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特别多的餐厅》《猫咪分局》 大良的猫咪餐厅
两个年轻的绅士,从头到脚一身英国士兵的装束,肩上扛着亮晶晶的猎枪,身后跟着两只白熊一般大的猎狗,走在深山小径,踏着沙沙作响的落叶,边走边谈着话
“整个说来,这一带的山都不行啦。连一只鸟一头兽都找不到。真想砰、砰的给他放两枪过过瘾,管他中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能在野鹿的黄肚皮上,狠狠给他放个两三枪,不知有多痛快。黄鹿大概会先转上几圈,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吧。”
他们已经走进相当深邃的山中。这深山老林,即使是那个为绅士们当向导的打猎专家,也在一不小心中与绅士们走散了。
而且,又因为深邃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两只像白熊一般大的猎狗,竟然同时昏厥倒地,在地面上呜呜哀叫了一会,然后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老实说,这下我白白损失了二千四百元。”绅士之一翻翻猎狗的眼皮,查看后说。
“我损失了二千八百元。”另一个绅士不甘心地歪着头回答。
第一个开口的绅士,脸色稍稍转为苍白地凝视着另一个绅士,说:“我认为我们最好回头。”
“好啊,我也感到有点冷,肚子也饿了,正想回头呢。”
“那么,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算了。反正回程时,可以在昨晚住宿的旅馆,花十元买野鸟带回家就行了。”
“对了,那儿也有山兔。反正打的跟买的差不多。那就回头吧。”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才能回去。
这时刮起一阵飓风,树叶和杂草被刮得沙沙作响,树木也轰隆轰隆喧嚷着。
“我肚子真饿了,小腹从刚刚开始就疼得我受不了。”
“我也是,我连一步都不想走了。”
“我也走不动了。唉,真想吃点东西。”
“我也真想吃点东西。”
两个绅士在沙沙作响的芒草丛中,你一句我一句的。
然后无意间回头一看,竟发现身后有一栋华丽的西式建筑。玄关前挂着一个招牌:
RESTAURANT 西餐餐厅:WILDCAT HOUSE 山猫轩
“喂,你看。原来这里还挺开化的。进去看看吧。”
“奇怪,这种鬼地方怎会有餐厅?算了,不管怎样总有东西可吃吧!”
“那还用说,招牌上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
“那我们快进去吧!我已经饿得站不住了。”
两人来到玄关前。玄关是用白色瓷砖砌成的,相当富丽堂皇。
入口处是一扇玻璃双扇门,门上用烫金字写着:
欢迎光临,各位请进,不必客气。
两人顿时笑逐颜开,说:“你看!真是老天不负苦心人。今天虽然累了一整天,但最后还是碰到这种好运。这家虽是餐厅,不过可以免费用餐。”
“嗯,好像是可以白吃一顿。既然写着不用客气,意思是免费吧。”
两人推门而入。进口处是一道走廊。玻璃窗背面又有烫金字:
我们特别欢迎发福的人和年轻人。
两人看到“特别欢迎”的字眼,更是喜形于色:
“喂,我们被列为特别受欢迎的人。”
“因为我们既年轻又发福。”
两人顺着走廊往前走,眼前又出现一扇涂着淡蓝色油漆的门。
“这家餐厅真怪,怎么有这么多门?”
“这是俄罗斯建筑。寒冷地带和深山里都是这种建筑。”
两人正要推门而入时,发现门上有黄色字体写着:
本店是家要求很多的餐厅,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看样子这家餐厅客人还不少。在这种深山真是罕见。”
“这不稀罕吧!你想想,东京一些大餐厅有几家是在大街上的?”
