号楼一间大厅,听说胡耀邦正在做治疗,他就在呈环状摆列的多张单人沙发中随便挑一张坐下,闭目小憩,女服务员为他沏来茶。两三分钟后,一个声音传来;“是张扬同志吧?”
张扬睁开眼,站了起来。胡耀邦微笑着走了过去。胡耀邦的衣着极普通,他端着一个原先装豆瓣酱之类的圆口方体玻璃瓶,似乎那就是他的茶杯,里面有半杯淡茶。
“听说您病了?”张扬关切地问。
“感冒了……”胡耀邦回答得很轻松。
胡耀邦刚坐下便开始抽烟,张扬劝他戒烟。彼此谈得亲切、随便,好像他们是经常会面的老朋友,只是在长沙又相聚了。
但终究是第一次会面。所以张扬出于一个作家的本能,一面交谈,一面观察着胡耀邦。
他觉得胡耀邦的耳垂很长,三分之二以上的头发仍是黑的,面部皱纹不深重,更没有老年斑。他记忆力强,反应敏捷,口齿清楚,思想活跃,待人诚恳,胸无城府。同时,张扬也注意到,此刻胡耀邦的笑容似乎有两种,一种是自然的,礼仪性的;一种是勉强的,惨淡的。他形容樵悴,表情抑郁,时而流露出沉思甚至迷惘的神态。
胡耀邦告诉张扬,收到了他的《金箔》,还收到了王蒙、魏巍、朱仲丽等人的书。当听到社会风气败坏和作家生活的困难时,他表情沉重,久久沉默。谈起他的同乡战友和“恩人”杨勇时,他无法抑制欣慰和缅怀之情……
在谈话临近结束时,胡耀邦凝视着前方,平稳而轻声说:“我可以不做事,但是我还要做人。”他送张扬到大厅门口。
“再见了,耀邦同志!希望你多多保重!”张扬向胡耀邦伸出了右乎。一字一顿地说:
“请您相信:人民是爱您的!!”
第二节挂帅团中央
“谁掌握青年,谁就掌握未来”,胡耀邦经常把周恩来的这句话说给身边的人听。胡耀邦在主持团中央工作期间,提出“背靠党委,面向青年”的口号,创造性地执行了中央指示,开辟了建国以来青年工作最为活跃并且积累了重要经验的时期。从此以后,胡耀邦的一生就和青年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建国初期,胡耀邦主持团中央工作,在没有直接可供借鉴的经验情况下,“上下请示,左右求援,自我奋斗”开辟了青年工作最为活跃的历史时期。
1952年,胡耀邦来到团中央主持工作,当时正值我国开始进行有计划的经济建设的前夕,但是,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建立刚刚三年,面对经济建设艰巨而复杂的任务,没有直接可供借鉴的经验可循,所以,开展青年团工作的困难很大。
胡耀邦经过慎重思考,针对青年团工作
“战线长,配合多”的特点,果断提出了“上下请示,左右求援,自我奋斗”的工作指导思想,这一方面表现了一个青年干部谦虚谨慎的优良品质,另一方面也表现了一种积极工作、努力开创新局面的革命精神。
随后,胡耀邦在党中央的领导和关怀下,遵照毛泽东主席的指示,确定了围绕党的中心工作,照顾青年特点,开展团的独立活动的工作方针,统一了全团的认识,带领全团开始创造性地开展青年工作。
他要求广大青年团干部,不要只关心本部门的工作,而要关心整个工作的全局,要认真领会和理解党中央的各项方针、政策和指示精神。遇到一些重要的问题,还要召开团中央全会,进行讨论,作出相应决议后,加以贯彻执行。这样,保证了党对团的领导,使团的工作紧紧围绕着党的中心任务去进行。
在胡耀邦出色的领导和组织下,广大青年团干部都自觉地去把握全局,了解青年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组织丰富多彩的团的独立活动。
由于工作方针与措施得力,所以,在五六十年代,青年团的工作相当活跃,团的独立活动多种多样,成绩巨大:在工业战线,为适应大规模经济建设的需要,青年团发动和组织了青年突击队活动。极大激发了青年人的生产热情;在农业战线,为发展农业生产,配合党和政府提出的“开展移民恳荒”任务,青年团适时发动和组织了“青年志愿恳荒队”活动,既开垦了荒地,发展了农业生产,又在青年中倡导了一种“垦荒精神”和“向困难进军”的精神;在林业战线,青年团发动亿万青少年开展绿化祖国、植树造林活动,使荒山秃岭披上了绿装,从而改善了生态环境,保持了水土;在文教科技战线,青年团则发动和组织了青年学习文化、扫除文盲和“向科学进军”的活动,为提高全民族文化科学水平作出了贡献。
对此,在他逝世后,中共中央有如下评价:在此期间,他创造性地执行中央指示,开辟了建国以来党的青年工作最为活跃并且积累了重要经验的时期。特别是他十分注重在实践中用共产主义思想教育青年,按照青年特点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提倡“朝气蓬勃,实事求是”的作风,使团组织具很强的吸弓I力,从而带领广大青年很好地完成了党赋予的光荣任务。
胡耀邦十分关注《中国青年报》,他领导《中国青年报》,既放手,又不丢手,既有强有力的领导,又无得手得脚之处。
在青年工作中,舆论引导与教育极为重要。
1952年秋,刚刚担任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耀邦向《中国青年报》的几个负责人谈起了办好团报的问题。
胡耀邦认为,团中央之所以要办《中国青年报》,就是为了通过它指导青年运动,以共产主义精神教育青年。
同时,他又指出,《中国青年报》区别于“党报和其他报纸之处,在于它具有青年特点,因此,今后应当使这个特点更加突出。”
如何办好团报?胡耀邦说,办报不像上课,也不像编杂志,而是必须提出和解决实际工作问题。他认为对青年讲道理是很必要的,因为青年对于很多事情是非观念不明确,需要对他们比较系统地讲些道理。但最深刻、最能感动青年,影响青年的,还是具体的事例,这是办报注意的一个方面。
胡耀邦还谈及了加强报纸的战斗性问题。
他说,报纸是个号角,要吹着人们前进的,因此声音必须宏亮,力量微弱,战斗性便不强,就不能很好地起引导鼓舞大家前进的作用。他指出,以后《中国青年报》应当加强战斗性,也就是加强指导性、鼓舞性,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报纸要有声音,有言论,采取每期有一篇社论。同时,要拿出好榜样,让青年学习,也要把坏人坏事公布出来,让青年不要学,并鞭策有这样那样错误和缺点的人改正。
胡耀邦走马上任之初,为什么主动过问《中国青年报》宣传工作?这是因为,“要把整个青年工作由为革命战争服务转到为建设祖国服务,必须在理论上和实践上下功夫。”这一点,与他解决执政党条件下的青年工作的战略思想是连在一起的。
所以,他亲自掌握了这个武器,并在办好《中国青年报》的事情上,不遗余力。
他领导中国青年报,既放手,又不丢手。让人感到,既有强有力的领导,又无碍手碍脚之处。他的领导注意从青年学新闻理论到青年报纸业务(比如宣传重点、社论写作、新闻采访、版面安排、标题编制等)都悉心研究,提出真知灼见。
有时,他也直接指挥采访新闻。1956年印尼总统苏加诺访华,贵宾一行已由北京去上海访问,他亲自写介绍信,拟定了问答题目,派总编辑连夜飞往上海采访。
在领导方法方面,他注重面对面的交流意见,亲自和编委会、总编辑、编辑、记者开座谈会,交流办好报纸的思想心得。从大家反映的情况和现实矛盾中,他再抽出题目,提笔示范,亲自作标题。
每次《中国青年报》记者会议,胡耀邦都要讲话,这样积累下来,报社特意印了一个小册子,用以指导报社的工作。
除了《中国青年报》,胡耀邦也非常重视其他机关报刊的建设,他经常召开不定期的务虚会,邀请报社、杂志社、出版社的同志议论宣传工作。
胡耀邦认识到,这些团中央机关刊物的读者对象是青年人和青年团的干部,它们把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方针和指导思想迅速传达给各级团组织的干部和广大青年群众,作为青年团的喉舌,根据党中央的政策精神,向广大青年开展宣传与教育工作,勿庸置疑,是十分重要的。
与青年人交朋友,成为胡耀邦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常说:
“年轻人腼腆,你不主动去结交他,他才不会理你呢。”
“背靠党委,面向青年”是胡耀邦主持团中央工作时提出的青年工作口号。这个口号不仅体现了青年团的性质,而且反映了青年团的工作特点和任务。
胡耀邦认为,青年团干部应当主动到群众中去,面向广大青年,开展团的工作,他常说,“年轻人腼腆,你不主动去结交他,他才不会理你呢。”因此,他要求团的干部要“背靠党委,面向青年”。
在他主持团中央工作时,团中央机关有这样的制度:每一位书记要直接联系几个基层支部,作为了解情况的渠道和开展工作的试点。
他本人就曾深入北京大学,与中文系59级汉语专业团支部建立了联系。
五六十年代搞团的工作的人都记得,那个时候,北京团组织搞什么活动,胡耀邦几乎每请必到。有时候他连续二十几天泡在北京基层搞调研,倾听青年的心声。
与青年人交朋友,成为胡耀邦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一天晚上,他叫来一位团干部,说:“走,到少年宫玩去。”于是,两个人从大甜水井团中央驻地步行走到少年宫大门,少先队员却把着大门不许进。他发表声明了:“让我们先进去看看,不动手,不吵闹。”这时,出来一位大同志,才认出是团中央的书记光临,喜笑颜开地带他俩进去了。
1955年,胡耀邦出差到广东,在火车上,他走进一节满载大学生的车厢,和大学生们聊上了,彼此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谈了个把钟头,大家才知道交谈对手是团中央书记,一下欢叫起来。
胡耀邦身体不行,带动了从团中央到地方的团于部,改变了过去某些“面向党委,背对青年”的不正确作法。
IN#年,胡耀邦在共青团九大工作报告中总结道:密切联系青年群众,对于共青团来说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要最大限度地把青年团结和组织起来,每个团的干部,每个共青团员,都必须关心青年,接近青年。一了解青年的意见和要求,做青年的知心朋友。
青年团不能用一般化的方法去带领青年,要了解青年的特殊要求,从青年特点出发,开展各种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活动。
胡耀邦主持团中央期间,特别是50年代,将青年工作搞得十分活跃,成绩很大,直至今天许多团的干部仍然津津乐道,加以称赞。其中原因何在?关键是在围绕党的中心任务基础上,按照青年的特点,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活动,吸引了广大青年和团员。
早在1953年,胡耀邦就指出:“在工作中不少干部不善于领导团员正确地发挥作用,不善于按照青年的特点,采用青年所喜闻乐见的生动活泼的方法来进行工作,不懂得青年团的作风应当是既严肃而又活泼,既反对轻浮而又反对沉闷枯燥,如果我们要求青年和要求成年老年一样,就一定会脱离实际,脱离群众。”
他认为,青年有旺盛的精力,有着多方面的兴趣和爱好,而且青年时期又是思想上矛盾最多的时期,少年没有出现的问题,他们已经出现,成年人已经解决的问题,他们还没有解决。正因这样,青年团就不能用一般化的方法去带领青年,要创造一些适合青年特点的方法,去发挥青年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去满足青年的各种进步要求,并且使青年干部在干的当中增长才能。总之,要开展有益于社会主义事业又适合青年特点的独立活动。
胡耀邦深刻地认识到,青年团的独立活动能否适合青年的特点,这关系到独立活动的成败。因而,他带领团中央积极深入基层,了解青年的特殊要求,从青年特点出发,开展各种各样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活动。
青年思想活跃,好奇,喜欢翻新花样,团组织就根据党的中心任务的要求,不断提出新口号,采取新形式,使得活动变化多样,生动活泼;青年求知欲强,当时的文化水平又低,团组织就协同有关部门建立各种技术夜校、技术培训站、文化补习班,进行业余教育,帮助他们学习文化技术。仅1956年一年,在农村就有530万青年脱盲;青年朝气蓬勃,进取心和上进心强,团组织就在活动中通过可比性强的各种竞赛,通过宣传树立先进人物来激发青年的积极性。1955年,团中央召开“社会主义积极分子大会”,由此在青年中掀起了”立功”‘的热潮。会前,各级团组织广泛发动;会议期间,内外结合,扩大影响。通过这一活动,极大鼓舞了全国青年的斗志,出现了“学先进、赶先进”的群众性热潮。
胡耀邦在党的八大上说:我们还只解决了一个半问题,初步摸到了一些按照青年特点工作的方法。
1956年,胡耀邦在党的人大上作了《把我国青年引向最伟大的目标》的发言。他说,回顾过去的八年,全国青年确实做了不少工作,但是就青年团的领导来说,我们还只解决了一个半问题。一个问题是指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全国性的青年团,半个问题是指我们初步摸到了一些按照青年特点工作的方法。
胡耀邦认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自成立以来,一直坚持了“青年团是党领导下的先进青年的群众组织”这一正确的建团路线,团的发展是健康的,绝大多数团员的思想是进步的,工作是有朝气的。他举例说,到1956年6月底,全国已有2000万团员,差不多占全国青年的百分之十七。因此,他认为,青年团已成为党的一支可靠的后备队,成为吸引全国青年蓬勃向上的巨大力量。“在这样的思想基础和组织基础上,并且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改造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的时候,把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改为共产主义青年团,是完全符合广大青年愿望的。”
在肯定取得的巨大成绩的同时,胡耀邦也指出,我们才初步摸到了一些按照青年特点进行工作的方法,在青年的独立活动中,仍然有不少问题和缺点:由于我们有些活动没有注意同有关部门多加商量,取得它们的支持,有时就和这些部门的步调不够一致;由于我们有时提出的要求过高过急,到了下面又层层附加任务,就使得某些;情不太行得通,甚至发生一些强迫现象;由于我们有时过分强调青年打先锋,“包下来”,就使得一部分青年过分劳累。使得青年和中老年之间的关系不够协调。这些就是青年团工作中还没有解决的半个问题。
胡耀邦还指出,我们有些同志,不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不正视自己的缺点,这是不对的;另有一些同志,一听批评,不管对与不对,就赶紧“收兵回朝”,关门检讨,甚至得出这样一条“经验”’,叫做“少做工作,少犯错误”。这同样是错误的。
他强调说,培养社会主义新人和发展社会主义的新经济一样,都是我们党在过渡时期带有根本性的任务,而且是密切相关的任务。我们相信,全党一定会更好地关注我们这未来的一代,引导他们朝着最伟大的目标——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胜利前进。
胡耀邦在党的工作重心从革命转移到建设上来这一重要关头,及时总结了青年团工作的成绩与不足,提出了未解决的“半个问题”,为青年团工作的进一步发展,深人探索与研究青年团的工作方法,指明了一个发展方向,在青年团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笔。
“以天下为量者,不计细耻;以四海为任者,不顾小节。”
“文革”开始后,许多青年蒙受冤屈,胡耀邦在精神上鼓励他们,告诫他们要经得起挫折。毛泽东同志说:青年是整个社会力量中的一部分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他们最肯学习,最少保守思想,在社会主义时期尤其是这样。
但是,青年人也不可避免地具有青年期的消极因素,他们思想较为单纯,缺少政治经验,往往经受不起困难与挫折的考验。
胡耀邦长期从事青年团工作,他认为年轻人应该学会坐冷板凳,加强锻炼,提高修养,经得起一切考验,不为困难所吓倒。
1963年,胡耀帮带职下放到湖南湘潭,担任地委书记,他来到响塘区南谷多公社视察,他看到公社年轻干部龚国仁的宿舍里贴着一副对联: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而翱翔。胡耀邦问龚国仁:“你知道这两句的出处在哪里吗?你懂它的意思吗?”
龚国仁面带愧色:“我不知道,我是看了《湖南日报》上的,觉得有意思,才抄了下来。”
胡耀邦告诉他,这两句话出自《史记·陈涉世家》,并且说:“一个人要有志向,要树立远大的革命志向。这是鸿鹄之志。但是光有志向,没有实际行动,不能脚踏实地;也是不行的。作为基层干部。工作条件较差,工作比较辛苦,你要安心,要经受起磨炼;作为一个革命同志,更要经得起一切考验,要不为困难所吓倒,在任何艰苦的情况下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接着,胡耀邦讲了一个故事:长征的时候,我们那个连指导员因为经不起考验,受不了爬雪山过草地吃草根皮带的苦,就悲观失望,最后自杀了。
他告诉龚国仁,我们一切革命同志要不怕困难,不管东南西北风,一心一意往前冲。
接着,他对公社秘书说:“我跑了30多个公社,这些秘书都很年轻,确实不错,不过缺乏经验,应该加强锻炼,提高修养。”
“文革”开始后,许多青年蒙受冤屈。胡耀邦对于他们,总是极力安慰,鼓舞他们的士气,告诫他们要经受得起挫折。
1972年,一位叫武如春的同志,被怀疑受审查,他觉得很委屈,有些沉不住气,便去找同在干校劳动的胡耀邦。
胡耀邦安慰他说,不要因此泄气,年轻人应该学会坐冷板凳,也不怕坐牢、杀头。
他还提笔写了《后汉书》里孔稚圭的一段话来勉励他:
以天下为量者,不计细耻;
以四海为任者,不顾小节。
这位青年人视为珍宝地将它收藏起来,并久久思考着坐冷板凳的话,心情惭惭开朗起来。后来,他的问题也查清了。
“年轻人应该学会坐冷板凳”,胡耀邦这一青年工作思想耐人寻味。现在,报纸上经常提到对于青少年要进行“挫折教育”,这岂不与“年轻人应该学会坐冷板凳”有异曲同工之妙P
在“左”的风气盛行时,胡耀邦兴读书之风,他归结12个字:
“埋头钻研业务,抬头了望政治”。
1956年中共八大上,胡耀邦在题为《把我国青年引向最伟大的目标》报告中就提出了青年人要读书学习的问题。
他分析说,当时我国青年大部分人还没有摆脱文盲状态,团中央要带领青年实实在在地学习建设社会主义的本领,使我国青年不单具有共产主义的思想、坚强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而且还要具有现代文化、技术、科学知识水平。他还特别指出,青年团提高战斗力的关键是加强我们自己的学习。
胡耀邦在报告中说,共青团应当担负起教育青年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扫除文盲的重任。
他认为,青年团的同志虽然有热情,工作积极,也听党的话,但年纪轻,锻炼少,经验缺乏,思想往往存在着片面性,这是青年工作中经常产生缺点和错误的一个重要原因。要摆脱这个困境,必须努力提高自己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水平,熟悉同本行有关的科学知识,加强自己的学习。
他深刻指出,“我们还没有深刻了解,提高科学文化水平,是革命胜利以后青年最迫切的要求。现在这一代青年,是将来建设共产主义的中坚力量,如果现在不打下牢固的知识基础,那时便要遇到极大的困难。”
站在这样一种高度,胡耀邦身体力行,大力在全团和广大青年中提倡读书学习之风。
大家常常看到他紧张地工作,不倦地学习,办公桌上放着书,从早到晚,手不释卷。
在他的影响下,团中央机关的同志,刻苦读书学习,蔚然成风。
1957年社会上出现了一些“左”的风气。胡耀邦Z一次讲话中说,有人说现在许多青年埋头钻研业务,不间政治。我说这句话也要加以分析,不要一般地批判。现在国内矛盾已基本解决,今后更长的时期是同自然界作斗争,这就需要自然科学,需要钻研业务。怎么办呢?他风趣地归结两句话,12个字:“埋头钻研业务,抬头了望政治。”他又说,这样做就合人心、顺趋势了。
1959年,他针对读书之风被反掉的情况,在一次讲话中说,从1956年起,读书之风兴了一下,但有缺点。如目的有问题,方法不对,没同实际结合,要求过高。这都是在实际工作中出的问题,提倡读书之风是正确的,后来一反,就连缺点带读书之风都给反掉了,必须再来大兴读书之风。
关于读书学习,有一次他说。“要读马、恩、、列、斯的全集,要读四书五经,要读完古今的文学名著,要读完二十四史。”“这些书一共有5000万字,即使一个人一天能读书1万字。整读完这些书,至少也得要14年。20多岁的干部按照这个方向去努力,到了40岁左右,可以成为一个学者了。”
第三节史转折的前夜
在史无前例的“十年动乱”中,成千上万的红卫兵把胡耀邦一次又一次地硬拽到批斗台上坐“喷气式”。“小将”们厉声责问:“你和刘、邓是怎样往来的?”胡耀邦答道:“这说不得。说不得啊!”
