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景观大道G318 高尔寺山
中国人的景观大道——318国道
所谓中国人自己的景观大道,即318国道两侧的从上海直到西藏长度为5000公里的地理之路,景色之路,人文之路。
这条路正好位于地球北纬30度附近,由于有了极高山:珠峰等的存在,产生了三个阶梯并存的神奇现象,因而也形成了独特的景色长廊。因此,这条路上景观之密集堪称世界罕见,山有峨眉山、黄山、张家界、九寨沟、四姑娘山、珠峰等等,湖有西湖、鄱阳湖、千岛湖、洞庭湖,纳木错等等,江有雅鲁藏布江、金沙江、澜沧江、长江,平原有四川盆地、三江平原、长江三角州等等。这一条路上涵盖了海拔0米到世界最高峰的种种奇观,尤其是从成都到拉萨之间的3000余米更是雪峰林立,格桑花盛开。
318国道是中国最长、最险的一条公路,也是中国最美、最具诱惑力的一条风景线。
G318 上海~武汉~成都~拉萨~聂拉木线,通过地区有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湖北、重庆、四川、西藏,共计 4877公里。
一、景观之路
1、杜鹃花之路
花落花开路依旧
杜鹃花别名:映山红。科属:杜鹃花科杜鹃花属,形态:小乔木或灌木。主干直立,叶形多变,有卵形、心形,但不呈条形,叶质为革质或纸质,有常绿、落叶、半常绿之分。花常为顶生总状花序或伞房花序,花冠明显成漏斗状、钟形,单、重瓣皆有,花色丰富,有白、红、粉红、紫、紫红、偏蓝色、红白复色,并有条纹和斑点等种种变化;有的具有芳香,有的则无味;花期1-7月,因品种不同而异。盆栽株高30-100厘米。蒴果开裂,种子多呈粉末状或糠秕状。杜鹃种类多,根据花期和引种来源分为毛鹃、夏鹃、东鹃、西鹃4类。
仅是以川藏线附近的地名命名的杜鹃就有十几种,如:宝兴杜鹃、贡嘎山杜鹃、康定杜鹃、折多杜鹃、丹巴杜鹃、道孚杜鹃、鲁浪杜鹃、林芝杜鹃......
横断山的杜鹃花种类最丰富,这里之所以成为杜鹃花的分布中心,是因为横断山区的自然条件非常适合杜鹃花生长。杜鹃花喜冷,气温不能太高。这里虽地处亚热带,但是横断山的一些高山、极高山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逐步降低,具有各种温度梯度,一直到冰雪圈;杜鹃花喜湿,这里的高山峡谷中,总是有水汽充足的云雾带存在,不同的杜鹃均可以找到自身适合的湿度;大叶杜鹃怕强光辐射,这里到处是峡谷密林,可以遮挡阳光;小叶杜鹃怕阴暗,高山之上,自有平缓广阔、阳光耀眼的夷平面。
中国是世界上杜鹃花种类最为丰富的国家,拥有着繁多的种类。在318国道沿线,杜鹃花约有160余种,其中70%以上的种类为中国特有物种。地图中标示出国道两侧部分比较常见的建群种以及代表种。从图中可以看出,国道上成都-拉萨一段杜鹃花资源尤为丰富,贡嘎山杜鹃、康定杜鹃、波密杜鹃,多么熟悉的名字啊。它们的名字的前半部分正是318国道川藏线上的一些地名,正是在这些地方,植物学家发现并命名了上述杜鹃花的新种。
2、峡谷之路
一路穿越千重峡
樟木峡谷(多吉彭措 摄) 大渡河大峡谷(曹铁 摄)
因为串联了中国最有名的峡谷,而且穿越了中国峡谷最密集的地方,318国道是一条当之无愧的峡谷之路。然而,什么样的河谷才能称得上峡谷?峡谷的长度应该如何计算?本文作者与几位专家一起沿着318国道考察峡谷时,努力探讨了这些“暧昧”的地理问题。
说我们的景观大道——318国道是一条峡谷之路,是峡谷的展示长廊,这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这条路串联了中国最有名、最典型的峡谷。比如长江三峡和世界上最深最长的雅鲁藏布大峡谷,都在这条路的两旁。同时,这条路还穿过了中国峡谷最集中的地方——横断山区和念青唐古拉山的东南段。
这条路的东段,从上海开始,一直到湖北的宜昌,属于长江中下游平原地区和江南丘陵地带,除了宁波附近的浙东大峡谷和杭州附近的浙西大峡谷(名曰大峡谷,实则在小溪流上,规模不大),典型的峡谷十分鲜见。但是,突然地,没有任何过渡地,从宜昌开始,中国最壮丽、最富有文化内涵的长江三峡出现了。我们的318景观大道当然不在峡谷中,三峡自古只行船。路在三峡的南面、湖北的恩施市和利川市一带蜿蜒。自古以来,中国无数的一流诗人为三峡奉献过无数一流的诗篇,岂容置喙。这里要说的是在恩施附近长江一级支流——清江上的沐抚大峡谷。
冷清的沐抚大峡谷 与热闹的三峡为伴
几年前就听一位朋友说起沐抚大峡谷。他在那里拍了许多照片,照片中的沐抚大峡谷果然十分壮观。更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位朋友说,清江水量不大,不是一条大江,但是沐抚大峡谷却是又深又宽又长。一般而言,峡谷是随着地壳的抬升、河流下切而成,因此峡谷是河流的产物。峡谷深、宽、长,即峡谷的大小规模与河流的水量大小密切相关。然而这位朋友发现清江的水量与沐抚大峡谷的规模是不成比例的,即河小峡谷大,由此这位朋友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长江曾经在这里流过,沐抚大峡谷是长江切割出来的,后来发生了河流的袭夺,长江改道流向了三峡。这个猜想是够大胆的了,我曾经设想,找几个研究河流地貌的专家,组成一个考察队,去那里考察,但是这个设想一直没有实施,因此对这位朋友的大胆猜想,只能表示欣赏,不能做出评价。不过,无论如何,就在壮丽的三峡旁边,有这样一个大峡谷与她为伴,令人颇感意外。并且这个峡谷古人很少提到,与热闹的三峡相比,简直就是寂寞冷宫中的佳人。
318国道从利川市出来后,不是向西,而是转向北,在重庆市的万州区,跨过长江,进入长江以北,然后又转向西。从万州向西,这条大道进入了一个被称为平行岭谷的地区。这个区域颇为神奇,大地像波浪一样起伏有致。如果在高处或者空中,你可以看到沿着东北方向,一道道山岭好像平行线一样地排列着,山岭之间则是宽阔的谷地。峡谷一般是河流切割而成的,谷底要狭;而平行岭谷是连续的地壳的褶皱,是大地内部的力量所致,谷底又太宽了,不够狭。因此平行岭谷不能被称为峡谷。但它的确也是大地的杰作,是值得欣赏的。
当川东平行岭谷以华蓥山西部陡峭的断裂,崖壁刀削斧劈般地结束时,又一种神奇的自然景观出现了,这就是嘉陵江九曲回肠般的河曲现象。在南充市一带的丘陵地区,嘉陵江创造了罕见的河曲现象。不是说河曲现象罕见,而是说这里的河曲,曲得到了极致,曲得连续不断,曲得值得欣赏。从阆中市算起,经过南充市,一直到合川市,嘉陵江在直线距离仅200多公里的盆地丘陵中,走出了长达600多公里的河曲。
这条大道从南充开始,一直到成都,地貌上的景观都与峡谷无关,从南充的浅丘到岷江冲积扇所形成的成都平原,大地似乎像微风中的大海,平静而微有涟漪,但这是风暴前的平静,是酝酿,平静的大地即将波涛翻滚,比川东平行岭谷起伏度更大的大地的巨浪——横断山脉就要出现了。
其实峡谷的出现,除了河流的切割外,重要的是地势的抬升,即地形的配合。因此中国的峡谷主要集中在中国地势三个地形阶梯的转折处,比如在第三阶梯向第二阶梯的抬升处,有太行山大峡谷、三峡等。现在我们就要进入中国的第二阶梯向第一阶梯的抬升处了。本来这个阶梯的抬升跨度就要比前一个大许多,又因为四川盆地虽地处第二个阶梯的范围,但它是第二个阶梯中的洼地,其实就海拔高度而言(成都的海拔512米左右),它应属于第三阶梯(第一阶梯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第二阶梯平均海拔1000-2000米,第三阶梯平均海拔500米以下)。因此,当我们从成都奔向平均海拔4000多米的横断山时,我们面对的地势抬升,是从第三阶梯一下子升高到第一阶梯,足见抬升之巨。
从成都出发,在奔向雅安的途中,作为向横断山的过渡,先是经过了一个所谓的川西丘陵地带。当丘陵消失时,大山出现了,这就是进入横断山时,碰到的第一座山——二郎山。一进入二郎山,就进入了峡谷地带。首先遇到的是青衣江峡谷。青衣江,古时称平羌江,李白有诗:“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这后句中的平羌就是青衣江。青衣江除了夏季洪水期,其他时间都是一江碧水绿如蓝,这与马上就要见到的另一条大江大渡河截然不同——大渡河大部分时间都是浑黄的奔腾的河。青衣江上的峡谷,山碧,水碧,是我们一路西来见到的最后一个具有东部风格的江和峡。再向西,山、水、峡都不是这种风格了。
峡谷的确定仍需地理学家的“拿捏”: 是否应有“穿透性”?
青衣江古时还有一个名字:若水。提到若水,想到了前中国科学院院长、著名诗人郭沫若先生。他的名字中的“若”,就是指若水,而“沫”,是大渡河古时的名字。这两条江在郭先生的家乡——乐山市的沙湾区不远处相汇,郭先生是用家乡的两条河的名字组成了自己的名字。
郭先生的家乡就在峡谷边,离沙湾区西边不远就是大渡河峡谷最险峻的地段——大渡河金口大峡谷。当《中国国家地理》杂志选美中国特辑把这段峡谷选为中国最美的峡谷之一后,有人反对说,为什么不把这段峡谷称为大渡河大峡谷,而要特称为金口大峡谷?
答案在于整个大渡河基本上都是峡谷。就自然景观而言,大渡河是一条典型的峡谷之河。而且各种峡谷的形态都出现了。比如大渡河的上游丹巴一带,河谷呈现典型的“V”字形,谷坡30-60度左右,而且河谷两边明显不平衡,一边陡峭,一边和缓,这已是发育比较成熟的表现。从丹巴到泸定,峡谷呈现嶂谷的形态。所谓嶂谷,是指峡谷两边的谷坡陡峻,谷坡角度多大于60度。谷壁近似垂直,直上直下,就叫隘谷了。从汉源乌斯河到乐山金口河这一段,大渡河从大相岭、大凉山之间穿过,形成了谷壁直立、令人目眩的隘谷。
我认为最美的大渡河峡谷,还应包括318国道经过的地方,从冷碛到泸定这一段。十几公里,大渡河深切下去,河两边山有几重,层层叠叠,云雾缭绕,阶地和冲积扇上,阡陌俨然,炊烟袅袅。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峡谷。
过了泸定,沿着一条叫瓦斯沟的河谷向川藏线上的名城——康定行进。这瓦斯沟也是一条值得欣赏的峡谷,但在这条路上,峡谷太多太美,这瓦斯沟的峡谷,有一些人文景观,就自然来说,就无须多言了。
从康定开始,已经进入了横断山区的核心地带。横断山,就是由一列列南北向的大山和大河组成的,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横断山是由一列列峡谷组成的。由于横断山范围广大,岭谷众多,中国峡谷最密集的地区无疑就是在这里。
从康定向西,道路几乎就是以垂直的方向穿越一个又一个的峡谷,比如:雅砻江大峡谷、金沙江大峡谷、澜沧江大峡谷、怒江大峡谷。
正当我历数我们经过的一个个峡谷时,我们考察队的专家张文敬教授却对此提出质疑:这些峡谷是真正的峡谷吗?他提出判断峡谷的一个标准就是有没有“穿透性”。他认为峡谷不仅仅“狭”就可以了,关键是得有穿透性,否则,就不能成其为峡谷。所谓“穿透性”,他说,是指峡谷的两端应该是盆地或开阔地,峡谷应该是连接两个盆地或开阔地的一段狭窄的河谷。比如,他说我们古人称之为峡谷的三峡,就是一段一段的,如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古人之所以没把这三个峡,看作是一个峡,就是因为这中间有开阔地或盆地。
张教授的话,引发了我们关于峡谷定义和特征的一番讨论。我们的另一位专家尹泽生教授,是研究地貌的。他说地理学中,关于峡谷确实没有很严格的定义,基本上就是把峡谷定义为狭而深的河谷。
我查了一些书,看它们是如何定义峡谷的。《辞海》首先解释了“峡”字的含义:两山夹水的地方。而峡谷就是“狭而深的谷地,两坡陡峭。横剖面呈‘V’字形,因河流强烈下蚀而成,如我国的三峡”。《高级汉语大词典》则认为峡谷是“两坡陡峭、中间狭而深的谷地”。
这些定义的缺陷是,仅仅描述了峡谷的横断面,对峡谷纵向或平面形态却没有描述,比如峡谷的长度怎样确定,峡谷的起点和终点怎样确定。其实一个完美的关于峡谷的定义是很难给出的,这就是地理学的特点。记得一位地理学家说过,地理学的特点就是它的“暧昧性”,界限模糊,全靠地理专家们自己“拿捏”掌握。比如“三峡”,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峡”。
开始,我们觉得张教授关于峡谷必须有穿透性的观点,对峡谷的要求有些太严格了,但是随着路程的行进,我们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峡谷,越来越感觉到“穿透性”的重要。峡谷有些像隧道,一旦穿透,透亮了,一段峡谷就应该结束了。
在过了金沙江,我们经过岗托峡谷时,就是从一个开阔地进入了峡谷,后来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我们从峡谷中出来了,体会了一次“穿透性”。接着我们又经过了一个无名峡谷,峡谷非常精彩,却连个名字都没有。我见峡谷入口的崖壁上有一个溶洞,就随口给它起了个名字:溶洞峡。这个峡谷让我们更充分地体会了“穿透性”。峡谷的入口处,仿佛是一个大门,进入以后,发现峡谷非常险峻,路有时被迫在崖壁上挖洞而行。经过一段行程后,突然像火车钻出隧洞,一片田野、村庄出现了,麦子刚刚收获,田野一片金黄。我们停车回望,来时的路真的像从一道崖缝中钻出。这个峡谷虽然不是最深最长的峡谷,但却是一个有入口——前门,有出口——后门,是一个能体现“穿透性”的典型峡谷。
帕隆藏布大峡谷世界第三,长度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接下来我们穿越的怒江沟峡谷、然乌沟峡谷都是典型的有“穿透性”的峡谷。
美丽的然乌湖是一个开阔的盆地、或者说是冰川作用形成的宽阔的“U”形谷地,总之较为开阔。沿着湖边的318国道向前,很快就到了湖口,然乌湖结束了,谷地也收紧了,峡谷又出现了,这就是帕隆藏布大峡谷。这条峡谷很少有人说起,也鲜见媒体报道,但是这条峡谷却被张文敬教授称为“世界第三大峡谷”。也就是说,就最大深度而言,雅鲁藏布大峡谷(深6009米)第一,尼泊尔的喀利根德格大峡谷(深4403米)第二,第三就是我们眼前的帕隆藏布大峡谷了。
张教授不是随便说的,而是做过研究,写过文章的。他曾与杨逸畴教授一起深入考察过这条峡谷。他们在帕隆藏布大峡谷下段两岸加拉白垒峰和扎曲后山,中段和上段的易贡湖出口,以及古乡冰川泥石流堵塞湖出口处,分别作了过江断面,并得出其深度分别为4001米、3397米和3271米。这三个数据均超过了原在最大深度排名世界第三的秘鲁科尔卡大峡谷(深3200米)。
当然,帕隆藏布大峡谷不仅仅深,还很长。从美感而言,帕隆藏布大峡谷也优于我们一路上看到的峡谷。
由两座7000米雪峰守候的大峡谷 成就了最辉煌的景观中心
走完了帕隆藏布大峡谷,我们的峡谷之旅并没有结束,而是达到了高潮,因为帕隆藏布大峡谷结束的地方,就是世界最大的雅鲁藏布大峡谷(简称大峡谷)最辉煌的地方:帕隆藏布在大峡谷核心部位——也就是在大拐弯的顶端汇入了雅鲁藏布江。
无疑大峡谷是这一路上最辉煌的景观中心。它是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峡谷,确实是世界的奇观。想想看,大峡谷在长达504.6公里的漫长里程中,平均深度能达到2268米,确实罕见。而最深的地方竟能达到6009米,难以想象。
这里不仅有大峡谷,还有被《中国国家地理》选美中国特辑评为中国最美的山峰第一名的南迦巴瓦雪峰,以及大峡谷中的瀑布群。
当我们告辞时,在江的那边,一座雪峰出现了。我知道那是加拉白垒峰,她与南迦巴瓦对峙,守候着大峡谷的入口处。它们都是海拔7000多米的雪峰,请问世界上还有哪一条峡谷有着这样的入口?
