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铁剑红颜》 铁剑

第一章神秘杀手

午夜,寒风如刀。

一个陌生人,带着一个狭长的皮袋,登上了八仙楼。

八仙楼是一个气派豪花,富丽堂皇的地方。

这里有名茶。

此地有醇酒。

八仙楼的菜肴,也是这个城里最著名的。

当然,它每一种酒菜的订价,也是最昂贵的。

但它仍然是生意最兴旺的酒家。

虽然,现在已很晚了,但八仙楼上,仍然还有不少客人。

他们大多数都有了点醉意。

酒意最浓的,是城西镇英镖局总镖头,"大刀神雕"濮阳胜。

今天他实在很高兴。

因为他的同胞弟弟濮阳玉,已学艺满师,下山回到自己的家乡。

濮阳胜活到现在五十岁,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他心情兴奋,那是不言而喻的。

濮阳胜身高七尺,魁梧壮大,是个虎背熊腰的纠纠武夫。

他练的也是外家功夫。

他天生神力,不畏权势,二十年来,一直本着刚毅和勇直的宗旨,艰苦经营父亲遗下来的镇英镖局。

镇英镖局的规模,初时极其细小。

但在他苦心经营下,镇英镖局现在已经是附近方圆五百里内,享誉最隆的大镖局。

濮阳玉年纪很轻,只有兄长的一半,他长得朱唇皓齿,面如白玉。

有人说他脸上的神态,总是带着几分高做,又带着几分温柔。

他似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又象是个侠骨柔肠的多情侠客。

他是泰山五龙上人的嫡传弟子,一身武功怎样,大家虽然还没有机会一开眼界,但脸上都已露出了既羡慕,又敬仰的表情。

尤其是镇英镖局的镖师,更是连巴结都来不及。

但濮阳玉的反应,却不算怎么热烈,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谈。

他是在摆架子吗?

不,他不是在摆架子,而是因为心事重重。

每当濮阳胜高兴的时候,他喝酒简直就象是跟酒拼命。

这样子弄下去,到头来,他一定会醉的。

但是,他却说:"不醉无归,不醉无力!"

他认为自己就象是打虎英雄武松,喝一分酒有一分气力,喝十分酒就有十分气力。

这是他的个性。

人若醉了,就算气力真的大了,处事也必然会容易出错。

这一天,他就错了。

因为他正要亲自走到酒他取酒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刚好站在通道上,阻住了他的去路。

濮阳胜立刻大叫:"你是不是活腻了,快滚开去!"

这人冷冷的盯着他,忽然从一个狭长的皮袋里,拿出了一柄钧子。

濮阳胜见这人没有让开,不由怒气上涌:"你可知道,我若在你的鼻子上接两拳,你将会变成怎样?"

这人淡然道:"我从来不喜欢猜测未来的事。"

濮阳胜冷冷一笑,忽然一拳向他的鼻子上打过去。

他本来并不是那种横蛮无理的人。

但刚才他看见,这个陌生人登上八仙楼的时候,忽然一脚踢去了一只蜷伏在楼梯间的猫。濮阳胜不喜欢猫。

但他更不喜欢看见以强凌弱的事。

猫有几斤?

人有多重?

以人的脚去踢猫的肚子,这绝对是以强凌弱!

他向来欣赏打虎英雄。

打虎者,英雄也。

但一脚把猫儿踢去的人,却肯定是个混蛋!

濮阳胜不喜欢混蛋。

尤其是欺善怕恶的混蛋。

所以,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个皮袋,手上的钩子是什么来历,就已决定要给这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拳风"呼"的一声响起。

但濮阳胜却没有打着别人的鼻子。

这陌生人的钩子却已经勾住了他的咽喉。

濮阳胜的咙喉发出了一阵"格格"声响。

他想说话,但却没有说出来。

陌生人冷冷一笑,对他说:"我现在只要稍为用力就可以把你的喉管戳穿。"

濮阳胜吸了口气,终于说道:"你是谁?"

陌生人冷冷道:"我是杀手。"

"杀手?"濮阳胜的眼睛闪动着:"是谁派你来杀我?"

陌生人忽然把钩子收回。

濮阳胜摸了摸脖子,手掌有点湿濡。

他的脖子在流血,但却并不致命。

只是,这个脸也未免丢得太大了。

若是换上别人,也许会很不服气,再向这陌生人决战。

但濮阳胜却没有这样。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有点酒意,所以才看错这个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已吃了亏,再动手只有自取其咎。

所以,虽然他极不喜欢这个人,但仍然不敢再次轻举妄动。

这位陌生人沉默了半晌,环顾四周一眼。

这时候,镇英镖局的人包围了上来,人人都是摩拳擦掌。

但濮阳胜却伸手阻拦住,不让他们动手。

陌生人目注着濮阳胜,淡淡道:"你这条命不值钱,我怎会杀你?

濮阳胜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到底是来找谁的?"

陌生人道:"找你!"

"找我?"濮阳胜一怔:"你刚才不是说,不是来杀我的?"

陌生人缓缓道:"我现在虽然不是来杀你,但却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濮阳胜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事可谈?"

陌生人盯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你现在必须要雇请一个杀手,去对付一个人。"

濮阳胜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陌生人道:"因为这个人若不死濮阳玉就会活不下去。"

濮阳胜一呆:"这是什么道理?"

陌生人道:"因为濮阳玉在三天之前,在咸阳古道上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有这种事?"濮阳胜沉着脸:"怎么我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陌生人道:"因为他自己知道,即使你全力支援他,他也逃不过这场可怕的劫难。"

濮阳胜道:"他究竟杀了谁?"

"卫宝官。"

"卫宝官?他是什么人?"

"他是个纨绔子弟,武功平平,相貌平平,但跟随在他左右的人,却全是江湖上极可怕的黑道高手。"

濮阳胜皱了皱眉:"这些人是谁?"

陌生人缓缓道"'鬼衣侯,秦迟、'无面天魔'海寻月、'毒木郎'费西园,有时候,甚至'南北大盗'百里追和上官杀也会跟随着他在一起。"

濮阳胜脸色骤然变了。

"这卫宝官究竟是个什么人?"

陌生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父亲就是'血公爵'卫天禅。"

濮阳胜呆住。

他缓缓的转过身子,盯着濮阳玉。

这时候,濮阳玉已站在他身边。

"这......这......"濮阳胜吸了口气,才说得出声:"这是不是真的?"

濮阳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点点头。

刹那间,濮阳胜的脸色苍白如雪。

他忽然瞪着眼睛,说:"你可知道卫天禅是个怎样的人?"

濮阳玉点点头:"师父也曾经对我提及过这人,他是'神血盟'盟主。"

"不错,"濮阳胜的日光有如猛兽:"你可知道,连当今武林八大门派,都不敢招惹神血盟的人吗?"

濮阳玉的眼睛眨了眨:"我知道。"

濮阳胜不停的冷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个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

濮阳玉摇头:"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濮阳胜盯着他:"就算是你的师父五龙上人,他也不敢开罪神血盟的人!"

濮阳玉道:"这却是错了。"

濮阳胜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濮阳玉慢慢的说道:"师父已杀了元面天魔海寻月,而且还伤了南北大盗之一的上官杀。"

濮阳胜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跟这些魔头发生冲突?"

濮阳玉道:"因为师父在三年前,曾在大名府易大先生的家里杀了一个人。"

濮阳胜道:"他杀了谁?"

濮阳玉道:"这人欧守诚,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老实先生'。"

濮阳胜眉头一皱。

"你师父为什么要杀这个老实人?"

濮阳玉道:"理由就是因为这个被誉为老实先生的人,原来绝对不老实。"

濮阳胜道:"哦?连老实先生也不老实?"

"不错,"濮阳玉叹了口气道:"因为他这种老实的形貌,本来就是伪装出来的。"

濮阳胜问道:"他不老实的地方在哪里?"

濮阳玉道:"他表现上装作与世无争,不求名利,但实际上,却是神血盟的'神鸽'。"

"神鸽"濮阳胜有点不懂。

"神鸽就是神血盟中专门负责刺探敌方消息的卧底:"

"易大先生岂非一直都很信任他?"

"不错,他在易大先生的家里,已是八年来唯一的大总管。"

"易大先生是富甲一方武林大豪,门下弟子高手辈出,这欧守诚潜伏其间,有何企图?"

濮阳玉说:"易大先生虽然重用欧守诚,但他手下最可怕的两个人,却是'笑鹤'钱青,及'七指神鹰'云战衣。"

濮阳胜道:"这两人在江湖上人称'鹰鹤双奇'辈份虽然不高,但却都是身手不凡,未满三十之龄就已名列'北地龙虎榜'之上。"

濮阳玉道:"这两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武功,而是一股丧气。"

"垂头丧气的人怎会可怕?"

"这个'丧气'的解法,却不是这样,而是解作'不怕丧命的气概'。"濮阳玉缓缓道:"他们与敌人交手,每一招都绝不留余地,一上来就是'你不死我死'的打法。"

濮阳胜道:"这岂非迹近乎死士的作风?"

濮阳玉道:"他们不算是死士,最少每一战,他们仍然能够保存着自己的生命,并不象那些死士,"一出战即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濮阳胜道:"他们纵然不算是死士,但那股狠劲也相差不远了。"

濮阳王道:"死士之所以成为死士,是因为他们的武功通常都不算高,所以才不得不以拼死的方式去完成任务。"

濮阳胜道:"但鹰鹤双奇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濮阳玉道:"所以他们绝不容易死在敌人的手下。"

濮阳胜道:"他们又和老实先生有什么关系?"

濮阳玉道:"没有半点关系。"

濮阳胜道:"正因如此,所以欧守诚就想对付他们?"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濮阳玉道:"因为要杀易大先生,这两个人就绝不能活着。"

"他们不死,谁也休想接近得了易大先生。"

"欧守诚确有点门道,终于把笑鹤钱青骗到一座义庄里。"

濮阳胜奇道:"钱青怎会来到义庄的呢?"

濮阳玉道:"钱青一向自诩不怕鬼,欧守诚抓住了一个机会,在他喝得酪叮大醉的时候,向他说义庄里有鬼。"

濮阳胜又问道:"钱青是不是不肯相信?"

"当然,"濮阳玉说:"但他却要欧守诚带路,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濮阳胜道:"结果怎样?"

"那本来就是个圈套,"濮阳玉道"当钱青来到义庄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伏击。"

濮阳胜道:"他死了?"

濮阳玉叹道:"他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惨。"

濮阳胜眉头一皱:"鹰鹤双奇少了一个,余下来的七指神鹰恐怕也很不妙。"

"的确不妙,"濮阳玉道:"他那时候还没有怀疑到老实先生,还听信其言,以为凶手是大名府铁拳帮的人。"

"铁拳帮帮主洗南峰是个有勇无谋之夫,云战衣若对他有所误会,后果岂非更是不可想象?"

"不错,但就在云战衣要与洗南峰决一死战的时候,师父却突然出现。"

"师父?你说的是不是你的师父五龙上人?"

"正是,"濮阳玉说:"师父揭穿了欧守诚的假面具,把他的身份揭露。"

濮阳胜道:"云战衣肯相信吗?"

濮阳玉道:"初时,他还是半信半疑但欧守域却突然发难,以暗器袭击云战衣。"

濮阳胜道:"这岂非暴露了身份,不打自招?"

濮阳玉道:"大概这个老实先生那时候已看出,师父己掌握着不少有力的证据,不由云战衣不相信。"

"所以,他就不顾一切,来一个先发制人?"

"不错。"

"后来怎样?"

"云战衣闪开了暗器,师父却同时一掌击在欧守诚的胸膛上。"

"五龙神掌独步江湖,这老实先生可挨不住了罢?"

"他的确挨不住,终于死在师父的掌下!"

"干得好。"

"但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师父与神血盟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

濮阳胜叹了口气:"你是他的衣钵传人,自然也难免受到牵连。"

濮阳玉道:"师父的事,也就是弟子的事,我自然不能置身于事外。"

濮阳胜道:"但你又怎会杀了卫宝官呢?"

濮阳玉道:"他要追杀咱们师徒,率众而来!"

濮阳胜道:"你们两师徒没事,反而把卫宝官杀了?"

濮阳玉道:"我是没事,但师父..."

"上人怎样了?"

"他跟无面天魔海寻月互挤三掌,虽然海寻月当场毕命,但师父也受了很沉重的内伤。"

濮阳胜道:"他现在在哪里?"

濮阳玉目光一转,落在那陌生人的脸上。

陌生人缓缓道:"他绝对死不了。"

濮阳胜一怔:"他在你手上?"

陌生人道:"没有我,他早已死在路上。"

濮阳胜忽然盯着弟弟,问:"他究竟是推?"