两人边说边推开门,然后发现门背面又写着:
本店要求可能特别多,还请各位忍耐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绅士之一皱着眉头。
“啊,这可能是表示客人太多,叫菜的人多,准备饭菜时要花点时间,请客人原谅的意思吧。”
“大概是吧。总之,我真想赶快进房间。”
“是啊,然后早点坐到餐桌旁。”
然而,伤脑筋的是,眼前又出现一扇门。门边挂着一面镜子,镜子下摆着一把长柄毛刷。门上用红色字体写着:
各位顾客,麻烦请在此梳理头发,并请抹净鞋上的污泥。
“这倒合乎情理。刚才在玄关时,我还认为在这种山间的餐厅,大概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家餐厅倒真讲究礼法,一定是时常有达官显要来这里光顾吧。”
于是,两人遵照吩咐,梳理了头发,并把鞋上的污泥抹净。
然后呢?万万没想到刚把刷子放回原处,刷子竟逐渐变成透明,最后竟消失了。
再来是一阵飓风飕飕地刮进房里。
两人大吃一惊,互相倚偎着,赶忙打开门,闪进下一个房间。他们现在只想快快吃点热腾腾的饭菜,恢复一下体力,否则真不知又会出现什么怪名堂。
岂知门里边又出现奇怪的一行字:
请把枪支与弹药放在这里。
仔细一瞧,身边果然有一个黑色的柜台。
“说的也是,总不能背着枪吃饭吧。”
“一定是有大人物经常来光顾。”
两人拿下枪支,解下皮腰带,放在柜台上。
然后又出现一扇黑门,门上写着:
请摘下帽子,脱下大衣和鞋子。
“怎么办?脱吗?”
“没办法,脱吧。看来里面一定有贵人在。”
两人把大衣和帽子挂在墙上的钉子上,脱下鞋子,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走进门里。门背面写着:
请把领带别针、袖扣、眼镜、钱包和其他金属类,尤其是尖锐的东西,统统放在这里。
门边,有个涂着黑漆的厚重保险柜,保险柜的门被打开着。旁边还放着钥匙。
“看来有些菜肴必须用电,所以金属类的东西有危险。尤其是尖锐的东西特别危险。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吧!那是说,吃完后在这付账喽?”
“也许吧。”
“一定是这样的。”
两人摘下眼镜,取下袖扣,全部放进金库,然后锁上钥匙。
走了一会,前面又出现一扇门,门前摆着一个玻璃缸。门上写着:
请用缸里的奶油涂在您的脸部和手脚上。
两人仔细一看,玻璃缸里果然盛满着奶油
“抹奶油干什么?”
“这个啊,外面不是很冷吗?可是屋里又热乎乎的,一冷一热容易让皮肤皲裂,抹奶油大概是预防步骤。总之里面一定有个贵人在。搞不好我们能在这地方与某方权贵结识。”
两人忙着把缸里的奶油涂抹在脸上、手上,又脱下袜子,在脚上抹了奶油。可是缸里的奶油仍没用光,只好假装涂抹在脸上而偷偷吃掉。
然后再匆匆推开门进入。门里边又写着:
奶油都涂抹上了吗?耳朵也抹了吗?
门边另有一瓶小小的奶油。
“对了,我忘了抹耳朵。好险,差点让耳朵的皮肤皲裂。这里的老板想得可真周到。”
“对啊,真得是无微不至。不过说真的,我真想快点吃个东西,只是走来走去都是走廊,真没办法。”
说着,眼前又出现一扇门,门上写着:
饭菜立刻就上。
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吃了。
马上就能吃了。
赶快在您的头上撒上金瓶中的香水。
门前果然搁着一瓶金光闪闪的香水。
两人赶紧拿起香水瓶往头上撒。
岂知,这香水的味道闻起来竟像是食醋。
“这香水怎么很像食醋?怎么回事?”
“大概装错了。一定是女服务生感冒鼻子不灵把食醋当香水了。”
两人推门而入。门背面有一行大字:
您一定感到要求太多而觉得很烦吧。还请多多包涵。
这是最后一项要求。麻烦请在全身涂抹上罐里的盐。
果然,眼前有一只雅致的青陶盐罐。只是这最后一项要求,却也让两人大吃一惊,彼此呆呆望着各自涂抹着奶油的脸。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谓的要求多,原来不是客人多订单多,而是餐厅向客人的要求多。”
“所以说,我想,所谓的西餐厅,所谓的西洋料理,不是让客人来吃饭菜的,而是把客人当作材料烹调成西洋料理,然后……然后……哦……我……我们……”
讲到此,他全身已哆哆嗦嗦抖颤个不停,无法再讲下去了。
“那……我……我们……哇──!”