3、温泉之路
沸腾地带
在中国,人们把从地下涌出的天然热水统称为"温泉"。但是高温热水和蒸汽常以翻涌不息的沸水塘、气势磅礴的间歇喷泉、惊天动地的水热爆炸以及热浪袭人的喷汽孔显示于地表,这些精彩的现象用“温泉”一词,难以恰如其分地概括。科学界将这些现象统称为“水热活动”。
川藏线上,从成都至拉萨,精彩的水热活动比比皆是,丰富多彩,变幻多端。本文作者章铭陶是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的地热专家,作者撷取了川藏线上或方便到达、或活动剧烈、或具有特色的十一处水热活动区,供读者们从东到西一路享。
这张照片(局部)展现的是巴塘茶洛间歇喷泉。摄影师多吉彭措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是在2000年3月。虽然茶洛间歇喷泉距318国道不远,但由于1998年的大洪水将318国道的一部分冲毁,无法通车,加之通往措普沟的小路泥泞不堪,多吉彭措骑了一整天的马,步行两天才进入措普沟内,拍摄到这张早春的间歇喷泉照片。
车过泸定桥,沿着大渡河右岸转入瓦斯沟,一路向西。正值夏季,大雪山山脉和贡嘎山上积雪消融,暴涨的河水汇集在康定城南,汹涌澎湃的激流从急陡的瓦斯沟一泻而下。就在公路即将拐入康定城,发源于贡嘎雪山的榆林河由南向北汇入瓦斯沟。榆林河谷中段4公里的范围内,温泉和热十分密集。
灌顶突泉:康定人的“药水石室”
循榆林而上,在河谷左侧的龙头沟口,就可看到川藏线上的第一个热泉。由热泉水沉积出来的碳酸钙,在河谷两侧的阶地上、山坡下和泉口边,堆积成林林总总的钙质泉华,其中最为壮观的是泉区南段的泉华锥和泉华半锥。我们离开喇嘛沟口向南走去,见到了很多高大的泉华锥,其中最高的达到7.88米,在这些泉华锥中,最有名的要算泉区最南端的“灌顶突泉”。
“灌顶突泉”底粗顶细,锥顶的热泉口涌出滚滚热水。当地“地名录”中记有“一巨石突兀,顶端温泉趵突”,“灌顶突泉”由此得名。我们设法爬到锥顶,测得水温为85度。“灌顶突泉”水温的动态变化很大,康定地震台在这里曾测到过94度的高温,已是沸泉水平,并且观察到每隔半分钟喷高1.5米的间歇喷发现象。
“灌顶突泉”周围有泉有河,林草葱茏,环境清幽。民国六年(1917年),川边镇守使殷承在泉边巨石上书刻“灌顶”二字,每字1米见方,因而“灌顶突泉”成为康定的十大景观之一。很多当地居民和远来的游客来此浏览、沐浴。这里的天然热水,能祛风湿治疗皮肤病等,人们形象地叫它“药水石室”。
甘孜干因郭:精彩的高温热泉
川藏公路翻越折多山后,于新都桥分成南北两线,我们先走北线,沿鲜水河进入甘孜县城所在的雅砻江河谷。
从公路上遥望谷地,逶迤的雅砻江河床北侧,有一座名叫干因郭的小山。就在这座山东西两侧的临河一面,均有高温水热活动。东侧山麓的沸泥泉、冒汽地面、沸泉和热泉就很精彩。
沸泥泉是受地下高温流体蚀变而成的黑褐色黏土,在泉坑中的沸水和蒸汽驱动下,不断翻涌跳荡。冒汽地面也是有趣的水热活动现象,高温蒸汽透过地面砂砾石的缝隙,再穿过附在地表的凝结水膜,不断鼓泡,汩汩作响。沸泉泉口的水温高达92℃,超过当地水的沸点。但在汛期,由于河水的渗入,沸泉转化为热泉,我们当时测到的水温为69℃。干因郭山西侧山麓的沸泉,水温也有90℃,而在汛期却下降到32℃。
理塘毛垭热泉: 丰富多彩的泉华造型
川藏公路南线贯穿的理塘县是川藏线上水热活动最密集的地方,水热活动区多达38处,其中三处是沸泉,最容易到达的毛垭热泉区仅距县城5公里。
理塘县县城处于深切的金沙江和雅砻江之间的一处保存完整的断陷盆地上,盆地北缘临近川藏公路的毛垭热泉,拥有规模巨大的钙质泉华堆积,依形态划分,有泉华脊、泉华台地、泉华丘、泉华蘑菇等多种奇特造型。众多的温泉、热泉出露在泉华体的裂缝、溶孔和泉华脊的脊顶,水温在25—70℃之间。
毛垭热泉区建有多处县营和民营澡堂。每逢公休和节假日,前去洗浴的人群络绎不绝。当地百姓还常去泉区“扫白土”,也就是收集碱末,据说用这些碱末煮出的茶浓香可口。热水中的碱和其他矿物质也对牲畜有益处,每到夏末秋初,牧民们就会赶着成群的牛羊来到这里,让牛羊饮用泉水,达到增食、灭菌和催情配种的目的。
茶洛间歇温泉:大自然的宝贵遗产
从理塘沿川藏公路南线进入巴塘县,我们经由老义敦县的县城,循麻曲河转向北东方向不久,遥见陡峭的谷地里气雾弥漫,在滔滔的水声中,隐隐可闻一阵阵低沉的吼声。这就是中国大陆迄今发现的第四处间歇喷泉区—茶洛间歇喷泉区,也是除西藏以外唯一的间歇喷泉区。
间歇喷泉以它猝然的发作,撼人的声势和喷发与休止的交替变幻而闻名。世界上只有美国西部、新西兰的北岛、俄罗斯的堪察加半岛和冰岛等少数地区拥有间歇喷泉,因而是大自然赐予的宝贵遗产。间歇喷泉的出现,需要在地下一定深度上存在强大的热源,并在近地表处具有巧妙而隐蔽的空间结构,因此也是地热科学工作者向往的研究对象。
茶洛间歇喷泉区分布在麻曲河谷地两侧,海拔3520—3560米的谷坡上,延伸约1公里。谷坡北岸的台地后缘,有一条断续延伸的裂罅,长约1.5米,宽10—20厘米,这便是当地人称为“擦巴丹”的间歇喷泉西主泉口。
“擦巴丹”在藏语中意为“ 平台上喷出热水”,形象地道出了这一间歇喷泉的特点。在主泉口以西30厘米,有一处西副泉口。裂罅以东3.5米处有一个名为“东察巴丹”的东主泉口,还有一处东副泉口。为了观察这个间歇喷泉的喷发规律,我们在泉口守候了一个昼夜。邻近大喷发之前,只见西主泉口与西副泉先溢出沸水,随后高温蒸汽挟带沸水沿裂罅隆隆起喷,喷出的汽水柱最高达4.5米,温度为88.5℃。激喷维持15到20分钟,随后的间歇期平均在两小时左右,每昼夜大约喷发8次。在间歇期,主泉口也不平静,不时有小股沸水和蒸汽喷溅。东主泉口的喷发周期与西主泉口同步,但喷出的汽水柱较低,一般为0.5一l米。
我们从第一处间歇喷泉东行约100米,来到第二处间歇喷泉口。第二处间歇喷泉有两个异口,每昼夜大约喷发两次,一次在午夜,另一次在午后。每次喷发时,汽水柱斜向喷出高约1.5米,射程4—5米,为时1个多小时,很具观赏性。
第二处间歇喷泉以西20余米的第三处间歇喷泉,并没有定形的泉口,在一片松散的坡积物上,沸水和蒸汽从蜂窝状小孔中交替喷涌,喷水时沸水浑浊,喷汽常挟出小石块。
在第三处间歇喷泉的下方,是第四处间歇喷泉,藏语为“擦兄”,意即“小小的热泉”。它的原泉口被大块坡积物掩埋。喷发时,高温汽水流从石块缝隙中喷涌,持续约20秒便进入为时4分钟的间歇期。
我们在茶洛间歇喷泉区西段的北岸谷坡上,看到一组双泉口的脉动式沸喷泉在斜向喷发,每分钟喷发竟然高达200次,每一次喷发都伴随着“呼呼”的声音,十分有趣。在麻曲河木桥边的陡崖下,还有一对喷汽孔,喷出汹涌的高温蒸汽,喷高达10米。
可见,茶洛间歇喷泉是川藏线东段最为精彩的高温水热活动。
摄影师曹铁最喜欢拍摄风光照片,当他在巴塘措普沟附近拍照时,发现措普沟气雾缭绕,顿时十分好奇。措普沟距离公路30多公里,通往措普沟的土路十分难走,适逢雨季,路上水洼密布,汽车很容易陷进去,没有当地向导带路,外人很难顺利进入。曹铁几经周折才找到向导。措普沟的范围不大,曹铁很快找到了引起他兴趣的热水塘。这里的温泉和热水塘共有十几个,每个相距只有几十米。照片中这个热水塘是其中规模最大的。
[局部]这张照片展现的是藏历新年前夕稻城藏民不约而同地相聚在如布扎卡温泉,用热泉清洗家中物品的场景。有的藏民一边清洗物品,一边哼唱着欢快的曲子,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欢庆藏历新年的节日气氛已经提前降临到他们身上。摄影师:吕玲珑
这张照片为我们呈现的是大雪过后的海螺沟二号营地温泉。海螺沟温泉位于磨西沟内,早在1984年,藏族摄影师多吉彭措就来过这里。当时海螺沟还没有开发。
4、民居之路
凝固在川藏大地上的建筑符号——藏式民居
在川藏公路的南北两条线上,分布着无数雪域山峰。千百年来,这里的藏族、羌族等少数民族散居在这些群山峻岭之中。由于自然条件的特殊,使得这里的民居与地理环境相融一体:他们用夯土、石头和树木筑起一个个别具特色的居所,并将他们对生命的信仰、审美观也加入到这些民居建筑中,使得这片大地上的风景如歌如画。
“崩空”是藏族建筑中具有民族和地域特色的木机构建筑,它是川藏线上众多民居中的一道质朴风景。
石头与夯土的乐章
紧邻川藏公路南线的巴塘县党村 刘正良摄
四川丹巴底乡邛山村寨
作者:撰文/焦虎三 摄影/周小林等
川藏线上的垒石与夯土民居,鲜明体现出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之道,同时,它也强烈表达出建筑者对大地的敬畏和热爱。每当我来到它们中间时,我仿佛听到了“大地之歌”交响曲。
从康定向西,不多久,我们的车就颤颤悠悠开上了折多山的盘山公路,准备去翻越前方4298米的垭口。318国道曲曲弯弯向前延伸着,每到一个转弯处,道路便陡直向上提升一点,宛如高原上一个Z字形的台梯。窗外,群山连绵,白云悠悠。从地域角度看,我此刻正身处在传说中的一条地理分界线上,折多山是一条传统的藏汉分野线,藏民称此以东为“关外”,以西为“关内”。从这条线由东向西,汉式或汉藏混合式的建筑风格呈逐渐减弱之势,而古朴的纯藏式风格却愈来愈鲜明,形式愈来愈独特。从民族学来看川藏线是一条民族融合与多元文化交融的大走廊,而建筑正是这个区域里固有的群体性栖居符号。正如建筑学家林俊华所说:川藏线上的各种文化都是在受多种文化影响后形成的非典型原生文化,有人把它称之为“杂居文化”或“混合文化”。
东方的金字塔
从折多山下来不远,便到了号称“光与影的世界”——新都桥。一个个典型的木雅村落依山傍水地散落在公路两旁,一条浅浅的小河顺着村前缓缓流过,远处树叶轻摆,炊烟缕缕,村后的山坡上漫游着星星点点的牦牛和山羊。再远处,山脊缓缓地在天幕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川西草原的典型风貌一览无遗。
新都桥的木雅民居大都采用石料建造,朝阳而居,采光极好,大多有很宽敞的白墙院子和朱漆大门,每座楼房的每面墙上开着三四扇窗户,窗檐上用红、黑、白等色彩描绘着象征人丁兴旺、五谷丰登之意的日月或者三角形图案。林俊华认为,木雅藏族擅长垒石建筑,房高数丈,一般三层,底层养畜,楼上堆物和住人;而在四川藏区北部十分流行的木结构“崩空”房在木雅地区几乎没有。
与新都桥同属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鱼通区,地处大渡河沿岸,那里至今仍有一支约7000人自称 “鱼通”的藏族群落,他们也是采用石头垒砌起他们栖居的住所。麦崩山寨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村寨。
麦崩山寨村落远处看去似乎一目了然,但身在其中却会让人迷路。他们的建筑格局每家都一样,其住房与岷江上游地区的羌族住房基本一致,全部为石块所砌的碉房。房屋多依山而建,楼高5层,高大、宽敞,气势雄伟。底层在地平面以下,为饲养牲畜的黑圈。地面第一层为一大厅,集做饭、吃饭、烤火、家人日常活动场所等多功能于一体:上有地火炉、主神龛、灶,并在火塘上设石制三角锅庄或铁三角,是鱼通人最神圣的地方;侧为主人居屋和粮食贮藏室。二楼为子女居室,并设有贮藏室和会客屋。三楼的一半为经堂,供奉神佛;另一半为晒坝,作打场、晒场用;外侧有一小吊脚楼,有二用,可作厕所,亦可堆放杂物;顶层为竹楼,堆放收获之粮食。而其房顶则多盖瓦。
在川藏线上,藏族传统民居中最具代表性之一的,也就是这种麦崩山寨式的“碉房文化”。在传统建筑技术中,碉式建筑与砌石技术和“邛笼”建筑有着紧密的联系。碉式建筑中,大量的是居住建筑,少量是“高碉”。建筑碉房多为石木或石头结构,外形端庄稳固,风格古朴粗犷;外墙向上收缩,依山而建者,内部仍为垂直。碉房一般分两层,以柱计算房间数。底层为牧畜圈和贮藏室,层高较低;二层为居住层,大间作堂屋、卧室、厨房,小间为储藏室或楼梯间。若有第三层,则多作经堂和晒台之用。
从昌都卡若发掘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这里的建筑材料普遍采用砾石为主的天然石块,我国著名的考古学家童恩正认为:“在卡若遗址中发现的这些众多的石砌建筑遗迹,至少可以说明卡若遗址的原始居民是擅长于石质建筑的民族。”
卡若遗址房屋建筑是藏族民居建筑的滥觞。显然在其后几千年的演进中,藏族的民居不断得到发展、丰富和完善,并带着厚重的时代烙印。
2004年,我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村落——甘孜州道孚县的扎坝。扎坝的民居在藏区是独树一帜的。
在众学者眼中,川藏线上以垒石为主的“高碉建筑”,是藏族建筑中的一种特殊建筑,它既体现于各类传统建筑中,同时又常以独立形态存在,成为藏族建筑的一大奇观。在高山河流纵横交错的四川藏区是整个藏区高碉建筑发育的核心地区之一,直到清代初、中期,这一地区都还在广泛建碉。这里高碉的遗迹、传说和史载不胜枚举。学者任乃强在20世纪20年代末在康区考察时,曾对丹巴一带的高碉发出如此的赞叹:“夷家皆住高碉,称为夷寨子,用乱石垒砌,其高约五六丈以上,与西洋洋楼无异。凡矗立建筑物,棱愈多则愈难倒塌。八角碉虽乱石所砌,其寿命长达千年之久,西番建筑物之极品,当属此物。”
泥土筑成的铜墙铁壁
川藏线上建筑的一大特色,就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人们利用当地大量的天然土、木、石等资源,创造出许多经济、坚固、实用的住宅,并且表现出显著的地域特色。这些石碉的砌筑或是泥土的夯筑,由于经历了漫长经验的积累,其技术都堪称精湛、高超,其气势甚为雄伟、壮观。
在草原、河谷地区,如甘孜、炉霍、新龙、理塘、巴塘等地,人们用黄土筑墙、建住宅和高达三四十米的碉楼。当地丰富的木材被当作梁、柱和室内装修,而泥土则用于铺筑楼层和屋顶。在历经了数百年的沧桑和多次地震的考验,这些夯土建成的碉楼至今巍然屹立。
土筑楼面和平屋顶,在藏族建筑中很普遍,这种材料建筑隔音、保温的效果都很好,它既符合当地气候的特点,也很经济实用。在甘孜,那里的土筑平顶中掺合一定的牛粪,而在巴塘地区,则用白泥、锈石、青桐叶汁等掺合其中,这无疑丰富了藏式民居的建筑内涵。
新龙县地处奔腾的雅砻江岸,依山而筑,俨然一座袖珍小山城。而新龙民居外观雄伟,与新龙人粗犷、豪放的性格正相呼应。传统的新龙农区建筑多为二到三层的土木平顶碉房。房顶用泥土覆盖,整平打实防止漏水,底楼一般用泥土夯墙,少窗无地板,旧时一律作牛马圈,现在通常用来堆放农具、柴禾。二楼为主人居室,中间一室宽大,窗口面大小不等,光线明亮,通常作客厅兼作厨房,具有安全和冬暖夏凉等特点。而顶层的“崩空”,一般由僧人、长辈或客人居住。
乡城县流行白色藏房,那里古朴精巧的白色藏房不仅有着美丽的传说,更具有抗震的功效。这些白色藏房散落在清澈河流的两岸,点缀在青山绿水间,形成了乡城独具一格的田园风光,成为藏区一绝。从建筑学角度而言,乡城白藏房普遍为三四层的平顶土木结构,整栋碉楼在隐隐约约中流露着一种古典的残缺美,浑然中透出一片明快。而白色村庄中鹤立鸡群的夯土古碉也是乡城一景,据史料记载,这些古碉系纳西木氏土司统治乡城时所建,距今已有近千年历史,其用途还有待考证。
对西藏昌都县东南部贡觉县三岩的探访,更像是一次探险。那里的三岩民居很早就吸引着我。在驱车翻越海拔5000米的陡峭高山时,整个车子仿佛悬挂于半空中,下面是令人目眩的陡峭悬崖。但三岩的民居文化是如此具有特色,以至于险恶的道路,反而增加了我们前行的勇气。林俊华说,三岩民居文化的特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其由碉式房屋群所构成的城堡式建筑,二是戈巴成员的居住方式。而藏族学者陈立明则认为,只有此地的民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碉房。
“在三岩,一户人家就有一幢房屋,房屋为碉式建筑”,林俊华在《森林绝谷中的三岩戈巴部落》一文中如此介绍三岩的民居。“一般房高3—4层,顶层或是上面两层是木架‘崩空’,其余为土墙,墙厚达1.2米左右,墙上有用于战争中射击和望的小孔。其形状和功能都与藏区的古碉建筑极为相似,房间功能的划分与其他一些藏区也没有较大区别:底层为畜圈,2楼为厨房,3楼设经堂、寝室、粮仓,4楼为库房,房顶为晒坝。三岩的房屋建筑的特别之处在于没有一户人家的房屋是单独存在的,而是同一戈巴的成员的房屋全部紧紧相连在一起,多的达到数十户,即数十幢碉式房屋前后左右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庞大、气势雄伟的城堡。这些房屋不仅户户相连,而且家家有暗道相通,可自由往来。”
翻过色季拉山,一派宁静的西藏田园风光展现在我的眼前。隐约悠扬的藏歌声里一匹小公马在草地上打滚,几个牧羊人在树下打盹,一排姑娘在远处打“阿嘎”。“阿嘎”藏语意为 “白色的物质”。这是藏区特有的一种建筑材料,即将风化的石灰岩或沙黏质岩类捣成粉末,用于建筑物的房顶及地面。西藏民间将“阿嘎”看得很宝贵,很神秘,正如一首民歌所唱:“‘阿嘎’不是石头,‘阿嘎’不是泥土,‘阿嘎’是深山里莲花大地的精华。”在西藏,“阿嘎”的使用分布较广,其使用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吐蕃时期。时至今日,藏族地区还在普遍使用这一建筑材料。
当林芝还是一片绿色世界的时候,山南已为一片金黄色了。山南地区是藏文化的发源地,在这里,你会不经意间就进入了藏文化的时光隧道,看见它的源头。山南的民居洋溢着凝重、沉稳和高尚的风格。建筑大多为梯形土石结构,看上去厚实、牢固,且冬暖夏凉。房顶上密布碗口大的圆木,盖上泥土垒实,再用“阿嘎”垒平。
在川藏线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民居——随处迁居的帐篷。历史上西藏牧民过着游牧生活。由于不断地迁徙,居无定所,为了御寒避风,他们制作出帐篷以作栖息之所。在夏季的色达、理塘等草地牧区,广袤的绿色草原与五彩缤纷的帐篷互相衬托,呈现出一幅绮丽斑斓的高原景色。
川藏线上那千姿百态的民居建筑,也如这奇丽的大自然,让人流连在现实与梦境之间。
川藏线上的木制民居 ——“崩科”式建筑
□杨嘉铭
从康定县东俄洛向北穿过塔公草原,翻过橡皮山,便进入了道孚县。这时映人眼帘的建筑物已不再是康定境内的高大砌石木雅民居,而是造型整齐划一,外部红白色彩对比强烈、以“崩科”结构为主体的道孚民居了。在藏语里,“崩”是“木头架起来”的意思,“科”是“房子”,“崩科”就是“木头架起来的房子”。