胡耀邦当众嘲笑林彪:“突出政治真的那么灵?!
我看游泳时就得突出鼻子!”不过林彪怕水。
1975年邓小平第二次复出,胡耀邦也重新“出山”,不料不到一年又“反击右倾翻案风”,胡耀邦又被“揪”了出来。
“四人帮”倒台,胡耀邦要时选宁告诉他父亲叶剑英:“中兴伟业,人心为上”。
数百名红卫兵冲进团中央,象抓小鸡似地把胡耀邦等人反剪双臂戴上“反革命修正主义”的黑牌,游街批斗,并对胡耀邦说:“你已成了人民的敌人了!”
1966年夏季“文革”初发,中央直属机关头一个受到冲击的是共青团中央,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红卫兵冲进团中央机关大院,由身强力壮的“小将”把胡耀邦硬拽到批斗台上去接受“大批判”,让他“坐喷气式”;弯着腰,低着头,双手反叉到背后往上举,炽热的太阳在上空烤晒着。他面色发晦,汗水浸湿了衣衫,强忍着难言的痛苦,耐心地接受“小将”们的厉声责问:
“你和刘、邓是怎么往来的?”
“这说不得、说不得啊!”
“那么你有没有错误?”
“我有错误,欢迎小将们批判。”
“是什么错误?”
“我有错误,欢迎大家批判。”……
再多,他就不说了。
这样的批斗一次又一次,有时一天连续十几次。
1966年11。月,当红卫兵和一些机关的造反派日夜批斗胡耀邦最激烈的时候,“中央文革小组”’的要员王力等人接见了北京各中学的红卫兵代表,王力在会上大声说:“你们应该狠狠地批斗胡耀邦。他是镇压北京各中学文化大革命的罪魁祸首。他应对挑动学生斗学生、镇压学生运动的‘中学工作组’所犯的罪行负责!”
当即有红卫兵问王力:“可不可以给胡耀邦黑帮们挂大牌、戴高帽游街示众?”王力很轻松地说:“群众运动嘛!即使有些过火的行动也是情有可原的,不算啥。至于胡耀邦,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他绝不仅仅是什么“没有高举毛泽东思想相旗帜,违背了毛主席的指示’的问题,也不是什么‘没有站稳无产阶级立场’的问题,而是正像许多小将所说,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三反分子,是从根本上站在资产阶级反动立场上的问题。因此,不把他们斗倒斗臭,你们中学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很难搞好的!”
于是,对胡耀邦的批斗便更加猛烈。
同年12月上旬,北京大中学校红卫兵在北京体育场召开十万人大会,悼念据说由于团中央书记处的一位候补书记带领的工作组,进驻位于丰台区的北京市第十二中学时发生武斗而被打死的一位老教师。王力、关锋和吴德等人出席了这个大会,一口咬定这个悲惨事件是胡耀邦一手策划和教唆的。王力在会上还高呼口号:“打倒胡家店,解放红小鬼!”
大会还没结束。数百名红卫兵冲进团中央机关,像抓小鸡似地把胡耀邦等人反剪双臂,戴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黑牌,押上大卡车游街批斗。一路上、浆糊、碎纸、木棍、瓜子皮儿劈头盖脸地向他们飞来,直弄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是碎垃圾。一些红卫兵对胡耀邦说:
“你尝到群众运动的滋味了吗?‘’
“尝到了!”胡耀邦说。
“晚了!你已成了人民的敌人了!”
被“林副统帅”“一号命令”充军到河南的胡耀邦,被军代表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反分子”。
1969年10月,按照“林副统帅”的“一号命令”,团中央机关和各个直属单位两千多人,都被一锅端到河南省潢川县的黄湖农场,办起了“五七”干校。不久,胡耀邦也来了干校,被编在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他先与几十人合住一座仓库,后又与好多人合住一间大草房。他本是行政五级每月四百多元工资的高于,现在每月实际只得三十多元的生活费,与大伙一道在大食堂排队打饭,抽一角六分钱一盒的“工”字牌香烟。不论和泥、脱坯,当小工、上屋顶、拉石头,还是挖河、打草、插秧、收割、烧茶炉、掏厕所、守场院,他都干得欢。抢场时,装有一百多斤粮食的大麻袋,他那么小的个头也一包一包地往仓库里扛。1971年夏天暴雨成灾,河水倒灌,黄湖大堤随时有被淹没的危险,他也和大家一道上堤抢险。一次暮色迷朦,雨声渐沥,抢险的突击队都下堤吃晚饭了,胡耀邦戴着斗笠,扛着铁锹,独自一人在他们一连的防护堤上来回巡逻,堤外回响着激荡堤岸的涛声。
就在他领受着这种特殊的、远过于战争的血与火的艰苦磨历时,中共中央西南局派来专案人员,向他了解西南“‘三家村’首犯”张黎群在团中央时的“反党劣迹”。
张黎群在陕北米脂县当了一年多的县委书记处书记,于1960年初被调回北京,分配到中共中央工业工作部担任兼办公厅副主任。庐山会议结束大反“右倾机会主义”的风暴平息后,毛泽东又决定恢复1954年“高饶事件’”后撤销的各大区中央局,于是取消了中央工业工作部、交通工作部。财贸工作部,让工业部的人分为华北局和西南局两个班底,张黎群遂回自己的四川老家,担任西南局办公厅副主任兼办公室主任。1962年七千人大会后,全党全国大谈实事求是,邓拓、吴晗、廖沫沙在北京《前线》杂志频频发表议论,邓拓在《北京晚报》开辟了《燕山夜话》专栏;张黎群在《重庆晚报》和《成都晚报》,分别开辟了《巴山漫话》和《夜谈》两个专栏。“文革”伊始,北京的“三家村”被彻底一砸烂”;西南的两个“三家村”被点名的成员——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马识途、四川省委宣传部长李亚群、四川文联主席沙河、《成都晚报》总编辑陈伯林等人也立即被关进了监狱。首先被关进监狱的张黎群,自然成了西南“三家村”的“首犯”。西南局专案组的人来到河南潢川,就是很想从胡耀邦口中弄出一些能够加重张黎群“罪行”的材料。但是他们看错人了!
专案人员对胡耀邦说:“张黎群窃踞《中国青年报》总编辑位置达八年之久,在报社形成了一条修正主义办报路线,你应该向我们揭发他的这些反党罪行!”
胡耀邦不加思考地立即回答:“他还没资格犯修正主义路线的错误。因为他只是团中央眼皮底下一个直属部门的负责人。如果说《中国青年报》那时候有过这样的错误,那么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因为我是团中央的第一书记。”
几句话,就把专案组的人打发回去了。
当然,他们是悻悻而返的。他们回到大西南,“提审”张黎群时就指着张黎群的鼻子说:“那个胡黑邦真是顽固透顶!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大包大揽地死保你哩!不过他不说,你自己得老实交代……”
1972年4月,驻团中央的军代表,把胡耀邦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胡耀邦看了这个“审查报告”很生气,逐条予以反驳,拒不签字,并对这位中央特派军代表说:你们不要用大帽子压人!
然后他在自己写的《对审查报告的几点意见》中说:“对某些问题的看法,如果难以取得一致意见,我建议军代表的审查报告直送中央,而不必经我签。”其后直到“文革”结束,他也没签字。
就在这拒不签字的时候,他给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位年轻人写了一封很长的覆信,信的最后一段说——
我很幸运地能够活下来,并且同你们一道,看到了那些赫赫一时的专门为个人权势作恶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变成了一堆堆臭狗屎;而那些为祖国为人民利益一往直前地奋斗的同志,却在人民群众心灵处生根开花,这是最值得记取的一件根本大事。它决定着我们一生应该忘却什么,追求什么……
1972年秋,他才离开了潢川干校,回北京检查身体和休息。不久,干校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北京。
“九大”时,康生主动伸出手来想和胡耀邦握手,胡耀邦扭头便走。结果他没能担任“九大”中央委员。
胡耀邦敢于当众嘲笑林彪:
“突出政治真的那么灵?!我看游泳时就得突出鼻子!”
胡耀邦襟怀坦白,大义凛然坚持与林彪。
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进行坚决斗争。早在延安时期担任总政组织部长时,他就不与康生交往。1966年8月3l日,中央文革领导小组派王力到团中央宣布罢免一大批团干部的官。尽管康生当时担任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可那天晚上,胡耀邦还是公开讲:“康生是老左”。并谈了对江青、王力等人的看法。
党的“九大”前夕,胡耀邦作为“走资派”正接受批斗,周总理请示毛主席,要找几个年青的“八大”中央委员担任“九大”中央委员,目标是胡耀邦和谭启龙两个“红小鬼”。
“九大”时,康生主动伸出手来想和胡耀邦握手,胡耀邦扭头便走。结果,他没能担任“九大”中央委员。
后来,团中央干部集体上书请愿,要求胡耀邦担任人大代表。汪东兴找他谈话并指出,只要你承认反对中央领导同志,你就可以担任人大常委。胡耀邦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两次拒绝。他说:“我没有攻击中央领导同志。当时我是八大中央委员,江青什么也不是,怎么说我攻击中央领导同志!”他曾对人说:“我感到最苦闷的时候,不是在团中央住‘牛棚’的时候,而是在l968年10月八届十二中全会到lop年4月‘九大’那一段时间,因为我对林彪的问题有所察觉。当然,那时候不可能想到林彪会反党叛国,但是已经感觉到了两点:一是林彪对干部不公正,把他的人都拉上来,同时对别的人狠整,打下去。我在‘九大’小组会上用别的方式,提了一条意见,说:‘洪湖苏共没有中央委员’。二是林彪关于干部政策,关于改造世界观,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说法,我总觉得有点荒唐……因此,开完‘九大’到黄湖(五七干校)以后,我就不再提‘林副主席’了。”
胡耀邦早在林彪发迹之时,就对此有所觉察。他曾对林彪鼓吹的许多唯心主义、实用主义谬论表示过轻蔑与反感。早在“文革”前夕,林彪神吹“突出政治”之说时,胡耀邦就敢于当众嘲笑:“突出政治真的那么灵?!我看游泳时就得突出鼻子!”
对过去盛行的对领袖人物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方式,胡耀邦也表示过异议与反感。他认为,这是一种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礼仪形式。早在50年代,他就说过“人能活一万岁吗?这种说法不科学嘛!”他提倡青年学会独立思考,即使是对领导人物说过的话,“也可以怀疑”可以“一分为二”地进行分析。
胡耀邦在受审期间。接受过无数次“外调”与“审问”,先后写过100多万字的材料。他自己认为,除对一位领导同志一度上纲过高外,一般都是比较实事求是的。林彪曾指使人批斗他十几次,逼他写材料证明一个老干部曾“叛党通敌”,他说:“叛党通敌不能随便说哟,我反复想,不是这么回事,始终坚持不写(假材料)……林彪垮台后,我立即写几千字的材料,揭发这件事,说林彪的罪恶之一就是陷害好人。”
l974年春天,报刊上连篇累牍地发表“批林批孔批木儒”的文章,对所谓“法家”的评价越来越高、闹了不少笑话。有些文章含沙射影攻击周恩来总理,使许多有政治头脑的人感到担忧。一位同志对胡耀邦讲了上述疑问与忧虑,胡耀邦心照不宣地笑了,说:“咱们只谈观点,不谈人事。”他翻开正在阅读的一本列宁著作,指着一段划红杠的地方——
“我们的党由于党内。出现‘左倾’反对派而遇到的严重危机。是我国革命所遇到的严重的危机之一。”
“文革”期间,胡耀邦不仅在政治上立场坚定,不摧眉折腰事权贵。在思想理论上,他也敢于实事求是,坚持真理,他经常对身边的同志说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缺点,犯错多不要紧,但不能没有诚实。诚实的品格最重要,他还鼓励知识分子要实事求是、敢讲真话。胡耀邦曾经嘲笑这样一种“笔杆子”,他们好象是古代的“御用文人”:你想用什么。他能写什么;还能写得振振有词,吹得神乎其神。1958年能吹亩产几万斤,1968年能吹林彪’最。
最、最”,现在又把“法家”说成“爱护人”的革命家,陈胜、吴广与秦始皇几乎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共同反对奴隶主复辟势力。胡耀邦对这种“笔杆子”极为轻蔑,说这种人“既没有知识又没有骨头!”
随邓小平复出,胡耀邦重新回到领导岗位,随着邓小平再次下台,胡耀邦也再次受到冲击。
l974年邓小平复出,胡耀邦才算结束了干校式生活。第二年8月,他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担任党的核心领导小组(即党组)第一副组长,负责整个中科院党的组织领导工作。他立即投入“全面整顿”。他深知建国后这许多年来,知识分子被整苦了!而建设一个好端端的国家,没有大批扬眉吐气的知识分子是不行的。
1952年秋天,正是由于邓小平提议,党中央决定把胡耀邦从川北区党委书记兼川北行政公署主任调任青年团中央第一书记。那时,他就对团中央宣传口各单位负责人说过:过去几十年的革命只两个字,叫做“解放”;今后的一切也是两个字,叫做“建国”。要建好国,必须渡过两条大河;这两条河不是黄河、长江,也不是金沙江和大渡河,而是“贫困、之河”和“愚昧之河”。要渡过这样的两条大河,没有人才辈出的知识分子是不行的。老实说,知识分子也是建国的主力军。
l957年3月,有人说“许多青年只埋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意欲对这些青年批判批判。胡耀邦闻言,立即向《中国青年报》的同志打招呼:可不能一刀切地对这些青年进行批判。因为国内的阶级矛盾已基本解决,今后长时期的中心任务是同自然界作斗争,这就需要钻研自然科学、钻研业务。胡耀邦说,可以把这归纳成十二个字,叫做“抬头了望政治,埋头钻研业务”,这就合人心、顺趋势了!
胡耀邦的这一席话,直说得青年报的同志笑了起来。
可是,而后这许多年,胡耀邦认为知识分
子们被整得最苦。他一到了中国科学院,就与中科院核心领导小组的另一位副组长李昌一道,顶着炎炎热浪,走遍各个研究所,与科学家们促膝交谈。l975年10月24日,在中科院“纪念红军长征四十周年大会”上,胡耀邦对济济一堂的科技人员说:“建国二十五年后的今天,请我们科学院立下新的丰功伟绩的同志上台来,讲讲四个现代化的长征故事——新的长征、新的长征故事。”他还认为,知识分子们的“五子”问题——房子(缺房住)、妻子(两地分居)、孩子(人学人托难)、票子(工资大少)、篮子(忙于刻苦钻研,常常吃不上菜),一定要解决!于是在“全面整顿”中,他首先领导科学院起草了一份上报党中央和国务院的(关于科技工作的几个问题)的汇报提纲,反映了当时科技战线的真实情况,恢复了1956年周恩来总理《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啥》的正确论断。
然而十分可惜:不久涌起了“反击右倾翻案风”的黑潮,胡耀邦跟着邓小平再次受到了冲击……
胡耀邦要时选宁告诉叶剑英:
“中兴伟业,人心为上。什么是人心?第一是停止批邓,人心大顺;第二是冤案一理,人心大喜;第三是生产狠狠抓,人心乐开花。”
l976年10月6日,那四个不可一世的人物去了该去的所在,在家深居简出的胡耀邦又一次心潮澎湃,顿感大解放。他觉得我们这个党又有救了。他想到:为什么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折腾,使全党全国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摧垮不了所谓的“刘邓司令部”?而不可一世、大有靠山的“四人帮”却可以被一举粉碎呢?
归根结底,他说,还是个“人心向背”的大问题。
那么,在这历史大转折的关键时刻,他认为第一要做的大事,就是中兴伟业;而这中兴伟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狠抓落实干部政策、平反冤假错案,调动全中华民族所有成员奔向“四化”的热情与激情。这种热情与激情,被压制得太久太久了!粉碎了“四人帮”,陈云、叶剑英、邓小平就不约而同地率先提出必须首先解决这个大问题。因为这是全国各民族的人心所向。
胡耀邦更掰着指头对人——估摸过:“反右派”和“反右倾”反掉过多少万人;“大跃进”中的“拔白旗”和七千人大会之后的“四清”运动又伤害了多少万人;举国上下大动乱的“文化大革命”,更是冤案迭起,哀怨声遍野。每一次运动都说“坏人只占5%左有”,但不断地整来整去,多少个5%加在一起,天下还剩下多少好人?
十年“文革”,国家干部被立案审查的就占当时国家干部总数的17.5%;中央国家机关副部长以上和地方副省长以上被审查的更达75%。其他虽没正式立案审查,但也或长或短地被批一批、斗一斗、“微火烧一烧”,几乎无一幸免。因此可以说,党内精英几乎被凋零殆尽!
如果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了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那么这种没完没了地“与人斗”而到处树敌,弄得全社会的传统美德几乎荡然无存,那“解放全人类”只能是空前绝后的大梦想,彻底葬送我们的伟大事业。”‘胡耀邦认为:如要最迅速、最彻底地解决这个人人自危的危机,只有迅速全而彻底地平反一切冤假错案,重新赢得人心。因之他把这归结为四个字:
人心为上!