另一个也全身哆哆嗦嗦抖颤个不停,无法再讲下去。
“快……逃……”
绅士之一哆哆嗦嗦地想拉开身后的门,岂知,门竟纹风不动。
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门上有两个很大的钥匙孔,和各被刻成一对银色刀叉的图案。
门上另有一行字:
真是辛苦各位了。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
请进,马上就要开饭了。
不仅如此,钥匙孔还露出两个青色眼睛,骨碌地打着转,正在窥视外面。
“哇──!”哆哆嗦嗦。
“哇──!”哆哆嗦嗦。
两人吓得抱头大哭。
这时门内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完了,他们察觉了。都不肯在身上涂抹盐呢。”
“那当然啦!都怪老板写的太明显了,最后一项要求又多,又说什么您一定感到要求太多而觉得很烦吧,还请多多包涵之类的。”
“管他的,反正老板连一根骨头也不会分给我们的。”
“说得也是,可是那两个家伙若不进来,咱们可就得负责任。”
“要不要叫他们进来?叫吧叫吧!喂──,客人啊,来坐啊,来坐啊!赶快来啊!盘子都洗好了,青菜也用盐巴揉搓好了,就等你们进来和青菜拌一拌,再盛到雪白的盘子上啦。赶快进来啊!”
“喂──!来坐啊!来坐啊!如果你们不喜欢凉拌沙拉,我们也可以起火换个油炸的。总之,赶快进来啊!”
两位绅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张脸颤抖得像被揉皱的面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身哆哆嗦嗦,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门里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吃吃笑声,继而响起叫喊声:
“来坐啊!来坐啊!再哭下去,脸上的奶油会脱落的。啊?是,老板,菜肴马上上桌。喂!客人啊,赶快进来啊!”
“进来啊!进来啊!我们老板已经披好餐巾,拿着刀叉,流着口水,正在等你们光临呢!
两人只会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汪汪的狗吠声。原来是那两只白熊般的大狗破门而入。
钥匙孔内的眼睛,一忽儿就消失了。两只狗呜呜低吼着在房间内绕圈子,然后又汪地大叫一声,再冲向另一扇门。门“啪”地一声被冲开,两只狗一溜烟地冲进门内。
门那一边漆黑一片,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喵──嗷──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是一阵沙沙作响声。
突然,房间像烟雾般消失无踪。一看,两人竟然站在草丛中,冻得全身发抖。
再四下一看,原来上衣、鞋子、钱包、领带别针,东一件西一个,不是挂在树枝上,就是散落在树根上。风,飕飕吹起,枯草沙沙作响,树叶哗哗喧闹,树干隆隆吵杂。
两只狗又呜呜低吼着跑回来。
然后身后传来大喊声:“先生!先生!”
两人立即振奋起来,大声回喊着:“喂──!喂──!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戴着斗笠的向导猎人,唰唰拨开草丛走了过来。
两人总算安下心。
他们吃过猎人带来的饭团后,又在途中花了十元①买了野鸟,才回东京。
但是,即使回到东京,泡了热澡,他们那被吓得发皱的脸,却永远也不会恢复原状了。
《猫咪分局》
猫咪的第六分局,位于小型铁路的某个火车站附近。这里的工作,主要是为来查询猫咪历史与地理的猫解答问题的。
秘书猫们都身穿黑缎子短褂,很受众人尊敬。所以每当有某个秘书猫因故辞职时,这一带的年轻小字号猫咪,便会争先恐后做地下活动,打算争夺这个秘书空缺。只是,分局的秘书名额,规定只能有四人,所以每次都得从众多的报名名单中,选出一个会写一手漂亮的字,又会吟诗的猫咪。
分局长是只大黑猫,虽然已经年老昏聩,但它的眼睛宛如镶嵌上好几层铜丝似的,仪表实在非凡。
它有四只手下:
第一秘书是白猫,
第二秘书是虎皮猫,
第三秘书是三色猫,
第四秘书是炉灶猫。
所谓的炉灶猫,并非生来就是炉灶猫。不管它本来是什么猫,只因为它每天晚上睡觉时都喜欢钻进炉灶内,所以身上总是沾满着黑灰,看起来很脏,尤其是鼻头和耳朵终年沾着漆黑的煤灰,乍看之下活像是一只狸子。
因此炉灶猫在分局内很受嫌弃。
老实说,若照常情来讲,这只炉灶猫即使成绩再优秀,也不可能会当上秘书猫的。但是分局长是那只老黑猫,所以它才能从四十只报考的猫咪中被选中。
宽广的办公室中,正中央是分局长的办公桌。分局长总是大摇大摆地坐在铺着大红呢绒的桌子后。右边是第一秘书白猫和第三秘书三色猫,左边是第二秘书虎皮猫和第四秘书炉灶猫。秘书们分别端坐在小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话说回来,猫咪的历史与地理,对猫咪有何帮助呢?