濮阳玉沉默了片刻,才说:"他是个杀手,只要你付得出代价,他就可以为你去杀任何人,包括血公爵卫天禅在内。"

二十年来,敢去杀血公爵的杀手,总共有三个。

每一个出现在二十年前,血公爵之死敌"淮阳第一魔"田逢劫,花了十万两,聘请当时号称"斧不留痕"的李神工,在中秋之夜砍杀卫天禅。

李神工那时候已年逾五旬,而且晚年得子,本已无意再执杀人利斧,以杀人为业,但十万两这个数字,却无疑是极其诱惑的。

李神工操杀手之业己三十年,虽然杀人不算多,但杀的全是最难对付,也是别的杀手不敢轻易去杀的人。

三十年来,他从未失手过一次。

但他接下这一次的买卖,却铸成了大错。

在中秋之夜,卫天禅没有被杀,甚至没有见过李神工。

因这这个名噪大江南北的杀手,还没有找到血公爵,就已死在血公爵麾下的"四绝"手下。

三年后,"淮阳第一魔"田逢劫与"四绝"狭路相逢,结果"四绝"其中一人瞎了眼睛,另一人跛了左腿。

但田逢劫却被剁为肉酱。

十二年前,"自圣府"门下第一号杀手吕续,受人所雇,于西湖金叶画舫中,行刺卫天禅。

吕续当时年方三十,七七四十九式"亡魂绝命刀"自出道以来未曾一败。

但他面对卫天禅,只发出了七刀。

第八刀,他再也发不出去。

因为卫天禅已捏碎了他的头颅。

死人不会发刀。

经此一战,当时武林中再元杀手敢杀血公爵卫天掸。

直到三年前,江湖上又冒出了一个身手不凡的杀手。

此人无名无姓。

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手中一剑,乃天下著名之"巨阙"。

"巨阙"乃前古神兵利器,且己在江湖上失落多年。

但这无名杀手之"巨阙",却绝非赝品。

剑是利器。

人也是绝顶高手。

但是这无名杀手,终于死在卫天禅掌下。

他在大除夕之夜,从一湖底杀出,飞击正在渡桥的血公爵。

结果,血公爵衣履被割破,但人却安然无恙。

死的不是他,而是这无名杀手。

自此之后,血公爵在人们的心目中,几乎已变成了一个半神半魔,不可侵犯的奇人。

李神工、吕续以至无名杀手,全是杀手行业中顶尖高手。

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伤害得了卫天禅,反而全都丢了性命。

这些武林轶事,濮阳胜早已听得太多了。

这陌生人是谁?

他可以杀得了血公爵?

濮阳胜怔怔的瞧着这个陌生人。

"你究竟是谁?"

"舒铁戈。"陌生人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你就是'九绝飞狐'舒铁戈?"濮阳胜不由一怔。

"是的!"

濮阳胜吸了口气。

"九绝飞狐"舒铁戈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却已出道江湖十余年。

他是个杀手。

一个名震江湖的第一流杀手。

在他提着的皮袋里面,总共有九件武器。

他手里每一件武器,都配合着一种独特的武功。

而每一种武功,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艺。

"九绝飞狐"之名,绝不是让人白叫的。

毫无疑问,这位杀手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会比昔日的李神工、吕续及无名杀手稍逊。

但他能杀得了卫天禅吗?

濮阳胜又愣住了半天。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吐出口气,说道:"就算我相信你能杀得了卫天禅,但酬金方面......"

舒铁犬淡淡道:"我不要银子。"

"不要银子?"

"嗯。"

"那更难办,不要银子,当然是要金子了。"

"也不是要金子。"

濮阳胜的脸突然发红:"你究竟想要什么?"

舒铁戈沉默了很久,才说:"一口棺材。"

"舒老弟,你在开什么玩笑?"濮阳胜不由两眉一皱。

舒铁戈摇摇头:"我绝不是在开玩笑,昨天贵镖局接了一趟棺材镖,要把一口棺材送到长安,对不?"

胰阳胜一呆。

"你是......"

"我就是想要了这口棺材。"

"这怎么可以?"濮阳胜道:"而且,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宝贝,里面的确装着了一个死人。"

舒铁戈道:"这一点,不劳总镖头担心,我要的只是这口棺材而已。"

濮阳胜双手乱摇:"这东西并不是我的,就算你很想要,我也无能为力。"

舒铁戈道:"你可知道,棺中人是谁吗?"

濮阳胜道:"托付棺木者,说棺中人是个从长安到此经商的旅客,但不幸身罹奇疾,终于与世长辞。"

舒铁戈道"托付棺木之人是谁,总镖头又可知道?"

濮阳胜道:"何一勇,是何家客栈店主。"

舒铁戈冷冷道:"何一勇为什么要把一口棺木,一个死人运到长安,总镖头又可会知道?"

濮阳胜道:"死者是长安人,叶落归根,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舒铁戈沉声道:"这一趟棺材镖,何时赴运?"

濮阳胜道:"明天一早,就由谭镖师,傅镖师动身运送。"

"不必了。"舒铁戈冷冷道:"这口棺材,就交给舒某来发落罢。"

濮阳胜一怔,继而摇头道:"此事万不能,这岂非是砸了敝镖局招牌吗?"

舒铁戈冷冷一笑:"令弟闯了这么一个大祸,难道你就不想解决卫天禅?"

濮阳胜道:"这和棺材是两回事!"

舒铁戈冷笑道:"你错了,棺中人根本未死!"

濮阳胜一凛:"你怎知道棺中人仍然活着?"

舒铁戈道:"躺在棺材里的,乃神血盟中,号称'妖王'之阴地灵!"

"是阴地灵?"濮阳玉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舒铁戈冷冷一笑:"'妖王'有一最大本领,就是装死!"

濮阳胜道:"他为什么要混进棺材里呢?"

舒铁戈道:"他在等一个人。"

"等谁?"

"令弟濮阳玉!"

夜更深。

镇英镖局大厅里,一片沉寂。

一口棺材,放在大厅中央。

在棺材两旁,都有小几,几上白始烛燃得正明亮。

忽然间,一阵阴冷的风吹过。

烛光摇幌,厅外掠进了一条人影。

来脊一身白衣,手提皮袋,正是"九绝飞狐"舒铁戈。

舒铁戈神色深沉,缓缓地从皮袋里拿出了一柄斧头。

那是一柄银斧。

他提着银斧,一言不发,走到棺材旁边,忽然向棺盖一,斧劈下。

"格咯!"

一声巨响,棺盖破裂。

但棺盖并不是给银斧砸破的。

因为银斧还没有劈在棺盖上,棺盖已突然从里面爆裂开来。

一把鬼头大刀,破棺而出,疾斩舒铁戈。

"铿!"

刀斧交击,迸出一蓬星火。

舒铁戈冷笑,身形依旧屹立不动。

"阴先生,你现在大概已可以钻出来了。"

棺盖终于移开。

棺中冒出了一个人。

这人的手里,仍然握着一把重二十九斤的鬼头大刀。

但舒铁戈却呆住了。

因为这个从材里冒出来的,居然是个眼波明媚,朱唇贝齿的绍色少女。

"是你......"舒铁戈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当然是我,"这少女的脸色忽然沉下来:"你想死了?居然用天雷银电斧来对付我!"

舒铁戈叹了口气:"我怎知道你会躺在棺材里?"

少女瞪着他:"你连棺材里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用斧头劈下去,这算是什么规矩?"

舒铁戈道:"我的规矩,是收钱,杀人!"

少女冷冷一笑:"你收了什么人的钱?居然连我也要杀了?"

舒铁戈皱着脸:"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

"笑话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糊里糊涂的杀手!"少女嘿嘿一笑。

舒铁戈忽然脸色一寒:"你别装神弄鬼了,妖王阴地灵在哪里?"

少女默然半晌,缓缓道:"你以为天下间只有你才能杀得了妖王?"

舒铁戈盯着螂:"你已经干了他?"

少女道:"不错。"

舒铁戈叹了口气:"这一次,你又找到了什么高人相助?"

少女两腮胀红道:"你老是看不起我,难道凭我的武功,还对付不了区区妖王吗?"

舒铁戈道:"知妹莫若兄,妖王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倘若连你也杀得了他,我刚才也不必动用天雷银电斧了。"

"亏你还敢说出口!"少女又生气起来:"我若没两下子,刚才岂非已变成斧下冤魂啦?"

舒铁戈冷冷一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来了!"少女突然一挥掌,把半边棺材震了个稀巴烂:"你老是欺负我,我回去要告诉师父......"

"唉,算是我怕你九分好了,"舒铁戈吐出口气:"但这淌浑水,你最好还是别插手!"

少女昂着脸:"我偏就喜欢插上一手,你不高兴,可以干脆杀了我。"

"这算是什么话了?"

"你妹子的肺腑之言"

舒铁戈沉着脸,却是作声不得。

突听一人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糊涂,连死人活人部分不清楚,想不到你也不比我强胜多少喽!"

濮阳胜大步的走了进来,濮阳玉紧随其后。

舒铁戈脸上木元表情,只好说:"这是舍妹美盈。"

濮阳胜看着那少女,道:"棺材里的,本来是个男人。"

舒美盈微微一笑。

"你以为他已经死了?"

濮阳胜一怔,继而苦笑道:"他看来真的像个死人。"

舒美盈又是一笑,盯着他缓缓道:"我看你也真的像个聪明人。"

濮阳胜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其实是个笨人,连妖玉混进了镖局里来也懵然不知。"

舒美盈道:"但你现在不必担心了,因为这个老是喜欢装死的妖王,已经弄假成真,再也活不下去。"

舒铁戈看着她:"究竟是谁干的?"

舒美盈摇摇头:"我不说。"

"为什么不说?"

"因为不高兴。"

"你要怎样才高兴?"

"等到悲大师不会再悲哀的时候,我就会高兴了。"舒美盈慢慢的说。

烛光之下,她的脸色仿佛变得阴晴不定。

看样子,她现在的确很不高兴。

听见了"悲大师"这三个字,濮阳胜的脸色陡地变了。

舒铁戈也是眼色一变:"你是说北天山绝乐谷的悲天和尚?"

舒美盈盈点点头:"在北方,他叫悲天和尚,但中原的人,都叫他悲大师。"

舒铁戈神色凝重:"你怎会惹到这凶僧的头上去?"

舒美盈瞅了他一眼,生气地说:"不是我去惹他,而是他要惹我!"

舒铁戈道:"好端端的,他怎会来惹你?"

舒美盈道:"他本来是好端端的,我也是好端端的。但自从他的弟子绝仙和尚断掉双手之后,他就不肯放过我了。"

舒铁戈脸色一变。

"是你砍掉了绝仙和尚的手?"

舒美盈道:"对付不规矩的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舒铁戈道:"这是谁说的?"

舒美盈道:"是师父。"

舒铁戈吐出了口气:"但你可知道,这凶憎是什么人?"

舒美盈道:"不管怎样,现在一切已成为事实,我现在给人欺负,你是不是想见死不救?"

舒铁戈冷冷一笑:"悲大师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出没无常,你就算死在他的手中,我也是没有办法。"

舒美盈哼的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你的眼睛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一只无情的狐狸。"

舒铁戈抽了口凉气,只好默然不语。

"江湖上有种人,是凶惯了的,"濮阳胜忽然叹息一声,缓缓道:"他们不断的欺负别人,但别人若有半点对不起他们,就会引起轩然巨波。"

舒美盈黛眉一蹙,瞧着他:"你的话好象很有道理,但这种道理却是连三岁小孩都会说的,那么说来又有什么用?是不是把咱们兄妹当作是白痴?"

舒铁戈立刻制止她说下去。

"美盈,不得如此无礼。"

濮阳胜先是一怔,继而苦笑。

"舒先生,实不相瞒,我对你这个人,本来没有什么好感。"

"我这种人,人见人怕,人见人憎,那是很自然的事。"

一旦现在看来,你又并不象是可憎之人。"

舒美盈冷冷一笑:"在强敌当前之际,你们却婆妈不休,我......"

"你住口!"舒铁戈修地喝止:"你再口没遮挡胡说八道,我揍你!"

舒美盈冷冷道:"你不揍我,就是龟儿子!"

濮阳胜一怔。

因为她说着这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并不是看着她的大哥,而是盯在屋梁上。

屋顶上有人!

舒美盈的说话,原来只是幌子。

她是在制造机会,掩护舒铁戈出手,对付屋顶上那人。

舒铁戈当然出手。

他出手当然并不是揍舒美盈,而是身形高拨逾丈,直向屋顶上疾冲。

濮阳胜暗叹了口气,忖道:"这劳什子屋顶完了。"

这屋子的结构,本来是很牢固,就算是每天刮三场暴风雨,它看来也可以支撑三五百年左右。

但舒铁戈一冲上去,这屋顶真的立刻就完了。

它穿了一个大洞。

现在这个大洞,最少可以让三条公牛同时钻出去。

濮阳胜皱了皱眉,喃喃道:"撞穿一个小洞也就够了,这样倒象是拆屋子。"

舒美盈一笑。

"你心疼?"

"不,只是有点胃疼。"

"人家不见了银子,或者是要破财的时候都只会心疼,你怎会胃疼起来的?"

"因为我忽然饿了。"

"要不要弄点吃的?"

"最好不过。"

"你想吃什么?"

