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瑞·穆里根的新片《远离尘嚣》正在北美上映,Vogue带来一篇非常丰富的专访。翻译/校对:桃桃翻译组 笑笑lab Ada 飞呀 阿暖
从精心准备百老汇的《天窗》,到为非常浪漫的《远离尘嚣》学会骑马,凯瑞·穆里根从不退缩。
刚刚接受了观众们的起立鼓掌,回到后台的凯瑞·穆里根坐在百老汇的化妆间里,跷着二郎腿,头发别在耳后,双手几乎埋进淡蓝色长款针织衫里。她微笑着说:“今天的演出很成功,昨天我感觉没这么好,但我很喜欢今天的演出。”
她的周围摆满了鲜花(“海伦·米伦给我送了花,这真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她说道。)以及一罐罐马麦酱,这是担心她想家的好心人送来的。其实他们不用担心。“在纽约剧场表演时我总会感觉更好,”她说,“我想这是因为观众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或者说比起伦敦,在这里我更容易有这种感觉。”在她身后的镜子上——由于没了口红,用罗拉玛斯亚(LauraMercier)的眼线笔写着——给她壮胆的三行诗:“这是我们的时代。只管向前。要无所畏惧。”
这是戴维·黑尔的剧作《天窗》预演的第一个周末,这部剧会一直公演到六月,它讲述了一对曾发生婚外情的旧情人在他们背叛的女人去世后重逢的故事。整部戏都在一间房间里展开,时间跨度只有24小时,但其中蕴涵的无限情感、精准的台词和精心编排的动作对表演者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有限空间更增加了表演的难度。这部剧去年在伦敦西区上演,由史蒂芬·戴德利执导,二十年前最初的版本同样是由比尔·奈伊出演的。穆里根,以出演《了不起的盖茨比》和《醉乡民谣》等电影著称,对自己出演的戏剧角色精挑细选,以致她在戏剧舞台上的天赋成了圈内的秘密。八年前,她在契诃夫的《海鸥》里扮演的妮娜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戴维·黑尔对她的表演大为惊叹,所以他如今宣称,她“是我唯一的女主角。如果我要带着剧团创立一家国家剧院,就像奥利弗【译注:劳伦斯·奥利弗爵士是英国国家剧院的创始人之一】那样,我要以她为中心。”奈伊则把她描述成“一个刺客”,并进一步解释道:“她精准、完美、无懈可击。”
凯瑞·穆里根知道成为真正纽约客的秘诀
奈伊扮演了《天窗》里的汤姆,一个充满魅力的餐馆老板,过着奢侈的生活,矫揉造作,一直很风趣。凯拉则是一个穷酸、心事重重的学校老师,在穆里根的诠释之下成为剧中的启迪者和良心。她口齿伶俐、善于嘲讽、坚定而坦率;她可能是你在虚构的舞台上能见到的最真实的人。戴德利说:“凯瑞最好的地方在于:你一点也不觉得她在演戏,她是如此真诚,如此真实,因此也更加让人痛心。这一点是独一无二的。”
几周前,我在北伦敦的一家酒吧里与穆里根初次相遇。她以前住在附近,我们约好一起去汉普特斯西斯公园散步。这是一个可爱、悠闲的下午,但她的某些特质,却让我的采访计划变得措手不及。她并未有所保留——事实上,她非常坦率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笑起来像个小女孩。但是她的泰然自若让人惊讶:她完全没有轻率的言行,不会说不该说的话,能非常轻松地表现出自制力(她的朋友西耶娜·米勒后来告诉我,即使她也觉得凯瑞的这个特点“挺吓人的,她有点严肃。她很擅长有所保留”。后来我才意识到,这种神秘莫测的性格也正是她表演出色的秘诀之一。正如黑尔所说,她的“内心深不可测,这正是伟大演员的特质”。
如果你曾看过10年前BBC改编自狄更斯名著的剧集《荒凉山庄》,或是电影版《傲慢与偏见》,你可能早已注意到了穆里根的迷人之处,但你可能不会预见到《羞耻》中那个有着黑暗自杀倾向的染成金发的女歌手,或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目含忧愁的黛西·布坎南小姐,亦或是那个在科恩兄弟的《醉乡民谣》中搞笑的满嘴脏话怒气冲冲的民谣歌手。但她的突破是在2009年的《成长教育》中扮演的上世纪60年代一个高中女孩,欣欣然和一位中年男人相爱,却不想误入歧途,然而这部电影真正神奇的地方在于,穆里根并不是一个伪装自己的演员,而是真真正正就像一个追求浮华渴望刺激的普通女孩。