分局的工作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某天,分局门外传来敲打声。
分局长黑猫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摇大摆仰靠在椅子上喊道:“进来!”
其他四个秘书则埋着头正在忙碌地查阅着帐簿。
进来的是贪吃猫。
“有什么事吗?”分局长问。
“我想到白令海那一带捉冰河鼠吃,请问什么地方最好呢?”
“嗯,第一秘书,你介绍一下冰河鼠的产地。”
第一秘书打开蓝色封面的帐簿,回答道:“乌斯梯拉葛美那、诺巴斯卡亚、扶撒河流域。”
分局长对贪吃猫说:“乌斯梯拉葛美那、诺巴……诺巴什么?”
“诺巴斯卡亚!”第一秘书和贪吃猫异口同声回答。
“对!诺巴斯卡亚!还有一个地方是哪里?”
“扶撒河流域!”又是第一秘书和贪吃猫同声回答,分局长有点不好意思。
“对!对!是扶撒河。那几个地方不错。”
“那么,旅行中要注意些什么事呢?”
“嗯,第二秘书,你说说去白令海一带旅行时的注意事项!”
“是!”第二秘书翻开自己的帐簿:“夏猫不适合到那一带去旅行。”
说到此,不知为何,众秘书都瞪了炉灶猫一眼。
“冬猫也得小心谨慎。在函馆附近,有被人用马肉诱饵套住的危险。尤其是黑猫,旅途中,一定要随时表明自己是猫,否则会被误认为是黑狐,会遭猎人执拗的追踪。”
“好,大致是这样。你跟我不同,不是黑猫,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在函馆附近注意一下马肉诱饵就行吧!”
“是吗?那……那边有威望的人是谁呢?”
“第三秘书,你列举一下白令一带有威望的人名。”
“是!嗯……白令那一带……有了,一个是图巴斯基,一个是根佐斯基。”
“图巴斯基和根佐斯基又是怎样的人呢?”“第四秘书,你说说一下图巴思基和根佐斯基这两人的基本资讯。”
“是!”第四秘书的炉灶猫,早已将短短的爪子夹在大帐簿中记载着图巴斯基与根佐斯基那两项,正静待着吩咐。分局长和贪吃猫见状,心中暗暗佩服炉灶猫的工作态度。
可是,其他三个秘书猫却都蔑视地斜瞪着炉灶猫,嘿嘿嘲笑了一声。炉灶猫很认真地照本宣科:“图巴斯基,酋长,素有众望。目光有神,只是说起话来有点慢条斯理。根佐斯基,资产家,说起话来虽有点慢条斯理,但是目光有神。”
“这样就很清楚了。谢谢。”贪吃猫道过谢后走出分局。
秘书猫们的工作大致是这样,所以分局的存在对猫咪们来说,算是相当方便的地方。只是,自贪吃猫来询问后过了半年,这个第六分局终于被关闭了。被关闭的原因,想必各位都已心知肚明吧。第四秘书炉灶猫,本就遭到前三个秘书前辈嫌弃,尤其是第三秘书三毛猫对炉灶猫的工作更是垂涎三尺。炉灶猫当然也下过许多工夫,千方百计想讨好其他三个秘书猫,但结果却都适得其反。
例如有一天,邻座的虎皮猫把午饭便当拿到桌上,正要动手吃饭时,突然很想打个哈欠。
于是,虎皮猫高高举起两只短短的前肢,大大打了个哈欠。这在猫咪世界中,算不上是对长辈无礼的举动,就跟人在人前捻捻胡须而已一样,无伤大雅。糟糕的是,虎皮猫因用力伸展后肢,把桌子撑起一边,便当在倾斜的桌面上滑动起来,最后啪咑一声落到分局长桌前的地板上。便当虽然摔得面目全非,但因为是铝制的,没有摔坏。虎皮猫赶忙停止了哈欠,从桌上伸出前爪想抓住便当。可是手一触到便当,便当就又滑开。东滑西滑的,虎皮猫无法抓住便当。
“不行啊,你这样抓不到的。”分局长黑猫一边笑一边猛啃着面包。这时,第四秘书炉灶猫也正打开便当盒,看到虎皮猫的窘状,便马上站起身拾起便当好心递给虎皮猫。
不料虎皮猫竟大发雷霆,不接炉灶猫好意递过来的便当,背着手拼命摇晃着身体大吼:“干嘛?你是硬要我吃下这便当吗?你是要我吃掉这盒掉落在地面上的便当吗?”