粉碎“四人帮”后第六天,即l976年10月12曰,叶剑英派他的儿子叶选宁去东城富强胡同6号胡耀邦的家里看望胡耀邦。胡耀邦十分高兴地说;“祝贺你爸爸同华主席他们一道,为我们的党和国家立下了不巧功勋!”
他接着说:
现在我们党的事业面临着中兴。中兴伟业,人心为上。什么是人心?第一是停止批邓,人心大顺;第二是冤案一理,人心大喜;第三是生产狠狠抓,人心乐开花。务必请你把我这个话带给你爸爸。
谈完正事,胡耀邦问叶选宁:“你能见到华主席吗?”
叶选宁反问:“你和华主席熟不熟?”
“很熟。我和他共事过一年半。”
“我可以想办法见到华主席。”
“如果你能够见到他,请你把‘中兴伟业,人心为上’这话也转告给他。”
华国锋推出“两个凡是”,邓小平说“两个凡是”不科学,不符合马克思主义。胡耀邦说:这哪是“人心为上”,而是乱箭穿心嘛!
胡耀邦这里说。他与华国锋曾共事一年半。是指1962年夏天,他作为中共中央委员、中国共青团户央第一书记带职下放,担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直到1964年年底调任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二书记和陕西省委第一书记期间,华国锋也是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常常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自从请叶选宁捎去那几句话之后,胡耀邦不但久久未得华国锋的回音,而与“中兴伟业。人心为上”,停止批邓、清理冤案、生产狠狠抓的识大局、讲实际的要求正相对立的“两个凡是”,却轮番出台:
第一次,当时的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吴德在1976年11月30日的一次公开讲话中,率先提出了“两个凡是”。
第二次,l977年2月7日,《人民曰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的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肯定了“两个凡是”。
那时,不仅在“文革”中形成的,几乎等同于党中央号令的“两报一刊”的余威犹存;而且在实际上,这篇社论就是由当时分管宣传口的党中央副主席授命撰写并定稿,经党中央主席批准发表的。
第三次,l977年3月10日,华国锋本人在公开讲话中,也强调了“两个凡是”。
如是,错误发动和领导的“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还是万岁、万万岁,还要“每隔七、八年来一次”;
如是,天安门广场的“四·五”运动仍是“反革命事件”;
如是,“反击右倾翻案风”、邓小平被人诬骂为“邓纳吉”,以及他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留党察看、以观后效”的决定照旧有效;
如是,建国以后几十年所有全国性的,涉及亿万人命运的重大冤假错案,统统都不能平反昭雪!
所有这一切,都被归结为赫然的四个大字:“抓纲治国”!这个“纲”,就是“阶级斗争为纲”。“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句话,还得“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抓着这个“纲”去治国,就是在继续狠抓“阶级斗争”的大前提下,去治理我们这个几度被推向崩溃边缘的国家……
这等于给实事求是、高瞻远瞩的“中兴伟业,人心为上”的战略主张,猛泼了一瓢冰水!
对此,陈云说:从粉碎“四人帮“到第二年3月,仍然“大有杀气”。仍被闷在家里“以观后效”的邓小平更直截了当地对人说:
“两个凡是”不科学,不符合马克思主义。胡耀邦说:这哪是“人心为上?,而是乱箭穿心嘛!
1977年2月18日,春节。在中央苏区时代就与胡耀邦亲如手足的冯文彬去看望胡耀邦。冯文彬看胡耀邦愁眉深锁,面呈重优,对胡耀邦说:“出门看看老同志老朋友吧,宽宽心!”胡耀邦说:“我哪儿也不去!”
时过八天,党中央主席华国锋和副主席之一汪东兴,”还有当时的中央组织部长郭玉峰,找胡耀邦谈了话,胡耀邦还是哪儿都不去。直到3月10日华国锋也在公开讲话中强调了
“两个凡是”之后,3月12日,党中央副主席之一的叶剑英找胡耀邦谈了话,胡耀邦在3月14日就去见了邓小平。
胡耀邦对小平说:“粉碎‘四人邦’之后,究竟人心在哪里?对全党命运攸关的这种大问题,凡是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都是看得清楚的,可是有些人就是模糊得很!”
3月底,党中央下了一道命令:任命胡耀邦为中共中央党校主持工作的副校长。当他踏进颐和园北刚刚解冻的党校校园的时候,仍思虑重重,为针对“两个凡是”寻觅一个精确的突破口而苦苦思索着。
毛泽东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
《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一文发表,石破天惊,人们认为终于可以盼到大天亮了。
一天下午,他把党校文史教研室从事古文研究的中年知识分子杨逢春,请到自己办公兼宿舍的那座两层的灰砖小楼,对他说:
“我想让你写个东西,你敢不敢、怕不怕?”
“怕倒不怕,不过究竟写啥?”杨逢春说。
“是有关干部工作的文章。”
“可惜我对于部工作情况不甚了了。”
“这不成问题,我可以给你介绍情况;如有困难。还可以找两位同志帮助你。”
“那好,我尽力而为。”
此后胡耀邦抽空与杨逢春、科学社会主义教研室的叶杨、陈中,以及《人民日报》的几位同志,聊了整整两个半天,讲了全国政治形势和落实于部政策的重要和紧迫。
胡耀邦说:这二十年来,我们党的政治生活很不正常,首先是中央政治局的生活很不正常。一是没有真正的集体领导,有时简直就是封建式的家长制;二是没有正常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使得一些坏人从中拨弄是非、诬陷好人。这是我们党执政后遇到的一次长时期的深刻危机。粉碎了“四人帮”,本来有了彻底改变这种不正常状态的极有利的条件,以全面恢复党的“八大”确立的正确政治路线。很可惜,役有迅速利用这个大好转机。现在,党内很多同志都急于要求利用这个好转机;但是要取得根本好转,还需要一个过程。对这样一个过程,虽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但也不能松松垮垮,得抓紧。
胡耀邦突然问:毛主席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
他说从十年浩劫一开始,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建议在座的也好好地想想这个问题。
他说今后在党校,要真正地广开言路,真正地实行“三不主义”:不抓辫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我还要加上一条:不装袋子!切切不可动不动就把一些道听途说或诬蔑陷害人的材料,装进一个同志的档案袋!”
他回忆起在延安担任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长时的生活景象说: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们的党集中了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国民党固然比不上,任何民主党派也比不上。所以常常能转危为安,最终取得了革命战争的胜利。建国后,又涌进了更多的优秀人才,“所以在三年过渡和社会主义建设中也取得了很大成就。但从1957年开始的二十多年来,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的政治运动,坑害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没被坑害的只能装哑巴,甘当“白痴”;因为“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开不如睡”,谈不上还有什么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和激情来充分发挥他们的真才实学。那么剩下来的,则多半是些庸才、奴才和鹰犬了!
所以,胡耀邦说:现在要真正地拨乱反正,首当其冲的就是全面落实干部政策,平反冤假错案,把林彪、“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只有这样,才能把数以千百万计的被迫害的干部解决出来,才能把压在各阶层人民心头的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搬掉,才能使绝大多数的中国人都生气勃勃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才能把我们白白失掉的时间补回来。要真正中兴我们的党和国家,非此莫属!
可是,胡耀邦一转语气说,时至今日,还有一些同志并不这样看。他们以种种口实轻视甚至阻挠这项工作。因此我们应当从理论上阐明这项工作的正义性与必要性。你们可以组成一个班子,搞出一个写作方案来;文章的题目可以叫做《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
得到胡耀邦如此明确的指点,文章经前后十七次修改,定了格,胡耀邦却让先放着。
l977年8月18日闭幕的“十一大”,虽然取得了恢复邓小平一切领导职务的重大进展,但在全面落实干部政策、平反冤假错案的问题上,却使人们很失望。
这时,胡耀邦感到,发表那篇文章的时机已经成熟。l977年10月7日,粉碎“四人帮”的一周年,《人民日报》以整整一个版面的篇幅全文刊发。
此文一出,石破天惊!一月之内,《人民日报》就收到一万多封信件和电报,这些来信来电者对文章表示百分之百的支持和拥护,人们边听广播边流泪,认为终于可盼到大天亮了。
第四节设防的中央组织部
这场斗争如果不是正义的一方获胜,后果恐怕不只是一些人可能人头落地。胡耀邦说:
“我不下油锅,谁下油锅”,在历史转折的紧要关头,以非凡的胆略和豪气担当挽狂澜于既倒的急先锋,揭开了拨乱反正的序幕。他对身边的人打招呼:“找我申诉的人,一律不要阻拦。”一向最为神秘莫测的中央组织部,何曾出现过这样一位“不设防部长”?
这场斗争如果不是正义的一方获胜,后果恐怕不只是一些人可能人头落地。胡耀邦鼓励大家:“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定不拔之志。”
然而,要使每一个冤沉海底多年的家庭都能很快盼来这“大天亮”远非易事。在这篇文章广为传播后,许多省市和中央部门对落实干部政策仍然在“顶牛”,其中尤以一向都是“审干”、“定案”核心的组织人事部门为最。
《人民日报》的一些同志和文章作者又一次在耀邦家里碰了头。胡耀邦说:这不奇怪。自我们的党诞生以来,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有一些正确与谬误的重大斗争。有时恰恰是谬误的一方占了上风,这风还是刮得很猛烈,简直是台风十二级。但只要正确的一方沉着应战,坚持不懈地努力,最后总能取得胜利。现在我们也正处在与一股新的“十二级台风”相抗衡的关键时刻。我们既然已经坚定有力地跨出了一一步就决不后退,并努力扩大已经打开的口。
接着胡耀邦用苏东坡的一句名言鼓励在座的同志:“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定不拔之志。”他希望这些同志“都有当仁不让、坚韧不拔之志”。
那么在党的“十一大一刚刚结束后的这股“十二级台风”究竟风源起于何处?人们的目光所及,最明显的风源就是当时由郭玉峰把持的中共中央组织部。
郭玉峰,原为部队的一位军政委。“文革”风起后不久,康生把他带到了中央组织部,并对中组部的全体工作人员说:“我给你们调来一个全国最强的军级干部。”康生还说,郭玉峰是全军最优秀的军政治委员。开始,郭玉峰只是中组部的业务组负责人,后来先后成了中组部的核心领导小组长和中组部部长。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康生对郭玉峰的赏识与思典,因为康生当时就是党中央组织宣传小组的主要负责人,康生的妻子——“康办”主任曹轶欧的办公室就设在中组部的大楼上。
粉碎了“四人帮”,许多在“文革”中被迫害的老干部纷纷到中组部上访,往往都被拒之于中组部大门外,其中包括中共中央东北局原第一书记宋任穷的妻子钟月林、原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廖志高夫妇等人。
一天,先后担任过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和中共陕西省委书记的舒同,也到西单商场北邻的中组部大院上访,想诉说诉说林彪、“四人邦”对他的诬陷迫害,并要求看看陕西省委对他的审查报告和中央的批示。郭玉峰虽然派人与他谈了话,但当他想住进中组部万寿路招待所时,招待所的人却将他的手提包扔出门外,要他“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
就这样,这位建国前后的中共中央华东局宣传部长、华东军区政治部主任、两万五千里长征途中有时骑在马背上也不忘练字的著名书法家,被冷落在北京街头,茫然无去处。
此刻在北京,在中央各机关,尚有六千多名干部被继续挂着。国内外著名文化人夏衍、楚图南,原驻捷克斯洛伐克大使曹瑛,原对外文委副主任陈忠经这样的老同志,竟被人统称为“社会糟粕”而没人敢用,只得在家呆着。
在外地,被“押”在外省市的许多老干部纷纷给中组部写信,要求早日“天大亮”,有人愤怒地责问郭玉峰:“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再这样拖个没完没了,难道把我们拖到下棺材吗?”
《人民日报》发表那篇文章的大清早,郭玉峰先听到了中央台广播的文章摘要,就狠声狠气地说:“简直是一派胡言!通篇都是右派言论!”《人民日报》一到,他看都不看,揉巴揉巴扔进了废纸篓,连声说:“大毒草,大毒草!”
中组部靠边站的老同志们更加明白:这场斗争如果不是党的正义一方取得胜利,那后果恐怕不只是一些人很可能人头落地(已有人因“恶毒攻击英明领袖华主席”而惨遭杀害),而是整个国家整个党仍将被“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阴影笼罩着!为了党的命运,也为个人的尊严,他们又一次纷纷奋起抗争。一刹时,西单商场北邻的这个大院就糊满了大字报。许多大字报认为,这些年中央组织部在郭玉峰的把持下,真正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阎王殿”;这个阎王殿的特色是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完全背离了党的优良传统。
中央组织部大院里的大字报斗争持续了三个月。胡耀邦急得在室内来回疾步走:“我们不下油锅,谁下油锅!”
中组部大院里的大字报斗争持续了三个月。极盼结案分配工作的杨士杰——老干部党支部书记——把人家撕下来的大字报,一捆一捆地送到了当时还在王府井大街的《人民日报》;另外还有人把一些大字报送给了胡耀邦。
胡耀邦翻阅了这些大字报,急得在室内来回疾步走,并连连轻声自语:“我们不下油锅,谁下油锅,谁下油锅!”
他让人打了几个电话,请来了《人民日报》和中央党校的几位同志,到自己家里商量:如何冲破落实干部政策层层阻力的下一步、他说:看来第一篇文章是打响了,凡是受冤挨苦的人都欢欣鼓舞。但要切实解决他们的问题,仍然关山险阻。这就需要我们下决心,一关一关地闯过去。但丁在他的《神曲》中说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们的说法是:“我们不下油锅,谁下油锅!”下一步,我们既要选登各地干部群众强烈要求落实政策的来信还要组织文章谴责郭玉峰们的极左行为,同时发表由点到面地落实政策的消息,逐步推动打开平反冤假错案的局面。
1977年11月27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位置用通栏大标题,发表了这篇署名“本报评论员”的文章。《毛主席的干部政策必须认真落实》。在这个总标题下,发表了从众多来信中精选出来的五封读者来信。这些来信既赞扬了《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那篇文章,又揭露了写信者本人所在地区或所在系统的组织部门抗拒或拖延落实于部政策的行为。《人民日报》编者为这些来信所加的标题分别是:《不能无动于衷》。
《这种说法不对》、《肃清“四人帮”的流毒》、《首先要清理组织人事部部》、《应当多发表这样的文章》。
这时,中组部的同志对郭玉峰的斗争,声势越来越大。《人民日报》总编辑胡绩伟和副总编安岗,把中组部老同志们的又一批大字报交给国内政治宣传部主任王泽民,以报社党委的名义委托他整理成一篇《情况汇编》,题目叫《从一批老同志的大字报,看郭玉峰在中组部的所作所为》。王泽民写了一万多字。胡绩伟、安岗过目斟酌后,再请袁任远、杨士杰、张策等同志传看,然后送给了叶老帅和当时负责中央宣传部的耿飚。
看来,郭玉峰的仕途有可能发生重大转折。
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之内,华国锋主要依靠两个东西:一个是舆论工具;一个是人事工具,这么两个小班子,神气十足,盛气凌人,高深莫测,包办一切,是典型的粉碎
“四人帮”以前那个做法……
一天夜晚,党的副主席江东兴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中组部的老干部袁任远、杨士杰、张策、郭述申等同志。郭玉峰奉命而至时,中组部的很多老同志已在座。汪兴东问郭玉峰:你对在座的这些老同志怎么样?
郭玉峰面不改色地回答:很好啊!
汪东兴掏出了《人民日报》的《情况汇编》,让郭玉峰细细地看看,然后说:“对老同志的住房、用车等等,你都得要安排好,不能再在生活方面为难老同志。”郭玉峰连声答应:“好好好。”可是,不论汪东兴还是郭玉峰,对审干结案、安排工作的大事,却只字未表。即便对老同志在生活上必须予以照顾的这种小事,郭玉峰回到中组部后也滴水未漏,更谈不上开会传达。老干部们又一次掀起了张贴大字报的高潮,愤怒声讨郭玉峰欺上瞒下的两面派勾当,要求党中央尽快撤换他。否则,所谓全面落实干部政策和平反冤假错案,只能是又一场白日梦!
这样,郭玉峰才不得不浮皮潦草地传达了汪东兴的那点儿指示。但传达归传达,行动还是不见影,正像一张大字报引用的《马太福音》中的那段话所说,他眼中的梁木还没去掉,怎能看清世道真谛!
1977年12月初,郭玉峰只能打点好他那只公文包,永远离开了那个由他把持了十年、令人望而厌畏的大院。叶剑英、邓小平、陈云等老一辈竭力举荐胡耀邦接任中组部第一把手。由此,中共中央组织部重新焕发出昔日之光彩。
对郭玉峰来说,这种结局也许使他有些想不通;但在大众心目中,这种结局是理所应当的。1980年11月19日,在研究华国锋同志粉碎“四人帮”之后的一些问题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胡耀邦在干部工作问题上,讲了这样一些话:
……我赞成这么一个说法,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之内,或者至少一年,国锋同志主要是靠汪东兴同志、纪登奎同志、吴德同志、苏振华同志,再加两个人,一个李鑫同志,一个郭玉峰。掌握了两个东西:一个是舆论工具,主要是汪东兴同志和李鑫同志,可能开始还有吴德同志;另一个是人事工具,主要是汪东兴同志,纪登奎同志和郭玉峰。这么两个小班子,神气十足,盛气凌人。用这么几个人做工作,他们自己又很神秘,高深莫测,包办一切,明天要发表什么东西,今天晚上连宣传口的负责人耿飚同志也不知道。这种工作方法,是典型的粉碎“四人帮”以前那个方法……
“积案如山,步履维艰”
胡耀邦到中组部的第一个月,每天就有几百人上访,全月来信达六麻袋。
1977年IZ月15日早上八点整,胡耀邦来到了中央组织部,组织部前院顿时鞭炮齐鸣,烟花朵朵。院内的老老少少,激情满怀地欢迎胡耀邦的到来。街上行人不知内情,都好奇地驻足凝望,西单商场的一些顾客也纷纷跑来踮足围观,不知这个过去老是铁门紧闭的大院,究竟发生了何等大喜事。胡耀邦带着他的秘书小梁快步登上了办公楼,立即召集处级以上于部开会。胡耀邦在大会上说:今天只向大家报个到,见见面;中央党校那边还有一些事需要交代一下,过几天再来正式上班,和大家一道工作。
12月19日,胡耀邦正式到中组部上班,召开了第一次全部工作人员大会,动情地讲了许多话。组织部不少同志向笔者回忆说,胡耀邦这次见面大家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一句话、两个要求和一个大动作。
那句话是:“积案如山,步履维艰!”