看过她任意一部作品,你都会兴奋地想:凯瑞·穆里根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尽管早期出演的那些名著改编作品让穆里根对古装戏路感到厌恶—当然这对于英国女演员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她即将在根据托马斯·哈代1874年小说《远离尘嚣》改编的电影中担任主角。不过这次在由丹麦导演托马斯·温特伯格执导的激情四射又跌宕起伏的版本中,她的服装精细到了让人迷恋的程度:她那本就纤细的腰身在紧身衣的包裹之下更显得楚楚动人。而穆里根饰演的角色芭丝谢芭·伊芙丁,是一个走在时代前沿的女子,从她的叔叔那继承了财产,成为一座庄园的主人——她时而古灵精怪,时而严厉苛刻,时而威严时而脆弱,如此多变,正和戏中的男主角——结实性感的马提亚斯·修奈尔【译注:《锈与骨》男主】所饰演的盖博瑞尔·奥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身上有一种温柔的力量,”修奈尔评价穆里根说,“那是一股带着不可抗力的温和与柔软。”整部电影似乎建立在她无比丰富的面部表情之上:她展现了一个满怀思想,顽皮搞怪而又坚韧不屈的人物。
对于穆里根来说,被人所熟知并不利于艺术创作:“我一直觉得,越少人认识我越好,你演的每个角色越相像,人们越会因为你之前的角色而记住你,”她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过去一段时间我想尽各种愚蠢的办法去折磨我的头发,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一样。”
她最崇拜的女演员都在事业上做出了大胆抉择:“我最怕的就是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冷漠或消极,而像凯特·温丝莱特,凯特·布兰切特或蒂尔达·斯文顿——每次我在荧幕上看到的她们都是那么出色,她们的表演非常自然、强大。”而她最大的灵感来源则是法国影后玛丽昂·歌迪亚,而她给出的理由也相当明确:“她一直都那么惊人,”她兴奋地说道,“她拍的电影都很酷,从不参与那些愚蠢的电影。而且她很注重隐私——我对她什么都不了解,而这点也让我很喜欢。”
而穆里根和歌星马库斯·玛姆福德(MarcusMumford)的婚姻无疑让保持隐私变得有些棘手,不过她说她不会在街上被路人拦下,还分享了一则自己“隐形”的故事。去年,她的一位朋友发给她一张登在英国某家报业集团报纸上的照片,报纸声称她被“目击”出现在伦敦的地铁上,试图伪装自己,题为“凯瑞·穆里根地铁低调出行被发现”,旁边还配了一张图:照片中一位女子带着一顶巨大的帽子和围巾,眼睛盯着手里的iPhone。“那不是我啊!”穆里根笑道,然后皱皱鼻子说,“奇怪的是,那个人长得其实不太像我。”
就在她说这些的时候,我注意到她那张调皮的脸也异常地多变。不难想象一个伍迪·艾伦风格的场景:有人在地铁上被误认为是她,而真正的凯瑞就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完全没被认出来。
我们一路向着Highgate村前进,路过的一个建筑刚好是她18岁刚搬到这里来时住过的,她指着曾经是她房间的窗户,回忆起了那段时光,神情里透着欢喜。在穿过滑铁卢公园之前,我们先在熟食店买了午餐,然后拎起装着扁豆汤的纸碗走进了寒风之中。
实际上,她一直以为她会在这里定居,但其实她和玛姆福德住在西伦敦,因为从那里能比较方便地到达他们在德文郡的农场。他们有一只叫Rambo的可卡犬。(“因为诗人兰波?”我这样问是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在聊她上台表演前喜欢读的诗。她笑着回答道:“不是,是因为史泰龙的兰博。”)
“我喜欢早上醒来,穿上我床边放着的衣服,也不管是什么衣服,蹬上雨靴,爬上陡峭的山坡。妆都不化。”她说。“在你工作的时候,一切都很忙碌,一切都很美。当你卸下那份焦虑,你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你会更关心别人,而不是担心自己。”曾经当过模特的演员詹米·多南【译注:《五十度灰》男主】是她的老朋友,他说:“乡村就是凯瑞性格的写照。你可以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享受生活本来的样子。”