“不,我只是看你想拾便当,顺手替你捡起来而已。”
“我什么时候想拾了?嗯?我是认为便当掉落在分局长面前太失礼了,所以打算把便当推到自己桌子下的。”
“是吗?我只是看到便当滑来滑去的……
“你这个无礼的小子!要不要跟我决……”
“咕噜──咪──吆──”分局长高声叫喊。他是为了不想让虎皮猫嚷出“决斗”这两个字而故意搅局的。
“算了算了,这用不着动武吧!再说,炉灶猫又不是想让虎皮猫吃掉落在地的便当,才替虎皮猫拾便当的吧!对了,早上我忘了讲一件事,虎皮猫,这个月起你加薪了十分钱。”
虎皮猫起初还紧绷着脸,但仍垂下头恭恭敬敬听着分局长的话,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开来。
“对不起,打搅了大家。”说完又瞪了一眼邻座的炉灶猫后,才坐下来。
各位,我很同情炉灶猫。
然后又过了五六天,类似的事件又发生了。
为什么会经常发生这种事呢?说起来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猫太懒惰了。一是因为猫的前肢,亦即猫的手,太短了。这回是对面那个第三秘书三色猫,早上正要工作之前,毛笔竟然咕咚咕咚滚动起来,最后掉落在地板上。三色猫本可以马上离座去拾起毛笔的,可是它却懒得站起来,跟先前虎皮猫做的一样,隔着桌面伸出两手想去拾掉落在地面的毛笔。这回当然也是够不着毛笔。而且三色猫的个子又特别矮,所以它不断往外探着身子,探着探着,后肢竟离开了凳子。炉灶猫因有上次经验,不知该不该再帮三色猫拾东西,只能在一旁转动着眼珠子干瞪眼,犹豫了一阵后,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恰好就在这时,三色猫由于把上半身探出过头,四脚朝天地从桌面掉下去,脑袋“咚”一声重重撞到地面。声音太响亮,连分局长黑猫也吓了一大跳,站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能定神的氨水瓶。三色猫一撞到地面,马上又反转身爬起来,暴跳如雷地吼着:“炉灶猫!你这小子竟胆敢把我推下来!”
还好这回分局长立刻插嘴劝架:“三色猫,你误会了,炉灶猫只是出于好意刚刚站起来,它根本没碰到你一根毛。何况这种小事又算不了什么,好了好了。对了,三洞滩的迁居申请还没办,嗯,有了。”分局长说完即又转头去忙它的工作。
三色猫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开始做自己的工作,可是却不忘三不五时狠狠地斜瞪一眼炉灶猫。
总之就是这种状况,炉灶猫每天都过得如坐针毡。
其实炉灶猫也很想让自己变成一只普通的猫,它曾好几次尝试在窗外睡,可是每次一到半夜,就会冻得不断打喷嚏,只好又钻回炉灶里睡。
为什么炉灶猫如此怕冷呢?因为它的皮毛比较薄。那又为什么它的皮毛比较薄呢?那是因为炉灶猫是在暑伏天(立春前十八天)出生的。想来想去,炉灶猫只能怨叹自己命苦,凡事都是自己的错,然后滚圆的双眼噙满着泪珠。
不过转念再想:分局长对我那么好,而且众多的炉灶猫一族们也为我能在分局做事而深感自豪,再怎样吃苦难受,我也不能辞职,一定要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炉灶猫就会边哭边握紧着拳头。
然而,这个分局长竟然也开始靠不住了。没办法,猫这种动物,虽看似聪明,其实是傻瓜一个。
话说有一天,炉灶猫不小心患了感冒,大腿根肿胀得有饭碗般大,拼命想走也走不动,只好在家休息了一天。这天炉灶猫真是难过极了,哭呀哭的,哭个不停。它一整天都在眺望着从库房小窗口射进来的金光闪闪的阳光,揉着眼睛哭了整整一天。
在它患病休息的这天,分局里的情况是这样的。
“奇怪,今天炉灶猫怎么还没来上班啊?要迟到了。”分局长在工作间歇时问。
“大概跑到海边偷玩去了。”白猫回说。
“不对吧,大概是被请去喝喜酒了。”虎皮猫回说。
“什么?今天有人请喜酒吗?”分局长吓了一跳赶忙追问。猫咪们的喜酒宴会,哪有不请分局长参加的道理?