胡耀邦说:“这山究竟有多高?是喜马拉雅山、唐古拉山,还是泰山?”他说这一时难以说得清。他说光是人人熟知的“文革”期间的重大案件,诸如这天安门事件、“六十一人”问题、内蒙古“内入党”问题、东北的所谓“叛徒集团”问题、新疆马明方等的所谓
“叛徒集团”问题、河北丘县的“国民党”大案、为刘少奇鸣冤叫屈和“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恶毒攻击林副统帅”而被杀头的“现行反革命”案件,等等,究竟有多少受害者,谁也说不清。“文革”前的历次政治运动,究竟伤害了多少自己人,也没法说得清。还有建国前囿于历史条件而形成的一些冤假案,如被捕被俘人员问题、延安“抢救运动”的遗留问题、“红旗党”与其他一些地下党的悬案,一直推到当年苏区的大杀“AB团”的冤案,等等,又有多少冤魂在呼求平反昭雪,谁能说得清?所以说,这叫“积案如山”!
胡耀邦说:对于建国后和“文革”中每一项冤假错案的清理和落实被冤屈同志的政策,固然是党的组织部门责无旁贷的首要任务;而对于建国前的历史遗留问题,不管由于当时的历史条件所限或战争环境的影响,还是受康生等人的阻挠破坏而没有解决或解决得不彻底的,我们组织部门也要把这些问题的彻底解决,当作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阻力是很大的。郭玉峰这样的极左人物,还是很多的。我们每向前迈一步,其难其苦者如登喜马拉雅山,所以说“步履维艰”!
胡耀邦说:不管如何“维艰”,我们也要有“会当凌绝顶”的决心。为此,他向大家提出了这样两个要求:
一、要求大家恢复党员的优良传统,把党的组织部门办成“党员之家”和“干部之家”,一扫这些年来“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官衙恶习;使每一位来访的党员、干部,不论党龄长短、资历深浅、职务高低,都能感到一视同仁的亲切温暖。无话不可谈、无事不可求,把郭玉峰们过去紧跟“四人帮”们的那股习习阴风一扫而光。
二、“今后如有受冤挨整的老同志来找我,我都要和他们见面谈话,请任何人不要阻拦;凡是信封上写着‘胡耀邦’三个字的来信,都请及时送给我,如没有我的表示,也望任何同志不要S动代劳处理,更不能扣压”
散会后,他立即采取了一个大动作:把中组部所有还在“靠边站”的老同志——杨士杰、张策、章蕴、曾志、蹇先任、陈野苹、何载、吕枫等几十位部局级老于部,—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谈心,说是“与很多老同志好久不见面了,叙叙旧”。他请这些老同志帮他分挑落实政策、平反冤假错案的重担。
谈完话,他立即给这些老同志分配了工作。
如此放手大胆、雷厉风行,是中组部很多同志始料未及的。从此,“党员之家”美名重新大振。1978年回月,即胡耀邦到中组部安排就序后的第一个月,每天就有几百人到中组部上访,全月来信达六麻袋。“这简直是胡闹!对夏衍、楚图南、曹痪、陈忠经等等这样的老同志。怎么能诬称他们为‘社会糟粕’呢?”
在这许多来信中,有一封原又外文化联络委员会二百零五位干部的联名信。由于对外文委已被撤销,原属一千多名干部中的八百多人已被分插到有关各部,只有这二百零五位干部一直“没人要”,特向“党员之家”、“干部之家”求助。
他们在信上说:粉碎了万恶的“四人帮”,我们都欢欣鼓舞,振奋异常。但身染极左路线遗毒的一些人一直剥夺了我们的工作权利,还说我们是“社会糟粕”。我们强烈要求继续为党为人民服务。
信末署名的有副部级干部五人,司局级干部十四人,处科级干部八十六人。精通多国语言文字的科级以下干部一百人,其中包括曾担任对外文委副主任的国内外著名文化人夏衍、楚国南、原驻捷克斯洛伐克大使曹瑛、革命战争年代长期从事地下工作的陈忠经等同志。
胡耀邦看了信忿忿地说:“这简直是胡闹!对夏衍、楚图南、曹瑛、陈忠经等等这样的老同志,怎么能诬称他们为‘社会糟粕’呢?怎能因为他们的‘家庭出身”和‘海外关系’之类的不由自主的客观存在,就剥夺他们的继续为党工作的权利呢?‘文革’十年强加给他们的种种磨难,难道还不够重吗?!”他随即指派干部组负责人与国务院政工小组取得联系,共同组成了一个工作组,由干部组的成员成鞘伯带队,前往调查研究。
工作组兵分数路,跑东城走西城,—一看望了夏衍、楚图南、曹瑛、陈忠经等同志,分别召开了七八次座谈会,请所有长期受压抑。遭冤苦的同志畅所欲言。这二百零五位同志都深受感动。他们表示:没想到给中组部的信发出不久,中组部就派人深入了解下情,“党员之家”的传统终于又回来了。
工作组更是快马加鞭,他们前后忙了十余日,关于这些同志为何久久不能安排工作的《情况简报》就送到了胡耀邦面前。胡耀邦阅后批下这几行字:
①这个材料很值得一看;
②请工作组顺从大家的心愿,一抓到底,限定时间,作完该单位全部同志的工作分配和妥善处理;
③立即考虑其他单位也推行“领导上第一线、一抓到底、干净利落全部解决问题”的办法。
依照这个批示,中组部立即从中央有关部委借调来一批干部,把临时的干部分配组充实后改称为千部分配办公室,吕枫为主任,下设若干组,不但迅速解决了夏衍、楚图南、曹瑛、陈忠经等二百零五位同志的工作安排,还统一领导了对中央各部委“靠边站”的六千多位干部的工作分配。
平反结论是胡耀邦同志指示,赵苍璧部长布置,凌云副部长负责写出来的。
消息疾如风,迅速传遍中央各机关。各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中央民族学院(即今天的中央民族大学)讲师郑神兵听说中央组织部果真又成了“党员之家”、““干部之家”,立即用街道公用电话给中组部打电话,明言要找胡耀邦。接话的人回答:“耀邦同志现在已外出办事,由上访干部接谈组负责人陈野苹同志接谈行不行?”仲兵说了声“行”,就与陈野苹在电话中谈了起来。
郑仲兵说:““文革’之初.谢富治主管的公安部大肆推行《公安六条》,滥杀无辜,我私下表示过不满,并说过谢富治、江青、中央文革与林彪也有摩擦等,就被打成“诋毁分裂无产阶级司令部的现行反革命”,两次被关进监狱,后来在干校土牢中又被关了四年,遭到长时间的折磨,差点送了命。现在粉碎了“四人帮”,虽获得了人身自由,但这段冤情一直无人予以昭雪,能不能请耀邦同志在百忙中过问一下。”
“好的!”陈野苹说:“我一定向耀邦同志汇报,请你放心。”
不久,中央民族学院校园里的几只大喇叭同声呼唤郑仲兵,要他听到广播立即赶到院党委办公室有要事传达。郑仲兵听到广播怦然心动,不知为何声势如此之大。他满头大汗地跑到院党委办公室才得知,原来是胡耀邦要他火速去谈话。等他倒了两次车赶到中组部,又不巧:胡耀邦正临时主持一个紧急会议。他指派中组部宣教局长代他接待郑仲兵。
“我受耀邦同志的委托,向你传达这几句话。”这位局长说。“耀邦同志说:一、这些年来你蒙受了不白之冤,向你表示慰问;二、你的问题很快就会圆满解决;三、请你写一份有关谢富治问题的材料。耀邦同志等着要……
后来,郑仲兵写的这份材料,也被列为中央发布全党的“谢富治指使刑讯逼供制造冤假错案”的依据之一。
而且在郑仲兵与中组部的同志接谈后不久,公安部就给郑仲兵作出了平反结论,结论写道:“两次对郑仲兵同志拘留审查,。是由林彪、“四人帮”及谢富治的迫害所致,纯属冤案,应予彻底平反,恢复名誉。”
公安部几位局长会见郑仲兵时指出:平反结论是胡耀邦同志指示,赵苍壁部长布置,凌云副部长负责写出来的。
1979年秋,正值胡耀邦兼任中宣部长时,郑仲兵被调到中宣部工作,他感到无比欣慰。
“你可以直接去见胡耀邦同志,请他为你申冤。”两个老报人直接找到胡耀邦。
一天,著名老报人挥逸群,来京申诉他的延绵26年的沉冤。
这是一位1926年7月北伐战争刚开始时就参加中国共产党的老革命。当年他才21岁。l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后的第二年,他是其家乡江苏武进县的中共县委书记。1932年奉党的指派进入上海新闻界,先后担任过《立报》主笔《译报》、《导报》总编辑。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他相继担任过《新华日报》华中版总编辑和社长、新华社华中总分社社长、华中新闻学校校长、山东《大众日报》总编辑。上海解放后,出任上海《解放日报》总编辑和社长兼华东新闻学校校长、复旦大学新闻系主任等职,并且是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前身青年记者协会创始人之一。
1950年,挥逸群的做缝纫活谋生的同父异母大姐挥清芬,因老家五亩地出租,在土改中被划为地主,并被挟嫌报复的流氓恶霸打伤。挥逸群给华东土改工作委员会和中共苏南区党委写信反映了这一情况,并请求允许其姐进医院治疗。华东土改会和苏南区党委派员调查并征求了恽逸群的意见。恽逸群表示:此事如何处理悉听当地领导机关决定。
1951年“三反”运动开始。挥逸群因曾将《解放日报》相当于两千个“折实单位”(每单位等于大米一斤、麦粉一斤、煤球一斤、龙头白布一尺的市价)的公款,相当于1954年币制改革后的一千元,借给一位友人开办小煤窑,为此作了多次检查。中共中央华东局书记饶漱石硬说挥逸群企图“从中牟利”,责令其停职反省,由张春桥接任《解放日报》社长。
1952年3月,挥逸群就因上述两项“罪行”被开除党籍。《解放日报》发布了头版头条新闻并发布社论,大张旗鼓地公开批判,全国各大报亦广泛传播。
1955年4月,曾长期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的上海市副市长潘汉年冤案发生。挥逸群因1936年后在上海、香港等地曾两次在潘汉年的领导下从事过地下情报工作,于同年5月10日也被秘密逮捕。公安机关对他侦查审讯了一年半,查明他与潘纯系正常的工作关系,但仍把他继续关押了九年,在这十年半中,他一直被孤囚一室,完全与世隔绝,也不能与家属通信见面。l965年10月,最高人民检察院照样对他起诉;同年11月下旬。最高人民法院照样对他秘密开庭审讯,判其。期徒刑十一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不得上,以示把他冤关了十年半完全有理。
同年12月8日,他被“假释”离京,并被严嘱“不得对任何人透露被捕经过及判决书的内容”。然后被安排到笔者家乡江苏阜宁县中学图书馆管理图书,原行政七级每月三百多元的副省级高干,每月只给生活费三十七元。
1966年“文化大革命‘’全面展开,他又被“群众专政”,关进了“牛棚”,成年累月地挨批、陪斗、挂牌示众,并从事冲刷厕所等力所不及的重体力劳动,终于积劳成疾得了严重哮喘症。
1976年10月,粉碎了“四人帮”不久,七十一岁的恽逸群支撑着孱弱多病之躯,几乎是讨乞要饭地赴京申冤,但无人闻问。
1978年夏天,他风闻中央组织部又成了“党员之家”,立刻来京打探消息。他在新华社的老友庄重对他说:“‘你可以直接去见胡耀邦同志,请他为你申冤。”果然,胡耀邦与他亲切长谈,热情慰勉,表示一定要为他的冤案。
彻底平反昭雪。胡耀邦还介绍他去见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江华,申请撤销那“有期徒刑十一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不得上诉”的原判和恢复名誉。当年8月,中组部就根据挥逸群本人“先工作”的迫切要求,把他安排到在南京的中央第二档案馆临时干点工作,每月生活费暂定一百二十元,其他待遇、职务,等彻底平反后解决。
1980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与公安部先后撤销1965年原判,宣告挥逸群无罪。
1982年10月,中共上海市纪委筹备组作出了复查结论,并经中纪委批准,撤销1952年给挥逸群开除党籍的处分决定,恢复其党籍。
1984年4月13日,又经公安部复查,认为1980年对恽逸群宣告无罪的平反不够彻底,遵照《中共中央关于为潘汉年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的通知》精神,重新作了结论:挥逸群同志1926年加人中国共产党,1936年他在潘汉年等同志领导下,在上海、香港等地从事党的情报工作期间,为党做了不少工作,对革命事业有一定的贡献。1955年后,挥逸群同志受到了错误的审查处理,蒙冤二十余年,应予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消除影响。
同年5月12日,在南京石子岗殡仪馆举行了挥逸群骨灰覆盖党旗的悼念仪式,宣读了长篇悼词,新华社和京津宁沪各大报都发表了消息或悼念文章。
秦川,又一位老报人,手持张稼夫介绍信,踏入胡耀邦家门槛,向胡耀邦诉说了自己从“大跃进”到“文化大革命”的坎坷遭遇。
“大跃进”时,他已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当了七八年的宣传处长,听到各地对“大跃进”颇多非议。他说在全国,现在虽然有毛主席的英明领导,全国范围的社会主义不会失败,但在个别地区,这种失败不但是可能的,而且眼下已经成了现实。同时,他还正式向上报告要求不再呼喊“毛主席万岁”,因为这与共产党人的谦虚谨慎背道而驰,而且也不符合人生的客观规律,完全是主观唯心主义的产物。不但如此,在庐山会议之后,他竟把彭老总在庐山招灾惹祸的那份“万言书”,推荐给一个号召大伙讲真话的单位负责人,作为向其本单位做形势报告的核心材料。在起草建国十周年大庆的宣传提纲时,他又把“自由平等博爱”作为提纲的引语……
所有这些作为与言论,都很快一一击响了康生耳鼓。康生认为这是“社会主义失败论”,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一道令下,秦川被定为“右倾分子”,撤去党内外一切职务,下放皖北东部山区来安县半塔集劳动。
l975年邓小平开始全面整顿,有人提议让秦川去负责中共北京市委科教部;即将寿终正寝的康生还是不放过他,叫人传话对秦川要“控制使用”。直到“四人帮”垮了台,秦川还一直被挂着。
秦川恼怒地向胡耀邦陈述主要冤情,胡耀邦边听边插话说:“康生在党内的历史,几乎尽是要阴谋诡计的历史,不知有多少好同志被坑在他的魔掌中!”
秦川要求给份工作,胡耀邦说“没问题”,并留他共进晚餐。李昭端上一碗甲鱼汤。那时候北京市面上的甲鱼,还不是“身价昂贵”的饕餐者们的专享物,只不过块把两块钱一斤。胡耀邦一筷未动,只吃辣子豆腐和芹菜炒豆腐干,那碗甲鱼汤让秦川一人独享。
不日,方毅要秦川去中国科学院担任政治部主任,中央很快就批准;相隔不久,在《人民日报》支左的迟浩田即将归队,胡绩伟向中央打报告要求秦川去《人民日报》做他的左右臂,这立刻得到了中央主席和四位副主席的一一批准。中组部干部调配局的同志,把这先后两种批件都亮在秦川的面前:你看怎么办?
当然党的正副主席们的完全一致的批件更算数——秦)川去《人民日报》担任副总编辑。未几,迟浩田一离开,胡绩伟成了报社的一把手,秦川就成了二把手。他们紧密配合胡耀邦拨乱反正,相得益彰。
“对找我申诉的上访人员,一律不要阻拦。”
上访人员直奔胡耀邦卧室,胡耀邦边穿袜子边说:“你来找我可找对了,有什么冤苦,请说吧。”
那时候,不但中组部大门前有许多上访者,就在东城富强胡同六号胡耀邦住宅前,也常常聚着一群上访人。胡耀邦早对住宅守门人员打了招呼:“对找我申诉的上访人员,一律不要阻拦。”
一天大清早,武汉钢铁设计院党委书记朱鸿翔,来到胡耀邦的家门前。他向守门人员说明了来意,就直奔后院,毫无阻碍地进了胡耀邦卧室。胡耀邦夜间与《人民日报》的同志研究修改一篇文章,凌晨两点才睡觉,这时还没有起床。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便一骨碌坐起来,忙问有何事。朱鸿翔表明了身份,说是上访要求申冤的。胡耀邦边穿袜子边说:“你来找我可找对了,有什么冤苦,请说吧。”
原来,朱鸿翔的妻子周苏是中共湖北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文革’”中遭到“四人帮”死党的残酷迫害,被活活打死,一直没有人为她平反昭雪。胡耀邦动情地说:‘哦一定要为周苏同志彻底平反!”
这时已早晨七点钟了。家里人招呼胡耀邦快吃早饭好上班。胡耀邦匆匆刷牙抹把脸,带着朱鸿翔来到小餐室。餐室里已有几位上访人。胡耀邦请他们一一在长条餐桌的两边坐下,自己坐在一头边喝粥边说:“时间紧,只能这样和大家说说话了,请同志们原谅!”
他接着向朱鸿翔继续说:“我们一定会为周苏同志彻底平反。但现在冤假错案积累如山,请你给我们一点时间。你看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行不行?如果过了三个月,周苏同志的冤案仍未平反,你不妨再来找我,你看怎么样?”
又一个上午,一位年逾花甲的女同志扶着一位双目几近失明拄着拐杖的老人来到中组部大门传达室。他们只给胡耀邦留下一封信,没说几句话,就转身离去。
他们就是原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兼中央档案局和中央档案馆负责人曾三及其老伴沈义,此刻曾三已七十二岁。
1924年,曾三十八岁,即在家乡湖南益阳县加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次年加人中国共产党。1927年蒋介石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革命群众,曾三奉党的指示到上海党中央特科培训班学习无线电通讯。1931年被派往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实现了中央红军与上海党中央的第一次无线电联系,并着手创建中国工农红军的无线电通讯事业,先后担任了中共苏区中央局电台政委兼台长和红军通讯学校政委,为二、三、四、五次反“围剿”和二万五千里长征中红军各部队的通讯联系作出了重要贡献。
1936年“西安事变”,曾三被派往西安任红军联络处电台台长,继被派往新疆联络友军,1940年回到延安被选为党的“七大”代表和中央直属机关党委副书记。
I946年冬天,胡宗南部队开始进犯延安。曾三奉命率领中央秘书处部分人员带着大批核心机密档案东渡黄河到达晋绥根据地,1948年又转到河北平山县西柏坡,胜利地完成了中央重要档案的安全转移。
1966年6月13日“文革”一甫始,中央办公厅“造反有理”的人们突然向中央各部委办公厅发出了一个“揭发档案工作中反党反社会主义黑线”的通知。同年11月15日,又发出撤销曾三同志党内外一切职务的文件,给曾三同志扣了“里通外国”、“盗窃扩散中央机密档案”、“推行修正主义档案工作路线”等等的大帽子,全盘否定了建国十七年全党全国档案工作的重大成就。接着国家档案局和很多地方的档案机构被砸烂,大量重要档案被任意焚烧损坏打砸枪,大批从事档案工作的同志被撤职的撤职,坐牢的坐牢,不少同志被打伤致残或迫害致死。尽管曾三本人自幼就有一目色盲和白内障,另一目因多年从事通讯报务和秘书档案而视力很弱,“八大”期间又夜以继日地整理文件以致眼底出血长期不愈,他和老伴沈义也还是被押往江西进贤县农村“五七”干校种地割草。
粉碎了“四人帮”,曾三被恢复了正部级待遇,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房管处给这两位老同志在复兴门外三里河南沙沟部长楼大院分了一套房,但中央直属机关事务管理局政治部的人却横竖不让搬。曾三找了原来在一起共事多年并相当要好的中直管理局负责人,没想到这位老熟人竟一推六二五,说他不知道这档子事,没法管。曾三老两口又去找中直管理局政治部负责人。这位负责人说:“虽然下了文件恢复了正部级待遇,但还没有具体分配正部级职务,咋能住部长楼?”