道孚传统民居较为低矮,一般多为两层,也有少数单层的。传统“崩科”民居建筑的营造方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将半圆木两头直接搭交,使四方墙体连成整体,在木墙体上挖洞作门窗;另一种是将房屋四角的圆木斗成灯笼架,然后在角柱上挖槽,再将半圆木两端插入柱槽内,层层横叠成墙。
20世纪70、80年代,炉霍、道孚相继发生强烈地震。震后人们对传统的“崩科”建筑在结构上、布局上都进行了改进。同时,在装饰上也格外讲究起来,从而使道孚民居成为四川藏区“崩科”民居建筑的典型代表。
改进后的民居,柱子直径普遍加大,豪宅的住子需两人合围,给人一种稳重之感;底层和二层的木柱连体,并仿内地木穿斗结构形式梁柱接榫,形成一个牢固的整体,以增强抗震能力。其中一种民居的平而呈“回”字形,中有回廊、天井。这种建筑一般为三层,格调优雅,庭院感十分强烈。二层平台的女儿墙上,种满了各种花草,房前屋后还种植了果树。用泥土夯筑的底层和二层后方的土墙刷以白色,而木质半圆木墙体涂以褐红色,窗框和窗扇均作彩绘。从外部看,各种色彩相互协调映衬,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
在文人的笔下,这里的民居更是被点染得令人向往:“穿过整洁的小院进人楼底,只见红壁、红柱、红色的大理石和棕色瓷砖镶嵌的地板组成了火热的基调……沿着楼梯拐角登上二楼,葛然间被一派金碧辉煌震慑了,只见四壁、门房和梁柱上绘满了精致典型的藏式壁画,窗上分别镂刻着典雅的龙、风、仙鹤、麒麟等吉祥图案。”
从道孚出发,经炉霍、甘孜两县后到德格,人们在习惯上将川藏公路317线经过的地区称为“康北地区”。我曾从这条线路上至少走过十余次,发现不同地区的“崩科”式建筑之间既有联系也有着一定的差别。至少可在结构布局、外部特征上看出一些端倪。这种端倪在德格“崩科”式民居中尤为明显。
马尼干戈是进入德格后的第一个小集镇,由于这里海拔高、气候严寒,“崩科”式民居低矮了许多,而且多为单层式,如“火柴盒”似的。但你可别小觑了它,这些看起来并不起眼、显得过于简单的“崩科”式民居,从它的身上,可以感悟到青藏高原上多姿的“崩科”式民居早期雏形的影子。
真正的德格“崩科”式民居的典型建筑,需要翻过海拔6168米的“飞鸟也难上山顶”的雀儿山,进入金沙江大峡谷后才能看到。在乡间,你会看到属于德格风格的民居三三两两地散落于沟谷、田间,间或也不时会出现数十户人家聚居的村落。这些散落在高山峡谷中的德格“崩科”式民居。这些民居旁边都有一个较高的、多格的用圆木架起的支架。春夏之际,这个空空的支架上间或有一些鸟雀驻足,但要是到了入秋时节,支架上则会满满地垂挂着畜草或青稞。
德格是康巴文化的中心,而德格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更庆镇和坐落于更庆镇被誉为“雪山下的藏族文化宝库”的德格印经院是德格文化的突出代表。或许是因为那里的文化积淀十分厚重,更庆镇的“崩科”式民居和乡村民居一样,依然更多地保持着它的早期风貌和传统。这可从其外貌特征和基本结构上清晰地观察到。所谓传统结构模式,是指其建筑物底层的围护墙是传统的夯土墙,为夯土本色,内部为柱顶梁结构。而其上的二层或三层叠放“崩科”,并被涂以褐红色的大色调,其效果更显得古朴、贴近自然。
德格更庆镇地处深谷,民居皆依山势而建。在德格印经院附近的欧普龙沟,重重叠叠依山而建的民居,给人一种扶摇直上的感觉。由于地势所限,这反而促使德格“崩科”式民居在空间布局上发挥得更自由。在层数上,或二层、三层不拘;在阳台的取位上,或居中或置边,随主人的意愿而为。但也有二层民居不设阳台的。这种在空间上不受约束的布局,与其说是受地势的影响,倒不如说这就是德格“崩科”式民居的又一大特点。
德格民居在细部的处理上,也别具地方特色。在窗框的制作上,多采用传统的门框制作式样。窗框呈外八字形,一般要雕凿二至三道图案,如蜂巢、串珠、莲瓣等,并且着彩,透露出一种华美的气息。在用料上,较之道孚“崩科”的用料要少得多,其客观效果相反出奇的好,显得格外灵秀、舒展。
德格“崩科”式民居的厅室多居中,厅室外部使用排面,在排窗之下,则用木板拼装成方形隔板,隔板上的装饰色彩多以红、黄、蓝相间。这在其他地区是极少见的。这或许是当地藏族“崩科”式建筑的一种民俗的约定俗成,抑或是带有某种特定含义,却给人们一种神秘之感。
川藏线,建筑符号的走廊
5、宗教之路
玛尼苍穹下——朝圣在川藏公路
连缀成都和拉萨之间2000多公里美景的公路被称为川藏公路。在沿线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心目中,她又是一条前往拉萨朝拜的漫漫转经路。
川藏公路大环线地图:
6、爱情之路
——从川到藏,那一路风花雪月的事
中国人的景观大道G318(二)景观中心
二、景观中心
1、贡嘎山 康定 一半在天上,一半在人间
环绕贡嘎山的美丽风景
山
从康定到九龙的路上,需要翻越贡嘎山余脉、海拔5000米以上的折多山和鸡丑山,在冬季,你可以亲身领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神奇风韵。贡嘎山以西的雅拉雪山藏语全称“夏学雅拉嘎波”,意思为东方白牦牛山,是《格萨尔王传》所记载的四大神山之一。海拔5820米,山顶峰壁千仞,终年白雪皑皑,像一把银剑,直穿蓝天。由于地形陡峭,至今还无人能登上顶峰。大、小金川之间的墨尔多神山远在佛教传入中原和藏区之前就已成为最大的苯教圣地,在藏族人的心目中,到墨尔多神山朝圣,相当于到拉萨朝圣。
冰川
贡嘎山是我国也是亚洲位置最东的大型季风海洋性冰川作用区,发育着现代冰川71条,其中最长的一条山谷冰川——海螺沟冰川的雪线海拔4800米,冰川末端的海拔才2980米,冰川穿越了森林,产生了各种冰川地貌,其中一条相对高差1080米的冰川瀑布横亘在雪线和消融区之间,蔚为壮观。海螺沟冰川也是我国最接近百万人口大城市的现代冰川。
湖泊
在贡嘎山四周,分布着众多湖泊。离康定30多公里的木格错(又称野人海),是川西北最大的高山湖泊之一,海拔3700余米,水面近4平方公里,最大水深70多米。景区除森林草原外,还有红海、白海、黑海及30多个无名海子。伍须海位于贡嘎山南坡,被高山环抱,南面是连绵起伏的12座山峰,春、秋、冬三季积雪,很是壮观,北面的扎西普让大雪山则终年积雪从康定沿茶马古道到雅拉雪山时,须经过姊妹湖,海拔4200米的“姊妹湖”两湖中间只有一个小丘相隔。田湾河上游康定县境的莫溪沟和环河位于贡嘎山主峰西坡,莫溪沟上的巴旺海和环河上的人中海是贡嘎山主峰旁两个较大的高山湖泊。位于康定县普沙绒乡的莲花海,地处贡嘎崇山和伍须海之间,因湖中生有荷花而得名。
温泉
像海螺沟这样接近冰川的地方,却有着大流量的温泉、热泉甚至沸泉,在二号营地内,大量沸泉从地下喷涌而出,出口水温达90℃,还有日流量8900吨的沸泉水顺崖而下,形成一道宽8米,高10米的瀑布,在万木葱茏的山谷中,白雾飘忽不定,恍如仙境。康定城附近也是温泉众多,雅拉河流经的北郊约4公里处的二道桥温泉是强身疗疾的好去处,那里一个泉眼一种温度。地处康定南门的榆林宫一带,也有众多温泉分布。在木格错温泉可以煮熟鸡蛋。在亚拉雪山脚下的东谷沟,有一处尚未开发的温泉,据说,当年七世达赖下榻慧远寺时,还常到这里洗浴。
河谷
有山就有水,贡嘎山的千年冰川为周边地区提供了丰富的水源。除了流经东面的大渡河和西面的雅砻江外,还有发源于贡嘎山的折多河、力丘河、九龙河和田湾河等。它们不仅滋养了山下的城镇和居民,而且由于落差巨大,还形成了许多壮观而幽深的峡谷景观。流经新都桥和木雅地区的力丘河,其平缓
的河段让人产生置身于江南富饶之地的错觉。从康定营官寨沿力丘河翻鸡丑山到九龙,不仅能欣赏到生态完好、山水相依的高原田园风光,还能沿着当年木雅王迁徙的足迹,想象牦牛部落昔日的商业文化和长袖善舞的外交辉煌,及其与周边族群的长久互动和融合的历史。
寺庙
公元850年,莲花生大师的弟子碧如扎拉来康定传法,写下一首歌颂娜姆曲吉(即今日的跑马山)山神的诗《娜姆则》。后来就在这里建起了康定的第一座寺庙——娜姆则寺,这就是今天出了众多高僧犬德的南无寺的前身。康定城及附近的寺庙有48家之多,而且多元杂处。这座小城里共存着藏传佛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庙堂,此外还有内地传人的将军庙、关岳庙、娘娘庙、山王庙、观音阁、财神庙和道教圣喻庙等。天主教传人康区是在公元1557年,当时法籍神父古德尔乔装商人进入康定一带进行考察并建起了康定第一个天主教堂。1910年,梵蒂冈以康定为中心成立了西康教区。1939年成立了康定教区,共有堂口27个。基督教分别于1905年和1918年在康定建立了两个教堂。康定清真寺为清乾隆年间由当地回民集资兴建的。
徒步旅行
贡嘎山周边的山地里每年都有数千人徒步旅行。雪山、冰川、温泉、河谷和湖泊被一条条交通线联系起来,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规划适合于自己的徒步旅行。从某种意义上说,以徒步的方式,更能体会自然本身的质朴和美妙,也更能贴近当地人的现实生活,感受独特的藏族文化。
贡嘎山:公路旁的极高山
如果将贡嘎山比喻为一个康巴汉子,那么,“天上”的贡嘎是他洁白的雪峰,如同至高无上、傲视群雄的头颅,而“人间”的贡嘎则是他茂密的植被,如同华美的服饰,肥腰、长袖,大襟、满身珠玉及亮丽而厚重的色彩显得英气逼人。
贡嘎山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康定、道孚、九龙、石棉、冕宁六县境内,跨四川省的甘孜、雅安、凉山三州市。以贡嘎山为中心,由海螺沟、木格错、五须海、贡嘎南坡等景区组成,面积1万余平方公里,位居全国第一。
笔者由于工作关系,常在康定、九龙、道孚等县奔走,县与县之间往返至少也要8个小时以上,却从未想到还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尚未走出贡嘎山景区。
再看国内同类的景区,以平方公里为单位,九寨沟为620,四姑娘山为450,泰山为426,峨眉山为154,黄山为154,而贡嘎山千沟万壑中的一条沟——海螺沟景区就为200!
贡嘎山主峰海拔7556米,为世界第15高峰、四川省的最高峰,被誉为“蜀山之王”。
他岂止是“蜀山之王”!中国地形被分为三个地形阶梯,贡嘎山的高度不仅可以俯视第三阶梯:号称“五岳归来不看山”的“五岳”海拔分别一一东岳泰山1524米,西岳华山2160米,南岳衡山1290米,中岳嵩山1440米,北岳恒山2017米;而且还能傲第二阶梯:横断山乃高山迭出之地,但梅里雪山海拔6740米,仙乃日6032米,颇有影响的四姑娘山6250米,在主流文化视野名声极响的峨眉山3099米,而北部雪山群较为集中的天山山脉,其主峰托木尔峰也只有7439米。
当然,比之世界屋脊、第一阶梯的喜马拉雅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的14座超过8000米的雪山群,贡嘎山稍显逊色,但其相对高差则又胜之。地理学意义上的极高山乃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但还有一个条件,就是相对高差要达1500米以上。若从山下1300米的大渡河算起,贡嘎山在水平距离29公里内相对高差达到了6200米以上,这在世界上也是极为罕见的。而第一阶梯的那些8000米以上的山峰相对高差也就两三千米,被专家们称为“高海拔的丘陵”或“小起伏的高山”。
第一阶梯的极高山如珠穆朗玛、南迦巴瓦和冈底斯其大美之处撼人心魄,但由于相距遥远、处海拔太高,对绝大多数旅游者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而贡嘎山离成都300公里,卧车3个多小时即可到达,是我国离中心城市和人口稠密区最近的极高山,相对其高度来说,可谓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去贡嘎山先要经过二郎山,从海拔500余米的成都市到3200余米的二郎山,200余公里的路程海拔抬升近3000米,给人的感觉已是“危乎高哉”了,上世纪50年代修川藏公路时唱遍全国的“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影响至今,但对于贡嘎山来说,二郎山不过是进入贡嘎山地区的一道门坎而已。
作为极具王者风范的极高山,贡嘎山给人的印象是“一半在天上,一半在人间”。
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山坡上,动植物就较为稀少了,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峰,许多就已终年积雪了。许多著名的雪山能看到峰顶的机会不多,这给欣赏极高山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如果赶了大老远的路而看不到那圣洁美丽的峰顶,该有多失望啊。
而贡嘎山则不同。
贡嘎山之“贡”,藏语乃高大之意,“嘎”,乃洁白的意思,有人将其形象地翻译为“至高无上,洁白无瑕”。贡嘎山拥有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峰120余座,6000米以上的20余座,其雪山群和状若金字塔的主峰美不胜收。尽管由于体魄巨大,在山间要看到主峰很难,但由于它突起在青藏高原和成都平原之间,周边地区的海拔相对较低,加之交通网状分布,所以人们看到它的机率还是比较高的。
在莫溪山上,当美国植物学家和探险家约瑟夫·洛克第一眼看到雄伟壮丽的贡嘎山主峰时惊讶万分。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它的主峰,像一座金字塔一样鹤立鸡群于它的姊妹峰之上,高耸着直冲苍天。景色如此壮观,难以用语言来描绘它那非凡的全景。作为第一个白人,我站在这里亨受着如此美景。”
从不同角度和距离,不同气候和时间看贡嘎,结果往往迥然不同:从峨眉山顶远望,若海外仙山,琼楼玉宇;从海螺沟上观,朝阳初起时金碧辉煌,阳光强烈时银光闪闪,月朗风清时圣洁肃穆;从新都桥远观,若辉煌的金字塔挺立在如黛的苍山间;从高尔寺山腰看去则是连绵一片,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从成都至拉萨航线上看贡嘎,若云海中的海市蜃楼。
贡嘎山地处康巴藏区,康巴藏族在藏族中以体格最魁伟、性格最豪放、服饰最华丽、文化最丰富而闻名。如果将贡嘎山比喻为一个康巴汉子,那么,“天上”的贡嘎是他洁白的雪峰,如同至高无上、傲视群雄的头颅,而”人间”的贡嘎则是他茂密的植被,如其华美的服饰,肥腰、长袖、大襟、满身珠玉及亮丽而厚重的色彩显得英气逼人。
贡嘎山的冰川像康巴汉子身上佩挂的条条珠串,神奇瑰丽。
贡嘎山有现代冰川7l条,著名的有海螺沟一号冰川、贡巴冰川、巴旺冰川、燕子沟冰川、磨子沟冰川等。海螺沟冰川是国内同纬度海拔最低的冰川,最低点为海拔2850米,伸入原始森林6公里,冰川、森林共存。这里还有中国最大的冰瀑布,高1080米,宽1100米,每当雪崩发生时,冰雪飞腾,响声如雷,气势磅礴壮观。在海螺沟,你可漫游于厚达40—150米的冰面上,欣赏造型奇特的冰川景观:具有“年轮”意义的冰川弧拱以及冰面湖、冰塔林、冰蘑菇、冰裂缝、冰洞、冰桥、冰面河、冰川如门洞和整齐的冰川修剪线,以及谷侧基岩上的冰川擦痕等。
在我们生存的地球上,现代冰川只占全球面积的百分之三,而南极、北极以及格陵兰岛三地的冰盖就占去其中的十分之九。剩余的山岳冰川为数很少,全世界以冰川为主要景观的旅游地目前总共不过20余处。贡嘎山海螺沟冰川,是我国海洋性现代冰川中分布最集中、规模最大且最易接近的低纬度、低海拔冰川群,也是我国惟一一处正式对外开放的冰川旅游胜地。
贡嘎山的植被物种极为丰富,一年四季莽莽苍苍,鲜花盛开,姹紫嫣红,犹如康巴汉子的裘皮衣装,色彩亮丽,斑斓夺目。
景区内垂直带谱十分明显,植被完整,生态环境原始,植物区系复杂,已查明的植物有4880种,其中,以本地地名命名的就有20多种,如康定杜鹃、康定木兰等。这里有如西双版纳生长的阔叶林,有如长白山地区生长的高耸人云的针叶林,有如西北高原上生长的桦树林,更有珍稀的红豆杉,以及满树繁花报春来的木兰。其中“康定木兰”,一树有红、紫、粉红、白色四花,全世界惟有海螺沟有这种树。还有浑身都是珍贵药材的江波树,有被称为“活化石”的石桦树。
贡嘎山丰富的植物品种曾惠及世界。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众多的西方植物学家到这里寻宝。英国植物学家威尔逊三次进入这一地区,国植物学家洛克两次进入,他们都带走了大批种子和标本,许多在西方引种。像威尔逊带回的全缘绿绒蒿便成为西方家喻户晓的观赏花卉,1906年,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那天,他采自康定的一种报春花属植物也开花了,他将孩子取名为Muriel primrose,这种植物因而也命名为香海仙报春(Primula Wilsoni),又称为威尔逊报舂。
洛克一共采集了几千种植物标本、700多种鸟类标本,拍摄了240幅在当时来说最昂贵的天然彩色照片和530幅黑白照片。
贡嘎山地区的动物组成很复杂,初步统计,约有300余种野生陆栖脊椎动物,其中属于国家保护的珍贵动物有30余种,占四川省保护动物种类的600名左右。
贡嘎山区域内的田湾、草科、新民、栗子坪、冶勒乡,九龙的湾坝、洪坝乡,泸定的磨西、得妥乡,以及大渡河以西的康定县金汤以下一直到泸定与石棉接壤的区域都曾发现过大熊猫,现在,这一带作为“大熊猫栖息地”的一个组成部分已于2006年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
贡嘎山景区内有十多个高原湖泊,著名的有伍须海、人中海、巴旺海等,有的在冰川脚下,有的在森林环抱之中,犹如闪亮的宝石,珍奇诱人。
贡嘎山区已发现的温泉点有数十处,它们犹如巨人奔涌的血液,水温介于40摄氏度280摄氏度之间,有的甚至高达90多度。雪水冰川和温泉共存,是一种罕见的奇观。
1998年,四川省政府特邀8位世界旅游专家前来进行旅游资源评价,专家们如是评说:“海螺沟,是容易进入的冰川,有着对情侣和家庭极具吸引力的温泉,有保存最好的原始森林,有可与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相媲美的森林植被,有高耸的瀑布和独特的民族风情。”