濮阳胜苦笑了一下,道:"吃屋顶上那人的肉。"

虽然屋顶上已穿了一个大洞,但却很热闹。

因为在上面动手的,居然有七八个人之多。

舒铁戈怎样也想不到,屋顶上原来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由此可见,这群人的轻功,实在不寻常。

等到舒美盈发觉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舒铁戈已从屋顶那个大洞掉了下来。

洞是他自己撞穿的。

他现在却又从这个大洞掉下,倒是"肥水不过别人田"。

舒美盈连脸都白了。

"你怎么啦?"她扶起了舒铁戈。

舒铁戈的眼睛紧闭着,他好像受伤不轻。

"大哥,你别死!"舒美盈差点没哭了出来。

舒铁戈还是没有反应。

"大哥!,我以后一切都听你的说话了,我只求求你,别丢下我,大哥......"

这两句说话,倒真是奏效了。

舒铁戈忽然睁大了眼睛,睁得比荔枝还大。

"在你还没有做曾祖母之前,大哥绝不会丢下你不顾而去,这样可以了罢?"

舒美盈一怔。

"你......你没事?"

舒铁戈还没有回答,屋顶上已有人大笑着说道:"他中了贫道一记'装蒜神掌',不出八百年内,就会无疾而终,死未?"

一声"死未",舒美盈不由大叫起来:"我不来了,原来你们在装神弄鬼。"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屋顶那个大洞已跳下了八个人。

濮阳胜看得连眼都花了。

第一个跳下来的,是个脸长须短,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第二个跳下来的,是个只有一只右眼的老太婆,她左手提着一个篮子,右手侍着一把秤,。

第三个是老叫化,他衣衫褴褛,千补万补,但脚上却居然穿着一双缕金线的鞋子。

第四个是胖子,他手摇大折扇,气派魁宏,十足象个腰缠万贯的大商家。

第五个是花枝招展,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红裙妇人,她身材动人,脸上总是带着几分骚媚人骨的笑意。

第六个是灰衣汉子,他腰佩双刀,面罩寒霜,好象天下的人都开罪了他,和那红裙妇人相比,刚好完全相反。

第七个是侏儒,他的个子只有三尺半高,但却己须眉皆白,、看来最少已年逾七旬开外。

最后一人,穿一袭黄金滚花袍,方脸,唇上留着两绺胡子。

他神采飞扬,成熟而健康,是一个很好看,很潇洒的男子汉。

当然,世间上必定曾有一种人,认为他不好看。

这种人就是讨厌男人长着两络胡子的人。

一看见这个留两绺胡子的男人,舒美盈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她气呼呼地冲上前,自玉般的手指几乎指在这人的鼻尖上。

"你怎么不听我的命令,在我还没有叫你出来之前就和他们混在一起?"

这男人悠然一笑:"这个'混'字,太难听了罢?"

濮阳胜已忍不住走了过来,问这男人:"你是不是那个铁凤师?"

这男人微笑说:"你看我像不像辣手大侠?"

濮阳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很像,很像。"

这男人道:"你见过铁凤师没有?"

濮阳胜摇摇头,道:"没有,从来都没有。"

这男人道:"既然你连铁凤师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又怎能说我很像铁凤师?"

濮阳胜道:"虽然我没有亲眼会见过铁凤师,但却听人说过,他就是像你这副样子的。"

这男人叹了口气,道:"武林中像我这副样子的人,没一万也有八九千,岂不是到处都是铁凤师吗?"

濮阳胜搔了搔脖子,讪讪一笑,说道:"那么,是我自己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舒美盈却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没有弄错,除了他之外,世间上又有谁的胡子会比他长得更加难看?"

濮阳胜一愣。

他怔怔的瞧着这男人:"你果然是铁凤师?"

这男人苦笑了一下,道:"你果然有眼光,因为就算别人也长着这种胡子,也一定不会像我那么难看。"

濮阳胜一笑,"哪里......哪里!"

舒美盈"哼"的一声:"蛇鼠一窝,物以类聚。"

铁凤师道:"还有没有?"

"有!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不知所谓的武林混蛋!"

只听那瘦道人呵呵一笑:"辣椒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够辣味,够劲儿。"

老太婆狠狠地瞪着唯一的眼睛,冷笑道:"牛鼻子,你别老是期负小孩子好不好?

舒美盈又嚷了起来:"谁说我是小孩子了?"

老太婆笑骂道:"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天会遇上吃人的豺狼。"

"我不怕豺狼,就只怕豺狼遇上了我兜远走!"舒美盈挺起了胸膛。

那红裙妇人笑了起来。

"妹子说得对极了,管他来的是豺狼还是豹子,他们吃人,我们却吃他们的心肝。"

胖子忽然冷冷一笑,一把大折扇差点没拨在红裙妇人的脸庞上:"豺狼豹子你也许不怕,但六根未净的和尚,可不好对付了罢?"

红裙妇人"唷"的一声:"老赌精在这里,你少提秃驴好不好?"

那侏儒老人立时应和:"对!每次看见光头和尚,老夫就大大的不吉利,总之,少提和尚,少提和尚!"

胖子"哼"的一声:"简直是疯了一半,傻了另一边!"

侏儒老人勃然大怒道:"你在放什么屁?"

穿金鞋的老叫化插口笑道:"他是天下第一号大腹贾,放的当然是天下第一号大屁!"

侏儒老人冷冷道:"什么大腹贾?他干的买卖,有几宗是赚钱的,三十年前,人人都知道山西欧阳世家富甲一方,但现在,这招牌恐怕连一两银子都不值了,这种生意人,我看他还不如早点跳河划算一点。"

老太婆忽然沉声说道:"老赌精,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

侏儒老人冷冷一笑道:"老夫哪里不对?"

老太婆说道:"胖子虽然散尽千万家财,但一生救人无算,光是八年前黄河水灾,他就已花了八十万两银子,而你呢?你这一辈子除了赌之外,还干过几件好事呢?"

侏儒老人一呆,答不上。

"算啦!老叫化一面搔痒,一面大声说:"咱们现在不是来吵架的,再闹翻下去,不必臭和尚杀到,咱们已自己打得一团糟。"

红裙妇人淡淡一笑。

"这才像句人话嘛。"

直到这时候,濮阳胜忍不住问:"你们是谁?"

他这四个字才出口,有人捧腹大笑。"

大笑的是那个侏儒。

他笑得好像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濮阳胜眉头一皱:"老丈,有什么事值得老人家笑得这么厉害?"

老侏儒的笑声立刻又停下来,脸上也再没有半点笑意。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真大,就像是在刹那间换掉面谱的戏子。

老侏儒寒着脸,冷冷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岂非天下的笑话?"

濮阳胜脸色也是一变:"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老侏儒"哼"的一志:"没见识!"

老太婆摇摇头:"老赌精,你是越来越蛮不讲理了。人家从未见过咱们七人,又怎能怪他不知道咱们是谁?"

老侏儒道:"他也没见过铁凤师,怎么一猜就猜得出来?"

老太婆道:"铁凤师的胡子虽然不是用黄金铸造,但就算有人用一箱金子来换他的胡子,恐怕他也不会答应。"

老侏儒冷冷一笑:"别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想不到这年头居然连胡子都金不换了。"

铁凤师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别人在谈论自己的胡子。

濮阳胜忽然大声道:"我现在想知道,你们是谁?"

老太婆首先说:"老身叫胡小翠,外号是一目了然。"

老侏儒冷笑:"快八十岁了,还叫小翠!"

濮阳胜忍不住道:"这名字是父母定下来的,小时候叫小翠,难道老了就叫老翠了不成?"

胡小翠吃吃一笑:"还是总镖头有见识。"

胖子折扇一摇,道:"洒家乃山西欧阳村人氏,叫欧阳阔。"

红裙妇人眼波流动,微笑道:"奴家蔡红袖,有人叫奴家贵妃,也有人叫奴家祸水,你喜欢怎样称呼,悉随尊便,无任欢迎。"

中年瘦道人繁荣一笑:"贫道法号死未,来自广东,无论是谁让我不高兴,他就死定了!"

"放屁!"老叫化道:"卫天禅使你不高兴久矣,他现在还是神气得要命,你这广东牛鼻子,唔该你返乡下耕田!"

死未道人正待发作,蔡红袖已按住了他:"别动肝火,你一发脾气,奴家就心疼啦。"

死未道人遇上了蔡红袖,就像是大火遇上了洪水,立刻火气全消,只是怪笑不语,濮阳胜盯着老叫化:"这位又怎样称呼?"

老叫化把脚上金鞋一幌,笑道:"我这个老叫化的招牌,就在脚上。"

蔡红袖道:"他是广西著名的金脚带,他的金脚,简直比毒蛇还更要命。"

死未道人冷笑道:"也臭得要命!"

金脚带白眼一翻:"你是不是偷脱过我的鞋子?嗅过我的金脚滋味?"

"放......"死未道人正要骂人。

"别放肆!"老侏儒忽然大喝:"老夫在此,你们谁都不准放......放厥辞!"

濮阳胜道:"你是......"

老侏儒冷然道:"老夫是老赌精,至于姓名,早已输掉,不提也罢!"

濮阳胜大奇:"姓名也可以输得掉的吗?"

"为什么输不得?"老赌精冷冷道"银子赌得性命赌得,姓名也同样赌得!"

金脚带怪笑一声,道:"他初出道江湖,就遇上了三十年前的一代赌王南宫千,结果不但输了身上所有的银票,而且最后还把姓名都输掉。"

"有这种事?"濮阳胜不由一笑。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笑?"老赌精怒道:"老夫自从输掉姓名之后,誓言以后不再提名提姓,这是输得起,不赖帐!"

死未道人哂然道:"你敢提名提姓,难道不怕南官千割了你的舌头?"

老赌精"呸"一声"死牛鼻子,来来来!老夫跟你赌一手!"

"赌什么?"

"赌命!"老赌精摩拳擦掌,好像一口就想把死未道人吞掉。

蔡红袖大为不悦!

"老赌精,你是不给奴家面子了?"

老赌精一呆:"贵妃,你真的帮着那个死牛鼻子?"

"谁都不帮!"蔡红袖冷冷道:"你们要拼命,快滚开去,以后再也不是七星帮的人!"

金脚带哈哈一笑:"这也不错,七星帮若解散了,我这个老叫化第一件事要干的享,就是......"

"你就怎样?"胡小翠寒着脸:"是不是要答谢神恩,高呼阿弥陀佛?"

"不!小翠姐姐你误会了。"金脚带忙音着脸,说:"我是说,七星帮若解散了,我这个老叫化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大哭六场!"

胡小翠盯着他:"为什么要大哭六场?多一场少一场不行吗?"

金脚带笑了一声,道:"除了老叫化自己之外,你们总共是六人,如果少一个老伙伴就哭一大场,那么少六个不就该哭六大场吗?"

胡小翠冷冷道:"只怕你不是哭六场,而是大笑六场。"

金脚连忙道:"绝无此事!绝无此心!"

濮阳胜不禁问:"你们七星帮的帮主是谁?"

一人随即回答:"是我。"

濮阳胜转身望去,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七星帮的帮主,居然是那个腰佩双刀的灰衣汉子。

濮阳胜盯着这灰衣人,灰衣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下濮阳胜,请问尊驾是......"

"无情刀秦斩。"

"秦斩?无情刀?"

"不错,刀本无情,谁若认为刀也有情,这人就注定是个活刀靶子。"

"尊驾贵庚?"

"四十五。"

"是你组织这个七星帮的?"

"不错。"

"所为何事?"

"消灭神血盟!"秦斩的目光,忽然落在濮阳胜的脸上。

濮阳胜忽然全身一冷。

他一直都觉得七星帮这群人很有趣。

但现在,他给秦斩这么一瞧,瞧得全身毛管都直竖起来。

秦斩一开口,其余六人噤若寒蝉。

连老赌精也不敢大放厥辞了。

甚至连蔡红袖也风骚顿减。

只有一人在笑。

铁凤师。

"妖王已死,各位不必担心这个阴险的家伙了!"舒美盈忽然说。

舒铁戈盯着铁凤师,道:"是你把阴地灵干掉的?"

铁凤师淡淡一笑:"倘若杀人就是凶手,那么我只是帮凶。"

舒铁戈盯着舒美盈:"是你亲手杀了妖王?"

舒美盈笑了笑,道:"有铁大哥帮忙,杀区区一个妖王,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舒铁戈叹了口气,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舒美盈淡淡道:"铁大哥喜欢吃鱼翅,我也喜欢吃鱼翅,而这两个喜欢吃鱼翅的人,偏偏又在同一日到了青湖城,你认为我们会在哪里相遇?"

舒铁戈笑笑:"一定是在金翅楼。"

"你说对了。"舒美盈道:"而金翅楼泡制的砂锅鱼翅,和八宝醉仙鸡,也的确是没有让我们失望。"

舒铁戈皱了皱眉:"但我还是不懂,你们怎会同日同时,到了青湖城?"

舒美盈嫣然一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寻人党'的组织?"

舒铁戈一怔:"你花子多少钱才找到了钱大哥?"

"不贵,只花了五千两,这笔帐就算在你头上好了!"

"五千两?"