胡耀邦正在楼上开会。、看罢这封信忙问:
“曾三、沈义同志呢?”送信上楼的同志说:
“走了,放下信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胡耀邦叹了一口气,为没能和几年不见的两位老同志当面长谈而深感惋惜。他当即停下正在进行的会议,相当激动地向与会的同志宣读了这封信,然后说:“现在硬是有这么一些人,不把许多老同志整个死,也要把他们整脱一层皮,处处事事都刁难至极!”
他在信上写了几行字,请人即刻送给党中央副主席汪东兴。
汪东兴看了信和胡耀邦写的几行字,也批了几个字,曾三老两口才搬进了一座部长楼的三层楼。此刻曾三的视力只有零点一,上下三层楼有一回竟两次踩空,险些摔断骨头。随后,他们调整到没有上下接危险的一层楼的要求,也顺利实现。
“中央专案组的大案要案都是毛主席定的,不能翻!”胡耀邦和中组部的许多同志决心进行关键性的一战。
从曾三、沈义老两口放下信就走,胡耀邦想到一定还有很多老同志把好多应该一吐为快的话硬憋在肚子里,应该主动找他们谈谈。这时,中组部万寿路招待所就住着一批尚未“解放”的老同志:周扬、丁玲、林铁、王从吾、金明,等等。
胡耀邦在自己家里,请来《人民日报》的同志问可否去万寿路招待所找这批老同志聊聊。
报社的同志欣然从命。第二天以《人民日报》的名义去看望这些老同志,并开了座谈会,倾听他们的意见和要求。
在交谈中,周扬对《人民日报》刚刚发表的一篇特约评论员文章十分赞叹。这篇文章说:“党的组织部门是‘党员之家’和‘干部之家’,而不是整人的机器”。周扬说,许多年来,很少见到党报上发表这种令人感到很亲切,很振奋人心的文章了。他向报社的同志说了许多积郁已久的心里话。
但是,有些老同志却不大愿意心扉尽敞。问他们有何意见、要求或困难,他们似都嗫嗫嚅嚅,诚惶诚恐。
胡耀邦听了汇报,感叹不已,他对《人民日报》和中组部政研室的一些同志说:
“不出所料,许多老同志被整怕了,整个碎了心。应该关怀爱护他们、鼓励他们重新振作起来”
“平反冤假错案,帮他们解决生活中的难题,只是‘党员之家’、‘干部之家”一个方面的工作;而更重要的工作是鼓励他们放下包袱,为党的中兴负起历史性重任!”
接着他与这些同志共同研究,决定写一篇题为《老干部的光荣责任》的文章:激励所有为革命事业作过艰苦斗争和奉献的老同志,都要挺起腰杆放眼未来,在这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历史新时期,勇于承担历史重任并搞好传帮带,把党的实事求是、艰苦奋斗、群众路线、民主作风、谦虚谨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优良传统,传给品质优良的中青年干部,快马加鞭地中兴我们的伟大事业。
1978年2月19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长达万言的文章,迅疾在全国引起重大反响。很多老干部纷纷给中组部、胡耀邦和《人民日报》来信发电报,表示坚决放下包袱向前闯,向一切背离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行为作果敢的斗争,以振兴我们几千万党员的大党和十亿人口的大“家”。
在这又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信件中,也有1975年被中央专案组分别赶往陕西、安徽等地“监护改造?的彭真、安子文等人的来信。他们在信中诉说他们被押解到这些“监护改造”场所后,继续备受磨难,健康每况愈下。他们要求迅速返回北京治病,并解决自己的“莫须有”问题,重新为党奉献一份力量。
胡耀邦看到了这些老同志的信,即刻将其转呈主管中央专案组的党中央副主席汪东兴。
遗憾的是,汪东兴没有批准这些老同志的要求,胡耀邦建议由中组部直接复查这些同志的。悬案,汪东兴与中央专案组的人亮出了“两个凡是”:中央专案组的这些大案要案“都是毛主席定的,不能翻!”
事已至此,胡耀邦和中组部的许多同志只能横下一条心,进行关键性的一战……
第五节 奋起决战的外围战
个人迷信不是真理,强权不是真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象一发’重磅炸弹直奔“两个凡是”派的主阵地。
吴冷西责难胡绩伟;汪东兴发表严厉讲话……但胡耀邦说:“真理在手,心里不愁,决不后退!”
坚决平反冤假错案,冲破不准开百人以上大会的壁垒,胡耀邦决定分批召开省市区、部委的“疑难案例座谈会”,几个小会加在一起也成了全国的大会了。
要求复查中央专案和召开全国组织部长会议的问题上,一连碰了几个大“红灯”,胡耀邦把中组部的几位局长召来开了一个会。
胡耀邦说:几个月来,在好几位老一辈的招呼下和广大干部群众的呼吁与支持下,我们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的步子是很坚定的,但是实际进展并不像理想的那么快。第一,中央专案组审查对象的档案材料都在中央专案组手里,他们不肯交出,也不让我们插手复查;第二,不是中央管的干部的案件,我们讲话也不顶用,连召开一个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组织部长和中央各部委有关负责人会议,以推动一般干部政策的落实,都得由中央批准,实际上就是不让开;第三,我们主张办任何事都得实事求是,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更得实事求是,有人就打出“两个凡是”’,似乎只要是毛主席定的批的案子。即便不那实事求是,也只好随他去。
“在这种情势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讨论热烈而活跃。最后议决:
第一,不准开百人以上的大会,就分批召开省市区、部委的小会,叫做“疑难案例座谈会”;几个小会加在一起,不是全国也是全国的大会了。过去打仗连死都不怕,还怕多费口舌多劳累?
第二,“两个凡是”是可以打破也必须打破的。如果不打破“两个凡是”,让毛主席晚年的一些十分明显的错误想法和做法继续照样执行, 一切的一切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还是让全国人心涣散、相互战备、相互斗来斗去,我们这个国家的任何主义的现代化都谈不上。因此,凡是不愿意亡党亡国的同志,都必须挺直腰板与这种错误思潮作斗争。立即向部分省市自治区党委组织部长发通知,请他们带着一些最棘手的疑难案例来开会,一个又一个的小会接连着开,坚决冲破不准开大会的壁垒。
那么谁来主持这一系列座谈会?
胡耀邦与这几位局长谈话后经过一番思考,决定由中组部调查组的高奇,具体操办省市区党委组织部长分批参加的座谈会。
高奇是一位中年干部。胡耀邦曾启发他注意实事求是,解放思想,勇于实践,有空多读书。
多读历史,特别要熟悉党的历史,“那是现实生活中正确做人的知识宝库啊!”
这一次,胡耀邦又把他请到自己办公室,对他说:“你来具体操办“疑难案例座谈会”怎么样?”高奇说:“我还没主持过这样的会,中央又没有解决疑难案件的政策界限。”
“政策界限一时还没有,”胡耀邦说,“这得靠我们去讨论实践。我现在只能给你四个字:实事求是。你就按这个精神去掌握。”
高奇仍面有难色。他说:“您已知道我资历浅,而座谈会要研究的案例,许多都是省部级领导干部的问题,我……我……”
因为会期已临近,胡耀邦毕竟有些急。他快步走到高奇面前,指着他说:
“你还记得《论语》中的这句话吗?‘见利思义,见危受命’。还有,李大钊同志有一句名言: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你这也是见危受命,去担起我们党的道义。在目前形势下,我们不下油锅,谁下油锅?!”
“再说,如果以后形势有了‘重大变化’,首先处分我,然后再处分你,怎么样,因为是我叫你干的!”
高奇被深深地感动了。他觉得,胡耀邦的这一言一行,都透现出一位真正共产党人的非凡胆略和勇气,对党对人民的极端负责精神,他应该学习。他霍地立起身,握着胡耀邦的手:“胡部长!您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按您的意见办好这件事!”
哪怕政策落实得只快一天,就等于被荡实政策的同志和他们的亲
属少过“一年”的苦日子;因为忍冤受苦的人都是“度日如年”。
在座谈中说到“疑难”案例,大家说得最多最难办的,差不多都是同一个人既强烈反对林彪、“四人帮”,又稍带批评了毛主席的一些错误和对毛主席有些怨声怨语。如有个人说:“我看林彪有野心,就像当年赫鲁晓夫一样,早晚会坏事坏在他身上。”“刘少奇、邓小平都是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中央有什么分歧,可以坐下来开诚布公地交换意见,为什么一定要打倒?”“把毛泽东思想说成是‘顶峰’,我就不同意。‘顶峰”,马克思主义还怎么发展?”“江青凭什么当中央文革负责人?“早请示、晚汇报,像念经似的。这是搞迷信,很庸俗!”这个人被判了死刑。
有人响应号召“狠斗‘私’字一闪念”,说了一些心里话。他对毛主席在“反右’中说的“引蛇出洞”、“阳谋”,等等表示“一度不够理解”;他认为我们的党“为什么不反对个人迷信?”这样的人,竟也被开除了党籍,判刑十五年。
有人极其强烈地憎恨林彪、“四人帮”疯狂地制造现代迷信,喊出了“反对个人迷信、反对个人崇拜”的口号;理由是:“党的领袖也是党员,共产党不要‘党皇帝’。”他还说:“七八年搞一次‘文化大革命’,是亡党亡国的路线。”“‘文化大革命’让党组织瘫痪,全体党员靠边站,整个党的干部挨整挨斗,这是严重的反党事件。后遗症已逐步暴露,后果将不可收拾。好人受气,坏人上台,党国全变。不正之风愈加严重,人民生活愈加下降,供应愈加不足。”“江青!还我八亿人口的文艺生活!民族文化,传统文化,必须恢复!不能全盘否定建国十七年的文化艺术电影戏剧!”“沿党的‘八大’路线前进!”这样的人,立即招来惨不忍睹的杀身之祸。
这样的案件,各地都有,有的多达数千起。
罹难者中有干部、工人、教师、学生,也有职务较高的老党员、干部、老红军。他们都被冠以“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伟大领袖的亲密战友林副统帅、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或“疯狂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或“凶恶的阶级异己分子”,等等。按照毛主席“圈定”的《公安六条》,多数均被处以极刑立即执行,轻的也被处以死缓、无期徒刑和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粉碎了林彪、“四人帮”两大反革命集团以后,尽管这些受害者的遗属或幸存于囹圄的受害者本人不断地申诉要求复查平反,许多熟知其情的干部群众也为这些受害者大喊冤枉;但由于“两个凡是”论的出现,绝大多数办案人员都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区,谁也不敢贸然向前迈一步,致使这些受难者的亲属至今仍在痛苦的深渊中无力自救。有的父母双亡的孩子到处乞讨,有的老母亲悬梁而去,有的母亲整日在党政领导机关大门前发出撕肝裂肺的冤喊,有的全家绝望至极而全都服毒自杀……
每述及这类冤情惨景,叙述者往往饮泣梗语,听者几乎无不动容且泪水涟涟。但对这类“疑难”大案,究竟如何了断才更情理俱合,座谈者又往往面面相觑,莫衷一是。
对此,胡耀邦所说却出人意料的简单。他说:对待所谓“恶毒攻击”和发表不同的思想认识与批评意见,应有严格而科学的区别。严格这种区别,就是探求真理。在探求真理的过程中,在追求认识的发展上,永远不能设有任何“禁区”;否则,马克思主义就只能停步不前了。我们的同志绝不能作茧自缚,在真理面前设下一个又一个自认为不可逾越的襟区”……
这样的座谈会一共开了三次,从1978年2月下旬起到4月下旬结束,共研究了一百多个疑难案例。每一次前一个会议刚刚接近尾声,后一个会议的与会者就已到中组部报到,使三个座谈会开得十分紧凑。在这前后会相接的短暂间隙,胡耀邦对中组部参加会议的同志鼓劲说:“我们辛苦些,紧张些,哪怕政策落实得只快一天,就等于被落实政策的同志和他们的亲属少过‘一年’的苦日子;因为忍冤受苦的人都是“度日如年’啊!俗话说人人都应该将心比心。我们当年在干校是啥滋味?”
几乎与此同步,胡耀邦请另一个人主持
的、也分三批召开的中央与国家机关二十多个部委落实政策的座谈会也顺利结束。这三个座谈会,共研究了八十多个疑难案例_
每一次座谈会结束,胡耀邦都向即将分手的同志说上几句话。他再次强调: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必须全党来抓,从中央到省、地、县,四级党委一齐抓。这种座谈会的方法,可以层层推广。务必要搞清事实,实事求是,作出结论。
胡耀邦在座谈会上的这些讲话,使每一个参加座谈会的同志都感到思想大解放,原则很明确,对平反冤假错案是个大促进。他们回去之后都作了认真详细的传达。
1978年8月上旬,中组部的《组工通讯》,又对所谓“恶攻”和一般认识问题作出了有文字可鉴的明确划分,使这类被视为“禁区”的疑难案件的平反,纷纷化险为夷。
个人迷信不是真理,强权不是真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象一发重磅炸弹直奔“两个凡是”派的主阵地。
如果说到此为止, 胡耀邦与中央党校和中组部许多同志的一切努力只是推倒“两个凡是”论的外围战,那么对“两个凡是”论的直接交锋,则是随之而来的“真理标准”的全党全国大讨论。
上面提到,在疑难案例座谈会的一年前,即1977年4月,尚未复出的邓小平就率先指出“两个凡是”不符合马列主义。4月10日。他在给中央主席华国锋、副主席叶剑英及党中央的信中说,应当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我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
当时在中央党校主持校务的胡耀邦,积极指导党校讲授哲学与党史的同志,深人研究这一课题。
胡耀邦明确提出研究“文化大革命”并非自此刻始。早在这之前数月,即1977年5月7日,在中央党校的整风会议上,他就针对“文化大革命”造成的乌烟瘴气明确提出,应把被“四人帮”颠倒了的是非重新颠倒过来;后来又具体地说,“把被‘四人帮’颠倒了的思想是非、理论是非、路线是非再颠倒过来。”这
就是说,要用实践检验真理的标准去总结“文化大革命”,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
8月25日,中央党校在胡耀邦倡导创办并直接指导的内部刊物《理论动态》第9期,就刊发了一篇经胡耀邦审定的批评“风派人物”的文章。文章说这种人“对待是非,不是以客观实际为准,而是以‘小道消息’为准,以某些‘权威’的意见为准,以报纸刊物上的提法为准”。这等于又一次提出用实践检查真理的问题。
这样,在当年11月,中央党校的哲学课堂上,就开始批评过去多少年以个人迷信取代了实践检验、用强权标准代替实践标准的错误做法。
当年12月2日,在中央党校教育长冯文彬主持的学校党委会讨论党史教学计划时,胡耀邦又针对一些人的不同议论,多次插话或讲话。他说:“因为是中央文件,就是正确的,这是什么‘论’啊?”“我看这十几年的历史如何,不要根据哪个文件、哪个领导人的讲话,而应该看实践嘛!”
冯文彬当即表示完全同意胡耀邦的讲话。
他说:“要研究党史,就应该恢复党的传统,敢于实事求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如果脑子里还有旧的框框、精神枷锁,就研究不好。”
就在这个会议上,胡耀邦布置哲学教研室主任吴江等同志搞一个新的党史教学方案,起草成一个文件。
1978年1月18日,吴江将起草好的文件初稿,送请已去中组部但仍兼任党校副校长的胡耀邦审定。胡耀邦提出:应当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完整体系和精神实质为指导;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路线的正确与否,不单纯是个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要由实践的结果来证明。
在胡耀邦提出这种真理标准“,并指导《理论动态》初步发表一些有关文章的过程中,南京大学哲学系教师胡福明等人,从“十年内乱”给全国教育战线的严重摧残和天安门“四·五”运动之被残酷镇压等事实出发,也认为必须在理论上和认识路线上,找出一个明确区分路线正误是非的标准。同时,胡福明应(光明日报)所约,于1977年秋天写成了《实践是检查真理的标准》一文。
1978年3月,中央党校开始组织全校八百多名学员,讨论研究党史的那个指导文件。
在讨论中,发生了一些争论。少数学员仍主张以党的“九大”、“十大”、“十一大”的文件为依据来评价“文化大革命”,明显地倾向于“两个凡是”。
一、据此,吴江布置理论研究室的同仁孙长江,为(理论动态》写一篇针对性的文章。孙长江以耀邦的多次讲话为依据,写成了这篇文章,题目叫《实践是检查真理的唯一标准》,与南京的胡福明可谓不谋而合。
正当吴江等人研究孙长江的这篇文稿时,中央党校高级班学员杨西光——原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兼复旦大学党委书记,被中央任命为《光明日报》总编辑。杨西光在党校学习半年,曾两次与胡耀邦深人交谈,‘支持用实践标准来总结党的路线斗争的是与非。他到《光明日报》履任后,才知道《光明日报》已约来南京胡福明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一文,并经报社编辑部作了五次修改,他感到文章的份量还不够,没有着力突出这是一个政治问题而不仅仅是个哲学命题。同时他知道党校的孙长江在写同一主题的长文,遂通过吴江邀请孙长江到《光明日报》,帮助修改胡福明文。吴江嘱咐孙长江:尽量把两文捏合成一文。
孙长江勤奋思考把两文融合成一文后,仍以他自己原来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题,两次送胡耀邦审改。
与此同步,为纪念“五四”运动五十九周年,胡耀邦又组织中央党校的同志撰写了《科学与民主》一文。
这篇也强调了“实践”的文章,于1978年5月4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在《人民日报》上如期发表。5月11日,《光明日报》也以“特约评论员”名义,隆重推出《实践是
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篇文章。当天新华社全文播发,次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全文转载。这立刻在国内外引起强烈震动。
但在国内,也有人认为这是“砍旗”、“丢了刀把儿”、“反对毛主席”。
吴冷西责难胡绩伟;汪东兴发表严厉讲话……
但胡耀邦说:“真理在手,心里不愁,决不后退!”