如果说,第一地形阶梯上的名山多半像在“天上”,它们代表极高山的冰雪部分,晶莹剔透,圣洁无瑕,而第三地形阶梯上的名山在人间,它们可亲可近,鸟语花香。而上帝安排贡嘎山集两者之大成,“天上”“人间”浑然一体。不仅如此,还在这里造就了一个山的博物馆,山的传奇。从景观角度,仅其中一个尚未开发的燕子沟,就兼黄山之奇,张家界之雄,而整座山硬是将泰山之壮、黄山之奇、峨嵋之秀、华山之险收于一身,其动植物种类更使别的山只能望其项背。
从气候和植被上说,“一山有四季”,是对这一类极高山的典型概括,而对贡嘎山,则是“一日有四季,一地有四季”。围绕贡嘎山驱车前行,不仅要经过大渡河这样亚热带的干热河谷,可以看到仙人掌、棕榈树这样的热带植物,当爬上折多山、鸡丑山这些海拔5000米以上的极高山时,则可见寒带的植被和风光。就是在山间呆着不动,由于日温差有时达十几度,加之早晚的云彩变幻,足不出户也可感受四时风景。
贡嘎山就像一个王子,身披五彩藏袍挺立在青藏高原的东缘,他的巍峨和气势是能在人们心中激荡起敬畏之情的。
康定:繁华的幽僻山谷
2、稻城,乡城,得荣:探寻纯净之地
这个世界的中心在哪里?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个中心是人流、物流和信息流汇聚的大城市。但随着交通枢纽的改变,这个中心也会迅速地衰落。正如20世纪50年代中国公路交通兴起以后,千百年来靠水运维系的川西岷江黄金水道便迅速消失,水道沿途的繁华转瞬间成为过眼云烟。
然而有一种中心却是恒定的,并不受物质世界变更的影响。这个中心就是宗教和哲学的中心,它存在于人们的心中。佛教徒心中的中心是西天极乐世界,对于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人来说,那西天极乐世界就是香格里拉,“香格里拉”一词源于藏经中的香巴拉王国,是“净土”的最高境界。
“大香格里拉”的中心
稻城、乡城和得荣是属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南部的三个县,从交通的角度上看,绝对是四川最偏远的地方。但《中国国家地理》在2004年第7期推出的“大香格里拉”概念中,稻城、乡城和得荣是“大香格里拉”的中心组成部分,稻城的三座神山更被封为“香格里拉的地标”。
从地图上看,这三个县处在青藏高原的东南边缘,位于横断山区的沙鲁里山南段,东面是大雪山脉的小贡嘎岭。整个地区的地势北高南低,用一只巨手来比喻的话,北部是海子山的丘状高原,高高隆起犹如手背,南部逐渐低矮下来为指尖,南北流向的众多河流在高原上切割出道道深堑,犹如这只手的指缝。在这些指头上,如同指关节一般高耸起一系列雪峰。北部的理塘是宽广的草原,草原南部就是海子山,平均海拔约4500米,很多河流从这里发源,顺地势而下,到了南面山地,河流开始深切,最后到达金沙江峡谷附近海拔2000多米,河流冲涌而出时,地表已经变成巨大的高山峡谷。在气候上,北面的草原上还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南面河谷中已经鸢飞草长桃红柳绿。在这其中,三个著名的自然奇观也正好是这个地方最有代表性的三个地标物。一是北面的海子山湿地,二是中部东南缘的亚丁自然保护区,三是最南面峡谷地带中的金沙江大拐弯。
别看此地偏于一隅,它在中国近代史上还留下了不容遗忘的一笔。由于乡城连接迪庆与甘孜两大藏区,南窥云南、东下四川,地理上颇为重要,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辛亥革命时,北洋袁世凯夺得总统权位,英帝国主义者趁乱怂恿藏人出兵劫掠川藏边境,占领理塘、进据乡城,北洋政府即电令四川革命军政府遣兵攻败藏军,同时以北洋系心腹替代革命党人执掌巴蜀军政大权,可谓北洋政府的一石二鸟之计。同盟党人熊克武、但懋辛失势,弃军而去,川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地主豪强也纷纷起事,种下了四川长期军阀割据、客军辗转、战乱不已的潜因。我觉得一部19ll至1949年的川军争斗史实在太过复杂,光是理清其脉络就足够一个博士生拿到学位了。所以说当年乡城这一场战事对历史,起码对四川近代史,着实有相当大的影响。
荒凉的高寒湿地
海子山跨越乡城和稻城的北部与理塘的南部,平均海拔4500米。这里是人口密度极低的荒野地区,平均每平方公里不到一个人。只在少数的沟谷中有人居住,可以说还完全处于原始自然的状态之中。海子山的名字来源于它的湿地地貌,在海子山3200多平方公里内共有大小海子(湖泊)1145个。
第一次进入海子山的人都会被它那独特的地表地貌所震撼。理塘到稻城的公路两侧巨石累累,沿着平缓起伏的山势一直铺展到天边,行走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秋冬季从这里经过,更是荒凉犹如月球表面。这让人不能不感到好奇,是什么力量造就了这样独特的地理特征?难道是诺亚方舟时期的大洪水?可是哪里有那么大能量的洪水可以流到4500米的高原上。
关于海子山的过去,有种普遍接受的说法,那就是这是古冰盖遗迹。在第四纪冰川时期,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稻城古冰帽。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发育非常完好的冰蚀地貌,那些星罗棋布的海子就是冰蚀岩盆。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古地中海的海底石砾堆积。后来,这里伴随着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抬升到4000多米高度时,正好与第四纪冰川期重合,这是两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
在海子山,除了沟谷内有森林外,有一半都是湿地草甸和灌丛。它的湿地面积约有1400平方公里。由于几乎处于没有人为干扰的荒野状态,这里是中国保存最完好的高寒湿地生态系统之一,生态功能非常完整。
在星罗棋布的海子中,0.01平方公里以上的有411个,1平方公里以上的有9个。其中兴伊错最大,面积7.5平方公里,由三个湖连接而成,是四川少见的大湖。由于没有道路直接通达,虽然兴伊错就在公路干道附近不远的低洼谷地中,站在路边远眺就能看见它的身影,但多数游客都会在海子山中变得审美疲劳,把它忽略过去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在汹涌的旅游浪潮中保持它荒原中亘古的宁静。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在全球变暖的大环境下,青藏高原的众多湿地都面临着退化的危险,然而经过海子山保护区的调研,这里的湿地尚没有明显退化的迹象。湿地被誉为“地球之肾”,海子山高寒湿地是得荣、乡城和稻城最重要的水源地,这三个县最重要的定曲、硕曲和稻城河都发源于此,它不仅提供了完善的生态功能,还是众多珍稀野生动植物的天然庇护所。生长着大量的林麝、马麝以及雪豹等珍稀动物。湿地还是黑鹳、黑颈鹤等珍稀鸟类的栖息地。
海子山对游客的吸引力远不如对做科学研究的人有吸引力。研究人员在对海子山自然保护区做调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温泉蛇。在这么高的海拔上,居然有蛇依靠地热生存下来,这在世界上极为罕见。除了温泉蛇,还有众多高原黄鱼,这种鱼属于鲤鱼科,学名叫裂腹鱼,是我国特有的珍稀物种。由于地处高寒地带,生物生长极为缓慢,一条半斤重的裂腹鱼通常要长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正是因为藏族人不吃鱼的传统,这些鱼才得以在高寒脆弱的条件生存下来。
念青贡嘎日松贡布
理塘因为仓央嘉措的情歌而著名,他死后传说就是根据这首情歌在理塘找到了他转世的灵童成为第七世达赖喇嘛。理塘县的长青春科尔寺随之名声大振。长青春科尔寺下面还有两个所属的寺院,一个是乡城的桑批寺,一个是稻城的贡嘎朗吉岭寺,这两座寺院自然就少有外人知道了。贡嘎朗吉岭寺所属的“孙孙级”寺院、位于亚丁自然保护区的冲古寺更是小寺一座,冲古门边的石龛里放置着人形小玛尼堆,透着几分别致,几分童真。无论我看过多少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的寺院,我还是忘不了冲古寺那个小小人形玛尼堆带给我的莫名感动和惊喜。什么叫“好”?有标准吗?在我心中,有打动人的特色才是有生命力的。就是这座“孙孙级”寺院,却声名远播,我在网上搜索,“冲古寺”的记录就有52700条,还远远高于云南香格里拉名寺松赞林寺的37900条。
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也正说明了在“香格里拉”热潮之后,稻城亚丁的吸引力在迅速提升。亚丁的吸引力主要就来自于冲古寺身后的三座神山。
这三座神山全名叫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是小贡嘎岭上最突出的三座山峰,属于横断山系沙鲁里山脉南延的分支。贡嘎日松贡布是藏语所说的“终年积雪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它们相隔很近,但主体又互相独立,呈“品”字形排列。北峰仙乃日海拔6032米,巧合的是,南峰央迈勇和东峰夏诺多吉海拔都为5958米。
这三座雪山佛名三怙主雪山。在博大繁杂的神山体系中,类似的三怙主雪山其实不是惟一的。在甘孜北部的炉霍县就还有一个。但由于贡嘎日松贡布独特的山形,被赋予了神奇的宗教意义。据历史记载,公元8世纪,藏传佛教中最重要的莲花生大师为贡嘎日松贡布开光,以佛教中除妖伏魔的三位一体菩萨:观音、文殊、金刚手分别为三座雪峰命名加持,仙乃日为观世音菩萨,央边勇为文殊菩萨,夏诺多吉为金刚手菩萨。贡嘎日松贡布也由此蜚声藏区,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圣地中排名第十一位,“属众生供奉朝觐积德之圣地”。
我不是藏传佛教信徒,但面对贡嘎日松贡布三座神山,仍然被它那摄人心魄的美所感染,三座神山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雪峰。仙乃日如同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大佛,人形的巨大山体无比威严壮丽。尤其是沿着过去的转山道路从康谷河谷徒步跋涉而来,在小道上徒步将近20公里正在精疲力竭的时候,仙乃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人会瞬间被它震撼和征服。夏诺多吉像个沉默的汉子,山体线条粗犷道劲。然而央迈勇则充满女性的魅力,线条柔和流畅,像是拖曳着白色长裙的新娘。难怪1928年,美国植物学家、探险家约瑟夫·洛克来到此地,如此地为她倾倒。他这样记述着他第一次看到央迈勇时的感受:“早晨的气温是华氏40度(相当于摄氏4度左右),我的喇嘛向导在四点半把我叫醒了,他往我的帐篷里喊道:‘快看壮观的央迈勇!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我起来了,走进清冷的黎明。万里无云,眼前耸立着举世无双的金字塔状的央迈勇,她是我眼里看到过最美丽的山峰。”
朋友曾经说过,下江南方知什么是阴柔,出塞外方知什么是壮阔,上高原方知什么是高洁。我眼中的亚丁三神山就是最后一句的最好诠释。
神山下的生灵
据藏传佛教典籍《三怙主雪山志》记载,“法王噶玛巴曾称赞此地:‘二十四圣地两大神圣之地,一切之主是三座怙主雪山;三座怙主雪山圣地,地神勇士们守护着’”。藏民都相信,具有信佛缘分的众生敬奉朝拜三怙主雪山,能实现今生来世之事业。转三次三怙主雪山,能消除屠杀八条人马的罪恶。转一次相当于念一亿嘛呢的功德。也正因为如此,稻城地区的宗教氛围特别强烈,神山的规矩也特别严格。
2002年,我第二次来到亚丁,当时的计划是从冲古寺翻越奎亚垭口沿着当年的洛克小道绕到央迈勇的背后。当时正是5月,雨季提前来临,走过牛奶海,天气突变,乌云四合。暴风雪迅速让穿越变成了极度艰险。然而就在我们艰难穿行的时候,带路的马夫却突然摘掉帽子,光着头拜倒在雪堆里,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在4700米的垭口上身处险地不赶快想办法脱身,却停下来祈祷,这在外人看来无异于自杀。我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在边上干着急,等他们一边礼拜一边缓缓下山。
后来我查阅了洛克的描述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马夫们会在暴风雪来临时不但不快速离开反而停下来。洛克写道:“对每个虔诚的藏民来说,一生中至少应去圣山朝觐一次。他们应该绕行一周,如果有可能,应该在最恶劣的天气垦去,这样能使功德更加圆满。”这让我对藏族八对神山的虔诚更加肃然起敬。这有些类似于某些教派用苦修来考验自己对神忠诚的意味了。
当年虽然有众多护卫护送约瑟夫·洛克走到亚丁,但当他想要采集动物标本时,仍然受到巨大的阻力。他在他的描述中说:“我还想搜集一些动植物的标本。因为在这座高原上,一定有着许多新奇的物种。可是,在获取动物标本时,特别是在圣山附近,我们立即遭到了反对,贡嘎岭人强烈反对我们射杀鸟类。”
在仙乃日的周围,过去就有很多放生羊。不管是藏族的农区还是牧区,很多家庭会在自己的牲畜中选择牛或者羊放生,以求家人的幸福平安。被放生的牛羊耳朵上穿上耳洞,然后系上彩色的丝带,表示这牛羊已经放生.主人已经放弃对它们的所有权,它们从此属于山神,任何人不能驱使和猎杀它们。穿行在藏区的神山中,看见那些系着彩色丝带的牛羊安闲地在草地上吃草,或者跟随着转经的藏族人慢慢走在山道上,都会让人感到身心分外安宁。
在稻城,当地人特别引以为自豪的还有两件事:一件是保护著杰寺的白马鸡,另一件是爱护桑堆河的鱼。
著杰寺位于稻城桑堆乡境内,距县城20公里,是一座白教寺院。白马鸡是我国特产鸟类,数量稀少,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仅分布在我国的川西、滇西北及藏东南地区,在其他地方已经很难见到。由于冬季的时候山上缺少食物,白马鸡会下山觅食,著杰寺的僧人就长期喂养白马鸡。时间长了,白马鸡与僧人和谐相处,现在早已如同家养的一般。每天僧人出门一叫,就会有上百只白马鸡应声而来,甚至能到僧人手中啄食。因此这里也成为专家研究白马鸡最理想的地方。寺院外的白马鸡也得到了当地居民的保护,数量明显增加。春季在稻城旅行,常会看见白马鸡在刚刚春耕过的青稞地中悠闲地觅食。
桑堆河在稻城中部的高原上平缓地流过。河流中生活着很多高原鱼类。桑堆河边的奔波寺也是一座白教的寺庙。长期以来僧人的一项功课就是为鱼儿捏糌粑。人吃一份口粮,还要给鱼儿留一份。天长日久的喂养,河中的鱼儿已经与僧人成了伙伴,寺院的僧人甚至能用手去抚摸水中鱼儿的脊背,令人称奇。
峡谷之地
得荣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峡谷之地”,全县面积96%以上都是极深的大峡谷。由于地处横断山脉,又居于青藏高原与云贵高原的接合部,复杂的地质构造形成了这里典型的峡谷深邃、河流纵横的地形地貌。在这不足3000平方公里的行政区划范围内,分布着金沙江、定曲河、硕曲河、玛伊河、岗曲河等众多的湍急河流。和稻城、乡城相比,得荣更像康巴汉子,充满凛厉、粗犷的美。定曲河由北向南纵贯全境,县城就坐落在定曲峡谷中。玛伊河和硕曲河先后流入定曲河,并以三江之水在得荣县古学乡境内汇入激流浩荡的金沙江,形成了“三壁夹两江”的奇景。
凭借三江之水而声势愈加浩大的金沙江在崇山中迤逦而出,成为云南四川两省的分界。在得荣县境最南端的子庚乡,江水被金字塔形的日锥峰阻挡,包绕着山体完美的曲线做了一个“Ω”字形大拐弯。这便是闻名天下的“金沙江第一弯”奇观。
如果以山青水秀为风光美的标准,那么得荣的“Ω”字形大拐弯毫无美感可言。峡谷两岸的山上几乎寸草不生,灰土土的山坡被夏季的流水冲刷得千沟万壑,看上去一派荒凉。只是偶尔在峡谷底部有溪流的地方会出现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绿色的台地,这些地方就是最宝贵的土地,往往是村庄的所在地,可以出产一些农作物,可以看见一些绿树,就像沙漠中的绿洲一样。
这里的干热河谷是由于多种原因而造成的,简单来说,带着水汽的印度洋暖湿气流在顺着河谷下降的过程中,雨水散失在高处了,峡谷底部只剩下干热的风。温度高,蒸发量大,但很少有雨水,慢慢地,这里就变成了荒漠一般。在峡谷里的藏族村庄中,还生长着热带特征的仙人掌,每年,夏季仙人掌还会开花结果。
巨大的高山往往能阻挡住阳光,在峡谷中投下千变万化的光影,形成一幅幅壮丽的自然奇景。加上荒漠中绿洲般的农田村台掩映其中,水平高的摄影师很容易抓住某些光线的特征拍出令人叫绝的照片来。得荣世三就顺水推舟,把这里命名为“太阳谷”风景区。毕竟,荒凉也是一种美啊。
失落的传统
随着外来游客的大量涌入,这片土地上一些优良的传统正在受到巨大的冲击,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关注和深思。
譬如,藏族人的传统,不管是海子山的湖泊,还是峡谷中的河流,鱼都是不能捕的,鱼儿能在这片土地上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但是,如今,在前往稻城的路上,已经有好几个专门吃鱼的鱼庄。很多旅行社为了招徕客人,在旅行计划中还特别提供一顿高原鱼大餐。一些旅游杂志也特别推荐到稻城去吃鱼火锅。
甚至当地藏民也开始吃鱼了。当我问他们为什么开始吃鱼时,他们回答说:“趁现在有,赶快吃点,不然以后被你们这些外来人吃光了,子孙问我们,原来我们这河里的鱼是什么滋味时,我们都回答不出来。”
面对高原鱼类正在遭受的灭顶之灾和可能由此导致的生态灾难,稻城环保志愿者雪狼子心急如焚。他告诉我:“可怕的不光是游客吃鱼,更可怕的是当地人的想法随着外来的冲击发生了变化。当地人现在不光自己吃,也打鱼去卖。成都附近的野生稚鱼被吃绝了,现在一些外来商贩就进来收购这里的鱼去充当稚鱼卖。这样下去,不出几年,稻城的水里就不会再有鱼了!”