"不错,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铁大哥,于是我们就在同日同时,在金翅楼大快朵颐。"

"这一顿鱼翅,倒是贵得厉害。"舒铁戈苦笑。

"鱼翅再贵也不怕,反正付帐的是铁大哥。"

"我不是说鱼翅贵;而是'寻人党'那五千两寻人费用贵得惊人!"

舒美盈笑了笑:"那么,你是宁愿付鱼翅的帐,也不愿意付五千两了?"

舒铁戈道:"这个自然。"

铁凤师微笑着道:"那很好,请即付款。"

舒铁戈道:"多少?"

铁凤师道:"十万两。"

舒铁戈瞪大了眼睛:"什么?吃一顿鱼翅要十万两?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阁下说多了一个'万'字?"

铁凤师淡淡道:"你没听错,我也没有说多半个字,为了这一顿鱼翅宴,我付了十张可以十足兑现的银票,每一张都一万两!"

舒铁戈冷冷的道:"是金翅楼的老板疯了?还是你有神经病?"

铁凤师道:"我们都很正常,老板没有疯,我也没有神经病。"

舒铁戈道:"那顿鱼翅宴,何以值得十万两?"

铁凤师道:"因为我若不付十万两,吃完鱼翅之后说不定就会给人抛进一口井里。"

舒钦戈一呆:"谁敢把辣手大侠抛进井里?"

"是我!"秦斩冷笑着说:"反正铁凤师这十万两,都是不义之财,而刚好我又急需这笔钱,所以就嘱咐金翅楼的老板把鱼翅的价钱改一改,改为十万两正!"

舒铁戈眉头一皱:"你要十万两有何急用?"

秦斩道:"买一柄剑。"

"什么剑?"

"铁剑。"

"一柄铁剑,值得了多少钱?"

"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万两。"

舒铁戈又怔住:"剑呢?"

秦斩道:"在碧水阁里。"

舒铁戈道:"碧水阁又在何处?"

秦斩道:"不知道。"

舒铁戈一愣:"这算是什么玩意?白拿了人家十万两说要买剑,但却连这柄剑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岂非荒天下之大谬?"

铁凤师摇摇头。

"不荒谬,一点也不荒谬。"

舒铁戈嘿嘿一笑:"人家拿了你十万两,你却还帮着他说话?"

铁凤师道:"不荒谬就是不荒谬,就算一刀砍掉我这个脑袋,还是要说一句:不荒谬!"

舒铁戈道:"你且说出道理来!"

铁凤师道:"因为碧水阁的主人,也就是卫天禅夫人。"

舒铁戈呆住。

铁凤师又道:"但卫天禅夫妇早已反目成仇,他们势成水火,大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势。"

舒铁戈说道:"此事倒是从来未有所闻。"

铁凤师道:"卫天禅的势力能扩展得这么快,全然是因为他在二十年前,得到了一个宝藏。"

舒铁戈问道:"这个宝藏跟卫夫人有关吗?"

铁凤师道:"那是她父亲的毕生积蓄,据说光是黄金,就己有三十万两!"

舒铁戈深深的吸了口气。

"卫天禅是怎样得到这宝藏的?"

"杀岳丈,灭其家族八十余人。"

"卫夫人呢?"

"她很侥幸,在火海里逃脱。"

"火海?"

"不错,"铁凤师缓缓说道:"卫天禅心狠手辣,火焚家园,要把妻子一并杀掉。"

舒铁戈冷冷一笑:"不愧是血公爵,果然灭绝人性!"

铁凤师道:"但是这一场大火,却并没有烧死卫夫人,而她的儿子卫宝官,也早已经被卫天禅带走。"

舒铁戈道:"其后又如何?"

舒铁戈道:"把她救离火海的,是个名剑客,在卫夫人还没有嫁给卫天禅之前,他早已对卫夫人倾慕不已。"

舒铁戈道:"这位名剑客又是谁?"

铁凤师道:"唐千里。"

"一剑震江南唐千里?"

"正是。"

"其后又如何?"

"唐千里把卫夫人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把从不离身的一柄铁剑,交给卫夫人。"

舒铁戈道:"唐千里呢?"

铁凤师道:"远走天涯不知所踪。"

舒铁戈道:"他不是很喜欢卫夫人的吗?"

铁凤师道:"但卫夫人已是卫夫人,不再是昔日淡朴无暇的少女。"

舒铁戈:"这很重要吗?"

铁凤师道:"唐千里认为不重要,但卫夫人却不这样想。"

舒铁戈道:"原来是卫夫人拒绝了他。"

铁风师道:"唐千里是正人君子,从不强人所难,更不欺暗室。"

舒铁戈道:"如今已事隔多年,那柄铁剑又有何用?"

铁凤师道:"唐千里已死。"

"他死了?"舒铁戈吃了一惊:"但江湖上却从未有人说过这件事。"

铁凤师道:"他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病逝的,除了他的三个弟子之外,很少人知道这件事。"

舒铁戈盯着他说道:"你又怎样知道的?"

铁凤师道:"是其中一个弟子亲口向我说的。"

舒铁戈道:"他是谁?"

铁凤师道:"他就是秦斩。"

秦斩用的不是剑,而是双刀。

他居然会是名剑客唐千里的弟子?

舒铁戈用诧异的目光盯着他:"是不是真的?"

秦斩目光遥注远方,冷冷地说出了四个字。

他说:"千真万确!"

第二章杀独眼媪

秦斩是唐千里的弟子。

现在,唐千里已经死了,他的弟子却要找回师父生前所用的铁剑。

那是为了什么?

秦斩没有说。

铁凤师也没有说,他们彼此之间仿佛早已有了协定,暂时不把这秘密吐露出来,舒铁戈并不是个笨人,也不是个凡事都非要问到底的"烦人",既然人家有难言之隐,他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他不问,濮阳胜却走了过来,对铁凤师说:"刚才这位秦斩帮主,说你那十万两银子,是不义之财,这是不是真的?"

铁凤师淡淡的一笑,道:"既不真,也不假。"

濮阳胜大奇。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又怎会变成既不真,也不假?"

铁凤师道:"因为这必须要视乎阁下对'赢钱'这一回事的看法如何而定。"

濮阳胜目光一亮:"这十万两,你是赢回来的?"

铁凤师微微一笑,道:"不错。"

濮阳胜道:"赌博赌博,这是要用本钱才能博取回来的,而且也不一定赢,这又怎么能算不义之财?"

秦斩冷冷一笑:"赌之祸,自古有之,于今为烈,凡是赌,就是不义之事,凡是赢回来的钱,就是不义之财!"

铁凤师悠悠一笑,对濮阳胜道:"你说,这是不是见仁见智又真又假的事?"

濮阳胜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忽然间他脸色一变。

"玉仔呢?玉仔在哪里?"

此时此地,可说是高手如云,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容易闯进来。

但濮阳王却忽然不见了,就像是一个忽然在水面消失掉的泡沫。

濮阳胜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若是在平时,他绝不会这样紧张,就算"玉仔"三五天不回来,他也不会很担心。

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弟弟武功极高,又有谁能把他怎样?

但现在的情况可不同。

濮阳玉杀了卫宝官,神血盟的人都在找他领功取赏,他忽然不见了,说不定就是给神血盟的高手抓了回去。

这可乖乖不得了。

濮阳胜东钻西钻,连茅坑都找了两三天,还是找不见"玉仔"。

最后,他在一株已干枯了的大树上,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活人。

凡是还有气息的,都是活人,这一点,绝无异议。

但这个活人,其实已最少"死了一大半"。

因为他在流血。

流血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但流血大多,而且受伤的地方又在要害,那就很可怕了。

濮阳胜大吃一惊,大叫道:"死未!死未!"

这位总镖头他并不是在咒骂这人"死未?"

他叫"死未",也不是因为树上的人就是死未道人,而是因为死未道人距离他最近,大概只有五六丈左右。

死未道人闻言,立刻飞奔过来。

"什么事?"

"你瞧!"濮阳胜伸手向树上一指:"死未?"

死未道人一看那人,不禁连脸都变白了。

"单眼婆!单眼婆!你怎么啦!"他身形一跃,从树上把那人救了下来。

那赫然竟是"一目了然"胡小翠!

这时候,无情刀秦斩,辣手大侠铁凤师等人,也闻声飞掠而来。

胡小翠已气若游丝。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贵妃急忙扶着她,一面封住了她几个穴道,不让她继续大量流血。

胡小翠瞪着眼睛,叫道:"是......是司马......司马纵横......"

"什么?"老赌精大喝一声:"是猎刀小子司马纵横?"

她已咽气。

死未道人大怒:"烂赌老坑,你这么大声喝什么鸟?小翠已就去就去,你一喝,他岂不是要去早一点?"

老赌精一怔,似欲发作,但一看已然僵硬的胡小翠,怒火爆不出来,却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小翠!小翠!"他捶胸顿足,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死未道人本来还有一大堆骂人的说话,但见老赌精哭得死去活来,就再也骂不出口。

老赌精还在大哭。

死未道人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算了,刚才是贫道不对,贫道该死!贫道该死!单眼婆之死,绝对不关你的事,绝对......"

"单你老母!"老赌精怒叫起来:"小翠就是小翠什么又单又双,人都死了。你还记挂着赌骰子!"

死未道人只好说:"对!对!"

老赌精紧握双拳,怒道:"司马纵横,老夫不宰了你,就不是老赌精!"

欧阳阔眉头一皱:"若说胡小翠是司马纵横所杀,欧阳某可不大相信。"。

老赌精道:"你是聋子?难道你役听见小翠临死前说什么?"

欧阳阔道:"但司马纵横是侠义中人,怎会无缘无故杀了胡婆子?"

"侠义个屁!"老赌精冷冷一笑:"这种小子,血气方刚,目空一切,自以为是,自恃有一柄锋利无匹的猎刀,就说什么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简直是混帐之又混帐!"

秦斩盯着他。

"你见过司马纵横?"

"没有。"

"既然没有见过他,又怎知道得这样详细?"

老赌精一呆。

过了半晌,他才说:"他是杀人凶手,而且杀的又是胡小翠,胡小翠是好人,杀好人的当然就是江湖败类!"秦斩冷冷道:"你说完了没有?"

老赌精叹了一口气,终于说:"说完了。"

秦斩目光一转,盯着铁凤师。

"铁大侠,你是司马纵横的老朋友,这件事你怎样看法?"

铁凤师道:"我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

秦斩道:"你相信司马纵横会杀胡婆子吗?"

铁凤师淡淡道:"江湖上的事,谁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司马纵横真的杀了胡婆子,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秦斩一怔:"你好像是一点也不偏帮司马纵横?"

铁凤师道:"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我为什么偏帮他?但有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

秦斩道:"那是什么?"

铁凤师道:"就算司马纵横真的杀了胡婆子,他都一定有极充分的理由,而绝不会是为了个人的利益。"

老赌精忍不住又骂了起来:"说来说去,还是一丘之貉!。"

秦斩喝道:"够了!你少开口!"

老赌精"哼"的一声,又闭上了嘴。

"死未道人叹了口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唉......"

这个时候,濮阳胜又在到处寻找濮阳玉。

足足找了半个时辰,濮阳玉还是踪迹杳然。

濮阳胜苦着脸,坐在路旁。

忽然间,他看见了一个杏袍人。

这杏袍人很年青,年青而英俊。

但濮阳胜的目光却落在这人腰间的佩刀上。

"猎刀?"他忽然失声叫了起来。

"猎刀?"

"是的。"

"你就是司马纵横?"

"是的。"

"你杀了胡小翠?"

"是的。"

"难道你除了说'是的'这两个字,就不会说其他说话了?"

"不是。"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要带你走。"

"我为什么要走?"濮阳胜陡地站了起来:"我不走,在没有找到玉仔之前,绝不走!"

司马纵横叹了口气:"你不会再找到他了。"

濮阳胜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是不是你已杀了他?"

司马纵横摇摇头:"我没有杀他,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濮阳胜一怔:"为什么?"

司马纵横回答道:"因为他的本领很大。"

"大到什么地步?"

"难以形容。"

"但你可知道,神血盟无数高手在追杀他?"

"知道,但他们都不配杀他。"

"连悲大师都不配?"

"悲大师也许是个很可怕的的人,但跟令弟一比,就变得比蚂蚁还小了。"

濮阳胜笑了,笑得很古怪。

"朋友,你要寻开心,也该去找那些开心的人。"

司马纵横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不相信,但这是事实。"

濮阳胜忽然脸色一沉:"你说够了没有?"

"够了,你现在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否则必死!"

"混--"

但下面那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司马纵横已点了他身上五个穴道。

濮阳玉不见了。

濮阳胜也不见了。

在这个原本很太平的地方上,忽然留下了一大堆令人无法想像的哑谜。

是谁杀了胡小翠?目的是什么?

濮阳胜,濮阳玉神秘失踪,却又是何故?

神血盟既已派来了妖王,必有强援在后,他们又会怎样对付七星帮?

黎明。

一辆马车辗过干燥的黄沙,在镇英镖局大门外上下来。

赶车的是个大块头,就算用"一座山"这种字眼来形容他,也绝不为过。

马车甫停下,大块头就从车子里提起一个酒罐,用力向大门抛过去。

"波!"