2012年凯瑞和玛姆福德在萨默塞特郡的一个农场结婚。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凯瑞才12岁。她不愿细说他们俩的罗曼史,但坊间传言是他们小时候参加过同一个基督教青年营的活动,之后就一直保持了笔友的关系。玛姆福德的父母(他父亲是基督教福音教派的一个领袖)主持了仪式。新娘穿的是Prada,伴娘们也是。据西耶娜·米勒回忆,那场婚礼“满满的都是爱,简直是所有人梦想中的婚礼。”
米勒的男朋友是汤姆·斯图里奇,他在《远离尘嚣》里饰演的是英俊的军官Troy。他跟凯瑞从18岁那年就认识了。斯图里奇这样描述她和玛姆福德的关系:“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们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很特别。人们很少谈论这件事,但是看到你关心的人爱着、也被爱着,真是很绝妙的感觉。”
凯瑞自己并不喜欢公开的谈论玛姆福德。当我问她婚后生活怎么样时,她笑得很开心。可能是因为我跟她都知道,这个话题不会继续下去。她说他们设法平衡双方的工作日程。“就跟所有人一样,你试着把你的时间平均分配。”玛姆福德有时也会到纽约来陪她。她还告诉我他们希望组建一个家庭。然后她低声补充说:“马库斯是这世上唯一即使与我相隔万里依然属于我的人。所以我试着和他组建一个家庭。”声音深情而动人。
米勒指出:“他们俩都是来自很稳定的家庭,而且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说她最喜欢这对爱侣的地方是“他们的生活常态。他们养鸡、养狗,吃吃烧烤,见见朋友,在篝火旁即兴演奏。这是一种诗情画意的生活。马库斯可能会在Glastonbury音乐节上演出,凯瑞可能会获得很多奥斯卡提名,但是当他们回到农场的时候,他们会穿上毛衣,带着滑稽的帽子,怡然自得的养着小猪崽。他们能保持这种平衡真是太了不起了。我等不及要迎接他们的小宝贝了。”
穿过洞穴般深邃的国会大厦——经过大本钟,爬上一排石阶,在一个雕有小天使的拱顶之下——就是那个被称作“各国议会联盟英国分部”的小房间了。现在是二月下旬,几天前我们刚在汉普斯特德荒野散步,现在有一群政客聚集在这里准备要听WarChild最新的报告【译注:英国一个慈善NGO,关注受到战争影响的儿童】。作为一个四人小组的成员,穆里根要根据她最近和组织成员们一起在约旦和刚果共和国的经历,做一个简短的演讲。
她和我说过她会很紧张,我以为这只是谦虚,直到我看见她在那紧张地喘不过来气,像在一个不通风的房间里。她看起来不像她自己:像一个律师,像一个比她年长十岁的人,和刚才与我交谈时完全不同。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双排扣夹克,是威尔士王子格纹的(她后来告诉我这是斯黛拉·麦卡特尼【译注:环保主义时尚设计师,保罗·麦卡特尼的女儿】的设计),铆钉乐福鞋,和一条黑色西裤。她发尾微卷,在等候上场的时候,她把头发拧成一股马尾垂在后颈部,为了更有职业范儿。她摆弄着项链上的小金坠。我突然意识这事儿她根本做不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当成一场戏来演。在这个场景里,著名演员凯瑞·穆里根对谈议员。(上一次她在这里是为了演戏,出演莎拉·加芙隆《妇女参政论者》中一段关键情节里的抗议妇女。)
“天啊,这真是一个吓人的房间,”她一边说一边从她的绿色皮椅上站了起来。一阵令人分神的铃声忽然响起——是大楼另一侧在召唤议员去投票。她继续认真读稿。“我是一个演员,所以我需要读剧本。”她一边说,一边把她批划了各种注释的稿子拿起来,她渐渐恢复了那个迷人的自己:淡定从容,又带有一点真诚的忧虑。
穆里根向聚集的人们讲述了她的哥哥欧万,一名军人:当他被指派到阿富汗之后,他听说塔利班通过给井水下毒关闭了一所女校;他筹钱使学校得以重新开学,他还创立了WarChild, 这是唯一不收钱就帮助战中小孩的慈善机构。
穆里根被哥哥的善举和才智深深感动。(他学会了普什图语和达里语,并成为口译人员。)他比她大两岁,她说他们关系很亲近。由于父亲是高端酒店的经理,他们经常搬家,从英国到德国再回到英国,德语是穆里根的母语。他们以前在德国住在酒店顶层。