雪狼子正和一些志愿者联合起来,在稻城做宣传,希望唤起当地人保护自己的传统,保护这单的生态环境。面对他们的行为,作为外来者中的一员,我也深为我们对当地造成的破坏而惭愧,不管这样的破坏是出于有意还是无知。
黄大江曾经是当地旅游局的工作人员,谈起对当地变化的看法,他的一番话很让人回味:“人多了,房子修起来,路修进山了,什么事情都在发生变化。但这些都只是肉眼能看到的,早晚会发生的。有些东西你是说不出来的,但能感觉到。生命在这里曾经是那么和谐共处,我害怕有一天不再,害怕山水失去灵性。”
回头看看这片土地,集中了奇特的自然景观和由此衍生的特殊的人文内涵,它不仅仅是上天造化送给我们观赏的美景,也不是为了证明给我们看香格里拉是什么样子,它的美是需要我们用心去感受的。它也是一面镜子,让我们跳出自己的需求,反省我们自己的内心。
3、理塘.巴塘.芒康:川滇藏握手之地
早在理塘城兴建之前,格聂神山已是藏区知名活佛和众多信徒的必朝之地
20世纪初叶,英国探险家C·D·布鲁斯在走当年马可?波罗走过的丝绸之路时说了这样一段话:“你若想尽可能地多看世界,就得遵循一条通常的规则--只要你能够选择,就永远不要沿着同样的路线做同样的旅行。”然而20年来我所做的,就是不断地违背布鲁斯所谓的规则,不停地、反复地行走在川藏线一带。
从1990年起至今,我已多次来过理塘,对它的一般印象仍很是笼统,无非是海拔高、天气冷、原野辽阔及乌鸦硕大,然而当我新近熟悉了格聂神山和持续已久的一年一度的赛马盛事后,理塘对我而言,已充满细节和深度。
理塘县文化旅游局副局长汪堆的家乡就在格聂,我是和他一同进山的。由距理塘城5公里的毛垭查卡温泉处岔下川藏公路,我们向西南直奔格聂神山腹地。县里已重修了抵达喇嘛垭乡和章纳乡的70多公里非等级公路。翻上海拔4700米的铁匠三兄弟山垭口,却因为浓云密布而见不到格聂的雪峰。不过铁匠三兄弟山也很独特,山面由一方方青黑色的花岗岩覆盖,如鱼鳞一般。汪堆很有创意地设想着,请一些民间艺人来这里,将铁匠山的每一面岩石刻上六字箴言、佛像等等,那这山就将成为世界上最大、最壮观的玛尼堆,吉尼斯就将有新的世界纪录。以藏民的虔诚加耐力,我想这并非做不成。
格聂神山位于理塘、巴塘、乡城、稻城四县交界处,是沙鲁里山脉的最高峰,海拔6204米,在四川省的高山中位居第三。很久以来,格聂神山都是这一区域的中心,当然它不是什么政治、经济中心,而是自然和宗教的中心。有的藏族学者就认为,康区的佛教发祥地就是格聂,而且格聂神山的名声要比理塘城久远、响亮。早在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1543--1588年)兴建理塘城之前,格聂神山已是藏区知名活佛和众多僧侣、信徒的必朝之地。据说格聂神山属马,跟西藏阿里的冈仁波齐一样,每逢马年,转山朝圣者络绎不绝。现在我们也成了转山者中的一员。
在格聂神山顶端,有冷龙沟、热梯沟、肖扎沟、克麦隆沟、仲拿沟、仲呷沟、库日沟和哈热沟八条溪谷网状布向四方,极其熟悉格聂的汪堆也只走过其中的几条。我们走的章纳至乃岗多一路只是其中的一条。也有人由喇嘛垭乡就弃车徒步上山,不过也得从乃岗多进入。
由章纳到乃岗多明显为转经之路,一路上都有巨大而古老的玛尼堆,仔细看看,还不乏一些石刻精品。沟谷间有块状森林镶嵌在高山草甸带内,草甸里繁花似锦,松树上挂满紫色或红色的松果,犹如圣诞树。森林间当然少不了种类繁多的高原野生动物。我们见到最多的是旱獭,藏民称之为“吓”。此外还有岩羊、藏马鸡以及许多叫不上名来的鸟。不过格聂神山一带没有蛇,据说是因为有“邛”,一尊面目狰狞、口衔大蛇的神守护在这里。“邛”是藏区广受尊崇的神灵之一。
前往乃岗多的羊肠小径只能骑马和步行。大约8公里的山路需要走两个半小时。傍晚,我们冒着雨,跨过一座仲臂小桥,就进了乃岗多。乃岗多意为神山下的圣洁村庄,海拔3635米,是格聂神山腹地惟一的村落。全村约四五十户,三百来口人,看样子比较富裕。石头垒砌的房子很大,整齐地排列在河谷台地上。他们半农半牧,还可以拣松茸、挖虫草,日子自然不错。
村里马很多,马是这里惟一的交通运载工具。我见到的马比见到的村民还多,却不见一头骡子。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不养驮载能力更强的骡子呢?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马比骡子驮不成。汪堆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只习惯养马。当然,如果只以骑乘而不是驮载来说,马的确比骡子舒适一些,因为马背较平,而且性情也温顺一些。而在相邻的云南,人们更习惯使用骡子作为交通工具。过去行走茶马古道的马帮,主要使用骡子,它们更适合高原的气候和艰辛。在后来我们到的巴塘,就只见毛驴了。也许河谷里干热的气候环境,只适合毛驴这种更皮实耐高温的畜力。
从乃岗多溯河而上,过岭达,再往前行,就到了著名的“虎皮坝”,那是典型的古冰川形成的U形谷地。由于条条大小溪流蜿蜒曲折于上,看上去恰似虎皮,因此得名。除两眼被称为“药泉”和“圣水”的泉眼源自此处外,还有颇具神奇色彩的白米错。据说,文成公主曾在这里撒种过稻秧——湖里就生长着类似稻谷的草,人们就把那湖叫做“白米错”。
经过一帘响声如雷、气势恢宏的瀑布,一路攀援,远远就可望见群山环抱中的冷谷寺,高低错落的僧舍和殿堂似乎与雪峰山峦融为一体,俨然一个超凡脱俗的佛国世界。在这样的地方修行,冥思世界和人生的终极问题,寻求身心的安宁超逸,那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由于天气的关系,我们没有在格聂神山多作停留。许多中外徒步者一般是从喇嘛垭或章纳进入乃岗多,经过岭达、虎皮坝和冷谷寺,向南行进五至六天,到乡城热打乡返回公路上。我们则是原路返回理塘。
也许为连通当时尚未撤除的义敦县(今措拉一带),川藏线在理塘和巴塘间绕了个大弧线
出理塘城,由川藏公路西去就是200多平方公里的毛垭坝大草原。它像阿坝大草原一样辽阔壮观,无量河(也称理塘河)从中流淌,宛如飘扬的哈达。运气好的话,还可见壮丽的彩虹飞架在草原、白塔之上。每年的8月初——理塘高原上最好的日子里,这些格萨尔王的后裔,就与来自各地的上万人聚会在草原上,展示“马术之乡”的精彩技艺——马背倒立、飞马射击、马肚藏身、俯拾哈达、耐力比赛……个个惊险、样样刺激。有时,由于马怯人慌所出的洋相,也让人们捧腹不已。赛马会还是歌舞的海洋和人们展示绚丽服饰的舞台,更是人们朝拜神山的节日和进行贸易活动的场所。分散在高原各地的农牧民很需要出售自己的劳动所得,也需要从商人那里买到自己及家人一年里必需的物品,同时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这也正是过去茶马古道上各个市镇繁忙热闹的景象。
理塘曾是茶马古道上的重镇。当年乃至现在,产于四川盆地西缘天全、名山、邛崃等地的川茶就源源不断地由茶马古道和现今的川藏线输入藏区,理塘当然是必经之地。沿川藏公路绕到格聂神山西边,就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巴塘了。但古时的茶马古道并不像现在川藏线的走法,而是从喇嘛垭翻越格聂山肩而西,不经海子山而经谷地里的波密乡直抵竹巴龙、巴塘。川藏线也许为连通当时尚未撤除的义敦县(今措拉一带),也许为避开格聂和巴塘境内海拔最高的党结真拉大山(6060米),所以绕了个大弧线。
这弧线够长够高。如果以过去人马驿道的行程计算,可能要多出三四天的路程。路总是看不到头,不是被江河切割,就是为高大的山体阻截,但路还是在延伸,虽然七绕八拐、上上下下。我们的越野车像高山峡谷里的一叶扁舟,有些失重般地漂流。但我们的目标却是明确的:沿318国道,穿过横断山脉,由巴塘北部的高山山丛,进入金沙江峡谷,最后再切进芒康山脉苍茫的怀抱。
从海拔4700米的海子山垭口盘折而下不久,就又见了温泉。这一线到处有温泉。由323道班进入措普沟,走两三公里即到措拉乡。从措拉乡往北8公里,就是著名的茶洛地热区。有人把它称为地热公园,那恐怕还要等上一些年头。但一来到这里,马上就被浓烈的硫磺味道所笼罩,道路两旁阵阵热气嗤嗤喷发,此起彼伏。热气弥漫在整个山谷,忽淡忽浓,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停地变幻着迷人的色彩。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温泉眼,散布在山坡上、森林中、悬崖下、溪流边。
经热坑温泉溯巴曲北行,就进入茂密的原始青冈林。中途有一古碉楼矗立。以前在岭嘎溪(措拉)有很多碉楼,但后来遭到地震和人为破坏,现保留最为完整的只有这一座八角碉楼。这是纳西族建立的碉楼。难以想象,500多年前的丽江纳西族军队能够向北深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已很接近当时在康区领地最广、势力强大的德格土司的领地。虽然在甘孜的丹巴等地和阿坝的羌族地区也有大量碉楼,但主要用于防御匪患兵祸,而纳西族当年建立碉楼,则是为了军事扩张——开拓其生存空间和疆域。因距离其统治中心丽江过远,他们不得不稳扎稳打,一路建立碉楼作为据点,以保证后勤的供应和对占领区的统治。
进入章德草原,海拔已上4000米,山势豁然开朗,有一种天高地阔的感觉,中间为高原湿地群落,周围是山坡草地,巴曲从中静静地流过…经过大经石,穿过草坪,被誉为人间仙境的措普圣湖跃入眼帘。在蓝天白云、山峰和原始森林的衬托下,它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澄澈的湖中鱼翔浅底,湖上有野鸭游弋。巍峨雄伟的扎金甲博神山,端庄秀丽的珠牡神山,守望着措普圣湖。盛夏,两座神山上不见白雪,但见山问怪石嶙峋,湖上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射下,湖光山色变幻无穷,莫测高深。据说湖中会不时显现八宝、寺庙、佛塔、彩虹等奇观。
夜晚的措普湖和措普寺同样令人流连,灿烂夺目的星河不由让人心灵一抖。城里人早已与这无与伦比的景观绝缘了。据说盘羊、马鸡、旱獭、鹿等野生动物经常光顾寺院嬉戏觅食,那真是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人间仙境。
措普湖的南端,有许多老人盖了木屋修行养老。要不是碍于4000米的海拔,这里倒真是修养身心的好地方。在湖边与几位老人一起喝清茶时,一对肥硕漂亮的旱獭缓缓而来,直立起来从我们手里接受食物。才嘎说这里的旱獭并不怕人,常常找人讨吃的,特别爱吃糖果。才嘎就在湖边教十来个孩子学习藏文,他们大一些就进措普寺继续修习。下午我们绕湖转了一圈,据说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在川藏线和康区行走,常常会撞上的一个人就是赵尔丰,其改土归流的重大举措,影响至为深远
出措拉上318国道,正在修油路,向南绕几个大拐,翻一座大山才到巴塘。巴塘地处川、滇、藏结合部,古驿道四通八达,下扼金沙江入藏咽喉渡口竹巴龙,历来为汉藏东西交通的重镇。巴塘夏邛镇也叫鹏城,“邛”的意思就是大鹏鸟,据说这里的地势极像大鹏,而大鹏鸟是藏族民间十分崇信的一尊大神。1958年9月,全长380余公里的东俄洛至巴塘段的川藏公路通车,紧接着又通往竹巴龙和金沙江西的西藏。不论古今,巴塘夏邛镇都是这一带的中心。昔日巴塘城就有80多家汉商,原先的关帝庙改为川、陕、滇三省会馆,商旅云集,官兵不断。至今巴塘人仍喜食也善做面食,据说是受当年陕西商人的影响。
几年没到巴塘,她已经成为一座相当开放、先进的小城。在巴曲河畔,一座座仿藏式的钢筋水泥大楼拔地而起、比肩接踵,传统的土墙民居正在消失。1989年,巴塘发生了一次6.7级的地震,之后的重建至今仍在继续。跟中国几乎所有地方一样,偏处横断山脉深处的巴塘也膨胀着各种欲望。这些欲望像河谷里的热气一样蒸腾着,很快就能将河谷填满。年轻人、中年人大多为金钱、住房、子女教育等问题困扰着,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们无动于衷地坐在街边,打量着这个他们越来越不懂的世界,更多地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所以,我们在川藏线上看到的仿佛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彩色的,渲染着缤纷的色彩和迷乱;一张是黑白的,深深镂刻着过去的痕迹。
在川藏线和康区行走,常常会撞上的一个人就是赵尔丰。这位已经很惨烈死去近百年的大人物,仍然鲜活地伫立在这片风云多变的高原上。赵尔丰在康区的一系列大刀阔斧、充满血腥的改革,就是从巴塘拉开帷幕的。
退休回巴塘养老的西北民族学院、康定师专教授,年已84岁的降边平措老先生,活灵活现地为我们讲述了赵尔丰改土归流的始末。
1904年,四川候补道台风全受任驻藏帮办大臣,奉旨移驻昌都凤全由打箭炉(康定)来到巴塘,见这里山清水秀,气候温和,地方平旷,就在巴塘逗留不走。留驻巴塘期间,凤全力主限制寺院僧侣数目,还移民屯垦,直接、间接地触犯了当地丁宁寺和正副土司的利益。1905年2月21日,丁宁寺喇嘛召集所属七村沟民众500多人,破坏垦场,杀害垦夫,并与前来镇压的清兵发生冲突。28日,他们集聚3500多人将巴塘城团团围住,是夜烧毁法国教堂,杀死传教士,同时毁了凤全寓所,将凤全等死死围在大土司营官寨内。
经谈判,土司及喇嘛寺堪布假意允准凤全离开巴塘返川。3月1日,凤全等一行56人启程,刚到城外五六里处的鹦哥嘴险要地段就遭伏击,滚石檑木齐下,凤全及其随行全部毙命。
清廷闻报,即派四川提督马维骐、建昌道尹赵尔丰率大军分道进击,6月攻克巴塘,诛丁宁寺堪布、巴塘正副土司及其部下百多人,杀七沟村百姓数百人。藏民都说赵尔丰是阎王爷的化身,以后多年,只要孩子哭闹,说声赵尔丰来了,孩子立马敛声屏气。在平定了巴塘和乡城等地之后,赵尔丰乘势推行“改土归流”……赵氏威风,一时声震康、青、藏三地。但不久之后的辛亥革命,时任四川总督的赵尔丰以古稀之年死于非命。
听老先生抑扬顿挫讲来,就如同听演义和传奇。走出降边平措先生家雅致的小楼,街上阳光耀眼。赵尔丰曾多次从这条现在叫“茶马古道”的街上经过,他也在这同样的阳光下眯起过眼睛。他看到自己的命运了吗?由此东去数里,就是凤全等殉命处,赵尔丰等后来在那里镌摩崖石刻以纪念。那里至今还存有几块德政碑。我不由得想,赵尔丰肯定常常会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如果他处于一个王朝的初年,那他定是难得的开国元勋,会对历史的走向起到巨大的作用。但历史就是历史。赵尔丰的能耐还没有大到能够改变历史。
虽然至今人们对赵尔丰颇多非议,但其改土归流的重大举措,影响至为深远,为以后的西康建省、将康区坚实地纳入中央政府管理,奠定了很好的基础。近代著名学者李思纯曾评价说:“金沙江以东十九县,尚能归附,皆清季赵尔习之余威,于民国以来诸边将无预也。”赵尔丰改土归流所收边地,东西三千余里,南北四千与里,西康建省之规模,因此初具。
横断山脉深山峡谷远离藏北、青海的盐湖,大海更是遥不可及,盐井成为方圆数百里内惟一的产盐地
离开巴塘南下竹巴龙,1964年建成的大桥还在用,不过在下水几百米处又修建了新的金沙江大桥。8月中旬,金沙江峡谷里酷热似火,连江边的土崖都有火焰山的样子。
过江穿过芒康以风大著称的高地,将莽错湖掠在后面,再翻越滇金丝猴众多的红拉山自然保护区,就进入了澜沧江干热河谷。西藏惟一的天主教堂、惟一的纳西族民族乡、曲孜卡温泉、扎古西峡谷等统统聚集在这里。
建在盐井乡的天主教堂已整150岁了。这应该算是个文化的奇迹,它总让我联想到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小孤岛。
1856年,一位姓邓和一位姓丁的法国神父在这片僻远之地建起了教堂。那时这里还没有几户人家呢。传教士们就在此扎下来做好事、行善事,感化了一批教民。几经风雨,教堂毁而建,建而毁,居然就延续到现在。
天主教堂前前后后来过17位外国传教士,当然,现在不再有外国传教士,而是由一位土生土长却也在北京天主教神学院受过正规教育的鲁仁第神父执掌教堂的一切事务。教堂教区现有600多信徒,每个礼拜天都在鲁神父的主持下做礼拜、唱圣涛。信教的不仅有老人,更多的是年轻人,妇女也不少。到了复活节、圣诞节这样的大节日,邻近云南德钦、维西的信徒都会前来参加,因为他们那里早就没有神父了。
在天主教堂处,就能望见澜沧江河谷边密密麻麻的盐田架子。各种史料和遗迹显示,这里的人们发现和经营这片盐井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很久以前直到如今,这里就叫做“盐井”,但却没有任何记载或传说表明人们是如何找到这片盐井的。也许是一个或几个衣衫褴褛的猎人在追寻猎物时发现了动物们常在这里流连,也许是牛羊凭着本能嗅到了盐巴的味道而把它们的主人领到了这里。不管怎么说,在食盐匮乏如金的年月,盐井的发现为人们的生存铺出了一条道路。因为地处横断山脉深山峡谷的藏东地区和云南两北部及川西高原,远离藏北、青海的盐湖,人海更足遥不可及,周边附近又没有任何食盐来源,因此盐井便成为方圆数百里内惟一的产盐地,而且产量高,质量也好。我能想象不断地有人闻讯而来,于是一座村寨出现了,一个小镇出现了,甚至还引起了藏族与纳西族争夺盐井的旷日持久的战争。那场战争记载在了世界最长的英雄史诗——《格萨尔》之《姜岭大战》中。
到了明末清初,中心在云南丽江的纳西族木氏土司势力逐渐衰落,分布在边缘地带的纳西族也渐渐被当地占强势的藏族所同化,不仅服饰、饮食、住房完全藏化了,连姓名、语言和宗教信仰也与藏族无二。这正像藏族谚语所说的:“不像铁一样相碰撞,就不会像心一样相友爱。”这大概是当时那些争来斗去的统治者们所始料不及的。不过,直到现在,盐井的大多数居民仍认同自己是纳西族,仍以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传统的晒盐生计,盐井也就成了整个西藏惟一的一个纳西族民族乡。
茶马古道的某些路段也可说是盐茶之路,对于嗜加盐的酥油茶如命的藏民来说,盐茶并不分家
在盐井,现在还有60多户产盐专业户,他们没有土地,只以晒盐巴为业,并用卖盐换来的钱买粮食吃。另外,乡里的大多数人家,约200多户都有盐田,同时还有土地,过着半盐半农的日子。不管专业还是半专业,茄井一年大约能够产盐48万市斤,产值约30万元人民币。前两年,上好的盐井盐100斤卖到五十多元,中等的三四十元,差的二十几元,最好的像白雪一样的盐可以卖到80元。
在江对岸的扎达村,五六十户全都是藏族,他们祖祖辈辈也晒盐巴,不过因为那一片的土壤是棕红色的,晒出的盐巴也是红色的,价格比白盐要低一些,100斤只能卖到三四十元,但用红盐打出的酥油茶颜色红亮,因此红盐也颇受藏民的欢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什么原因,盐井的制盐工作几乎完全由女人来完成。各家的男人们只是在妇女们晒出小山一样的盐堆时,才赶着骡马来,将盐巴装袋上驮,运到盐井小镇的盐市上出售,再由盐贩子贩运到邻近的藏区。
其实,盐井的盐也与茶马古道紧密相关。茶马古道的某些路段也可说是盐茶之路,昔日西藏最大的商家邦达昌的创始人,就是赶着两头骡子从盐井贩盐起家的。他们的老家就在距盐井两天马程之外的帮达乡。况且,对于嗜加盐的酥油茶如命的藏民来说,盐茶并不分家。自古至今,盐井出产的盐巴也由马帮运输,销往昌都的其他地区和云南的迪庆、四川的甘孜,最远到达西藏林芝地区的察隅,其运售线路与茶马古道几乎是重合的。
每年3月到6月,澜沧江两岸桃花陆续开放的时候,盐井的女人们就开始了紧张忙碌的晒盐工作。这段时间因为阳光充足、风大,澜沧江的水位又处于枯水期,所以盐水的品质最好,出盐率也高,当地盐民就把这段时间产的盐称为“桃花盐”。过了这段时间,雨季的雨水一来,加之江水上涨,就很难晒出盐巴,即使搞出一些,质量也不是太好。等盐田里的水分慢慢干掉,一粒粒方形或菱形的盐结晶便渐渐显现出来,就如影像在显影盆中出现那般神奇。女人们用木板仔细地将盐粒刮拢在一起,再撮到竹背箩里沥去剩下的水分,余下的就是她们的辛劳所得——盐巴。
盐井的女人们从十五六岁就开始背盐水,一直要干到四十五六岁,整个繁重的劳动伴随着她们的青春期和全部的生育时期。卓玛拉姆是地地道道的藏族名字,但她本人和她的家人都是纳西族。卓玛拉姆今年25岁,已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她只是每天参与背盐水晒盐的几十个女人中的一个。她一天学都没有上过,也不会说一句汉话,一天到晚笑眯眯的,背着空桶返回时,总喜欢撮着薄薄的嘴唇吹口哨,吹一些欢快的调子。有的背盐女干脆会扬着嗓门唱上几句藏族民歌,歌声清亮,宛如山涧溪流在奔涌。
澜沧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向南汹涌流淌,太阳天天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盐水变成了盐巴又变成了其他物质,盐井的女人们生来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她们仍然毫无怨言地从事着繁重辛劳的生计,她们并没有满怀苦楚,笑容仍常常绽放在她们的脸上,清亮的歌声仍时时在盐池和盐架间回响。她们就像台地上的核桃树一样健康、生气勃勃,像那些盐粒一样饱满、纯洁。她们都知道,自己这么辛苦是为了自己的家,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家人。她们似乎注定了只有这样的生活。所以她们心甘情愿,知足感恩,她们因从大自然那里获得盐水而欢喜,尽管那盐水要以许多的汗水才能换得。