一声巨响,酒罐四分五裂。

酒很香。

酒香不吓人,但这一下巨响却把镖局里的人吓了一跳。

立刻就有七八个镖师,趟子手冲了出来。"

其中一个叫周冬勇的镖师怒道:"是谁在发酒疯?"

大块头冷冷一笑:"你是谁?"

"周镖师!"

"叫你们的总镖头出来!"

"他不在!"

"他妈的,你骗谁?"大块头跳下马车,跟若铜铃:"还有濮阳玉,这小子躲在哪里?"

周冬勇脸色一变:"你太放肆了,报上名来,让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大块头冷冷道:"俺叫百里追!"

"百里追?"周冬勇哈哈一笑:"你就是号称'闪电大盗'的百里追?"

"不错!"

"看你这副身材,恐怕连走路都很困难,又怎会有一身高明轻功?"周冬勇大笑道:"要冒充也该冒充别人,例如孙吾空的师弟猪八戒......"

哪知他还没有说完,百里追已在他眼前离奇地消失。

周冬勇一愣,正待叱叫,忽然脸上已火辣辣的吃了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是从他右方掴过来的。

他向右望去,没有人。

但忽然间,在他左方却有人冷笑。

那是大块头。

他的人已在周冬勇左方十五丈之外。

"还要不要再试一次广大块头冷冷一笑。

周冬勇连人家怎样出手都看不清楚,就己吃了大亏,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

"你......你果然就是百里追!"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百里追又己站在他的背后。

"你别动,一动就得完蛋!"

周冬勇不敢动。

他只是听见身后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

百里追嘿嘿一笑:"这是锁脉搜魂针,见血封喉,立死无救!"

周冬勇心中发毛。

他没有看见百里追怎样出手,只知道和他一起冲出来的人,现在都已倒下去。

"濮阳玉在哪里?"

"他......他昨天失踪了。"

"混帐!快叫他滚出来!"

周冬勇苦着脸:"他真的失踪了......"百里追冷冷一笑:"既然他已失踪,你这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不!别杀我!"周冬勇额上汗出如浆。

百里追没有杀他。

因为他的额上也忽然开始冒汗。

冷汗。

百里追轻功极高,曾追杀江湖高手无数。

虽然他被称为闪电大盗,但实在不如被称为闪电杀手,才更恰当一些。

但这个曾经追杀无数江湖高手的闪电大盗,现在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居然给一柄剑轻轻的架着。

"你......你是谁?"百里追的声音充满恐惧。

周冬勇却以为他在问自己,忙道:"周......周冬勇。"

"周镖师,你走罢。"他却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一怔,小心翼翼的回头。

百里追的脸色已变成死灰之色。

周冬勇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险!好险!"

他也不敢再多管闲事,匆匆远去。

百里追抽了口冷气,又道:"尊驾是哪一位?"

"铁凤师。"

"辣手大侠铁凤师?"百里追的脸色又再一变。

背后那人,果然是铁凤师。

他淡淡一笑,道:"你若是要来追杀濮阳玉,未免是来得太晚了。"

突听得车厢里传出一个人沙哑的笑声。

"杀濮阳玉也许是迟了,但杀你却是来得正合时宜。"

"车中何人?"铁凤师沉声喝道。

"出家人。"

"悲大师?"

"正是老衲!"

车厢的木门轻轻被推开,伸出了一双手。

手刚伸出,已有十二道乌光同时暴射出去。

百里追怒呼!

"你......你竟杀我?"他又惊又怒,身上最少已中了七八支毒镖。

铁凤师却已纵身飞上屋檐上。

"好身手!"车中人冷冷一笑。

百里追已倒下。

车厢门忽又关上。

铁凤师冷冷道:"这位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车中人淡淡道:"既已知老衲是悲大师,又何必多此一举广

铁凤师瞳孔收缩:"尊驾绝不会是悲大师。"

车中人道:"何以见得?"

铁凤师道:"悲大师绝不会有这么结实的手,他已是个老迈之人!"

车中人哈哈一笑。

"好眼光!"

铁凤师冷冷说道:"你真的不走出车外?"

"我若踏足车外,就要杀人。"

铁凤师冷冷道:"我就在这里,何不杀了我?"

车中人道:"杀你不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铁凤师道:"何时才是时候?"

车中人道:"待秦斩等人全部伏诛后,你就是最后一个!"

铁凤师人剑合一,剑从东至,继从西方射出。

剑已穿过车厢。

人也穿过车厢。

车厢已被撞得几乎变成两截!

人与剑,俱己冲过车厢。

剑锋上有血,但很快又已消失。

这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剑。

人呢?

人也有血,血自铁凤师左方胸膛上流出。

他居然还嘴角含笑。

"难得!"

"的确难得,"在已被撞得不成车形的车厢里,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铁凤师吸了口气。

"你伤得怎样?"

铁凤师冷笑道:"但你现在却己损折了百里追,不嫌于了一票赔本买卖吗?"

车中人嘿嘿一笑。

"他连你这一剑都没察觉出来,死不足惜,省得以后丢人现眼。"

铁凤师道:"你真的不肯出来?"

车中人道:"你若心急了,不妨杀进来。"铁凤师道:"你以为我没这份胆量?"

车中人道:"我知道你的胆子很大,但也同样知道,你绝不会贸然送死。"

铁凤师道:"但你错了,我现在马上就来送死,你不必手下留情......"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已从屋檐上斜斜飞射过来。

人未到,剑锋已挟着锐利无匹的气势,直袭马车。

凤凰七十二剑,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剑法。

但这时候,铁凤师只使出其中一剑。

这一剑,也是七十二剑中最绝的一招--无宝不落!

"拆"一声,车门已被冲开。

"蓬!"

"不深,也不算浅。"车中人道:"你又如何?"

铁凤师没有回答。

他已倒了下去。

在此同时,一大群人冲了过来。

"铁大侠,"一人大叫道:"你怎么了?"

这人很胖,正是欧阳阔。

除了己死的胡小翠外,七星帮的人全来了。

还有舒铁戈和舒美盈两兄妹。

他们原本都在距离镇英镖局不远的一家客栈住店,但对这里发生的事,却全然不知道。

直到镇英镖局的趟子手气急败坏赶到客栈报讯,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事。

欧阳阔虽然肥胖,但却是一人当先,最先赶到。

车厢里忽然射出一条影子。

黑影。

这人全身黑衣,脸上也裹着一块黑头巾。

黑影暴射,射向北方。

欧阳阔大喝:"停下来!"

蒙面人没有停下,走势更急。

欧阳阔折扇一扬,八支钢针倏地飞射出去。

但蒙面人已远去。

八针只是射在一道石墙上。

看见铁凤师倒下,舒美盈差点没哭了出来。

"铁大哥,铁大哥!"她呼喊着,用力地摇着他。

铁凤师没有反应。

舒美盈真的哭了起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舒铁戈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何总是喜欢这样说话?昨天我没有死,今天铁凤师又怎么会抛掉我们呢?"

舒美盈怒道:"你少废话好不好?"

"他说的不是废话。"铁凤师忽然开口了,他笑着说:"我看见你们都已来了,所以就躺下去休息休息。"

"但你受了伤!"舒美盈又惊又喜,但还是很心疼。

铁凤师双眉一轩:"也不知道是他的剑不准,还是我避得快,这一剑最少还差一寸,才刺中我的心脏......"

他还是说得很轻松。

可是,他的伤势其实真的不轻,说到这里,呛咳几下,真的昏倒过去。

"妹子,让我来。"贵妃蔡红袖神情肃穆:"他流血不少,再流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舒美盈忙闪身让开。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辆马车急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不算华丽,但却很宽敞,行走时也四平八稳。

赶车的是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一个红脸,一个黑脸。

红脸大汉哈哈一笑:"俺早就说过,今天不会下雨,果然,果然!"

黑脸大汉"呸"地一声道:"谁说没下雨,俺现在满头大汗,不就是汗如雨下吗?"

红脸大汉道"汗就是汗,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臭汗又怎能跟雨相比?而且,你是因为喝酒大多才冒汗,是酒汗,不是水汗,跟雨水更加无法相提并论。"

黑脸大汉道:"你错了,俺说的不是水汗,也不是酒汗,而是成吉斯汗!"

红脸大汉冷冷一笑:"师弟,俺要劝你一句,勤力练武功,少听那说书先生胡说八道,否则总有一天师父会拍扁你的脑袋!"

黑脸大汉"吃吃"一笑:"说到练功,俺几时比你输亏?"

红脸大汉怒道:"是不是想打架?"

黑脸大汉一拍大腿:"打就打,怕你的就是撒尿猫,放屁狗!"

蓦地,车厢里传出了一个人银铃般的笑声:"两位师兄,是不是真的想打架?倘若是真的,那么我先叫醒师父也好让他老人家看看你们的武功,究竟练到了怎样的高明的地步。"

两个大汉同时脸色大变。

红脸大汉说:"师妹饶命,千万别叫醒师父,他老人家很疲倦,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对!"黑脸大汉接道:"咱们刚才只是说说笑,不是真的要打架,到底咱们是自己人,什么事都好商量!"

"那样最好,"那银铃般的声音说:"是不是己快到镇英镖局了?"

"快到啦!"黑脸大汉说:"前面好像就是了。"

红脸大汉道:"有一群人,好像在看耍猴子戏。"

黑脸大汉道:"俺却看不见猴子,猴子在哪里?"

马车停下。

黑脸大汉首先下车。

"让开!让开!别阻俺找人。"

一个穿金鞋的老叫化站在他面前,瞪着眼说:"你找谁?"

黑脸大汉道:"大力神......神......好像是大力神雕,濮阳胜!"

老叫化摇摇头。

"你找不着他啦!"

"为什么?"

"他已神秘失踪。"

黑脸大汉手一指:"你是什么人?"

老叫化叫道:"金脚带。"

黑脸大汉抡起拳头:"你再乱指一通;俺就把你......"

他还没有说完,拳头已给一只很细小的手扭曲。

黑脸大汉疼的杀猪般大叫。

"师妹饶命!师妹......"

突听红脸大汉在那边"啊呀"的一声,也大叫了起来:"铁大侠,你怎么死在这里?"

他这么一叫,黑脸大汉的师妹立时脸如土色,急掠上刚。

舒美盈拦着她,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妹子,别阻拦她,"蔡红袖却说:"她是云双双。"

云双双来了。

那两个大汉,自然正是焦四四和高六六。

"铁大哥他怎样了?"云双双吃了一惊。

蔡红袖说道:"他中了一剑,伤得不轻。"

古龙《铁剑红颜》 铁剑
"师父!"云双双急叫了起来。

一个白发老者已大步而来,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

他上前检视铁凤师的伤势。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好!这一剑若再偏差一寸,他就死定了。"

云双双忙道:"现在呢?"

郝世杰道:"不碍事,尤其是老夫在此,阎王也拿不掉他的性命走。"

云双双这才松了口气。

黑脸大汉忽然把红脸大汉拉开老远。

黑脸的是高六六,红脸的是焦四四。

焦四四大不耐烦:"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

高六六"呸"一声:"俺要挖开你的心肝,看看它是不是比俺的脸更黑!"

说着,真的拔出了刀。

焦四四怒喝道:"你又发了什么神经病?"

高六六说道:"你为什么说铁大侠死了?"

焦四四道:"刚才他那副样子,不折不扣就是个死人!"

"你才是个死人!"高六六瞪着眼睛道:"难怪有人说,脸红心黑,脸黑心肠好!"

高六六道:"说书先生!"

焦四四怒道:"俺若见到那厮,就一拳把他的牙齿全都打掉了下来!"

高六六怪叫一声:"你这人果然恶毒,说书先生已只剩下三只牙齿,你还要赶尽杀绝?"

焦四四道:"他剩下来的又不是像牙,打掉也不必心疼!"

高六六道:"谁说不是像牙?他叫黄老像,长的正是像牙。"

"荒谬,像牙只有两只,怎会弄出三只?"

"此乃异像。"

"异像?什么异像?这是谁说的?"

"诸葛亮。"

"诸葛亮?"焦四四道:"是不是手里总是摇着一把羽扇的诸葛亮?"

"对了,就像刚才那个胖先生。"高六六说到这里,东张西望。

他在找欧阳阔。

但欧阳阔却不见了。

焦四四和高六六从吵架变成找人。

"诸葛亮!诸葛亮!你在哪里?"高六六大叫。

焦四四眉头一皱:"诸葛亮虽然喜欢摇扇,但摇扇的人未必就是诸葛亮!"

高六六冷笑道:"真人不露相,说不定他就是孔明的化身!"

"孔明?谁是孔明?"

"孔明就是诸葛亮!"

"你又来骗了,孔明分明是孔子的兄弟,又怎会变成诸葛亮?"

"你懂个屁!孔子的兄弟是孟子,他是圣人,孟子是贤人,两兄弟加起来就是圣贤之人,他们的老于是老子,老子的老子也叫老子,而子之于归,就是说孔子,即孟子和老子都一起回来了的意思!"高六六口沫横飞把自己所知的全都搬了出来。

焦四四忽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胖先生,你是怎么躺在横梁上?"