在《人民日报》转载这篇文章的当天夜晚,“文革”前的新华社社长和《人民日报》前总编辑吴冷西,就在电话中给当时的《人民日报》总编辑胡绩伟提出了严厉指责。他认为这篇文章犯了方向性错误;理论上是错误的,政治上问题更大,很坏很坏。文章提倡怀疑一切,提倡真理不可信、不可知,相对真理不存在。真理在开初提出时难道句句都不是真理才对吗?
5月18日上午,党中央副主席汪东兴,召见中宣部部长张平化、副部长熊复、《红旗》杂志总编辑王殊,宣布熊复接管《红旗》,并说:理论问题要慎重。《人民日报》就很不慎重。特别是讲实践标准和按劳分配两篇文章就很不慎重,在党内外引起议论纷纷。
(对这两篇文章,事先)我们都没有看过。这是哪个中央定的?按劳分配这样大的问题。牵涉到党的政策,怎么能不送审呢?实践标准一文很不好,矛头是对着毛主席的。(我们)要捍卫毛泽东思想,平化同志你要把关。
很显然,这是一次发动并布置围攻“真理标准”一文的谈话。这对尔后的一些地方阻挠和压制“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确实起了“打气”作用。
当天下午,张平化就把参加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的各地代表团团长——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或宣传部长,召集到当时中宣部所在地钓鱼台东门内的一座楼里开会,传达了汪东兴的谈话。张平化说:关于实践标准那篇文章,我听到截然相反的两种意见:一种是很好,一种是很坏。我看了一遍,还没有摸透;至少证明这是一篇重要文章。大家都可以找来看一看。不要以为《人民日报》发表了,就成了定论了。
今后不管《人民日报》或新华社发出的稿于,只要有不同意见,都可以议论,并希望向中宣部反映。毛主席说过,不论从哪里来,都要用鼻子嗅一嗅。表态不要随风倒。应该按真理办事:是真理就坚持,不是就不要坚持;态度要鲜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有什么事情向中宣部打电话、捎口信,都可以。
与此同时,胡乔木去了富强胡同6号胡耀邦家,对胡耀邦说:“争论是你挑起来的。我不同意再争论下去,再这样争论下去、势必要造成党的新的分裂!
6月9日,汪东兴以党的副主席身份,直接找胡耀邦和陈野苹谈话,政治局委员纪登奎和吴德也在座。这次谈话当然不是对胡耀邦进行表扬。
6月15日,汪东兴又召开中宣部和中央新闻单位负责人会议,发表了严厉讲话,几次点了胡耀邦的名和胡耀邦组织的几篇文章,并对《人民日报》作了一系列批评:
一、《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关于落实干部政策的几篇文章讲得不对,只讲了一面而没讲另一面,没有分析,好像有一股气,在出气。打着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在报纸上那么样写,要注意。我给耀邦说,要他在报上写文章要注意。报纸好像什么都要翻案……这样翻,将来老百姓要算账的。对纪念总理的文章,有的讲过头了,有的还是假造的。
二、《人民日报》记者余焕春(全国政协委员)在政协的发言,竟认为天安门的案子(1976年“四五”运动)还没有彻底翻过来。
这明明毛主席说的是“反革命事件”,你也要翻,翻谁呀?
三、《人民日报》在《刚刚召开过的》全军政治工作会议期间,对邓副主席的讲话,在标题上用了“精辟阐明”,而叶副主席讲的话,
华主席讲的话,为什么就不标出“精辟阐明”呢?
四、(《以民日报》转载的)徐迟写陈景润的那篇文章,对“文化大革命”那样写,对吗?徐迟还写了一篇周培源,对北大怎么能那样写?北大是毛主席抓的点嘛!
这一系列批评,虽然没有明确提及“真理标准”问题上的重大分歧,但通篇依然突出地强调了“两个凡是”的不可动摇性,其要害是:
“好像什么都要翻案……这样翻,将来老百姓要算账的”“明明毛主席说的是‘反革命事件’,你也要翻,翻谁呀?”
可是,千百万的冤假错案弄得天怒人怨,不翻过来能行吗?莫说在这拨乱反正的关键时刻,就是在“摔死林彪”,到“活捉‘四人帮’那个变幻莫测的年代,胡耀邦就为如何才能替天下冤苦人助一臂之力而朝思夕虑着。那时他的态度就是“多读书,不出门;有人来,不关门”……无论亲疏远近,来者一律不拒,为许多遭受迫害的老干部和知识分子的平反昭雪或恢复工作而操心劳碌,或出主意,或转材料,虽然从干校回京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自个儿一直在家里被挂着没工作。以后在1975年所谓“反击右倾翻案风”时,江青等人曾发出这种威胁性的信号:“在北京,有几个专门搞右倾翻案的地下联络站,胡耀邦家就是一个!”
然而胡耀邦当时泰然置之。这一次,汪东兴又向胡耀邦他们发出了警告:接受教训,下不为例!把矛头对准毛主席,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但是,争论的实质并非如此!
现在江青之流都已去了该去的地方,整个神州大地要求实事求是、真正遵照真理办事的强烈呼声犹如山呼海啸的时候,汪东兴等人还片面地认为这是对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
在这之前两个月,汪东兴就似乎按照这个逻辑,坚决不让胡耀邦对新华社《内部参考》一篇报道的震撼人心的批示公开见报。
那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正处于紧张修改完善阶段的4月2日,《内部参考》刊登了新华社吉林分社副社长康国志的一篇报道——“长春光机所前主要负责人单奎章残酷迫害科技人员制造的冤案得到昭雪平反”。
4月8日,胡耀邦看到了这个报道,立刻从历史的高度作了一个相当长的批示。他批道:
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材料。对我们党的干部人事部门、政治部门都有深刻的教育意义。我们党从有政权以来,已经有五十一年的历史了。五十一年以来,经常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极其错误的审干政策和肃反政策;在错误路线的统治或干扰下,这种政策可以发展到极端荒唐、极其野蛮的地步。这个材料就充分说明了
这种情况。这是什么原因?我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同坏人当权有关,同我们平时教育不严有关,同人们的法律观念不强有关,一句话,同我们的整个经济、文化落后有关。因此,我们的干部部门、政治部门应该经常注意用这种反面材料教育我们的同志,以提高我们这一方面的政治和文化水平。
新华社编辑部得到了这一批示,当即给吉林分社康国志挂了长途电话,要他火速来京把这篇《内参》稿改为公开广播稿,并将这个批示作为《新华社编者按》,冠于广播稿前。
《人民日报》闻讯,也按照这个批示的内涵写了一个短评,将配合这篇广播稿一齐见报。两大新闻单位的这一默契,得到了全面支持中国科学院工作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方毅和密切关怀知识分子与民主党派人士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统战部长乌兰夫等人的支持;但是到了分管宣传的党的副主席汪东兴面前,这《编者按》和短评被全部砍掉。新华社在当月28日只光溜溜地向全国播发了这篇报道,第二天的《人民日报》在第二版左下角予以见报——《吉林省委彻底昭雪长春光机所“特务”冤案,“‘四人帮”的爪牙、冤案直接制造者单奎章将依法严惩》。
当时一些知情人就说,谁想全面地恢复实事求是、彻底地拨乱反正。“两个凡是”论者必然起而阻挠与遏制……
在下面,也有一些人在“顶牛”。山东烟台地委宣传部的一位同志问山东《大众日报》理论部副主任:“为什么《大众日报》不宣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位副主任说:不是我们不宣传,而是省委负责同志不准报道,理由是要“看一看”。
在上海,上海市委对“真理标准”问题,从5月中旬到9月中旬长达4个月,在全市的理论宣传系统没有组织过一次讨论。报纸上除转载新华社发出的文章外,没有登过一篇有关“真理标准”的文章。市委宣传部长在一次会议上说:“对这个问题的重视,总不能超过(清查‘四人帮’余党的)第三战役吧!”这位部长竟把这没有任何矛盾的两件事对立起来。
七、八月间,群众再次广泛要求组织讨论,这位部长又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没有收到中央文件,所以不组织讨论。我们只能按中央文件办事嘛!”9月初,这位部长又借中央四十八号文件借题发挥说:“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高举’。在国内有一股风,企图贬低毛主席。中央报刊上两篇文章,对毛泽东思想的提法是不妥的……”
真是上上下下,阻力重重。但是胡耀邦对甘愿跟他“下油锅”的同志说:“真理在手,心里不愁,决不后退!”
“真理标准讨论”捷报频传,各路“诸候”纷纷表态,“两个凡是”派阵营在理论大军笔锋之下土崩瓦解,拿不出一篇反攻的文章。
1978年5月13日,即吴冷西打电话批评责难胡绩伟的第二天,胡耀邦在自己的家里,请来《理论动态》和《人民日报》的一些同志开了个小会。《人民日报》的同志介绍了吴冷西的电话内容,胡耀邦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一些同志提出,对“砍旗”与“反对毛主席”之类的谬论,必须公开批驳。胡耀邦想了想,支持这个意见,并出了个题目,叫做《历史潮流滚滚向前》。
胡耀邦说:这篇文章要从真理越辩越明谈起,阐明历史潮流是无法抵挡的。“我们的民族经历了‘文革”如此深重的大灾难,反面教育如此之深痛,在今后几十年,若再重复这种灾难与倒退,人民是定难饶恕的。这是不以某些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最后胡耀邦强调:这篇文章要把历史潮流是怎样地不可阻挡这个道理,说深说透。
6月2日,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邓小平尖锐地批评了“两个凡是”思潮,十分明确地支持“真理标准”的讨论。
6月16日,就在汪东兴召集中宣部和中
央新闻单位负责人开会,提出一接受教训,下不为例”警告的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刑贲思的文章——
《关于真理标准问题》,新华社立即转发,《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等全文转载。
专门反驳“两个凡是”论者对“真理标准”一文责难的首篇重头文章,是由吴江撰写、孙长江参与的《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一文。由于汪东兴已对各报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了禁令,为减轻胡耀邦和《理论动态》、《人民日报》、恍明日报》已受到的压力,这篇文章得到了已恢复中央军委秘书长职务的罗瑞卿的大力支持。他赴德国动手术之前,还专门为这篇文章的发表给胡耀邦打电话说:“如果要打屁股,就打我好了!”不幸他这一去,在手术台上与世长辞,这个电话成了他给胡耀邦的最后一句遗言。
6月24日,《解放军报》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发表了这篇一万六千字的文章,《人民日报》同日全文转登。
这篇文章首先揭露了林彪、“四人帮”对理论与实践关系的根本颠倒;阐述了理论指导实践的过程,就是实践检验真理、使理论得到补充、纠正、丰富和发展的科学依据;然后针对“真理标准”讨论后出现的种种指责与非难,发表了鲜明有力的不同意见。
文章也不客气地指出:改变一些旧口号往往很不容易。其原因,除了人们的思想往往落后于实际这一点以外,还因为有一部分人的利益或多或少地同这些旧口号联系在一起的缘故。这些人,他们口头上说的是担心某些旧口号、旧提法的修改,会导致整个革命和整个理论的否定(显而易见,这不过是一种天方夜谭式的饰辞),实际上是害怕自己某种个人的东西会因此受到损害。
6月30日,《理论动态》与《人民日报》同时发表了经胡耀邦审定、署名“岳平”(特约评论员的谐音)的《历史潮流滚滚向前》,从历史发展规律的高度批评了“两个凡是”,同时也对一切反对“真理标准”的种种议论作了总回答。
7月15日,第七十三期的《理论动态》,发表了韩树英的《“一分为二”是普遍现象》一文,文中也有“真理也是一分为二”的小标题。
7月21日,邓小平找张平化谈了话,要他对“真理标准”的讨论不要设禁区、下禁令。
7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邢贲思的又一力作《哲学的启蒙和启蒙的哲学》,把“真理标准”的讨论推向更深的层次。
这天下午,邓小平找胡耀邦谈了一个多小时。邓小平说,“真理标准”这篇文章是马克思主义的,争论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人所以出来争论,其根源就是“两个凡是”。《理论动态》的班底很不错,这些同志很读了一些书,不要搞散了。这是个好班子。
也在这一天,新华社的《内部参考》,刊登了该社黑龙江分社记者孙铭惠的报道,介绍了中共黑龙江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讨论一“真理标准”的情况。
胡耀邦当天看到了这份《内参》,立即提出给中央党校每个学员小组发一份。胡耀邦这样做,对学员们的思想大解放起了重要作用。
后来新华社又将这篇《内参)稿改为公开电讯播发全国。《人民日报》于第二天在头版头条刊载时用了这样的大字标题。《中共黑龙江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讨论真理标准和民主集中制问题》,在全国引起广泛反响。
7月23日下午,胡耀邦在家里向《理论动态》的同志传达了头天下午邓小平对他的谈话。胡耀邦说:有些人一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大吃一惊,一听说《“一分为二”是普遍现象》又大吃一惊。对这样一些基本道理,一些老同志淡忘了,一些新同志根本就不知道。因此,要恢复毛泽东思想的本来面目,就很需要哲学的启蒙和启蒙的哲学了!
过了几天,胡耀邦又召集《理论动态》的同志开会,布置撰写关于“真理标准”讨论的又一篇重头文章,即《一切主观世界的东西都
要经受实践的检验》,由王聚武执笔。此文经几次讨论,胡耀邦几次修改定稿,发表于9月10日《人民日报》和第八十四期《理论动态》,新华社立即转发全国。
这些文章,不但为全国大多数省市自治区报纸和中央一级的大报所转载,还引发更多为“真理标准”而呐喊的文章。在《人民日报》上,先后发表了《认真实行民主集中制》、
《民主和法制》、《一定要把林彪、“四人帮”连在一起批》、《打开理论工作的广阔天地》、《把理论研究的空气进一步活跃起来》、《坚持社会主义的民主原则》、《夺取揭批“四人帮”斗争的全胜》、《天才论与实践论的斗争》、《理论工作唯一正确的方针》,等等;《解放军报》、《光明日报》和《哲学研究》等报刊的文章分别有:《斥林彪所谓“句句是真理”》、《林彪、“四人帮”的流毒非肃清不可》、《评所谓“专家路线”》、《在理论工作中要发扬科学精神和民主作风》……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党史陈列部的同志,也在报上发表了题为《实事求是地宣传党的历史》的文章。
到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的中央工作会议前夕,全国已有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的主要负责人,公开发表文章支持“真理标准”大讨论。这正如(历史潮流滚滚向前)一文中所说的那样:人民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决定力量,历史潮流不可抗拒。“真理标准”问题在全国范围的讨论十分广泛而热烈。
对这样一个大好局面的出现,有人评述其原由说:除民心所向,最重要的因素之_,是在胡耀邦的组织指挥下,迅速形成了一支健康的理论大军,涌现出一批优秀人才。这支大军简直所向无敌,笔锋锐不可挡。统治中国多年的“左”倾理论,以及妄图在新时期继续坚持这种错误理论的“两个凡是”,在这支大军的横扫下,顷刻间土崩瓦解,连一篇反攻的文章都拿不出。
如是,直到9月中旬还在“等等‘中央指示”’而拒不宣传讨论“真理标准”的中共上海市委。也不得不赶忙登出几篇表示认同“真理标准”的文章。以应付一下“门面”。
第六节 中南海短兵相接
六十一人的问题,毛泽东在1943年说:
“这件事我们知道。中央完全负责。”然而在“文革”时,这六十一人全部成了被任意揪打凌辱的“叛徒集团”,株连所及,冤狱遍布全国。
_1975年邓小平就说过。六十一人的问题必须解决。
胡耀邦打开突破口,汪东兴釜底抽薪。
针锋相对,“两个不管”决战“两个凡是”。
1936年,中共中央为了营救关押在国民党北平监狱的同志,批准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决定,可以让他们在监狱主管者印好的“反共启事”上签字出狱,以便尽快投身抗日救国运动。然而,3O年后,他们却因为此事而被康生等人定为“叛徒集团”。
一边进行决战的外围战,一边为平反“文革”中的一个轰动国内外的重大错案的斗争,也在紧张尖锐地进行着。
这个轰动国内外的重大错案,就是薄一波。刘澜涛、安于文、杨献珍、赵林、李楚离、廖鲁言、徐子荣、胡锡奎、刘锡五、王其梅等同志的所谓“六十一个叛徒”案。所谓
“叛徒”,就是在日寇势力蚕侵华北的1936年,经过中共中央的特殊批准,这些在国民党北平监狱中的同志,在监狱主管者印好的,“反共启事”上签个字而离开监狱,积极投入抗日斗争的那段往事。
那时候,这些同志都被关押在北京草岚子胡同的国民党政府北平反省院。他们当中,有北伐战争前1924年人党的老党员,和土地革命战争及“一二·九”学生运动中白区工作的老干部,也有1936年在监狱中被狱中秘密党支部吸收的新党员,还有当时还没有人党入团但积极要求抗日的热血青年。他们都是因为党的地下组织被破坏,叛徒告密,或在大街上发表抗日演说、散发抗日传单而先后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的。有些同志在被捕前,已担任了党或团的省委书记、市委书记、特委书记或秘书长等重要职务。尽管道到敌人的严刑拷打和残酷迫害,他们都一直与敌人进行多种顽强斗争。有些人刑期早满,但拒绝在“反共启事”上捺手印,宁愿把牢底坐穿。
1935年11月,二万五千里长征刚刚结束,刘少奇作为中共中央代表,被秘密派到天津,主持中共中央北方局。其时日寇魔爪已深人华北,全国抗日运动再度掀起高潮。北方局开展工作严重缺少得力干才。时任北方局组织部长的柯庆施向少奇同志建议,可以让这些同志履行敌人规定的“签字”手续出狱,以解急需得力干部的燃眉之急。同时他们还进一层考虑到,如不及时营救这些同志,不论是日寇侵占了北平天津,还是蒋介石集团把这些同志转押到南京去,他们都有可能全部被杀。
经过慎重考虑,刘少奇同意柯庆施的提议,并上报党央研究决定。党中央经过缜密研究,让当时担任中央总书记的张闻天代表党中央给刘少奇和北方局回电,批准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决定。北方局立即将这个决定转致中共北平市委书记李葆华,让李葆华迅速派人巧送狱中党支部立即执行。李葆华和徐冰委派孔祥祯,通过秘密渠道,向狱中党支部转达了这个决定,但狱中党支部一致拒绝执行。他们的理想是:粉碎敌人的阴谋诡计,将来打着红旗唱着《国际歌》走出敌人的牢门。
1936年夏天,柯庆施等人再次写信,让孔祥祯辗转送到监狱去。信上说“你们知道谁给你们写这封信的?他就是中共中央代表胡服同志。”狱中党支部负责人薄一波等几位同志都知道,“胡服”就是刘少奇的化名,这才勉为其难地着手研究如何执行这个决定。从1936年9月开始,他们才断断续续地履行了狱方规定的手续离开了监狱。事后,柯庆施对薄一波说:你们出来时还拿架子,三请诸葛亮
1943年,中国共产党准备召开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薄一波作为晋冀鲁豫代表团副团长,与代表团一起到了延安。在毛泽东的窑洞中与毛长谈时,他曾说到这段往事。毛泽东说:“这件事我们知道。中央完全负责。”“你们在班房里做了很好的工作。”
这次长谈后,薄一波整理了谈话记录请毛泽东过目。毛泽东在这个记录上批道:“个人的进步和党的进步是一致的。”
第二天,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也与薄一波谈了话。在谈到出狱一事时,任弼时说:“中央完全知道,是刘少奇和北方局建议,中央作了讨论后让你们出来的。”
后来,安子文等几位同志也与毛泽东谈了话。关于这件事,毛泽东作了同样的表示。
1947年,康生率领中央土改工作团到了山东渤海区,帮助搞土改。l948年春节,土改工作团全体成员回到渤海区党委所在地——
惠民地区阳信县何家湾,过春节。区党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刘格平清康生和土改工作团全体成员吃饭。
饭后,康生与团员张琴秋、毛岸英、凌云、于光远、曾彦修等人到村外散步。康生从刘格平也在当年的北平军人反省院里坐过班房谈起,说到了薄一波等同志出狱的事。
康生说,1936年,中央分析了全国形势,深感华北形势十分危急。抗日高潮又已到来,迫切需要大量德才兼备的干部。但是很多有经验的老同志却在平津敌人的监狱里。如果再不加紧营救,蒋介石就可能把这批同志转往南京。如日寇很快侵占了平津,或者华北国民党政权汉奸化,一这些同志就只有全部被杀。考虑结果,中央决定,让他们办理了出狱手续。当时很多同志都照办了,唯有不属薄一波他们这个党支部的刘格平没有办,直到日本鬼子投降才出来,多坐了八年牢。
这个“饭后漫步闲谈”足以说明,康生对这段往事的曲折过程也清清楚楚,并不觉得薄一波等人自己对这件事该承担什么责任。所有党的领导人对这件事的历次表示,更说明这些同志自身在这一点上都清清白白、苍天可鉴。
正因为这些同志的狱中表现甚好,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又功勋卓著,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被党的“七大”和“八大”选为中央委员、候补委员乃至中央政治局成员。党的“七大”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对于刘少奇为代表的白区工作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所有这些都只能得出这样一种结论:薄一波等同志于1936年奉党中央之命,以那种方式离开敌人监狱,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但是,日月轮转,三十个寒暑过后,这突然成了特大问题。1966年8月4日,毛泽东贴出《炮打司令部》大字报的前一天,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康生为呼应彻底整垮刘少奇,下令在已很庞大复杂的“彭罗陆杨”专案组中,悄悄塞进与刘少奇密切相关的“1936年”专案或简称“三六”专案。
这时,这批老同志中已有十九人或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为党为人民壮烈捐躯,或在建国前后积劳成疾而英年早逝;另有二人在战争的生死关头,没能经受住新的严峻考验而叛变,被自己人处决。“文革”时仍健在的只有四十人,其中二十二人担任着省委书记、副省长、中央机关副部长以上的领导职务,乃至国务院副总理;另有十三人为省政协副主席或司局级干部,其他人为一般职务。
对所有幸存的这些同志,康生、陈伯达、江青、关锋、成本禹、谢富治等人到处煽动学校的红卫兵予以揪斗迫害。 他们对那些不明历史真相的年轻人煽动说,“这些变节分子叛党的最大组织者就是刘少奇”;“安子文,还有薄一波、刘澜涛。占据了组织部、监委、工交等很多主要部门,权都掌握在他们手里,实行的是资产阶级专政”。康生在军委扩大会上说:“北京这六十几个人,只是刘少奇的叛党组织路线、招降纳叛的组织路线的一个例子。”接着康生又到安子文担任部长的中央组织部去说:“南开‘八·一八’、北航‘红旗’,他们组织了‘三六’专案抓叛徒的联合调查团,应该向他们学习。”
在这个杀气腾腾的过程中,尽管周恩来多次出面劝阻,给有关方面打电话、发电报,说明这个问题由中央负责,这些同志本人是清白的;李富春也给正在广州养病的薄一波发电报,叫他“千万不要回北京”;但是由于康生等人的大肆煽动,各地纷纷成立了“抓叛徒战斗队”,把过去所有被敌人逮捕过但已作过正确结论的同志的旧案统统翻了出来,甚至无中生有,制造了一大批又一大批的冤假错案。
l967年3月16日,中共中央发布了《关于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杨献珍等人自首叛变问题的初步调查》文件。随之,过去在南京、苏州、济南、太原、新疆等地国民党或侵华日寇监狱中囚禁过的老同志,以及做过地下工作的老干部,几乎全都被罗织罪名、栽赃陷害,成了被造反派任意揪斗拷打凌辱的“叛徒集团”;株连所及,冤狱遍布全国。
此后,薄一波等六十一人也被正式肯定为“叛徒集团”。不但这四十位老同志悉遭残酷迫害,他们的家属、子女、亲友、老部下、老同志,受到株连审查与迫害的成千上万。
邓小平说:六十一人的问题必须解决。
中央专案组的人大发雷霆:
“现在的翻案风如此猖獗,都翻到我们的头上来啦,这还了得?”