跟随着她们矫健的脚步,看着她们的笑容,我觉得,那结晶在盐巴里的阳光的味道、江水的味道、一丛丛野花野草的味道,还有那穿过山谷的风的味道,使她们陶醉其中,使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握住了生命的意义。
往返穿行于川、滇、藏交界地带,感动我的不仅是雪峰上、湖泊里弥漫着的神秘的蓝色气息,更是山谷中流溢着的一种深藏不露的奇异力量。自民国以降,以金沙江为界,理塘、巴塘、芒康一带就成为汉藏两大民族间的重要过渡路段。再往前溯,历史上由于茶马古道的贯通,这一带事实上正是向青藏高原跨越的一个台阶,络绎不绝往来的各色人等都会将自己的脚步踩踏于此,连远白西方而来的天主教、基督教传教士们都是如此。这是一条活着的纽带。它不仅将我带回那远古的文明、沧桑的历史和旷世罕见的大自然,还将我不断地引向我内心渴求的目的地。一条路总能将你引到一个世界。
4、雀儿山 德格 白玉:山川夹抱下的善地美景
德格印经院--凝聚大智慧之地
对了解藏文化的人来说,德格无疑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而对于地地道道的藏族人,今生如果没有条件去圣城拉萨朝拜,那么去一趟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的德格,在德格印经院朝拜一次,也可以了却一生最大的心愿。在历史上,德格土司号称“天德格、地德格”,其显赫的声威和天地一般无边无际的权势,更使整个西藏地区的其他土司相形见绌。
为什么在色曲河谷这样一个狭小地方所诞生的文化形态,会对整个青藏高原的文化形态产生如此巨大、乃至举足轻重的影响呢?带着这样的疑问,作者踏上了川藏北线前往德格的道路。
出甘孜县城,沿国道317线一路往西北方向疾行,陪伴在我们右侧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高原;左侧,则是绵延数十公里的雄峻雪峰。这些山峰是金沙江与雅砻江的分水岭一一沙鲁里山脉的一段。而我们一路上最为担心的川藏北线上的第一险关、海拔6168米的雀儿山,即位于这条著名山脉的北端。
这是去德格的必经之路,路上要经过有“西部牛仔城”之称的马尼干戈镇,有“西天瑶池”之誉的玉隆拉错。雀儿山下的玉隆拉错与险峻的雀儿山是自然造化中的—对杰作,玉隆拉错是藏名,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新路海。当年18军进藏,把路修到玉隆拉错,为了叫起来方便,就起了这么个名字,意思是新路旁边的海子。这新路海与雀儿山分别以其柔与刚、阴与阳的两个极端,形成了川藏北线最为神奇的自然景观。
翻越雀儿山的确不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嶙峋山崖与耸危孤峰,再加上飙风猛刮,飞沙走石,令人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这座号称飞鸟难渡的著名险关,山口处海拔高达5050米,一路盘绕上行的公路,完全是在险绝的崖岭上硬劈出来的一条通道,汽车在上面绕行,简直是险象环生,令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冒出一身冷汗。
安全翻过雀儿山口,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来。一路下行到了略微开阔些的色曲河谷时,著名的高原古城德格,就在我们期盼已久的视线中出现了。
全人类最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
“今天德格的面积,只有历史上大德格疆域的五分之一。”德格县著名的藏学家泽尔多吉先生对我们说。原来在唐朝时期,整个藏文化区域分为上阿里三国、中卫藏四如、下多康六岗三大部分,现在的德格地区,就属于下多康六岗中最重要的色莫岗地区。从地域文化的角度上看,德格地区处于多康与卫藏相结合的关键部位,卫藏的政治与宗教文化正是通过德格这一重要通道与跳板,与多康地区剽悍英武的族群相碰撞,才形成了既丰富多彩又神秘深厚的康巴文化。所以,从整个藏文化发展史上来看,德格的重要地位便因其所处的位置凸显出来。
多康地区自古就是民族迁徙的走廊和文化交流的枢纽,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历朝政府自古就有“治藏必先安康”的遗训,而作为拉萨地方政府,如果要实现整个藏区的长治久安,多康地区的稳定局面也是其关键之所在。从整个藏区的历史来看,德格土司家族世袭从公元617年开始到1951年成立德格县人民政府为止,经历了长达1334年的历史。它之所以有如此深远的背景,在全藏形成了如此大的势力,也与它所在的重要地理位置分不开。
不过使德格一举跃升成为整个藏民族精神信仰的至高点之一的原因,则当数德格印经院的建立。
藏文化有三大发祥地。西藏的日喀则郎通印经院,曾经被大火焚毁,抢救出来的印版文物已经为数不多,远远不能承担起保存和发扬藏文化的职能;甘肃夏河拉楞寺的觉列印经院,收藏最多时的印版数大约为15万佘块,也远不及德格印经院。70%以上的藏文化典籍,德格印经院都有收藏。它的印版有30多万块,画版6000多块,其中不乏珍本、孤本和绝本的印版。因此,无论从保存的典籍数最、规模,还是从印版的古老、珍贵程度上来看,都居于“藏文化三大发祥地”之首。
公元l729年(清雍正七年)2月28日,在德格第十二代土司、六世法王曲杰·登巴泽仁的指挥下,德格印经院的建造正式开始了。这位德格土司是藏族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大土司之一,在他32岁时,即被清朝中央政府册封为宣慰使司。他的学识渊博,胸襟宽阔,足智多谋,胆略超群。在他执掌德格地区政教大权的时期,政治上,极大地扩张了德格土司家族的势力范围;经济上,聚集了大量社会财富,使德格土司家族富甲一方;宗教上,他在辖区内极力奉行兼容并包、不分教派的宗教主张,使藏传佛教五大教派均能在这块土地上和平共处,既保留了各教派独具个性的宗教特色,又消除了因教派之争而造成的社会动荡。
在今天看来,曲杰·登巴泽仁的诸多功绩,早已随着历史的车轮而烟消云散了,但是,他的文化建树--自52岁开始创建的德格印经院,却使他名垂千古。他留下的这座印经院,不仅是藏民族的文化瑰宝,也成为了全人类最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
来印经院朝拜一次,必能获得智慧的解脱
印经院位于德格县城东不远处的更庆鲁珠顶欧普龙沟口,据说欧普龙沟口具有藏族传统风水文化中典型的“八瑞相”,它周围的山水格局自然形成了一系列被认为是吉祥宝地的符号:妙莲、吉祥结、宝伞、右旋海螺、金轮、胜利幢、宝瓶、金鱼。金沙江的两条支流色曲河与欧曲河汇聚于此,如同两条游动的灵龙,闪跃腾挪着护拥在这块吉祥宝地的身旁。那么,德格土司曲杰·登巴泽仁是如何为德格印经院选中了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呢?据传,是佛祖给了曲杰·登巴泽仁3次昭示。
传说登巴泽仁每天黄昏都会身披绛红色的藏袍,从他的官寨里出来到山谷中散步。在一个日落如鼓的黄昏,当他照例又一次独自散步到欧普龙沟口的这一块小台地时,却听见台地中传来了不绝如缕的琅琅诵经之声。这里除了土司自己以外,并没有任何人。声音来自于何人?登巴泽仁把这事告诉他的上师、八邦寺大喇嘛曲久仁波切,大喇嘛通晓天文地理,他说,这是佛祖要求登巴泽仁建立印经院的昭示。经过了几次奇特的遭遇,登巴泽仁终于下决心在自己官寨西南面的小山上建一座印经院。
曲杰·登巴泽仁想建印经院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希望通过印经院,把各派的学说典籍妥善保存并流传下去。当时登巴泽仁收藏有一部翻译刻版于1229年的《般若八千颂》经书。据《德格土司世系谱》记载,这是由德格第十代土司、第四世法王松杰登巴时,完成雕刻的由梵文、乌尔都文、藏文三文合璧的《般若八千颂》和书中释迦牟尼十二弘化插图的印版。印版由前代高僧俄尔堪布松吉彭措亲自主持开光,并编写了该书目录。该书的刻版和印刷在德格尚属首次,因此这部书的印版是真正的稀世珍宝。
另外,当时德格土司手中还有《藏文文法》、《长寿经》以及一些寺庙常诵的经文经版。据有关资料证明,在德格印经院创建之前,由德格土司出资雕刻的印版数量约为1500余块。要妥善保存好这些珍贵的印版,并且发挥它们在传扬佛法中的作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此,建成一座印经院收藏这些经版,并将其源源不断地印制成经文,便成了德格土司要做的头等大事。
印经院的建设分为三个阶段,整个工程历经十二、十三、十四代三代德格土司的努力,前后耗时27年,才将登巴泽仁土司心目中的宏伟蓝图变为现实。建成后的印经院,分派大量人马奔赴各地,全面收集流传、失落于民间的各派经典,重新校对整理,并刻版印刷,对康藏地区藏文化的保护和传播,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因为这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登巴泽仁成为藏区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受到大家的敬仰和朝拜。至今在印经院正门的房顶上,还完好地保存着一块金光灿灿的法轮和一对栩栩如生的铜质镏金孔雀,据说这是当年清朝政府特别赐予德格土司,以表彰其创建印经院的丰功伟绩,这也是藏区所有寺院里惟一的一对。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打量,德格印经院也许只是一座融印制和收藏为一体的图书馆和陈列馆。然而,这可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富有神圣意义和神秘色彩的图书馆啊!这里不但有藏传佛教的经典和藏族文化的发展历史,还包容了大量的古代亚洲文化和思想史料,甚至文学艺术、天文地理、医药方术、百工杂技等著作,也都在其收藏范围之内。足见其收藏范围之广、藏品品位之高,堪称“雪山下的文化宝库”。
虽然不是寺庙,但是在印经院墙外,我们仍看见许多藏民沿围墙转经,也有磕长头的,额头发须上沾满了泥土,脸上却泛着乌金一样吉祥的亮光。陪同我们的藏胞扎西顿珠说,这里从每天凌晨3点左右,就有藏民前来转绕诵经了。另外还有大量外地藏民,包括一些寺庙的喇嘛也会前来朝拜。因为佛教是智慧的宗教,而德格印经院是整个藏传佛教和藏族文化的集聚之地,所以人们相信,只要前来印经院朝拜一次,今生的修行功德就会成倍增长,来世也必定能够获得智慧的解脱。
只要是德格版的经书,闻之生敬,视若珍宝
当我们踏进印经院的大门时,一股混合着酥油和墨香的浓郁气息便迎面扑来。这是一种古老建筑与古老经卷混合而成的奇特气息。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在藏地历时最久远的宗教建筑中,有时才会透出一缕这种气息。但是,如此浓郁、如此强烈地弥漫在空气中的感觉,却只有在德格印经院里才体会得到。
印经院布局为回字形,其中有印刷室、印版收藏库、晾晒纸张室、装订室、经书保管室,以及塑有各种威猛神灵的护法堂等。在印经院建成的200多年以来,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细腻、精巧的手工印制着一页页梵香缭绕的经卷。在整个藏区,只要是德格版的经书,所有的人都会闻之生敬,视若珍宝。几乎所有的寺院都会以珍藏有德格版的经书为荣;几乎所有的僧侣,也都会希求在德格版的古老经卷中,品味佛陀至高无上的甘露妙法。泽尔多吉先生告诉我们,1984年,中国藏学中心对《大藏经》进行对勘,在现存8个版本的《甘珠尔》中,就选中了德格印经院的《甘珠尔》作为对勘的底本。由此可见德格版经书在藏文典籍中的突出地位。
在扎西顿珠的介绍下,我们的目光一一扫过陈列在架上的经版。在这些放满印版和画版的古老建筑中穿行,就好像走人了古希腊神话中“阿里阿德涅的迷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为了防火,这些陈列室都没有安电灯,所有的印版和贮藏它们的木架都在暗红色的光影中浮现出一种神秘而古远的色调。它们在同样暗红色的墙壁间交错起伏,散发出古木、烟墨与酥油相杂的浓浓暗香。
据说在修建印经院之前,还发生过一件奇异的事情。当时,管辖江达通普叶绒村的差民拉翁,曾刻有一部《长寿经》印版,准备运到德格献给大土司。当驮送《长寿经》印版的牦牛走到欧普龙沟口的这块小台地上,眼看着就要抵达土司官寨时,牦十却突然受惊,将满载的经版撒落一地--这便是传说中佛祖给曲杰·登巴泽仁的第二个昭示的故事。
在印经院经版库的一个单独房间里,扎西顿珠给我们抽出了这部传说中由牦牛驮来的《长寿经》印版。这部印版是那位虔诚的江达人用了3年时间,一刀一刀地刻出来的。虽然它显得比其他库存的德恪经版要粗糙一些,但因为它的“年龄”比印经院还早,而且与印经院又有奇异因缘,因此在贮藏它的时候,人们便给予了特殊的优待。
中国传统印刷术“活着的博物馆”
从西藏江达来的泽仁罗布,是德格印经院目前资格最老的刻版工人。他虽然只有32岁,但在印经院刻板已经有13个年头了。我们在印经院大门对面的刻版室里,还见到了其他几个年轻的刻版工人,小的只有十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他们都是泽仁岁布带出来的徒弟。
泽仁罗布告诉我们,印经院的刻版匠人绝大多数都是江达人。在德格土司时代,现在西藏的江达、甘孜的白玉、石渠,以及原先的邓柯等广大的区域,都是德格土司的势力范崮。德格土司在为印经院派差方面,也有专门的分工,比如德格的龚垭以“阿岁村造纸”而出名,所以土司派差就让这里的人专门为印经院供纸。白玉盛产精制的刀具,就专门为德格土司提供精良的刀具。在历史上,江达的雕刻匠人非常出名,他们精雕细刻的宗教和民间艺术品,历来都受到整个藏区的欢迎,所以,德格印经院的刻版匠人,自然就是以江达人为主了。
江达的刻版匠人一般都是家传世袭,往往一个家族中的男子都是刻版匠人。当然只有最优秀的匠人才能为德格印经院刻经版。经版从书写到刻制,大约要经过15道以上的工序,非常严格、精确,所以德格印经院的印版在全藏号称是“雪域西藏印经院最具标准的经典版本”。
经版所使用的材料,均是出产于德格、白玉、江达等地的上等红桦木。按照传统的规矩,每年都要由德格印经院预算次年所需红桦木的数量,然后提请德格土司以派差的方式,向这些红桦木的产区下达指标。等到秋天,差民们上山砍伐最好的红桦木后,按所需的尺寸锯成节段,就地架微火熏烤脱水后,再驮回家中,投入蓄粪池沤制。待次年藏历三月左右,红桦木板的木性已经沤退,再从池中取出烘干,推光刨平成坯板,用牦牛驮至德格印经院,经验收入库后,这才算是完成了土司派差的任务。
扎西顿珠告诉我们,这些刻版匠人们的日常生活非常简单,工资一般是每天30元,一块普通的经版,大概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刻完。泽仁罗布见我们对他的雕刻有兴趣,就从身上掏出一块小木板来,上面刻着藏区随处都看得见的“六字箴言”。原来,他们在业余时间也自己刻一些小经版向游客兜售,以补贴生活之用。
经版以红桦木为材料,印经院印制经书所用的主要纸张在先前则是用产自于德格阿须草原上的一种植物“阿胶如交”做的。每到金秋时节,当地的藏族人便会将这种开花植物的根须采挖出来,经过清洗、切剥、蒸煮、捶打、出浆、抄纸、晾晒等一系列严格而精细的手工劳作,制成一张张色泽微黄、质地粗厚、纤维柔韧、耐酸碱和吸水}生极强的纸张一一这就是青藏高原上特有的手工藏纸。
“阿胶如交”的学名叫“瑞香狼毒”,是一种药材,具有清热解毒、杀虫抗菌、止溃防癌的作用。制成藏纸以后,它的药用功能并未消失,以它印制的经书,不仅能完好地保存百年不受虫蛀鼠咬,而且常年在昏暗油灯下翻阅经书的喇嘛们,也会因此而保持清心明目,不受高原上最易罹患的眼疾之苦。
据我们了解,“阿胶如交”的根须分为内、中、外三层,可以分别制造三种不同的纸张。单用中层做的纸,则为一等藏纸,其纸质细腻,色泽略白,一般为德格土司公文专用纸,也作为印经院印制特别重要经典的用纸;若内层和外层合用造纸,则为二等藏纸,是德格印经院印刷一般经书的主要用纸;若是内、中、外三层合用造纸,则为三等藏纸,其质地较差,纸张较厚,纤维也较粗,一般用作包装纸,或用来印制装藏经文和风马(藏文里叫“龙打”,是一种印有经咒的、用来抛撒去邪的纸页)。
碰巧的是,扎西顿珠跟印经院的手工造纸还颇有渊源。原来,扎西顿珠外婆的家族,在德格土司时代是负责手工造纸的,他外婆的父亲就是一个掌管造纸的官员。当时德格土司辖区内有固定的造纸差户,每年都必须向土司上交一定数量的纸张。而印经院也固定地管辖有一定数量的造纸差户,专门为印经院提供上等的印经用纸。然而,上世纪50年代以后,尤其是文革期间,印经院虽然没有像其他宗教场所一样遭到严重破坏,但它的一切文化和宗教功能,也都完全停止了。那些会手工造纸的匠人,也渐渐散落在民间,最后几乎都找不到。到了上世纪80年代,德格印经院重新恢复了它的文化和宗教功能,但当时会造这种专用印经藏纸的人,全地区却只有扎西顿珠的外婆一人了。扎西不无得意地跟我们说,现在的这些造纸女工,几乎都是他外婆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了。
从手工造纸到手工刻版,再到手工印刷、手工装订……这是我平生所见到的惟一全部用手工来完成整套流水作业的印刷过程。我不知道到了今天,德格印经院为什么还要固执地拒绝现代技术的介入,非要用缓慢的手工劳作来完成这粗重的活儿?但是,至少有一点是价值非凡的,即它完整地保留了中国传统印刷的全部工艺,所以,从印刷史的角度而言,这里也堪称是中国传统印刷术“活着的博物馆”。
白玉:金沙江边的秘境 惊艳无比的大峡谷风光
去白玉,我们选择从德格县城出发,再沿四川通往西藏的317国道一路南下。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是清亮的、“哗哗”喧腾着的色曲河。约行25公里后,清澈的色曲河终于抵达了它的归宿之地--在一个小峡口汇入到浩浩荡荡、汹涌激越的金沙江。在色曲河与金沙江的交汇处我们停了下来,看见对面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界石,上面刻着“西藏”两个红色的大字。在石头的顶部,一律是五彩的经幡和风马旗阵。阳光从我们头顶的山崖上撒过去,四川这边还笼罩在早晨凉凉的阴影里,而对岸的界石上,热情的高原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炫人眼目了。
南下的路上,必经金沙江岗托大桥,跨过大桥,便可通往西藏江达,然而我们的汽车从桥堍的左侧岔路口,开上了一条颠簸的碎石路,这才是我们要走的主线一一从德格到白玉的公路。这条公路路况极差,与其说是连通两个县城的公路,毋宁说是一条乡村之间的机耕道。好在这条路—直是沿着金沙江大峡谷顺流而下的,车窗外惊艳无比的大峡谷风光,令我们旅途的颠簸之苦,变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白玉段的金沙江上游大峡谷,是金沙江流域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保存最完好的地方。在青藏高原上由西向东横流的通天河,自青海玉树巴塘河口以下,便急转南下,完全进入峰峦叠起的横断山脉地区,而自此,其名也换成了举世闻名的金沙江。由于4000万年前喜马拉雅强烈的造山运动,地壳相互挤压,产生了一系列“西北一东南”走向的大断裂,它们引导着以金沙江为代表的各条水系的流向,在四川、西藏、云南之间,形成了“三江并流而不交汇”的自然奇观。
金沙江上游大峡谷,自川藏交界的岗托大桥以下,完全是一派自然原始的高山深峡景观。8月的江水浑浊而汹涌,它们从云崖深处一路奔流而下,在褚红色的两岸陡壁上击拍并激起阵阵震耳欲聋般的涛声。到了距白玉县城仅7公里的金沙乡时,因为欧曲的突然汇入以及山形在这里突然陡转,金沙江水也一改先前的流向,忽然倒转:由西北向东南再折向西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V形大拐弯。虽然在金沙江上,同样类型的大拐弯我在得荣子庚乡的川滇交界处也见过,但那是处于金沙江的中、下游地带,而白玉县金沙乡地处金沙江上游,再往上游去,便找不到这样气势恢宏的河谷大转折。所以,这里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金沙江第一弯”。
离开金沙江第一弯,我们折向东南,沿着乳白色的欧曲上溯,先前高峡深谷的雄奇景观到此为之一变,成了一幅清丽优美的塞上江南图。欧曲河岸两边是美丽的藏房和金黄色的田野,再往远处看,便是茂密的森林和灵秀的山峦,而我们仿佛就在画中游一般,停停走走,直到远处山坳上一排耀眼的藏式宫殿建筑从森林中探出头来映入我们的眼帘,我们知道,那便是白玉县城的标志性建筑白玉寺的大殿了。心仪已久的康巴“吉祥盛德之地”--白玉县城,就在那片林木茂盛的山坳下面等着我们了。
白玉的字音,在藏语中是“吉祥盛德之地”的意思。这座高原小城有着如童话般的美丽,这里丝毫没有一般高原小域常见的杂乱,它安详而洁净。清爽干净的街道两旁,成排地长着有着上百年树龄的高原柳树和杨树,使不大的县城,绿影重重,参天蔽日,人走在大街小巷里,完全像进入了一座灵秀美丽的大公园。再加上层层构建的红顶白墙的藏式建筑,从欧曲河畔一直漫延到半山坡上,使白玉宛如塞上江南,风光旖旎绝伦!