高六六抬头一瞧,不由大吃一惊。

"完了!完了!"他大声叫道:"来人哪,这里发生了凶案,求大人明镜高悬,为死者昭雪沉冤,草民高六六感激不尽也矣!"

横梁并不怎样宽阔。

但欧阳阔却四平八稳地,被人放在这屋子的横梁上。

他已完全没有气息。

老赌精把他放回在地上。

他咽喉受到了袭击,血仍然很缓慢地在沁出来。

秦斩脸上神色深沉,没有说话。

这一次,老赌精没有哭,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欧阳阔,从此之后,世间上又少了一个像你这样阔气的人啦!"

死未道人脸色铁青,道:"刚才他还在外面生龙活虎的,一阵子扰攘,他不见了,等到再见的时候,却是以后都不必再见,如此这般,死未!死未!"

蔡红袖道:"这凶手是谁?"

老赌精咬了咬牙:"这还用问吗?"

蔡红袖道:"你是说司马纵横?"

名赌精道:"不是他还有谁!他杀了胡小翠,再杀欧阳胖子,下一个说不定就是轮到你!"

"你们在说什么?"云双双突然在人丛中站了出来。

老赌精突然冷笑道:"你是司马纵横的老婆,这件事恐怕你也脱不了关系"

云双双脸色一变:"你说话最好清楚一点!"

老赌精摩拳擦掌,正要说话,秦斩大声地叱道:"住口,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你最好别胡乱说话!"

死未道人叹了口气:"七星帮少了两星,就成五星。再少下去,恐怕......咳咳......死未?"

金脚带皱了皱眉;道:"你别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好不好?"

蔡红袖叹道:"现在最可怕的问题是:我们连真正的敌人是谁,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老赌精本已不说话,这时候忍不住又道:"咱们的敌人,就是司马纵横!"

蔡红袖冷冷一笑:"司马纵横是个怎样的人,你很清楚吗?"

老赌精道:"就算老夫不清不楚,但胡小翠临死之前的说话,却是再清楚也没有!"

云双双仍然是一头雾水。

她刚到此地,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蔡红袖把她拉到一旁,把胡小翠被杀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云双双吸了口气:"无论怎样,我相信自己的丈夫,绝不会做伤天害理、残杀忠良侠义之辈的事。"

蔡红袖已听出了她弦外之音。

"你认为即使胡小翠是死在司马纵横之手,他也必定有很充分的理由。"

"但这理由是什么?"

云双双摇摇头:"我现在不知道。"

蔡红袖叹了口气:"想不到神血盟的人还没有大举出动,我们这里就已乱成一团,再弄下去,真不知还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

云双双道:"你们逗、留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蔡红袖缓缓道:"为了一柄铁剑。"

"铁剑?"

"不错,那是唐千里的铁剑。"

欧阳阔已入土为安。

他甚至比胡小翠更还死得不明不白。

胡小翠临死前,最少还说出了司马纵横这个人的名字。

但欧阳阔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就咽气。

老赌精为了这两个人的死亡,对云双双存有极浓厚的敌意。

经过这么一闹,镇英镖局几乎立刻变成一片死域。

很多镖师、趟子手。纷纷离去。

连总镖头都神秘失踪了,而这里又接二连三发生神秘凶杀案,他们不走更待何时?"

官府方面,派出了几个捕快,东查西查,但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老实说,这几个捕快简直就是饭桶。

县官大人呢?

他不是饭桶,而是连饭桶都不如的垃圾桶。

除了征歌逐色之外,真正要办事,免问了。

他还能保持一刻间的清醒,派出几个捕快去查案,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江湖人,江湖事,到底还是要由江湖儿女去解决!

翌日正午,客栈门外来了一辆骡车。

赶车的是个秃顶老人,他穿着一袭破棉袄,蹒跚地走了进来。

小二阿仁他没取错了名字,心肠当真仁慈得很。

他怕这老人冷坏了,忙说:"要不要吃点暖身妙品?"

秃顶老人摇摇头:"我不吃狗肉。"

小二阿仁一怔,继而笑道:"羊肉如何?"

秃顶老人道:"羊肉也不好。"

阿仁道:"老丈喜欢吃什么,尽管嘱咐下来,小的一定照办!"

秃顶老人沉吟了一会,忽然说:"我想吃三丝炖官燕,蜜汁野鸭、椒监蹄膀。还要烤一盘小牛腰肉。"

阿仁听得呆住了。

秃顶老人又说:"给我温一壶莲花香,一碟合桃,那也差不多了。"

阿仁抽了口凉气,半晌才说:"除了合桃之外,小号样样欠奉!"

秃顶老人皱了皱眉:"你不是说一定可以照办吗?"

阿仁忙白掴嘴巴:"是小的在胡说,该打!该打!"

秃顶老人冷冷一笑:"自己打自己可不有趣,既然事事欠奉,那么给我一壶白干,一碗阳春汤面也就算了。"

"是的!是的!"阿仁哈腰鞠躬,退下。

这客栈的老板却已瞧的无名火起三千丈,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这位老板,人人都叫他钱守财。

他不错姓钱,名字不叫守财,而是钱大方。

可是,他这个名字就真的取错了。

他一点也不大方。

他只像个守财奴。

既尖酸刻薄,又吝啬成性的守财奴。

"你刚才想吃什么?我听不清楚。"钱守财走到秃顶老人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就像个正在审犯的县官。

秃顶老人于咳一声:"是一壶白干,一碗阳春汤面。"

"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什么"

"我听见你说想吃什么三丝炖官燕,蜜汁野鸭、椒盐蹄膀、还要一盘小牛腰肉,对不?"

秃顶老人淡淡道:"小二说样样欠奉,所以我只要白干和阳春汤面就算了!"

"呸!你根本就在放屁!"

"放屁?我放什么屁?"

"你是看准了这里规模不大,绝不会有这些名贵的菜肴供应,所以你就乱扯一顿!"

秃顶老人一怔。

"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钱守财冷冷一笑:"你本来就只是想要一壶白干,一碗阳春面,但却怕说出来太寒酸,所以就用这种法子来摆阔气,认在行!"

秃顶老人道:"老板,你这岂不是门缝里瞧扁人吗?"

钱守财嘿嘿一笑:"我就是瞧扁你,你身上有钱也就不会酸得这么厉害!"

秃顶老人叹了口气:"我身上的确没有很多钱,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说着,他伸手从破棉袄里掏出一锭金元宝。

钱守财一呆。

但接着还有令他更吃惊的。

这老人不是掏出一锭金元宝,而是一锭又一锭,好像在破棉里有数之不尽的黄金似的。

不消片刻,桌子上已有十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

钱守财长长的吸了口气:"老爷子,这......这......"

秃顶老人道:"这还够不够付帐?"

"太多了,太多了!"钱守财喉咙干涩,好像已连话都讲不出来。

秃顶老人拿起其中一锭金元宝,道:"一锭恐怕不够罢?"

钱守财道:"还是大多了,这......"

"这个全都给你,不必客气。"秃顶老人淡淡的说。

他忽然右手一扬,一锭金元宝刹那间已嵌在钱守财的额头上。

金光四射。

血光也四射。

秃顶老人冷笑:"早就说,一锭还不够!"

又是一锭金元宝射向钱守财的面庞。

但钱守财还没有再吃这一锭金元宝,人已倒了下去。

金元宝去势依然,刹那间已来到了一个人的眼前。

阿仁立刻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但这人却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只是做了一个很简单,但却极快的动作。

他拔刀。

刀光一闪!

金元宝立刻被削开,由一锭变为八小块!

好快的刀!

无情刀秦斩!

秃顶老人笑了,他笑得很愉快,就像个在赌桌上大杀三方的大赢家。

秦斩没有笑。

刚才他的刀法若稍慢,他就会变成第二个钱守财。

就在这时候,蔡红袖也出现了。

她叹了口气,道:"怎么又死了一个人?这几天,人命真的是太不值钱了。"

秃顶老人摇摇头。

"贵妃,你说错了。"

"你知道我叫贵妃?"蔡红袖嫣然一笑:"可是我却不知这位老爷子是谁?"

秦斩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蔡红袖"噢"一声:"原来是金魔口金老爷子,难怪一出手就是金元宝!"

秃顶老人道:"所以,刚才倒下去的老板,他的性命已不能说不值钱。"

这老人原来叫金魔口,是个心狠手辣,性情古怪的老魔头。

秦斩说道:"我要知道的地方,在哪里?"

金魔口道:"银子呢?"

秦斩道:"多少?"

金魔口目光一寒:"小癫子谭三没有说清楚吗?"

秦斩道:"他说多少都没用,最重要的是金老爷子的胃口如何。"

"说得好!"金魔口哈哈一笑:"果然不愧是名侠门下,爽快!爽快!"

蔡红袖皱起了眉,道:"咱们是够爽快了,倒不知道金老爷子又怎样?"

金魔口桀桀一笑:"这个你放心好了,金某人这副招牌,响当当,绝不会狮子开大口。"

秦斩冷冷道:"但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把价钱开出来。"

金魔口沉吟了好一会,才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两。"

"什么?一百万?"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这太过份了!"秦斩瞳孔收缩,冷冷道:"谭三说:你只要十万!"

蔡红袖道:"而且只是说出一个地方,就可以赚到十万两,这已是世间上最容易赚钱的事。"金魔口说道:"只可惜这种机会不常有。"

蔡红袖道:"既知道机会难逢,金老爷子就该好好的把握,倘若错过了,那可终身遗憾。"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金魔口淡淡一笑,"但既然有机会赚一百万,而却只去赚十万两,这更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蠢事。"

秦斩冷冷一笑。

"你一定是弄错了。"

"我弄错了什么?"

"我从来都没说过要付出一万两。"

"我知道你没有说过,"金魔口悠然一笑:"但却有人愿出五十万想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所以,你若不给我一百万,那么我就只好少赚一些,收他五十万两就算了!"

"他?他是谁?"秦斩脸色一寒,目中已露出丫一丝杀机。

金魔口默然。却有一个人高喧佛号,在门外倏地出现。

"阿弥陀佛,天下人皆处于水深火热中,生何欢喜?死又何悲,又有何悲?"

一个白袈裟老和尚,就像是幽魂般出现在秦斩和蔡红袖的眼前。

他脸上无笑容,也无表情,似是世间上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一屑。

"悲大师?"秦斩目光已经收缩成一线。

"悲哉!悲哉!"老和尚缓缓道:"老衲法号悲天,也就是中原朋友说的悲大师。"

悲大师终于来了。

他看来并不凶残。

他看来很仁慈,一点也不像个杀人如麻的人,但他的确是悲大师,的确是个视人命如草芥,曾经在一夜之内狂杀百余人的杀人狂魔。

秦斩目光如刀。

"是大师愿付金老爷子五十万两?"

悲大师摇摇头:"不是老衲,老衲还没有这等财力支付,而且对碧水阁这个地方也并没有半点兴趣。"

"是卫天惮的主意?"

"卫盟主念妻情切,愿付出五十万两找寻卫夫人,那是毫不为奇之事。"

"念妻情切广秦斩冷冷一笑:"大师说得倒是蛮好听的。"

悲大师叹了口气:"这本来就是卫盟主的家事,你还是少管闲事罢。"

秦斩冷然道:"悲大师你想浑水摸鱼,只怕不如想像中容易。"

悲大师道:"天下间又有何事容易?又有何事艰难!"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字字斩钉截铁,目中杀机也己毕露无遗。

秦斩叹息一声,突然身子有如箭一般标了出去。

他一出手,就是大悲绝魂爪。

爪一出击,秦斩的两柄刀已在飞舞。

双刀飞舞时,只见刀光不见悲大师。

等到悲大师再出现在刀光外的时候,秦斩已身子摇摇欲坠。

他右肩下中了一爪,伤势不轻,深可见骨。

血狂涌。

蔡红袖吃了一惊,子母连环扣已制在手中。

她这套子母连环扣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可以在瞬息之间,射出数十枚"子环",既可点穴,也可用作杀人。伤敌。

秦斩吸了口气。

"贵妃,你别动!"

他说得很明白。

--你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别动!

但蔡红袖却没听他的说话。

飒!飒!飒!飒!飒!

一阵急劲的破空声响,蔡红袖连环射了十二枚连环扣!

悲大师木无表情,只是轻轻挥动僧袍大袖。

连环扣顿然有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蔡红袖还是不服气。

她右手食指一伸,使出了苦练已二十年的贵妃指。

别看轻这么一指。

蔡红袖在江湖上十余年,凭着这十八式贵妃指,已不知击败了多少成名高手,武林英雄。

可是,她这一指刚指出去,悲大师已一掌向她的小腹轰了过来。

指快!

拳更快!

贵妃指还未发挥它的威力,悲大师这一掌已把她震上半空!

这一掌的力道,你说有多大?