1975年,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在中央政治局的一次会议上,小平同志说:六十一人的问题必须解决。把那件事的责任归咎于他们是不公道的。
然而,由于“四人帮”捣乱作梗,这个问题不但没能得到解决,而且中央专案组及郭玉峰主持的中央组织部还再次派人对这些同志进行威胁,强迫在北京已被解除“监护”的老同志离开北京:安子文去了淮南,刘澜涛也去了安庆;与“三六”专案毫无关连的彭真,也被勒令去了陕西。他们也勒令薄一波去河南南阳,并派来了河南省公安局的三个人要押着去。薄一波坚决不从,并再三抗议,才被勉强留在北京。
专案组的人警告薄一波:“你讲这个问题(指1936年出狱经过),一定要避开‘毛主席、党中央知道’。你不讲,对你有利;讲了就对党不刮,对你自己也不利。如果你照我们的意见办,将来我们解决你的问题时可以从宽考虑。”
对薄一波的这类警告或“提醒”,不止三次五次。
对刘澜涛等人,专案组的人也是这样说:
“不要写36年履行手续出狱的事‘中央同志都知道’。你要把这一历史事实抹掉,重写”
粉碎了“四人帮”,尤其在l977年7月党的“十一大”恢复了邓小平的原有领导职务之后,薄一波等人及其亲属子女再次申诉要求平反这个重大错案。
l977年11月11日,当年曾向狱中党支部转达过党中央指示的当事人孔样祯,此刻也再次向党中央写信说:“为了给国民党统治时期的监狱送信一事,我受了八年监禁、两年下放,身已瘫痪,现犹未痊愈。幸由叶副主席批准我今年回京,现在北京医院治疗。在我九死一生之际,常有一事,使我耿耿于怀,日夜难忘者,即对北平军人反省院一些干部出狱的事实,不能使组织上和群众彻底明了当时的情况,实在心常戚戚。为何这样说呢?因为张闻天早死,柯庆施去世,徐冰身亡,殷鉴早殒;而亲自经历其事者,只我一人,我若不说,谁还能详细说出来这件事情的经过呢?”孔祥祯在信中还特别强调:“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事关几十个干部政治生命的大事,若不及早报告中央,一时个人命尽,真会使我死不瞑目,遗憾九泉了!”
孔祥祯在信中还把1936年北方局如何提出、党中央如何批准、柯庆施如何布置给李葆华和徐冰。徐冰又如何通过他两次给狱中党支部传达党中央指示,以及后来薄一波等人出狱的经过,等等,都作了详细的令人信服的说明。
但是,中央专案组和郭玉峰为部长的中央组织部的一些人依然冥顽不化,又一次逼迫薄一波离开北京城。薄一波也照样坚决不去。正在这无法调和的相持中。胡耀邦到了中央组织部。他觉得,必须迅速掀掉扣在薄一波等同志头上的这口大黑锅。对此。中央专案组的某些人却大为震怒。大发脾气:“现在的翻案风如此猖极,都翻到我们的头上来啦,这还了得?”
胡耀邦看了邓小平和汪东兴两位副主席阅批过的申诉信,决定了彻底平反“三六”大案的突破口
恰巧,这时与“六十一”密切相关的一封申诉信,经过邓小平、汪东兴的批示转到了中央组织部。
申诉人是位女同志。名叫王先梅,“六十一人”之一王其梅的遗孀。
王其梅当年离开敌人监狱才二十二岁。
“九·一八”事变他十七岁,在北平读大学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反帝大同盟,担任支部书记;1933年1月加人共青团,同年7月转为共产党员。党组织派他去从事兵运工作,他就毅然离开大学,去国民党军队当伙夫、车夫、勤务兵、马弁,积极发展军人党员。1935年“一二·九”运动中,他担任北平学联交际股长,奔走呐喊于街头巷尾,不久被叛徒出卖而被敌人逮捕人狱。1936年秋天出狱后,他奉党的派遣,去开辟豫东根据地,建立党的地下组织和发展抗日武装,历任区委书记、县委书记、特委宣传部长;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历任特委书记、地区党政军委书记、地委书记、旅政委、军分区政委和司令员、师政委、军副政委;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十八军副政委兼进藏先遣支队司令员和政委,首先率部解放昌都进人拉萨,随之被调回昌都兼任十八军后方司令部政委和昌都地区分工委书记,指挥部从修建川藏公路;“文革”前,他又担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书记和西藏军区副政委。
虽然王其梅功高位显,但他一直艰苦朴素,对文恬武嬉骄奢淫逸之风深恶痛绝。1955年实行军锅制后仍十分注意节俭,除买书和接济困难同志外。他从每月三百多元工资中省下二百元。虽然他与王先梅已有五个孩子,需要抚育,而他认为让孩子们自幼多吃苦,有好处。“三年灾害”期间,他将五年来节省下的一万多元全部献给国家,以解国困于分毫。据认为,这是当年有此义举的唯一高干。
康生等人酿造了“三六”大案,身患重病的王其梅在1967年8月就被害辞世。他在北京的家,也早被查抄封门。他的妻子王先梅是十四岁(1938年)参加新四军、十五岁参加共产党的老同志,此刻与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分住四处。年岁稍长的大女儿要求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或云南农场都被打了回来,说是“没资格”。为了生存,她自己执火车去了内蒙阿荣旗插队务农。王先梅后来把分住几处的八岁到十六岁的两儿三女都收拢在一起,去了她所在的轻工部江酉“五七”干校。
1973年5月,江西干校撤销,按规定,没工作的孩子应随父母回北京,王先梅才把孩子们带回北京。周总理再次批示,才开始发给这些孩子的生活费。但轻工部仍未能对这些孩子一视同仁,而将他们的户口,转去河北固安县五七干校。后来,大男孩掌握了制作和修理大小提琴全套工艺,并会修理钢琴做道具,报考海政歌舞团,文化素养、艺术技能、个人历史等等全部合格,只因其父在“三六”专案中一直悬而未决,而未被录取。小女儿在外地读初中,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到北京读高中,又被评为三好生,并被选为团支部书记、优秀团员。在天安门广场先后召开的毛主席追悼大会和粉碎“四人帮”庆祝大会,学校其他各班的团支部书记和支委都参加了,唯独她这个团支部书记不能去,也因其父是“三六”案成员。
历遭如此许多不平事,王先梅心境很难平静。1977年12月8日,她向小平同志写了申诉信,信中简单叙述了孩子们的遭遇。
经过一番辗转投递,此信到达邓小平面前已是12月25日。邓小平当即批示:“请东兴同志批交组织部处理。王其梅从抗日战争起做了不少好事。他的问题不应影响其家属子女。建议组织部拿这件做个样子,体现毛主席多次指示过的党的政策。”汪东兴看了也接着批:
“请耀邦同志阅办。毛主席历来有指示,应区别对待,不能歧视。”
12月31日中午,胡耀邦才看到了党中央两位副主席阅批过的这封申诉信。他立即找了几位同志研究决定:应把这个问题的解决,当作彻底平反“三六”大案的突破口。
当天下午三时许,胡耀邦委派的中组部一位副局长王建梅和王盛湖两位同志,就找到了右安门王先梅家的两间房,传达了两位副主席的批示和胡耀邦的嘱咐。王先梅和她的子女都激动得流着泪,一再表示感谢党中央对他们的关怀;党中央领导同志的批示,从政治上解放了他们。当问到还有什么要求时,王先梅说:
对王其梅的结论应该重新做。至于我自己,组织上已经十年没让我工作了,我要求尽快恢复工作。另外按党的政策,应该给孩子们出路,够参军条件的,就该让他们去。
l978年元旦后不久,王先梅回到了轻工部,担任科研室外事处长,仍做外事工作;大儿子被批准参军,去了海政文工团;学医的二儿子,去了北京市政府附近的植树医院;小女儿考上了北京医学院。
1978年2月18日, 《人民日报》发表了为王先梅及其子女落实政策的消息和《王先梅同志写给中央领导同志的信(摘要)》,并发表了该报评论员文章:《落实干部政策的一个重要问题》。
这组消息、信件摘要和评论员文章的发表,并经中央电台的多次广播,引起广泛反响。各地给中央组织部、《人民日报》和王先梅个人的信件纷纷而至。熟知“六十一人案”的人认为,对王其梅同志家属和子女的政策的落实,评论员文章又说了那样的一大段话,说明康生们蓄意制造的“三六”大案的平反昭雪已指日可待,刘少奇冤案的平反也只是迟早的事。
然而,人们对这种事常常想得太天真。
那些专案组,其凶残冷酷狡诈犹如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刑讯、逼供、诱供和制造伪证成了公开的秘密。然而胡耀邦要求对重大案件进行复查处理时,汪东兴觉得有必要釜底抽薪。
一天,胡耀邦向主管中央级重大案件的汪东兴和中央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又一次写信提议,是不是把包括“三六”专案在内的这些重大案件统统转交中组部复查处理的时候,汪东兴等人仍然不以为然。他们说:只能把中央专案组第一、第二、第三这三个办公室对一些案件的审查结论交给中组部,而有关的旁证材料、审讯记录、被审查人的申诉等等的文书档案,仍由中央专案组保管。同时,胡耀邦与中组部同志的这些举动,都—一被人传到了汪东兴等同志那里。后者觉得,有必要予以釜底抽薪。
汪东兴说:中央专案组的第一办公室和第三办公室,是“文革”刚起步时党中央决定成立的,由华国锋同志和我们三个(指汪本人和纪登奎、吴德)直接负责的。这两个办公室的材料是否有失偏颇?我们今天复查这些案件,比方“六十一人’的案子,都是经过毛主席批定的。现在应继续贯彻毛主席的指示,也要贯彻华主席的指示。“六十一人”的问题是经过毛主席和党中央批准才定案的。不能随便翻过来。还有彭德怀、陶铸等人的问题,也不能随意翻过来。所以,关于这些案子,还是原来的那句话:结论材料可以交给组织部,而文书档案不能交。另外,关于一、三办的所有其他案子,属于人民内部的矛盾的,也可以交给组织部;属于敌我矛盾的,都不能交。
第一办公室的人更盛气凌人。他们一位姓范,来自海军某部门;一位姓杨,来自陆军某个学院。他们以命令的口气对胡耀邦和陈野苹说,中组部不得为“六十一人”翻案,并说,帅孟奇(深受大家尊敬的帅大姐)的“叛徒”案也绝对不能翻。
胡耀邦明白:这实际上是开他的批判会。
他先洗耳恭听,然后才开始答辩。他说:真正的材料都在文书档案里。比方说,这个案子缘何而起?调查所得的旁证材料究竟如何?结论中所引用材料是否有失偏颇?我们今天复查这些案件,比方“六十一人”的案子,那个“启事”是有的,但这个“启事”是怎么来的?只有摸清这些背景,才能真正地分清是非功过,分清组织与个人的责任。“六十一人”问题,早在“七大”时就已作过正式结论。当时我们很多人都在延安,记忆犹新。事隔三十年,为什么又要翻开这本已经一清二楚的旧账?对这本账,康生本人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是唯恐天下不乱,蓄意整人,抬高自己,浑水摸鱼。
胡耀邦最后说:中央专案组第一办公室、第三办公室的案子,几乎都是“叛徒”、“特务”之类的敌我矛盾,哪有什么人民内部矛盾?为了对党对同志负责,我们的意见还是交给组织部复查,还是统统交。
当然,这个要求不可能被汪东兴等人所接受。
如是,就必然带来这样一个大难题:这许多所谓的“结论”,无非仍然是按照康生等人当年设下的框框,仍然肯定这些同志是“自首变节分子”,是“叛党”、是“刘少奇招降纳叛组织路线的一部分”,全部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给予一二百元多少不等的生活费,已被迫害而死的就听其死去。
对于汪东兴、张耀祠和中央专案组的这种态度,胡耀邦没有再对他们说什么。因为不少人都知道,中央专案组是由怎样的一些人组成的。其中开始审查“彭罗陆杨”案,后又加进“六十一人”案的中央专案组第一办公室副主任,恰恰就是薄一波担任晋冀鲁豫军区副政委兼太岳军区政委时的一位老部下——太岳军区所属第一纵队下面的一个团的政治处主任。
“文革”开始十多年来,他在林彪、康生、“四人帮”的指使下,对他的老首长薄一波及其他许多老一辈革命家竭尽迫害之能事。
“四人帮”的猖狂时代一结束,仍在冤案阴影笼罩下的薄一波为了给这位步入歧途的故旧创造一个口心转意的余地,特地拜托当年同在太岳军区的另一位老战友去向这位故旧捎了口信,希望他利用拨乱反正的大好时机一改旧习多做好事,向新的党中央提供全部实情。
没想到,这位听了口信的故旧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这不可能!‘六十一人’的案件永远翻不了!这是中央定了的,毛主席批了的!”