白玉县城坐落在建设镇,全城最醒目的建筑群,便是依山而建、占据了县城北面整座山头的白玉寺。这座兴建于清康熙十四年(1675年)的高原古寺,为德格土司供养的五大家庙之一,我们抵达白玉后的第一个黄昏,就是在白玉寺大殿外宽阔的平台上度过的。那时,寺里寂静清幽,修行的出家人已回到各自的藏房里,阳光刚刚沉入西山,整个寺庙在天光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巍峨庄严,撼动人心。从这里俯瞰全城,洁白如哈的S形,从东向西,穿城而过,在绿阴夹岸的河谷间迤逦而去。望着那清亮的河水,我的心头涌上来的是一种遗世独立、世外桃源般的感受。白玉,城如其名啊。
当时,我们的藏族朋友拉夏一边用手指着河流的上游,一边对我们说,从这里看过去,远处高莲花生大师和他的空行母都曾在那里闭关修行,以后历代都有著名的高僧大德在此闭关修行。神山下的滴水岩瀑布也是白玉著名的景观,当地人认为饮用了瀑布之水既可以延年益寿,也可以清除身上的许多罪孽。再往远处,就进入了米拉神山的区域,它除了是白玉南区的守护神以外,也是最茂密的原始森林区。
神秘封闭的一方境地
当我们从县城再沿欧曲上溯,过扎卡曲神山、绒盖乡政府,最后深入到白玉南线那群峰拥翠的原始森林区,拉夏说他就出生在这一带,年轻的时候,他和伙伴们经常在这一带的林子里打猎。1998年国家禁伐令下达以后,这一带成了自然保护区,人们也都放下了猎枪,自觉封山育林。目前,白玉地区算得上是西南高山原始林区保存得最完好的地带,森林资源居全省第二。同时,白玉作为长江上源的绿色屏障区域,也是甘孜藏族自治州最大的天然湿地之一。
白玉南线的盖玉、沙马乡一带,曾经是“白狼古国”的四大中心之一。这里曾经建立过一个强大的羌族部落联盟,如今沙马乡出土的残垣瓦砾和扎马寺后山夏格布拉宫殿遗址,证明了它当时的强盛。
从白玉地区流传的史料及文献中,我们看到有关“白狼羌”的大量资料。远古时代,康藏高原上便生活着一支以“白”为姓的氏族部落,许多汉文史料中称之为“白狼”,传说他们是羌族的一支,所以又叫“白狼羌”。早在东汉时期,白玉一带便是“白狼古国”的夷地,当时的白狼古国拥有极为广阔的疆域,既包括今天四川甘孜州的新龙、理塘、白玉、巴塘、得荣一带,也包括云南香格里拉、丽江一带,连西藏昌都、芒康的部分地区也是它的领地。唐代以后,吐蕃统治了这一地区。元朝时推行土司制度,在这里设立了“亦思马儿甘军万户府”,德格土司家族真正兴旺发达的策源地,便是这里。当时,由于地远天高,被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视为“蛮荒之地”、“化外之方”,其政令鞭长莫及,很难真正抵达。因此,德格土司家族在这里的统治可谓一手遮天,俨然一个独立王国,史称“萨玛王朝”。到了清代,迅速强大起来的德格土司家族,又将自己的统治中心由白玉北迁至今天德格县的龚垭一带’成为藏族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大土司之一。
交通的不便,令白玉发展缓慢,1970年以前,白玉与外界的商贸往来,还完全是靠茶马古道上千年不变的马帮骡队,其物资转运站还是设在德格的岗托,不过也正因为当年的闭塞,才使境内大片的原始森林有幸逃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肆乱砍乱伐的浩劫。长江源头的绿色屏障因此得到了保护,也为我们保留了大片原生态的自然与入文景观,翻过海拔4000多米的米拉神山,我们的越野车一直行进在密不透风的原始林海之中。据说这一带常常出没着野鹿、金丝猴、小熊猫一类的珍稀动物,同车的县文化旅游局何鹏芳先生还给我们看了他拍到的香獐(即林麝)照片。那是上次他到白玉南线办事时拍的,两大一小的香獐下到溪边喝水,它们见了汽车也不惊慌,从从容容地等他拍完照,才慢慢走进林子里去。因为麝香很值钱,过去猎杀得很厉害,以致当地人都已很少见到这种胆小的动物了。没想到禁伐禁猎才几年,这里又能看见香獐了,可见当地的自然生态确实保存得相当完好。
我们在盖玉乡吃过午饭以后,继续在原始森林中艰难地南行,直到火龙坝分路口的路碑处才止步。再往南行出白玉县境,便接上了通过巴塘县的川藏南线。而如果向右拐进去,再经过一番更为艰苦的跋涉,翻过崎岖高峻、海拔5000米以上的火龙山和欧帕拉山后,就会抵达大名鼎鼎的白玉山岩父系文化区。
山岩在藏语里是“险恶之地”的意思,湍急的金沙江水与陡峻的横断山脉将这一带长久地与世隔绝,形成了封闭千年的一方秘境。在那里面,以神秘而强悍“戈巴”组织为代表的山岩父系文化—直流传到今天,直到近几年,才渐为外界所知。山岩的部落社会长期是以“戈巴”组织维系的。“戈巴”一般大的有上百户人,小的仅七八户人,其组织分工有首领、元老团、勇士团等,大事情则由代表其最高意志的戈巴大会集体决定。由于山岩戈巴组织特殊的坚固性,加之这里地势险要,人性勇悍,过去山岩戈巴—直以独立的小王国自居。
据清史记载,山岩戈巴是“化外野番,不服王化,抢劫成性,不事农牧”。1770年,这里还发生了震惊朝野的抢劫大案,连中央政府赐赠给达赖喇嘛的名贵细茶,也在这里被抢!朝廷曾几度遣兵进剿,都未能成功,从此山岩部落野性难化的恶名便更加狼藉。直到清末宣统二年(1910年)十月,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派傅嵩率兵五路,在德格土司的大力协助下,攻克了这一地区,才使这个历史上长期独立的部落改土归流。然而直到今天,戈巴之间仇杀、械斗等现象仍然时有发生。
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没能前往山岩。在回来的路上,老何解释说:“山岩的这些看似野蛮的现象,只是封闭太久所导致的历史遗留物。近年来,在政府职能的不断深入和与外部世界的不断接触与交流下,这种复仇械斗的现象已经少多了。”
河坡藏乡的手工艺人
如果说白玉南线是以优美的风景、神秘的习俗、古奥的民风而打动世人的话,那么白玉北线与文化和灿烂的民间手工艺而名扬整个藏区。我们最后去访问的河坡乡,便是这一带最重要的乡镇,它距县城大约30公里。闻名全藏的白玉藏刀就产自这里,因此曾经有“格萨尔王的兵器库”之誉。
河坡乡几乎家家户户都打制藏刀和其他精制的手工艺品。全乡最出名的手工艺人叫噶举秋丹,他今年50岁,有5个兄弟、2个儿子,大家全都住在一所大房子里,每个都是这一带闻名的能工巧匠。当我们踏进秋丹家里时,感到这里不仅是供人起居生活的地方,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手工作坊,只不过女主人看起来是善于持家的人,把他们的生活场地和工作场地划分得清清楚楚。
河坡的传统手工艺历史非常久远,相传从唐朝松赞干布时期,藏王屯兵康区,不断向东南内地扩张起,这里就开始了刀枪、戈矛弓箭等兵器的铸造。到了岭国格萨尔王兴起时,这里的兵器铸造业又得到进一步发展,源源不断地为格萨尔王的东征西讨提供精良的武器。当时这一带广集能工巧匠,采用土法炼铁,赶制兵器。现在靠近河坡乡的热加阿仁沟一带,就是当时土法炼铁的场地,至今尚有当时炼铁所留下来的铁渣遗痕。从那时起,河坡一带便有了“格萨尔王的兵器库”之称。历代的德格土司和昌都地方的土司都使用河坡出产的兵器,所以也有这样的说法:整个康区的军事史,就是河坡冶炼和铸造技术的进化史。
噶举秋丹也认为他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藏刀手艺,是源自格萨尔王的时代。不过,真正对河坡手工艺产生影响的,是因为南宋绍兴二十九年(公元1159年)康区第一座寺庙嘎拖寺在河坡附近的德念山上落成。当时的活佛蔡巴噶德公布为了修建这座宁玛派的祖寺,曾7次亲赴内地,聘回了一批又一批汉族能工巧匠。这些汉族工匠在兴建寺庙、雕塑佛像、刻印经版、制作各种用具之余,也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了当地的藏族人。到了元代,帝师八思巴(萨迦法王)应元世祖忽必烈的迎请进京,八思巴回藏途中,再次憩息于嘎拖寺,并将汉地精工制作的一座响铜三层佛塔、七盏银质大供杯,及其他手工艺珍品供奉给嘎拖寺,由此更促进了当地制作佛具的工艺水平。到了清朝,河坡乡已经从单一的兵器制造基地,逐渐演变成了以刀具、佛具、日用手工艺品为主的藏民族手工艺基地,并且闻名整个藏区,乃至在不丹、锡金、尼泊尔等国也享有盛誉。
噶举秋丹告诉我们,在过去并不是家家都可以打制藏刀,全乡也只有两个家族有资格。那时候做手工艺分工很细,做刀的就是做刀,做生活用品的就是做生活用品,做佛像的就是做佛像,做马鞍的就是做马鞍,总之不能乱来。现在不同了家家几乎什么都做,秋丹家也不例外,除了做藏刀以外,也接受定做别的物件。因为他们5兄弟在手艺上各有分工,各有千秋,因此谁也离不开谁。于是一大家子就—直生活、工作在一起,和睦且自足。
秋丹家的作坊与我们在内地一些偏僻地区所见的手工作坊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在他们的手上,有许多内地从来没有过的精细工具,那是专门用来制作刀鞘和刀柄上的花纹的。用这些分工细密的工具精打细作出来的刀具的确是精美无比。他们不用任何模子,完全凭着构思,就把那些蟠龙、彩风、祥云、花枝等传统图案,一点一点地在白铜或白银皮上轻轻敲打出来。
令我们遗憾的是,由于当地手艺人都没有保留自己产品的习惯,完全是随订随做。我们在离开之前,虽然很想买一把白玉藏刀,或者为内地的朋友们带回一点河坡的手工艺纪念品,但是秋丹很抱歉地说,要买他们的东西,都要预订。这些都是纯手工一点一点地敲制出来的,不可能批量生产,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存货卖。
普布泽仁的转世俄色噶玛
我们在河坡乡访问的另一位人物不是手工艺者,而是整个白玉乃至康区最出名的画师。他叫俄色噶玛,就住在离河坡乡大约三四公里的白龙沟山坳里。我们驱车到他家门口时,已经接近中午了。他家四周田地里的青稞已经收割,剩下的部分荞麦,绿油油地长势正好。顺着他家门前的那条土路往德念山上走,就可以通到嘎拖寺。同行的老何告诉我们,俄色噶玛本人就是嘎拖寺的扎巴,也是一个在家的修行人。他的唐卡画大多数都是被嘎拖寺和附近的其他寺庙收藏。
我们从这座传统藏房后面的窄木梯攀上二楼,发现堂屋过道上布置着一排转经筒,每一个人要穿过这里到画师的工作间去,都要顺手把这一排经筒拨得“咕噜噜”地转动。在二楼的露台上,画师的两个儿子正在摆弄着一只造型神异的铜铸大鹏鸟。这是传说中的猛禽,被藏传佛教尊为“护法神”,这一只看起来肯定也是为寺庙铸造的,虽然大鹏鸟的翅膀还没有安上,但威猛的雏形已经具备了。
噶玛画师的工作间在三楼。他中等个子,戴一副藏区活佛常戴的那种圆框眼镜,虽然已经60多岁了却显得十分健旺,噶玛画师脸上透出的那分自在、淡定的学养修为,以及从容、自信的文化气质,更非一般的民间手艺人可比。他招呼我们席地坐下之后,一边继续画着一幅尚未完成的佛像,一边回答着我们的提问。一位20岁出头的小伙子给我们倒上了酥油茶,他是噶玛画师的小儿子,也继承了父亲的手艺,成了一名年轻的唐卡画师。
噶玛画师的技艺传承自西藏著名的“门萨画派”。在噶玛画师小的时候,就显现了一个优秀画师的一切潜质。当时名扬整个藏区的“门萨画派”代表人物普布泽仁已经去世很久,可是当普布泽仁的弟子们见到这位从没有接受过任何绘画训练的年轻人时,都惊讶于他惊人的绘画技艺与灵异的天赋。
“我没见过普布泽仁,可他们都说我跟普布泽仁画得一模一样。”从那时起,同行中便有人暗地里以普布泽仁的转世看待他了。上世纪80年代,著名的嘎拖寺恢复重建,全寺德高望重的坚赞俄热大堪布曾笑着对众人说:“现在,普布泽仁的转世有用武之地了。”果然,在嘎拖寺的整个重建过程中,大殿的全部壁画、经部的历代传承祖师画像等几百幅盾卡,全都是出自噶玛画师之手。在—本叫《嘎拖佛学院史实》的书里,前言中就有这样的话:“噶玛画师是一个天才的唐卡和雕塑艺术家。阿格旺波和格则认定他为昌都普布泽仁的转世。”
我们离开白玉走的是东线,由此,与白玉相通的三条路线我们全都走过了。这三条线路各具特色,北线纯是一路雄奇险峻的金沙江大峡谷风光;南线则全都是密密匝匝的高山原始森林风光;而出乎我们意外的是,东线从白玉到甘孜的200多公里道路,几乎囊括了所有类型的高原风光,令人叹为观止!
一出白玉县城,便是清幽灵秀的欧曲峡谷风光,虽然道路崎岖,有多处塌方,但均被我们涉险通过,一路平添了许多值得回味的惊险。过了麻绒乡,则进入察青松多白唇鹿自然保护区,这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区,是“神鹿出没之地”。越过森林区后,就是一望无际的章台大草原,那满眼的绿毯如茵与敞亮的蓝天白云,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最后,就是穿越海子山古冰盖地貌,虽然大大小小的海子会让人心中一动,但是地面上满眼的乱石,荒凉诡谲,几十公里也难见人烟,看得我们把心都揪紧了。
好容易过了海子山,翻过一道陡梁,前面的天边突然出现了一线连绵无尽的雪峰,而车轮下的公路,竟笔直地伸向那座最雄伟、最高峻的主峰!就在这一刻,我们突然都怅然若失,都知道神秘而美丽的白玉,已经被我们留在身后了。
5、石渠——格萨尔王的舞台
在川藏线上,石渠是一个被人忽略已久的地方。多少年来,当它附近的德格、巴塘、理塘等都成为都市人热衷的旅游胜地时,它依然处于被人遗忘的边缘。其情其景,就好比周遭邻居都在大宴宾客热闹非凡时,它却在寂寞中保持内在的尊严。对石渠这个孤悬于四川西北部,距离省会足足有一千多公里--在欧洲,这样的距离足以穿越几个国度——的县来说。也许只有寂寞能让它多一份尊严。
十多年前,我到康定采访,在宾馆里认识了一位来自石渠的警察,这个长年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老石渠向我讲述了许多关于石渠的轶闻,至今我还记得其中两个细节:其一,整个石渠县城没有一棵树;其二,有时候石渠人在冬天的早晨醒来,会发现下巴因为太冷而粘在了棉被上。
十多年后,当我第一次走进只有一条孤零零街道的石渠县城时,的确没有看到一棵树。这是高原上意外出现的一座城——它绝不像内地的城市,出现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沿着公路两旁布局的房屋,除了国家机关,哪怕是最应该有人气的商店和饭馆,常常也是门可罗雀。对一个生活在内地的人来讲,这儿几乎就是遥远的异域。4千多米的海拔把石渠县城举到了世界最高城的位置,它也被称为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然而这个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却总是和雪花、和寒冷纠缠不清。即便是四川盆地最炎热的7月,石渠的风依然带有凉意。
四川最大的县、四川最大的草原、四川最远的县城、四川最冷的地区……这些都是关于石渠的描述。描述太多,要想提纲挈领地抓住石渠的本质就有些困难。游走石渠数日,我以为,关于石渠,有两个最为本质和核心的关键词,顺着这两个关键词的指引,就能捕捉到石渠最为真实的影像。这两个关键词就是:扎溪卡和格萨尔。
扎溪卡:比若尔盖更辽阔的草原
扎溪卡是藏语。在当地藏族同胞的发音里,它是一个短促得令人难以捕捉的词语,有如扎溪卡草原的春天,美丽得稍纵即逝。
对爱好行走的都市人来说,扎溪卡往往是扎溪卡草原的代名词——它是一片辽阔草原的芳名。与四川大名鼎鼎的若尔盖草原相比,扎溪卡缺少的是名气,但它比若尔盖草原更为辽阔,也更为原生态。这两片草原基本处于同一纬度,当若尔盖草原已是人声鼎沸的著名景点时,扎溪卡草原上星星点点的游牧部落还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祖先的生活。
人们爱用地广人稀来形容石渠,这里究竟地广人稀到了什么程度呢?石渠面积两万多平方公里,人口只有6万,也就是说,平均每平方公里不到3个人。除了县城和一些乡镇,石渠的大多数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处女地。
高寒的地理环境,决定了牧业是石渠人最主要的生存和生活方式。自古以来,和牧业连在一起的就是游牧。
像扎溪卡一样,阿日扎也是藏语。阿日扎是广袤的扎溪卡草原上的一个乡,牧民丹增一家就生活在这里。每当太阳爬上对面的雪山,丹增就和妻儿一起打开羊圈,把羊群赶到水草肥美的缓坡。接下来的一天,他既要看护羊群,还要照顾与羊群相比不大听话的牦牛。太阳刚刚横过帐篷西面的山峰,他和妻子就开始挤羊奶和牛奶,一直要忙活到太阳下山。向晚,丹增把最后一头慢条斯理的牦牛赶进圈,细心地扎好圈门,带着劳累一天后的疲倦钻进帐篷。他终于可以坐下来喝上一碗青稞酒了,而他的妻子仍然没有休息的机会——她必须在丹增不耐烦的催促声中赶做简单的晚饭。只有丹增八十高龄的失明的母亲仿佛置之度外,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光,她都像尊雕像一样坐在帐篷深处,拨动着手里发亮的念珠……
缓慢的草原生活除了对远道而来的游人饱含新鲜感外,对这些本土居民,日子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甚至是乏善可陈。幸好每年6到8月,草原上野花怒放的最温暖最美丽的季节,早就撩拨得草原上的汉子、女人和孩子们心痒痒的盛大节日——耍坝子就要来临了。
犹如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耍坝子是扎溪卡草原365天中的华丽时节。每年6、7、8三个月,扎溪卡草原青翠如玉,星星点点的野花像是一些恰到好处的点睛之笔,摇动在草原上。这是一年里骏马最骠悍,牛羊最肥壮,草原人最兴奋的季节。耍坝子就是平时散居在草原深处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带着帐篷和美酒,拖家带口赶到一个约定俗成的地点,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狂欢的内容包括赛马、对歌、喝酒。丹增的母亲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在丹增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和她的一次对话。这个失明三十多年的老女人,她说到耍坝子时,原本木讷如榆木的脸上居然也泛起一丝若隐若现的激动。在这丝激动的背后,一定埋藏着一个老人业已消逝得无影无踪的青春岁月。对草原上的少男少女来说,离群索居的游牧生活多见牛羊,少见人烟,只有耍坝子这样的集体狂欢,他们才有机会暂时告别以家庭为单位的无休止劳作,来到这片帐篷与人群的海洋,寻找一场也许是突如其来,也许是“蓄谋”已久的爱情。
帐篷寺庙:牧歌永远欢快的地方
游牧生活决定了一切似乎都是暂时的和权宜的,但这种暂时和权宜又同样被扎溪卡草原上的人们经营得井井有条、从容不迫。在草原上,我有幸参观了一座流动的寺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帐篷寺庙。
顾名思义,帐篷寺庙肯定“建”在帐篷里,之所以给建字打上引号,乃是因为它太过临时,太过简陋。一般说来,扎溪卡草原上的流动寺庙,夏天是一顶白布帐篷,冬天是一顶黑色帐篷。与牧民的居家帐篷相比,寺庙帐篷相对能容纳更多的人,它们都比较宽大,至少在100平方米以上。由于帐篷太大,平时它被拆成6块,由6户人家分别保管,至于寺庙里所需的众多法器,也统统存放在牧民家里。当这些牧民随着季节的变化逐水草迁移到新地方时,他们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从各家的行李中找出保存得最细心的寺庙帐篷,一会儿工夫,一座或黑或白的巨型帐篷就会神奇地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帐篷寺庙离居民帐篷相距不远,它那纯黑或纯白的巨大体积显得卓尔不群。五颜六色的经幢和经幡从帐篷顶上随心所欲地挂下来,它们在草原粗硬的朔风中猎猎舞动,顿时就让沉寂已久的草原多了一分生气。帐篷寺庙的门前,一只春天才出生的小羊羔好奇地掀开门帘往里张望。