这一掌的力道真大。

她摔下来的时候,仿佛连地台都在震动。

这时候,死未道人,金脚带和老赌精回来了。

他们是去吊祭胡小翠和欧阳阔。

而郝世杰,云双双等人,在上午时分,带着铁凤师回到九玄洞,让他好好休息,等待伤势复原!

还有舒氏兄妹,他们嫌这客栈的饭菜不好,到另外一问小酒家里用饭。

却没料到,客栈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巨波!

死未道人来得最快。

当蔡红袖从半空摔下来的时候,他想冲上去把她接住。

他却迟了一点点。

他忙扶起了蔡红袖,一开口又是那一句:"死未?"

蔡红袖苦笑着,居然又瞟了他一眼:"牛鼻子,你等待这个机会多久了?"

死未道人一呆。

"什么机会?"

"当然是一亲芳泽的机会!"

死未道人的脸居然一红。

但他还是没有放开贵妃。

他只是叹了口气:"贫道是出家人,又怎会对你有什么非非之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若肯嫁贫道,那么贫道立刻就不做道士了。"死未道人的语气居然很认真。

蔡红袖却黯然叹道:"只可惜我也许快要死了。"

"胡说,贫道不让你死!"

老赌精忍不住跳了起来:"你们少卖风骚好不好?"

金脚带白眼一翻:"赌鬼,你莫不是在吃醋?"

"吃醋?吃什么醋?"老赌精气得直跳脚,但他人极矮,跳来跳去,还是高不过金脚带。

当然,他若是施展起轻功,就算从金脚带的头顶上跳过去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悲大师忽然冷冷一笑,道:"看见你们这群人,真是可悲复可笑!"

老赌精怒道:"臭和尚,你在放什么屁?"

悲大师冷冷道:"尔等妄想抗拒本盟,那是自寻死路。"

老赌精双眉一扬:"别人怕神血盟,老夫只当它是一只霉蛋!"

悲大师说道:"可要小心莫被霉蛋噎死了。"

老赌精陡地发出一声大叫,从腰间抖出一把软剑。

悲大师神色阴冷,但却只是站立着,全身纹风不动。

金脚带冷冷一笑:"跟这种臭和尚打架,不必讲什么规律,咱们一起上!"

悲大师冷笑:"就算你们全部一起上,老衲又岂会在乎?"

金魔口哈哈一笑:"悲大师果然是佛门人,你们是自寻死路了!"

但他的话刚说完,一双手掌已忽然悄悄插入他的胸膛。

这是极残酷的一掌。

其实,这不算是掌法,而是爪法。

这一掌赫然竟是悲大师发出的大悲绝魂爪!

金魔口浑身颤动,口吐鲜血。

他做梦也想不到,悲大师会在这时候,向自己速施毒手。

"你......你好毒辣...你不守信义......你一定不得......不得好死......"

悲大师己把染满鲜血的手收回。

他叹口气:"那五十万两,就算是老衲欠你好了。"

金魔口倒下,双目瞪得很大。

他是死不瞑目。

秦斩却不由为之脸色大变,。

他盯着悲大师:"你......你早已知道碧水阁在哪里?"

悲大师淡淡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本来就是江湖人的不二法门。"

"你错了,并不是每个江湖人都像你这样无耻的!"蔡红袖虽然已受伤不轻,但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悲大师悠然道:"贵妃,老衲已对你掌下留情,再不识相,老衲可连你也不会放过。"

秦斩道:"悲大师,秦某自甘认输,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悲大师陡地大笑。

"你想走?恐怕是太迟了!"

秦斩忽然眼色一变。

因为他忽然看见,这客栈已被一群白衣和尚重重包围!

"这都是你门下的弟子?"

"不错,他们虽然没有怎么高明的本领,但暗器功夫却还相当不错,尤其是对于施放七星毒弩更是别有一套。"

秦斩冷笑:"用七星毒弯对付七星帮,这主意倒真不错。"

却听一人突然说:"这主意错了!"

死未道人还没有看见这人是谁,就已立刻大声道:"错在哪里?"

这人笑了笑,道:"因为这些和尚若敢施放毒弩,他们马上就要统统变成死和尚。"

悲大师的脸上已没有笑意。

因为他已看见,每个和尚的脖子上,都已给一把利剑指吓着。

任何一个和尚若稍有异动,他的咽喉立刻就会多了一个绝对足以致命的血洞!

悲大师一直都以为自己已控制一切。

到了这一刻,他才发觉天下间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人就是自己!

以暴易暴,以杀止杀!

悲大师现在已深深体会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训练出来的弟子,每一个部有极高的警觉性。

就算是一双轻盈的小猫,也绝不容易接近他们任何一人。

但现在,他们却竟然全部受制于人。

这一群又是什么人?

他们的武功,又该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悲大师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下去,只知道手心已沁出了冷汗。

"悲大师,你这一次南下中原,这决定恐怕是错了。"一个杏袍人,忽然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司马纵横?"悲大师陡地目光大亮。

杏袍人点点头,道:"不错,在下就是司马纵横。"

一听见"司马纵横"这四个字,老赌精又跳了起来。

"小子,是你杀了胡小翠?"他咆哮着说。

司马纵横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这种事,没有否认就是等于承认。

老赌精已冲了出去,却给秦斩喝住。

"无论什么事情,都等待对付了悲大师再说。"

悲大师忽然厉声喝道:"司马纵横;拔刀!"

司马纵横道:"我为什么要拔刀?"

悲大师道:"拔刀杀了老衲!"

司马纵横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悲大师怒吼起来,道:"你少装模作样!"

司马纵横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大师,你实在太不了解卫天禅这个人了。"

悲大师瞳孔暴缩:"老衲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司马纵横缓缓道:"在下是在说大师刚才讲过的说话。"

"什么说话?"

"飞鸟尽,良弓藏!"

"老衲不是什么良弓!"

老赌精大声道:"你当然不是良弓,你只是一条秃头走狗!"

悲大师脸色大变。

司马纵横叹了口气,缓缓道:"他这句说话,虽然难听一点,但却倒是一针见血。"

悲大师脸如纸白。

司马纵横接道:"卫天禅是在利用大师,难道大师真的没察觉出来?"

秦斩冷冷一笑:"他若相信卫天禅,就等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司马纵横盯着悲大师:"大师己从金魔口口中,知道了碧水阁所在?"

悲大师吸了口气,道:"是又如何?"

司马纵横说道:"想不到金魔口为了要加入神血盟,竟然会愚昧到相信你的说话。"

悲大师冷冷道:"你不杀老衲,就是想从老衲口中,探知碧水阁在何处?"

司马纵横:"倘真如此,大师可否奉告?"

悲大师冷冷一笑。

"你是在做梦!"

司马纵横淡然道:"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碧水阁又不是个大宝藏,而且在下也早已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悲大师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你以为老衲会相信你这种元稽之谈?"

司马纵横道:"大师,你错了,你可知道,眼下制服大师弟子的是什么人?"

悲大师一怔,忍不住问道:"他们是谁?"

司马纵横四下看了一眼,缓缓道:"他们都是卫夫人一手训练出来的高手,他们也就是碧水阁中人!"

悲大师心沉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司马纵横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只听得司马纵横又在说:"这一战,你们已经败了,在神血盟,失败就等于死亡!"

悲大师怒道:"老衲还没有败!"

司马纵横说道:"但是大师已输了形势。"

秦斩突然开口,道:"悲大师,你现在是大势已去!"

悲大师冷冷一笑:"老衲还没有死,谁敢说咱们完全败了?"

司马纵横目光一落,盯在他的腰间。

他腰间也有刀。

戒刀。

"欧阳阔是你所杀?"

"不错,是老衲干的,那又如何?"悲大师陡地狞笑了起来,状若疯狂。

老赌精一怔。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一口咬定,欧阳阔也是司马纵横所杀的。

但这时候,悲大师却承认了自己就是杀欧阳阔的凶手。

这不禁令老赌精为之一阵错愕。

但他并未因此而原谅了司马纵横。

因为胡小翠竟还是死在猎刀之下!

天下间最锋利的戒刀,也许就是悲大师的戒刀。

刀锋应目主寒,每个人都似已被这柄戒刀的刀气所慑住。

"司马纵横,老衲早就想看看游老刀匠的猎刀,把它亮出来罢!"悲大师冷冷的说。

司马纵横没有亮刀。

"大师要看刀并不难,杀了在下便可以看个够!"

他这句说话,简直比一刀刺在悲大师脸上还锐利。

悲大师突然厉吼:"好小子,老衲现在就杀了你!"

这老和尚几乎被司马纵横气炸了!

一股浓重的杀气,笼罩着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寸空气。

悲大师一刀挥出。

他的脚步移动的不快,但刀势的变化却是有如雷电骤至,既急且凶。

森冷的刀气已袭上司马纵横胸膛。

飒!飒!飒!

悲大师连进三步,连攻三刀。

这三步绝不寻常,在刀势的配合下,可说已将司马纵横的退路全部封死。

好厉害的刀法!

难怪欧阳阔只是在片刻之间,就已死在这老和尚的刀下。

只听得"嗤"的一声,司马纵横的胸前已衣帛尽裂。

但也在这刹那间,猎刀终于出鞘!

悲大师没有看见猎刀。

他只是看见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从半空向自己飞了过来。

那虽然就是猎刀,但悲大师所看见的,却只不过是一道光影而已。

然后,他就看见司马纵横用一种可悲的目光在瞧着自己。

悲大师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还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说话。

他说:"好锋利......好快......"

他说完这五个字之后,就"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悲大师一死,每个和尚的脸色都变成一片死灰。

司马纵横看了他们一眼,正待开口,忽然有人下了一道命令。

这道命令只有一个字"杀!"

于是,每个和尚都在刹那间,同时死在剑下!

下命令的是谁?

连司马纵横都不知道。

但那些剑士,全是碧水阁中人,那是绝无疑问的。

因为司马纵横曾到碧水阁,见过一群武功不可轻视的剑士!

第三章单骑救美

下命令杀和尚的人没有现身。

那一群剑士也已悄悄地离去。

秦斩吸了口气,对司马纵横说:"他们真的是碧水阁中人?"

司马纵横道:"绝对不假。"

秦斩道:"你到过碧水阁?"

司马纵横道:"不错。"

秦斩道:"你见到了卫夫人?"

司马纵横道:"是的。"

秦斩道:"是卫夫人派人邀请你到碧水阁?"他已一口气发问三次。

司马纵横道:"也不错,所以在下对于神血盟的事,总算有点了解。"

秦斩又问道:"你能否带我去见卫夫人?"

司马纵横摇摇头:"不能。"

秦斩道:"我是唐千里的弟子广

司马纵横道:"这个我知道,但我也曾答应过卫夫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向任何人泄露碧水阁所在地。"

秦斩叹了口气道:"但秦某却有件事;非要与卫夫人相见不可。"

司马纵横道:"是不是为了唐大侠的铁剑?"

秦斩道:"正是!"

司马纵横道:"唐大侠以超群剑术饮誉江湖,但他传授你刀法,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秦斩目露茫然之色:"先师从未提及这一点。"

司马纵横回答道:"因为他不想你学剑。"

秦斩道:"既不想弟子学剑,又何必收录弟子?"

司马纵横道:"因为他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剑法,而是刀法!"

"刀法?"

"不错,你不相信?"

秦斩苦笑道:"在没有佐证之前,实在令人无法置信。"

司马纵横道:"秦兄现在也许的确无法相信,但不久之后,就会知道在下并非胡讲。"

秦斩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司马纵横道:"五天之后。"

"五天之后?"秦斩不由大奇:"莫非五天之后,你就能够拿出确切证据?"

司马纵横点点头:"不错。"

秦斩道:"现在呢?"

司马纵横回答道:"现在在下要告辞了。"

老赌精立刻喝道:"走不得!"

司马纵横皱了皱眉:"老前辈是不是要为胡小翠报仇?"

老赌精道:"你杀了她,老夫要你血债血偿!"

司马纵横默然。

老赌精嘿嘿一笑:"哼!你是无话可说了?"

突听一声苍老而宏亮的声音响起:"小司马无话说,老夫却有话要说!"

金脚带忽然"呵呵"一笑:"估道是谁,原来是易老大来了!"

"易老大?"老赌精眼珠子一转:"是大名府易大先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葛衣老人,站在自己面前。

这葛衣老人脸庞清癯瘦削,仿佛带着几分病容,但又有着种不怒而威的尊严。

他虽然衣着朴素,但手上却戴着一枚价值连城的汉玉斑指,而腰间一柄佩剑,更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难得一见的青霜宝剑。

"这人不是易大先生又还会是谁?"

老赌精虽然刁钻古怪,但在易大先生的面前,却也不敢造次。

金脚带反而自然一点。

他迎了上前,笑道:"易大侠别来无恙?"

届大先生淡淡道:"人无恙,剑无缺,手上的招牌玉戒也没崩掉一块!"

金脚带又是一笑:"易大侠洪福齐天,又有谁敢惹到你头上?"

易大先生摇摇头,道:"那可不然,老夫有眼无珠,错用小人,还以为是个老实先生,若非及时发觉,恐怕早已命丧大名府内。"

金脚带叹了口气:"此事老叫化也曾略有所闻,唉,只是既己成为过去,也就别再提起了。"

易大先生点点头:"不错,往事何苦提?"