胡耀邦和许多同志还知道,瞿秋白同志的遗孀杨之华大姐直到病重垂危之际,中央专案组的有关人才假惺惺地宣布对她“解除监护”,送往北大医院治疗。送到医院不久,杨之华大姐就含冤死去……
这些专案组,其凶残冷酷狡诈犹如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刑讯、逼供、诱供和制造伪证成了公开的秘密:北京军区政委廖汉生的专案人员在他的床头吊了一个三百瓦的灯泡,不交代“贺龙乞降通敌情况”,就折腾得他整宿整宿不能睡觉;总参作战部长王尚荣被整天罚站,不准解小手,硬逼他交代所谓的“贺龙罪行”;装甲兵副司令员顿星云拒绝参与诬陷贺龙和许光达、被专案人员猛一拳打瞎了一只眼;成都军区司令员黄新廷通宵达旦罚跪,半边脸被抽打得黢青乌紫,骨瘦如柴,便脓流血;工程兵副司令员谭友林被连续几昼夜地突击审讯,险些死于狱中……
被迫害得最苦最惨的是装甲兵司令员许光达大将。那些打手故意将面条倒在楼梯上,逼迫许大将趴下去舔了吃,并放肆地呵斥说:“你中央委员有什么了不起?你大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想什么时候斗你就什么时候斗你!”他的专案组组长、装甲兵保卫部的某位副部长,在审讯时捏紧拳头带头朝许光达当胸一拳,打手们纷纷赤膊上阵,几次打得许光达心脏病发作昏死了过去。在场的医生将他弄醒,打手们接着再打,直打得他内伤累累,却不见出血。打手们打得他站不住了,就把他按在藤椅上打。有一次,一个狗熊般粗壮的汉子飞起一脚,将许光达连人带椅踢翻,然后又把他揪将起来扔回椅子里,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衬衣和被强行扒掉领章的军装。
专案组还对许光达施行车轮式滚动审讯。
一次,身高一米八以上的一个姓党、一个姓都的两个大块头,一左一右地反持住许光达的胳膊,将他的腰摁弯了九十度,主审人硬要他承认是“贺龙兵变总参谋长”,许光达据理力辩,坚决不承认,那个姓党的打手一拳又一拳地猛打许光达的腹部,边打边狂叫:“我干脆让你自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算了!”
姓党的打累了,姓都的上,同样边打边叫骂:“你过去说我是小贝利亚,老子今天就打你这个老家伙!’”直打得许光达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往外流。
许光达的身体终于被彻底摧垮了!1968年11月到1959年1月人院治疗六十天,仍受审七十九次,被逼写所谓的交代材料二十五份;又一次住院八十一天,受审二十九次,逼写材料二十九份。1969年5月23日,许光达已报病危,专案组仍加紧审讯。5月31日,即许光达悲辞人世的前三天,人已卧床不起,专案组还将他拖下地向毛主席的像请罪!1969年6月3日晚十时二十分,许光达在既无医护人员看护、又未获准亲属陪护的情况下,惨死于病房厕所的马桶上!只隔六天,即1969年6月9日,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不成人样的贺龙元帅于上午八时送到301医院,于下午二时也离开了人世……
这些,都是如此这般专案组的罪恶记录!!
l973年12月21日, 毛泽东在接见参加中央军委会议同志的谈话中坦率承认:“我看贺龙同志(被)搞错了,我要负责任呢广对贺龙“要翻案呢,不然少了贺龙不好呢”,“不过这个人经常身上有武器”。
1974年9月,邓小平恢复工作时,贺老总的冤案终于得以昭雪。1975年6月9日——
贺老总辞世6周年,周恩来代表毛泽东和党中央参加了贺老总的骨灰安放仪式,对贺老总作了高度评价,再次肯定“贺龙同志是一个好同志”。这也等于为受“贺龙专案”株连的所有受害者恢复了名誉。”但是“四人帮”和搞专案的一些人,竟然把周总理抱病参加的贺老总骨灰安放仪式还称为“复辟翻案的典型”。时至1叨8年的此时此刻,胡耀邦要求将中央专案组的一切档案材料转到中央组织部统一复查处理的当儿,有关专案组的一切违背党的传统精神的黑暗内幕,对胡耀邦和中组部的老资格来说,又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对如此专案组的一些人,在平反冤假错案上,你还能抱什么“善哉善哉”的指望么?胡耀邦断然决定:对这些重大案件复查平反,中组部只能另起炉灶!
胡耀邦另起炉灶,大江南北,寻常巷陌。明查暗访,争分夺秒,搜集每份资料,积储了翻案的足够材料。
胡耀邦一回到中组部,立即把干审局及政策研究室的一些同志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说:
“有个案子,你们敢不敢翻?”
“实事求是。”人们都这样回答。
“可是要担大风险的哟!”
“再大的风险,”有人说。“还能超过‘四人帮’的?”
胡耀邦说:“对,要有这份勇气!”
胡耀邦说:按照党的一切工作都要实事求是的原则,就是对伟大领袖晚年搞错了的事,也应该予以纠正。有些人硬扛着“两个凡是”牌子不放,坚持一错到底。针对这种态度,我们能不能这样说:“凡是不实之词,凡是不正确的结论与处理,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搞的,不管是哪一级什么人定的、批的,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简单地说:就是用‘两个不管’的矛,去对付‘两个凡是’的盾!请大家议议行不行?”
大家说,应该这么办,这既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精神,又简明有力。这时,胡耀邦才向大家谈了这次与汪东兴等人的正面交锋,并下达了准备一另起炉灶”的动员令。
但为稳妥起见,胡耀邦觉得有必要首先取得叶剑英、邓小平的支持。一天,他向中央负责人汇报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工作时,反映了“六十一人案”中许多人及死者亲属要求复查的强烈愿望,并表示中组部准备进行复查。
不久,邓小平又接到了有关“六十一人案”的两封申诉材料。6月25日,他在其中一封材料上批道:“这个问题总得处理才行。
这也是实事求是问题。”7月4日,华国锋也指示胡耀邦:“六十一人的问题要解决,由中组部进行复查,向中央写个报告。”胡耀邦随即指定干审局副局长贾素萍等四位同志,全力投入这项工作。
胡耀邦说:作为专案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那个“结论”所依据的有关材料,都是中央专案组已经整理好了的。真正有重要价值的实事求是的东西,恰恰是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们最不屑一顾的。他们可算是做到了各尽所能地。“各取所需”,把被立案的人置于“永世不得翻身”之地而后快。事实上,一个重大的案子,究竟是何原因搞起来的,这必须查清楚。
在搞的过程中,中央专案组当然也作过一些调查;但那是“各取能需”的调查。他们所需要的,如获至宝;他们认为不合“口径”的,就不会写到结论上去。而这没被写到结论上去的一些真实情况,如果光看那个“结论”是看不出其一丝痕迹的。所以,我这“另起炉灶”,就必须下功夫对能够提供原始材料的地方和人都走访一遍,看看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才能还历史事实之本来面貌,才能分清哪些是当事人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哪些责任应是组织领导方面承担的。这样,才能真正地是非分明,对党对同志高度负责。
说完,胡耀邦又叮嘱他们:此案关系重大。为减少阻力,先不宜声张,要审慎、精细、踏踏实实地调查研究,珍惜每份资料,争分夺秒,争取三个月复查完毕,写上复查结论,在党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时拿出来。
谈完话正好吃午饭,胡耀邦也拿着自己的碗筷,和大伙边走边聊地向大食堂走去。他说:如果不把”两落实”(指落实干部政策。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抓得紧紧的。搞得美美的,我们的党和国家就不会扬眉吐气,而落实干部政策、平反冤假错案的最大突破口,就是对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杨献珍这些同志的特大错案的平反昭雪……
进了大食堂,卖饭的大师傅一眼瞅见胡部长排在大老远队尾,连连大声招呼:“胡部长!您靠前来;您工作忙,靠前来广胡耀邦说:“大家都忙啊!你就顺着来吧!”
胡耀邦买完饭,像往常一样,与大家围在一起边吃边聊。胡耀邦说: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们这儿又是“党员之家”了。既然是“党员之家”,我们就要形成这么一股风气:多跑门可罗雀的寒门,少走车水马龙的大户。一句话:多走冷门,少走热门。
“老贾,”他转脸对坐在一旁的贾素萍说:“你能不能先抽空去看看薄一波?”
当天下午,贾素萍一行四人就去探望了无家可住而临时栖居于西直门外国务院第二招待所的薄一波。在第二招待所传达室,贾素萍一见这位须眉皆白,被“造反者”打伤了一段脊椎骨而直不起腰的老者,便十分热情地上前问候,并伸出手:“薄一波同志,您好!”薄一波顿即感动得涕泪交流。十多年来,不少的红卫兵、专案组无数次对他调查审问,从不称他为“同志”;也不通报单位姓名,更没有任何让人稍稍过得去的结果;而此刻站在面前的中组部派来的贾素萍等四人,不但亲亲热热地称他为“同志”,还说明是奉胡耀邦部长的委托特地前来探望他的,所以他激动异常。
“今天我们先来看看您。联系一下。”贾素萍说。“请您根据自己的健康状况,找个时间,我们再来听取您的意见和要求。您看怎么样?”
“不,”薄一波兴奋而急切地说,“我的身体很好,不必另约时间,今天就谈行不行?”
边说着,薄一波就把贾素萍们请到自己的房间,一口气谈了七个多小时、一吐十多年来的悲愤和夙愿。
从此,贾素萍一行四人冒着盛暑,在京城到处奔走。他们找到了与“六十一人案”有关的周仲英、马辉元、刘有光、朱则民、孔祥祯等多人并逐一交谈。孔祥祯在交谈中指着自己已经残废了的双腿说:“过去红卫兵和专案组的人多次来,口称调查,可是比审讯还凶。我说的都是真实情况,他们全不信,还要逼着我在他们写好的诬陷的结论上签字;我不干,他们就整我,把我的双腿都整残废了。他们后来再找我‘调查’时,我就不再同他们谈一句话,给他们吃闭门羹!这次你们来了,我衷心欢迎……”
8月上旬,贾素萍一行飞到了安徽合肥。
一下飞机,江淮的炎热使他们好像突然掉进了蒸锅一样,但他们还是立即前往安庆,在一间小平房里找到了刘澜涛。这位原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一书记从西安被揪到北京,关押审讯了八年。1975年5月28日,他虽然被从监狱中开释出来,但专案组仍把“叛徒”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不给他自由,不许他和任何亲友见面,并逼迫他“下放”安庆。为此他写了一首小诗:“一九七五五二八,十年出禁总作罢。云海苍茫君何往,党是亲娘神州家”,以表明对党对人民的赤子之志。现在见到了“党员之家”派来的人,让他倾述他们当年在敌人的监狱中与敌人的斗争,以及他的一家在自己人的“文革”中的悲惨遭遇,富有理智而坚强的刘澜涛不禁热泪滚滚。他热诚地要用自己在院子里种的菜豆角亲手做菜,招待贾素萍一行。贾素萍说任务紧,婉言拒绝了刘澜涛的盛情,又仆仆风尘地赶到淮南去见安子文。
被幽禁于淮南的安子文,面对他在“文革”前做了十多年部长的中组部来的同志倍感亲切。他回想“文革”中被揪斗、被踢打拧掐,遭受过许许多多的迫害与凌辱。以及康生们强加的“叛徒”罪名,原以为人们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或仍然对他歧视敌视,谁知贾素萍一行不仅带来了部分同志的关怀与问候,还带来了平反冤案的希望。他刹那间苦屈难诉,呜呜痛哭不已。
贾素萍,行结束了在安徽的调查访问,又快马加鞭地赶到山东、天津和吉林,然后再折往西安,去访问一位年过七旬的知情人。连续数月,他们走访了“六十一人案”中所有受迫害而仍健在的同志,研究了他们及其家属子女的一摞摞申诉材料,查阅了中组部保存的这些同志档案中的各人有关出狱经过的自叙,调阅了大量敌伪档案,走访了1936年担任我们党北平市委书记的李葆华、党的“七大”期间熟知代表资格审查情况的中组部干部科长王鹤寿和晋冀鲁豫代表团的另一位副团长王从吾,并请他们都写了书面证明材料。
“文革”伊始担任中共中央东北局书记的宋任穷,也写了证明材料,证明周总理当时曾给他一个电话,让他这样回答“揪叛徒战斗队”的红卫兵:“赵林(中共吉林省委书记)的出狱问题中央是知道的”,不能让小将们在这个问题上胡乱发难。
张闻天同志的老伴刘英也写了一份材料。
她在材料中认真回忆当年张闻天作为党中央总书记,是如何与毛泽东、任弼时等中央领导同志研究批准了刘少奇的那个建议,并给刘少奇回电的。
中组部同志的调查研究紧凑而大有成效,直累得贾素萍心房纤颤。患了心脏病。写证明材料的同志也争分夺秒。1978年8月21日,闷热的夜晚,于光远汗流浃背地跑到仍是“摘帽右派”的曾彦修住处,急急如今地说:“快快快,关于‘六十一个人’的问题,耀邦要我们赶快写出证明材料。就是四八年春节,刘格平请吃饭之后。康生对我们谈的那段话。”
曾彦修一听,连忙摊开纸,挥汗疾书。写完。两人签了名,于光远拿了就走,连夜送到胡耀邦家。
胡耀邦连忙挑灯夜读。这一段时间,胡耀邦不但常常夜读这类送到家的材料,而且贾素萍等人每次调查归来,他都立即听取他们的汇报,认真阅读他们写的每一份调查材料,在这些材料上先后批写了这样一些字句:“这份材料很有用”,“这份材料很说明问题”。“送中央常委阅”,“根据这些充分的复查材料,可以起草报告提纲啦”。
随后,胡耀邦与贾素萍等人一起,研究如何起草给中央的关于“六十一人案”的复查报告。一切似乎进展得一帆风顺,但是胡耀邦明白:问题远不是那么简单。
“两个不管”对付“两个凡是”。中南海怀仁堂召开的全国信访工作会议上,一场面对面的决战拉开战幕。
1978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向全党发出通知,在中南海怀仁召开全国信访工作会议,研究如何处理日益增多的申诉信和上访人员,如何落实政策才算执行毛主席的正确路线。
这个会议,是胡耀邦刚到中组部时就向中央建议举行的。汪东兴遂让胡耀邦主持会议,并在开幕式当天作主要讲话人。
明眼人看得出:这将是一场面对面的决战。
正因为这是一场面对面的决战,历来不爱宣读讲稿,而习惯于旁征博引、嬉笑怒骂皆文章的胡耀邦,这次却特别请来政研室和干市局的一些同志研究并协助起草讲话稿。在研究中,有人提出胡耀邦最好不要去。理由是:“人家正要找你的茬儿呢,你还送到门上去”’
胡耀邦说:这正是广泛动员平反冤假错案的最好时机,是踏破铁鞋也难找的最好讲坛,我们绝不能放过。我们永远记住这八个字:坚持真理,旗帜鲜明。尤其在有关党和人民利益的是是非非上,赞成什么,反对什么、“更要明确表明自己的观点,那种不讲原则,“你好我也好”的庸俗腐朽气,是同我们党的性质水火不相容的。大家所以同意用“两个不管”去针对“两个凡是”,我想大概都有这样的意思,就是不能再搞个人崇拜了。我相信我们的党总有一天将会作出这样的历史性决议:永远永远地严禁个人崇拜。因为一搞个人崇拜,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民主,谈不上实事求是,谈不上解放思想,就必然要搞封建复辟。其危害之烈,莫此为甚!司马迁在《秦始皇本纪》中说过:“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钳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林彪、“四人帮”们搞了这么多年的个人崇拜,对全党全国造成的危害之大之重之深,难道还不够吗?
胡耀邦说到这儿,在座的有人说:您说的都很对。但是现在,人家既然一直强调“两个凡是”,就会说我们这是“砍旗”而且在“真理标准”文章出来时就已经这样大说特说了。对这种谬论的反驳,我们也得想得周全些。
说得对。胡耀邦说:关于如何正确对待毛主席,我们与“两个凡是”论者是有原则区别的。对待完整准确的毛泽东思想和正确的思想路线,我们一定要遵循不变;对毛主席晚年的错误,则绝对不能延续不变。否则,就是对党对人民的不忠。
这次谈话后,一连数日,在中组部的部长办公室,胡耀邦都抽出一点时间,向政研室的苗枫林等同志口授全国信访会讲话的主要内容,委托苗枫林起草讲话稿。
对胡耀邦的这个讲话,苗枫林认为非同小可、很可能引发一场激烈争论。因而在起草过程中,他尽量把观点阐述得十分周密而无懈可击。等把稿子弄好送给胡耀邦过目时,他又一次劝阻胡耀邦:“最好等时机成熟了再讲。”胡耀邦一听,不免有点气,说:“你们这些人就是谨小慎微。”苗枫林请胡耀邦再考虑一下,胡耀邦义无反顾地说:“怕什么!就是下油锅。也总得有人下嘛!”
这一边,人们忙忙碌碌,心情欢畅;另一边。有人气得咬牙咯咯响。
9月11日,就在全国信访会议即将召开之际,刚刚印出了复刊第一期的《中国青年》杂志,刊有《破除迷信,掌握科学》的特约评论员文章,就遭到了查禁。因为,文内有这样的小插题:
林彪、“四人帮”是现代迷信的制造者;
现代迷信是新长征路上的一大障碍;
站在破除现代迷信的前列。
文章提醒广大青年:阶级斗争的规律和现实告诉我们,科学与迷信的斗争是长期存在的;不但现代迷信妖雾未散,今后也很难完全避免再出现借“高举”以营私的政治骗子,很难完全避免以更新更巧妙的形式出现的现代迷信。为坚持真理而勇敢斗争、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是永远需要的……
很显然,这也是犯了“两个凡是”、“永远高举”的大忌的。汪东兴火急下令禁止发行。有些火爆不服气的青年人急得没法,把这篇文章和《春风吹又生》的复刊词帖上了西单民主墙,还有人搬请共青团中央的元老邓(颖超)大姐出面表示深切关注这件事。一位开国老将军也为这件事给《人民日报》的一位同志打了电话。这位同志回答说“是汪(东兴)副主席执意要这么干”。气得这位老将军把电话一掼:“什么副主席?”这时,汪东兴才很不情愿地,为这本青年男女广泛喜爱的杂志的发行开了绿灯。《人民日报》立即转载了《破除迷信,掌握科学》一文。
9月18日,全国信访工作会议如期开幕。胡耀邦从从容容地走上了怀仁堂讲台,并发表了那篇讲话。台下掌声连连。他一回到中组部,一直提着心的苗枫林,急忙迎上去问胡耀邦的秘书张耀光:“讲得怎么样?”张耀光回答了三个字:“很对劲!”胡耀邦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照本宣科。”
“照本宣科”,还是出了事!按规定,大会秘书处应该立即把胡耀邦讲话全文登上会议《简报》。但是,等《简报》发下来,许多代表都傻了眼:胡耀邦讲话的精髓——用“两个不管”针对“两个凡是”的内容——被删得一字不剩。接着,续出的《简报》连篇累犊,借用某些会议代表之口,对胡耀邦的讲话进行了一系列批评指责。其中据说是来自河南省的代表说:胡部长的讲话也太离谱了!连毛主席定的案子都要否定,也太不尊重毛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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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胡耀邦批捕胡乔木之子胡石英--用权势对反对派进行--作者:张凤林胡耀邦批捕胡乔木之子胡石英--用权势对反对派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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