尽管常常换学校,最让她伤心的还是中学时离开最好的朋友。别的小孩都会被强制接受这样的离别,穆里根也曾试着接受,可后来她还是求父母把她送去了西莉亚就读的那所寄宿制天主教学校,西莉亚热情地欢迎了她。“我并不是一个百万富翁的千金,也没有常常在SloaneStreet【译注:伦敦时尚地标,奢侈品店云集】闲逛,” 穆里根解释了她在那里的生活。“但是那里有一群没那么酷却特别棒的人。”西莉亚和另一些在学校里认识的女孩至今仍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当我问穆里根是否考虑过演员以外的职业时,她显得很为难。“我无法想像自己不演戏会怎样,”她说,“我从十三岁就开始干这行了。”当然了,她完全没必要考虑另一个职业。但更重要的是,她也从没动摇过自己的决心。她儿时第一次登台是在杜塞尔多夫,在学校演出《国王与我》。她饰演国王的孩子,为此还特意把一头金发染成黑色。在英国的修女学校,她多年苦练复活节康塔塔【译注:清唱套曲】,最终担纲饰演了耶稣。但到十四岁的时候,她意识到,“音乐剧的梦想大概要破灭了,但我可以直接去演戏。”她淡淡地补充道,“当时挺撕心裂肺的,但我挺过来了。”
《唐顿庄园》的编剧朱利安·费罗斯有一次去她学校演讲,她向他咨询如何能成为一名女演员。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演员是“生活的窃贼”。但穆里根非常坚持:她一毕业就给他写了封信,费罗斯于是邀请她共度晚餐。她向他们解释说,她在表演方面的热忱纯属自发,家中从无先例【译注:穆里根父母最初都不支持她做演员】。费罗斯和妻子艾玛被她的勇气深深打动,为她打了几通推荐电话,其中一个让她有机会和凯拉·奈特莉共同出演《傲慢与偏见》。穆里根报考过戏剧学校,没有选上;但是自此之后,她一直被天赋驱动着前进——当然还有天马行空的选择。
“可以选择的时候,我不愿意出演别人的附属品。”她解释道。“而等待那些不是某人妻子或者女朋友的角色往往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因此她常常有大段大段的工作空白期——这里九个月,那里一年半什么的。她说饰演《海鸥》中的妮娜真是难到了极点,所以她之后才能野心勃勃地投入到《天窗》的凯拉一角中去。她相信话剧能给予年岁渐长的女性更合适的角色,而对于穆里根,这个总在银幕上“装嫩”、却又非常期待成长的人来说,“想想还蛮激动的呢。”
这个月,她在百老汇演出的同时,将迎来自己的三十岁生日。“我确实觉得自己发生了很多改变。”她回忆道,“年轻一点的时候,我常常很强烈地感觉并不了解自己。我会情不自禁地被非常自信的人吸引。于是我在工作中自省,我大概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总是通过挑战来提升自我。在《远离尘嚣》中,穆里根必须学会骑马。电影中有几个最美丽的场景都要拍到她在马背上的样子。但在开拍两周后,她就被一匹马重重地甩掉摔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承认自己在后面拍摄时都有脑震荡;但那时候她坚持了下来。当她和修奈尔拍摄最后一幕,一个极为缠绵的场景时,她晕过去了。“马提亚斯以为我还在演戏,”她笑着说,“我双膝着地,然后差不多维持着跪下的姿势倒在一边。毕竟穿着束胸衣昏倒还挺难的。”
在百老汇,穆里根严阵以待地对待每场演出,提前两个半小时到场,把两部手机都调成飞行模式,以防被外界干扰。“我五点半到达,吃点东西,从六点开始小憩半小时,起床,洗个澡,做头发和化妆,在台上热身半小时,再回到化妆间,换衣服,吊嗓子什么的。”我们都坐在化妆间时她说,“这就像建起了一整套制度。我必须完成。”
“她用一种桀骜不驯的方式,按自己的标准完成一切。”戴维·黑尔说,“她百分之百地确定什么工作是她想做的,什么是她不想做的。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在这个波动很大的行业里,这非常了不起。”
穆里根对做演员的看法是“你应该拍意义重大的电影或者讲有价值的故事。我非常确信,干这行的目标是努力找到一些能被长时间铭记的东西。因为若非如此,如果你不打算竭尽全力,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此外她表示,“要是我真不是干这行的料,我就去德文郡开家软糖店。”
原文:http://www.vogue.com/13253743/carey-mulligan-broadway-skylight-may-c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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