许多外来者很难理解,为什么在扎溪卡草原这样艰难的生活环境里,这里的藏族同胞带着浓重高原红的脸上仍然是发白内心的善良和满足?都市人看来,这里的物质生活无疑极其匮乏,自然条什无疑极其严酷,大自然似乎刻意要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引向与快乐背道而驰的另一极。但事实恰好相反,这单的牧歌永远欢快,这里的爱情永远真实。或许,我们从扎溪卡那个流动的帐篷寺庙里可以找到一部分答案:正是对今生苦难的漠视和对来牛幸福的向往,扎溪卡人才能在如此苦寒之地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查伽部落:与世隔绝的游牧民
随着一顶伟岸的白色帐篷的指引,我走进了距离石渠县城一百多公里的长须贡马乡,这是扎溪卡草原的腹心地带,也是小有名气的查伽部落的游牧之地。如果说扎溪卡草原是一篇气势磅礴的散文,那么查伽部落就是这篇散文中最灵敏的动词。尽管查伽部落所在地早就建制为一个村,但人们提及它时,仍然沿用一个已经使用了几百年的古老称谓:查伽部落。
道路很崎岖,把它称为公路简直是浮夸,但就是这条毛坯公路,也在乡政府所在地画上了句号。要抵达查伽部落,必须依靠健壮的马匹。仿佛是为了增添查伽部落的神秘色彩,老天安排在进入查伽部落之前的所有外来者,都必须经过一座藏语称作“利”的神山。
“利”是草原上一座连绵数公里的山,在平坦的草原上,利像是造物主心血来潮时的恶作剧,信手把一座山横放在了这里。与一般的山不同,利全是红褐色的石头,这些石头大的相当于几层楼,小的也相当于一间屋子。它们或彼此呼应,或离群索居,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用积木垒积而成。石头与石头之间,无数的通道和暗洞如同草蛇灰线,把它们紧密连接在一起。在一个大洞里,有一扇门通向另一个洞,门还上了锁,当地朋友介绍说,那是一位喇嘛的苦修之地。看来,这个充满神秘氛围的地方,与宗教天然地相宜。
查伽部落人口很少,还不到一百户,它们居住相当分散,像是老天随手撒在草原上的一串顽强的种子,当春天来时,它们就坚强而蓬勃地生长。查伽人很少与外界来往,从不与其他部落通婚——本部落人数有限,这就使得适龄男女不能婚嫁成为比较普遍的现象。
这个马背上生存的部落,他们好像永远在等待着出发,等待着在太阳升起时,就跨上马背,赶上羊群,带上妻儿老小,以及不多的财产——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分居各家的帐篷寺庙——继续上路。生活永远在远方,而梦想,比远方更远。
格萨尔王:无处不在的草原英雄
如果藏地有人不知道格萨尔,其情其景,相当于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这不仅是一种天大的意外,更是一种叫人愤怒的无知。对石渠人来说,格萨尔并不只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格萨尔王》的主人公那么简单和空洞,格萨尔本身就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保护神。
与石渠相邻的德格,相传是格萨尔的故乡,从而大打格萨尔牌,这些年的旅游事业因之蒸蒸日上。相比之下,石渠有关格萨尔的遗迹更为丰富多彩,但多年以来,外界的目光基本上没有注视它。
《格萨尔王》被称为东方的《荷马史诗》,但究其实质,它比《荷马史诗》更伟大:其一,它比《荷马史诗》更长,是公认的人类最长的史诗;其二,《荷马史诗》已经定格成型,停止发育,而《格萨尔王》依然以活的姿态继续在藏区传唱。
格萨尔幼年时流浪和成年后南征北战的许多故事的发生地,都以扎溪卡草原为背景。至于格萨尔手下的大将和爱妃,也有不少是石渠人。因此,有人把扎溪卡称作是格萨尔王的摇篮,这是不无道理的。我被当地朋友告知,石渠最值得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格萨尔遗迹之一的松格玛尼城,一个是巴格玛尼墙。
只要到过藏区的人,都一定见过玛尼堆,那些矗立在路旁、山口和草原深处的刻画着六字箴言的石头,它们全都是由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从无到有、从低到高把它们一块块垒出来的,是信仰的产物。但是,哪怕见过最高大的玛尼堆,你也很难想象,这世上居然有—座由玛尼石堆垒而成的石头城。这座石头城就是松格玛尼石经城,它是扎溪卡草原上最能震撼心灵的事物。
从我们停车的地方远远望去,松格玛尼城既像一座古老的城堡,也像一座庄严的寺庙。它高约十来米,长宽各有百米以上。四围的城墙上,不时有一个往里面凹进去的“窗口”,是用来摆放神像的地方。这些神像中,既有格萨尔王,也有传说中辅佐格萨尔王南征北战的岭国三十将,以及美丽优雅的王妃们。
松格玛尼城前方,有一道城门可供游人进出。进城后,视野所及都是—道接—道的玛尼墙,狭窄的通道则是这座奇特城市的街道,这些伸过来绕过去的街道好像一条条进入时光深处的线索,它一头牵挽了现实,一头引向尘封的过去。
与松格玛尼城交相辉映,成为石渠人文风景双子星座的,是著名的巴格玛尼墙。石渠县当为松格玛尼城和巴格玛尼墙自豪,石渠先民自发搭建的石经城和石经墙者隰藏区规模最大的。
巴格玛尼墙距石渠县城50余公里。长达1.7公里的巴格玛尼墙赫然出现在扎溪卡草原上,俨然草原上的长城。与其他玛尼墙—洋,巴格玛尼墙也是由一块块刻着经文的石头垒起来的,不同的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石渠的这座玛尼墙已经成为目前藏区最长的玛尼墙。从堆起第一块玛尼石算起,巴格玛尼墙已有300多年的历史了。巴格玛尼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座佛塔,并且在墙的两面都留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窗口,里面摆放着藏民们供奉的彩绘佛像。我发现这些佛像上刻出飘带和花纹的地方,线条很圆润,和松格玛尼城的风格很相似。
游走石渠的日子,我—直在想,对这方神奇的土地而言,厚重辽远的历史往事和丰富多彩的自然环境,决定了石渠是川藏线上一块等待雕琢的璞玉。
玉树:离唐朝最近的地方
6、林芝 南迦巴瓦:在群山的中央
景观大道之之新龙
新龙,康区的圆心
9月秋天到,大盖乡大盖村的妇女在收割青稞
麦科村的民居是土木结构。
作者:撰文/ 李书崇 摄影/ 吕玲珑
新龙是康区雅砻江河谷中一块五彩林苑。如果真有创世说,那么上帝创造新龙时,一定是将它装进了高山深谷形成的画框中。看来这个画框确实屏蔽了外界对这个地区的扰动,当然它也就不那么热衷与时俱进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千百年的人文历史在这里越积越厚;亿万年的自然风光愈演愈美。
走向大地的“肚脐”
新龙,藏语名为“梁茹,意为“雅曲(雅砻江)河谷地”。新龙是康区雅砻江河谷中一块五彩林苑。如果真有创世说,上帝创造它的时候心情特别好,因而它的草木、山川、人物,处处浓墨重彩,绚丽多姿。为了让它永不褪色,上帝将它装进了高山深谷形成的画框中,以阻遏外界擅入。所以川藏南北线,茶马古道北线走康定-道孚-甘孜-德格-昌都;南线走康定-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始终绕开新龙......
据县志说,外界与新龙交通甚难,当地藏人在绝壁窄道上相遇,双方的马无法错开,甚至不能原地调头后退。这种情况通常的解决办法是:迅速估定马价,商量好赔付后,把劣马推下悬崖——谁的马次一点谁倒楣,得到对方赔偿后退回家去。看来上帝的画框确实屏蔽了外界对这个地区的扰动,当然它也就不那么热衷与时俱进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千百年的人文历史在这里越积越厚;亿万年的自然风光愈演愈美。自远古迁徙而来的新龙人,在此传承着剽悍阳刚的古羌精神,蓄养了康巴令人眩目的梁茹文化。
新龙地处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腹心地带的雅砻江河谷中,周边与甘孜、炉霍、道孚、雅江、理塘、白玉、德格等七县交界,面积约9183平方公里,人口4.3万。县治茹龙镇,距康定485公里,距成都847公里。新龙地属沙鲁里山脉,位于横断山系中央。当然,新龙现今高山峡谷的险峻地貌并不是上帝之手创造的,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研究员潘裕生解释说,新龙地区是在两亿年前后的一次造山运动中由海洋变成了陆地,以后大约从五千万年以来受喜马拉雅运动的影响,大地抬升,风化剥蚀,河水迅速下切而逐渐形成的。
藏传佛教有旧说,称雅砻江河谷实为“地脐”通道,卡拉巴王宫的朱古赞普通过它联系并控制世界新龙的位置,就仿如是康区这个壮汉上的肚脐。
其实,你如果真的钻进了这个“肚脐”,就会发现这里的天是如此湛蓝高远,地是如此开阔圣洁。更为迷人的是,新龙男子体格健壮彪悍、性格刚毅果敢,被西南民族大学教授杨嘉铭称为“康巴汉子”的典型代表。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艺术设计系主任吕小瑞曾到新龙采风,这位见惯美人美物的美女教授也是对新龙男子卓尔不群的形象特别难忘,她说:“那里的男子,有着鲜红的发带、俊朗的脸庞、鹰样的眼神,还有蓝天般透明的微笑。”新龙男人头上的红发辫,传说是他们的祖先用殷红的血染成的!1848年,新龙人波日·贡布朗吉,又名布鲁曼,聚众起义,历时17载,先后占领并控制了昌都、玉树、果洛、理塘等25部族横亘千里的大片地区,威震康藏。清廷5次出兵,动用川、青、藏及大小金川兵力合围。波日·贡布朗吉兵败后,与部属一道在新龙点燃波日寨自焚于烈火中。
新龙是历史的弯道
新龙的确是独特的,不仅是在康区中,也不仅是在藏人中。新龙的独特源自这支民族非凡的历史文化,这个文化就像雅砻江和横断山脉的走向一样,自北向南地流淌着,已然数千载。
苯教是藏族最原始的本土宗教,信众与寺院分布在广袤的藏区中,而苯教最大的寺庙及其大藏经——《甘珠尔》惟一完整的手抄孤本却在新龙。格萨尔王是所有藏人心中不灭的神明,1038年出生在德格县北部的阿须草原。千百年来有关格萨尔王的英雄史诗,被民间艺人代相传唱,口耳相授,然而上世纪初藏学家任乃强先生却在新龙发现了它的手抄文本,格萨尔因此越出藏区为世界所知!藏历“十三节”这一藏人习俗,已在大部分藏区湮没不存,惟在新龙格外隆重。关于新龙藏历“十三节”的来历,源起格萨尔王到达新龙,在与邪恶的妖魔大战得胜的这一天,恰逢藏历十三,广大民众为纪念英雄格萨尔王的丰功伟绩,把这一天定为本地喜庆的日子,并一直传承下来。“十三”节前夜,当夜幕降临,静谧的村庄开始热闹起来,村庄里的男女老少都点燃麦秆做成的火把,在自己的房前屋后口念咒语驱除妖魔鬼怪。家家户户不分男女老幼手持火把向空旷的田野聚集,呼喊着妖魔鬼怪的名字,然后共同把火把扔到一起形成熊熊大火,人们把鞋里垫了一年的草垫也扔进火堆里烧掉,接着在火堆上跳来跳去,预示祛除恶魔,霉运到头,好运即将开始。“十三”日早晨,博美乡村民众还要祭奠格萨尔王,一人在大门前高喊:“格萨尔王来到了,来到我们家里,还有他的30个将军、7个大臣、父王申洛、王母洛沙,王妃珠牡也来了!”家里人齐声高喊:“请进门入席”。最后,一家人在格萨尔神像前祈祷平安、吉祥。
新龙人的生殖器崇拜、水崇拜,以及他们中一部分人仍在使用着的古语,如“木雅语”、“曲域语”,则实属文明化石,由此可追溯至历史的最幽深处:附国、党项、东女、白狼羌新龙的魅力正在于此:它就像长河中的一段回旋弯道,将历史冲刷下来的金沙尽揽怀抱,并沉积贮藏起来。
元初,新龙高僧瞻堆西绕降措,随吐蕃国师八思巴朝见元世祖忽必烈,当众将一杆铁矛挽扭成一团疙瘩,真可谓力拔山兮气盖世!朝廷随即封他为“瞻堆本冲”,意为挽铁疙瘩的官,从而成为第一代瞻堆土司;元明清三代直至民国时,其地均名为瞻堆,领地即今之新龙加周边的德格、昌台、下坝、普巴绒、甲斯孔、易日沟。
可以看出,在经历了唐、宋时内附吐蕃之后,进入元代的瞻堆已相对地安静下来。波日·贡布朗吉的骚动可能只是一次种族精神的悸动。那么在吐蕃之前呢?吐蕃的族源在哪里?现在新龙人属藏族;在中古以前的历史上属何种民族?新龙既然是康巴的地脐所在,那么它周边的康区乃至整个横断山系的民族是如何形成和来到这里的?如果将这张人文历史地图的比例逐步放大,就会看到中华民族西部的这个民族群,从上古时期开始便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自北向南沿着横断山的各大水道,缓慢地流动播迁,冒着火星,散着炙热,淌着鲜血实际上这是一片强者奋力搏杀出来的生存之路,新龙人正是在这一波澜壮阔的民族大迁徙中随雅砻江奔腾而来的佼佼者!
来自历史深处的忧伤
在中国版图上以兴安岭和云贵高原为两点画直线,则东部多属诸夏民族,而西部多属诸夷民族。这一现象,无疑缘自上古时期的夷、夏之争。征战持续千年,夏族集团未能越过长江南下。但诸夷部族支系繁复,所居地广,往往各自为政。于是夏族集团频繁利用诸夷间的矛盾,达到“以夷制夷”的目的,诸夷在与夏族的反复争战中败多胜少,渐至一蹶不振。“舜流四凶,徙之三危”,其实已经为夷族集团退出中原画上了句号。而自殷商之后,典籍中不再出现共工、蚩尤、九黎、三苗称谓,而代之以“蛮”、“戎”、“羌”的别称。这标志着夏族已居于正统,在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中,夷族已被斥于化外。
所谓“舜流四凶,徙之三危”,实际上就是诸夷主体被迫退至他们最初的发源地三危。三危,应指岷山、河湟、河曲一线的大片地带,而并非唐代史家所说在敦煌三危山。《水经注》说:“西羌者,自析支(即黄河)以西,滨于河首左右居也谓之河曲羌也。”这是说,三危在黄河源区。羌,在此时已成为泛指游牧为生的诸夷部族。
自三危起,诸夷掀起了南向与西向的大规模迁徙浪潮,并很快在横断山各大水道繁衍开来。
新龙为何没有漂走?
诸夷西、南向迁徙的最初阶段,在历史研究中仍有多处盲区,文献亦语焉不详。这是强势文化的冷漠。例如新龙及其周边康区的历史,在文献史料中最早只能溯至秦汉时期。秦厉公时,羌人领袖爰剑从中原脱逃至河湟,畏秦之威,携部落南下,西出河曲数千里。其后子孙繁衍分化为150部族,其中9支在黄河源以西,进入了青藏高原;他们当中的发羌、唐旄深入藏南,成为吐蕃先民。其余皆在今甘青南部、川西阿坝甘孜两州及川西南地区。
两汉之际,新龙及其周边康区属白狼羌领地。据《后汉书》,其时白狼国度自岷山斜跨数江至川西南,有户130余万,人口600多万,可称康区大国。晋人左思《蜀都赋》云“于西则右挟岷山,涌渎发川,陪以白狼,夷歌成章”说的是白狼国曾一度要求内附于汉,并歌颂汉德。白狼,乃党项羌之一部。因而新龙人所讲的木雅语,类属党项语,可以说是党项语的“遗孤”。
至隋时期,新龙及其周边康区,已为附国。附国其实是个松散的同盟体,其东南面为嘉良夷,在大渡河流域。民居多傍山险,垒石为高窠,形似碉楼,以避仇杀。这就是今日康区深山中常见的碉楼雏形。南面是薄缘夷,当为今稻城、木里、香格里拉一带,风俗与嘉良相同。北面是连绵的高山接于党项,这时党项羌已退至北面谋求归化。附国之东北为女国。因为在西藏西部阿里地区已有女国载于史,附国所辖女国称东女国,其中心在大金川上游地区。
公元7世纪初,崛起在藏南雅隆河谷的吐蕃王朝,以拉萨河、雅隆河流域和雅鲁藏布江上游地区为“卫藏”(即本部之意),迅速向青藏高原东部和北部扩张。吐蕃将新征服的这大片土地称为“多康”,意为本部的外围地区,多康范围内的人称“康巴”。康区之名由此产生,新龙也连同康区被并入吐蕃。其后因朝代更迭,建置鼎革,从民国至今,康区已分属川、滇、青、藏四省区,区划在四川最大。
新龙为何没有漂走?因为雅砻江始终在大山的怀抱中流淌,而它周围的极高山,哪一座不像森严的王者,守护着新龙。自然对于人,具有绝对的影响力。
诸夷中的蜀人,则因岷江而逐波至平原,得以在冲击扇上创造了争辉于中原的宝墩-鱼凫-三星堆-金沙文明。我认为这个文明与新龙拥有的梁茹文化同属一个家族......
318国道自驾车指南
城市名
与下站距离
距起点距离
所属省份
上海
38
0
上海
青浦区
120
38
上海
湖州
27
158
浙江
长兴
55
185
浙江
广德
68
240
安徽
宣州
48
308
安徽
南陵
67
356
安徽
青阳
43
423
安徽
贵池
68
466
安徽
安庆
37
534
安徽
怀宁
80
571
安徽
岳西
110
651
安徽
英山
40
761
湖北
罗田
73
801
湖北
新洲
52
874
湖北
黄陂区
53
926
湖北
武汉
111
979
湖北
仙桃
56
1090
湖北
潜江
72
1146
湖北
荆州
2
1218
湖北
荆州区
45
1220
湖北
枝江
41
1265
湖北
枭亭区
24
1306
湖北
宜昌
391
1330
湖北
利川
150
1721
湖北
万州区
82
1871
重庆
梁平
98
1953
重庆
大竹
44
2051
四川
渠县
103
2095
四川
南充
53
2198
四川
蓬溪
51
2251
四川
成都
14
2526
四川
双流
22
2540
四川
新津
37
2562
四川
邛崃
55
2599
四川
名山
20
2654
四川
雅安
37
2674
四川
天全
126
2711
四川
泸定
49
2837
四川
康定
151
2886
四川
雅江
137
3037
四川
理塘
171
3174
四川
巴塘
105
3345
四川
芒康
158
3450
西藏
左贡
201
3608
西藏
八宿
217
3809
西藏
波密
214
4026
西藏
林芝
146
4240
西藏
工布江达
206
4386
西藏
墨竹工卡
47
4592
西藏
达孜
31
4639
西藏
拉萨
12
4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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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龙德庆
49
4682
西藏
曲水
76
4731
西藏
尼木
159
4807
西藏
日喀则
157
4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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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孜
91
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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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日
217
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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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拉木
45
5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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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桥
0
5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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