“好像听它说过北方有个开学典礼宴会。”
“是吗……”黑猫沉思起来。
“不知为什么,炉灶猫最近经常受到邀请。”三色猫插嘴:“听说它到处在放风说它下回能当上分局长,所以一些笨蛋猫害怕它有天真当上分局长,才拼命奉承它吧。”
“真的假的?”黑猫咆哮着。
“当然是真的!不然您查查看。”三色猫噘起嘴。
“真是岂有此理!我对它那么好,事事关照着它,它竟敢做出这种事!好,我自有我的办法。”
然后,分局里沉静下来。
第二天。
炉灶猫大腿根的肿胀总算消了,它一大早迎着呜呜刮起的暴风,兴致勃勃地来到办公室。进屋一看,只见往常自己一上班总要抚摸好几遍封面的那个钟爱的帐簿,竟从自己的办公桌上失踪了,而且被分散在邻近的三张办公桌上。
“哦,大概昨天太忙了。”炉灶猫情不自禁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用嘶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嘎搭一声,门开了。三色猫走进来。
“您早!”炉灶猫站起身打招呼。可是三色猫只是一声不响地坐下来,然后好像很忙碌地翻阅着帐簿。
嘎搭──喀当──!虎皮猫进来了。
“您早!”炉灶猫又站起身打招呼。
可是虎皮猫瞧也不瞧它一眼。
“早啊!”三色猫开口。
“早啊!今天风真大。”说完,虎皮猫也忙碌地翻阅起自己的帐簿。 嘎搭──拼砰!白猫进来了。
“早啊!”虎皮猫和三色猫异口同声打招呼。
“喔,早!风好大喔。”白猫也开始忙碌地做起自己的工作。这时,炉灶猫只是有气无力地站起身,默默行了个礼。白猫却佯装没看见似的。
嘎搭──碰!分局长黑猫走进来。
“呼,好大的风。”
“您早!”三只猫同时站起身行了个礼。炉灶猫也茫然地站起垂下眼行了个礼。
“简直像是在刮暴风。”黑猫瞧都不瞧一眼炉灶猫,说完就迳自去忙着做自己的工作。
“各位,今天要继续昨天的工作,查出安摩尼亚库兄弟的事后,不立刻回覆不行。第二秘书,安摩尼亚库兄弟到底是哪个到南极去了?”就这样,一天的工作开始了。炉灶猫在一旁默默低下头。它桌上没有帐簿,虽然很想向分局长报告这件事,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是庞·波拉利斯。”虎皮猫回答。
“好,你详细述说一下庞·波拉利斯的事迹。”黑猫说。炉灶猫简直要哭出来。啊,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帐簿、我的帐簿。
“庞·波拉利斯于南极探险归途中,在雅布岛海洋死亡,遗体已被水葬。”第一秘书的白猫念着炉灶猫的帐簿。
炉灶猫很悲哀很难过,它紧咬着牙,咬得两腮发酸耳鸣眼花,但还是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办公室里逐渐像开水沸腾般,工作迅速地展开着。大家只是偶尔瞄了一眼炉灶猫,却不开口和它说话。
然后到了午休时间,炉灶猫连便当都没拿出来,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把双手搁在膝盖上。
下午一点开始,炉灶猫终于忍耐不住,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一直到傍晚整整三个小时,炉灶猫都在哭哭停停的,哭了又停,停了又哭。
尽管如此,其他猫仍是一副炉灶猫不存在似的,只起劲地拼命工作。
正在这时,分局长身后的窗口,露出一张威严金色的脸,不过办公室里的众猫都没察觉到这件事。
狮子狐疑地观看了一会办公室内的情景,然后咚咚敲了门走了进来。众猫们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转圈子。只有炉灶猫见状马上停止哭泣,笔直地站起身。
然后,狮子用宏亮有力的声音宣布:“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这个样子还须要什么地理历史吗?算了,别干了!听到没?我命令解散!”
第六分局就这样被废除了。
我有一半是赞同狮子的处理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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