老赌精到了这时候,忍不住说:"易大侠曾说有话要说,未知是说何事?"

易大先生道:"胡小翠该死!"

老赌精、金脚带,死未道人,蔡红袖,秦斩五人闻言,莫不大吃一惊。

死未道人道:"贫道没有听错罢?"

易大先生冷冷道:"胡小翠不错是小司马所杀,但此妖妇杀之不在!"

金脚带道:"易先生,这倒要你说清楚一点,胡小翠有何罪状?何以该死?"

易大先生冷笑一声:"老夫昔年重用欧守诚,各位可知,此人是谁向老夫保架的?"

老赌精"哼"的一声:"总不会是胡婆子罢?"

易大先生冷冷的一笑:"偏就是她广

老赌精一怔。

"什么?是她?"

易大先生沉声道:"你莫非怀疑老夫在含血喷人?"

死未道人忙道:"易大侠的说话,谁敢怀疑?"

老赌精道:"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说她该死,该死的只是欧守诚这个老实先生而已!"

易大先生沉声道:"但尔等可知道,胡小翠也是神血盟中人?"

老赌精立时叫道:"放--"

"放肆!"秦斩不让老赌精"放"下去,怒道:"在易大侠面前,岂可如此元礼?"

虽然秦斩的年纪要比老赌精小了一大截,但是他是七垦帮帮主,说话总比老赌精还更老气横秋得多。

这也是异数,老赌精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如何却总是不敢违拗秦斩的命令。

这个老株儒立刻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秦斩抱拳向易大先生道:"前辈认为胡婆子是神血盟中人,未知有何佐证?"

易大先生冷冷道:"老夫曾与司马纵横,潜入开封金虹院!"

死未道人皱了皱眉:"金虹院是什么地方?"

易大先生道"表面上是烟花之地,实乃神血盟在开封府设立之分舵。"

秦斩问道:"易大侠与司马兄有何发现?"

易大先生道:"老夫与小司马,发现分舵内共有三位高手,其中一人正是胡小翠。"

此言一出,众皆大吃一惊。

只有一人例外,那是司马纵横。

老赌精突然走到他面前大叫:"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司马纵横长长的叹了口气:"难道你认为易大先生会和我这个武林后辈串通,去诬蔑一个已经死去的老太婆?"

老赌精怔住。

"是真的?真的是这种人?"他喃喃他说。

易大先生沉声道:"正因为七星帮有了她这个奸细,所以神血盟对各位的行动,一直都了如指掌,难道你们还想不出来吗?"

老赌精没话说了。

死未道人叹息一声:"如此说来,这妖婆真是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跄踉地回来。

这人浑身是血,赫然竟是舒铁戈!

舒铁戈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

死未道人匆匆扶着他,正想开口,老赌精已伸长了手,掩住了他的嘴巴。

因为老赐精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若一旦开口,就必然是那句:"死未?死未?"

这并非死未道人心肠恶毒,而是"习惯成自然"。

司马纵横吸了口气,神色凝重。

"他身上最少吃了四五刀!"

金脚带忙掏出一大堆金创药,为舒铁戈包裹伤处。

舒铁戈却摇摇头:"别理会我,去救美盈......""美盈也出了事?"蔡红袖原来在运气疗伤,但此际却反而为别人担心。

司马纵横忙问舒铁戈:"美盈小姐在哪里?"

舒铁戈向北方一指:"在......在金华轩。"

司马纵横脸色一变,对易大先生说道:"易前辈,这里有劳你主持大局了。"

易大先生神情肃穆,说道:"你要小心!"

金华轩本来是一问很雅致的酒家。

但司马纵横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己变得一塌糊涂,乌烟瘴气。

雪白的墙壁上,已染满了鲜血。

上好捕木制作的椅、桌,几乎有一大半东歪西倒,被严重毁坏。

而最可怕的,就是这里仿佛已没有活人。

只有死人。

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个人都是死得极惨。极恐怖。

司马纵核心头一凉。

这里曾经发生了极可怕的战斗,难怪以舒铁戈这种高手,也险些性命不保。

舒美盈呢?

她是不是也成为死尸的一份子?

在死尸堆里,没有女人。

司马纵横总算透了口气。

最少,她还可能活着。

但她却己不在金华轩了,她现在哪里呢?

就在司马纵横想不通,猜不透的时候,死尸堆里忽然有一团火焰,从他背后射了过来!

好厉害的火。

这火焰居然是带着蓝绿之色的。

司马纵横立刻身形飞跃,斜斜避了开去。

一人大笑:"司马纵横,这一次你插翼难飞了!"

这人是从死尸堆里站起来的。

他浑身是血,但却不是自己的血,而是一些无辜被杀者身上流出来的血。

司马纵横眼色一变。

"你是火妖萧天君?"

这人大笑:"除了萧天君,世间上还有谁擅放五毒

"精英堂?"

"不错......是长孙倚凤把舒美盈带走了!"

"长孙倚凤?"

"不错,就是他......"

萧天君死了。

他是死有余辜。

司马纵横没有返回客栈。

他骑了一匹快马,赶往青湖城。

青湖城最著名的酒家,当然就是金翅楼。

这里的砂锅鱼翅和八宝醉仙鸡,堪称一绝。

当司马纵横踏入这酒家的时候,堂棺立刻就殷勤地招呼,还带他来到一张已摆放着佳肴美酒的方桌前。

司马纵横一怔乙

"你是不是弄错了?"

堂信还没有开口,已有个人微笑着走了过来,说:"他没有弄错,今天就且让在下来做个东道如何?"

司马纵横抬头一望,只见来人大概三十五六年纪,眉毛挺秀,脸如白玉,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美男子。

"阁下是......"

"长孙倚凤。"

"久仰!久仰!"司马纵横抱拳一笑。

"客气!客气!"长孙倚凤缓缓坐下:"司马兄不必多礼,青湖城只是个小地方,什么东西都随便得很。"

司马纵横也坐了下来,道:"听说近数年来,精英堂声威大振,方圆百里,已再无强盗寨存在了。"

长孙倚凤微笑道:"这全是一千兄弟同心协力的成果,在下不敢居功。"

司马纵横道:"是功就是功,是罪就是罪,我辈中人敢作敢为,又有什么功劳不敢自居?有何罪锗不敢承认?"

长孙倚凤喝了一杯酒,才道:"在司马大侠眼中,何者是功,何者是罪?"

司马纵横道:"这很难一概而论,但善恶之分,相信长孙堂主会比在下更加清楚。"

长孙倚凤淡淡一笑:"在下对于功过善恶,倒没有多大的分析能力,只知是顺天应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司马纵横望定长孙倚凤,忽然叹了一口气:"听尊驾之言,似乎认为神血盟就是当今武林之主流势力?"

长孙倚凤悠然道:"难道不是?"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长孙堂主,在下一向很景仰阁下,岱不到,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长孙倚凤摇摇头,叹道:"你比我还年轻,火气大一点,那是不足为奇,但小心这一把火,会把你自己毁掉!"

司马纵横勃然变色。

"长孙堂主,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长孙倚凤悠然道:"请说。"

司马纵横道:"把舒美盈交出来!"

"舒美盈?"

"不错!就是舒美盈!"

长孙倚凤哈哈一笑:"听说你已经娶得云双双为妻,怎么还要再加上个舒美盈呢?"

司马纵横脸色铁青:"你少装蒜,也不要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好!我不说!我不说!"

"你真的想见她?"

"不但要见她,还要带她走!"

"带她走?"长孙倚凤哈哈一笑:"这是英雄救美,将来她一定感激万分,到时候,你大可以享受一下齐人之福了。"

司马纵横简直给他气炸了。

"呛"的一声,猎刀出鞘。

"想拼命?"长孙倚凤又是一声大笑:"别忙!别忙!只要你有本领,在下这条性命,是随时都可以双手奉送的,但你最少也该见一见舒美盈才动手罢?"

司马纵横吸了口气,说道:"她在哪里?"

长孙倚凤道:"你要见她不难,就只怕你不敢跟着我走。"

这分明是激将法。

但司马纵横不考虑,立刻就说:"你走!我一定跟着!"

长孙倚凤离开了金翅楼。

司马纵横当然也跟着走,就像个讨债的人一样,寸步不离长孙倚凤。

这时候,金翅楼的一副座头上,已有四道森冷的目光,盯着他们。

那是两个脸色青青黄黄的中年人。

他们年纪相若,脸色差不多,但相貌和身材却大不相同。

坐在东方那边的一个,他身材魁梧,虽然脸色不好,但全身肌肉有如铁打一般,而他腰间悬挂着的一把斧头,更是沉重异常,没有气力的人恐怕连拿都拿不动。

但坐在西方那一个,却是瘦小得很,他的眼睛很大,嘴巴也很阔,但除此之外,他脑袋细小,手脚细小,连脖子都粗不起来。

身材魁梧的汉子忽然说:"长孙倚凤能对付得了司马纵横吗?"

"很难说,但倘若在精英堂总坛动手,他自然是大占便宜!"

"这可不妙!"

"如何不妙之有?"

司马纵横是卫盟主黑名单里要铲除的人物,倘若给长孙倚凤宰了,这功劳......"

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眉头一皱:"这点我早已想到,但这又有什么办法?"

"照你的看法,司马纵横会不会真的栽在精英堂里?"

"大有可能,但却也不是可以绝肯定对的,"身材瘦小的汉子沉吟半晌,道:"这小子刀法不错,屡挫强手名震武林,长孙倚凤若稍为大意,说不定就会死在自己的地方上,这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身材魁梧的汉子道:"既然这样,咱们何不潜入精英堂?"

"你的意思是......"

"倘若长孙倚凤败在司马纵横的刀下,那么咱们就接着杀过去!"

"这不行!太冒险了!"瘦小汉。

大汉道:"难道你没听过,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八个字吧?"

瘦小汉子想了想,忽然用力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去瞧瞧,对咱们总是有利无害!"

"这就么办!"大汉充满信心。

精英堂总坛,是一座很大的屋子。

院子里静得很,只有风声。

长孙倚凤一直走在前头。

司马纵横忽然说:"难道你不怕我会在背后暗算你?"

长孙倚凤没有回头瞧他一眼,

只是淡淡的说:"你是不会暗算我的,因为那样对舒小姐:没有什么好处。"

他带引司马纵横走进屋内。

这时候,那个大汉和瘦小汉子,已悄悄地从一道高墙替窜入内。

他们的轻功实在不错。

长孙倚凤和司马纵横都好像完全没有发觉。

天阶,就是一座很宽宏的大厅。

大厅外,守卫森严。

瘦小汉子悄悄的对大汉道:"这可不妙!"

大汉道:"谁不妙?"

瘦小汉子道:"当然是司马纵横,在这等阵势下,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无恐怕也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了。"

大汉道:"但他却已来了。"

瘦小汉子皱着眉:"想不到这小子原来笨得很。"

大汉说道:"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瘦小汉子道:"他是要勇救佳人,唉,勇则勇矣,但恐怕这一次,他是没命出去了。"

大汉冷冷一笑:"就算他闯得出精英堂,也必筋疲力竭,甚至遍体鳞伤。

瘦小汉子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这时候,只听得司马纵横又跟长孙倚凤吵了起来。

长孙倚凤很生气,而司马纵横也是一样。

两人都在争吵得面红耳热。

最后,他们都走进大厅中央。

但长孙倚凤却嘱咐手下,把大厅所有的窗户都关起来。

大汉一呆,道:"他们要干什么?"

瘦小汉子道:"决一死战?"

大汉道:"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瞧?"

瘦小汉子道:"因为那样最公平,既不会被外人惊扰,也不会出现倚多为胜的局面。"

大汉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也不无道理。"

就在这时候,大厅里忽然传出了一个人的暴喝声。

这一声暴喝谁发出来的?

是长孙倚凤?还是司马纵横?

这己不可辨别。

剑交击声响,从大厅里传了出接着,是一阵激烈刀声。

"他们真的干了起来。"

大汉嘴角露出了笑意:"谁会获胜?"

瘦小汉子道:"你认为谁?"

大汉道:"依情而论,司马纵横该占胜,他到底是齐选出来的接刀人。"

瘦小汉子道:"但长孙倚凤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作风向来稳健,绝不会白白送死。"

大汉道:"你是看好长孙倚凤?"

瘦小汉子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拭目以待。"

兵器交击之声更激烈。

忽然间,一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瘦小汉子吸了口气,道:"分出胜负了。"

大汉忙道:"是谁胜了?"

瘦小汉子瞪着眼:"我怎么看得见?"

大汉道:"不会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罢?"

"绝不会。"

"何以见得?"

"因为有人在笑。"

"笑什么?"

"他击败了对手,自然心情愉快。"

倏地,一人推开大厅窗户。

笑声震天。

大笑的人,赫然正是长孙倚凤!

长孙倚凤笑了很久,忽然笑声一停,大声叫道:"你们听着,司马纵横已经死了!"

精英堂中人,齐声欢呼。

长孙倚凤又叫道:"齐巨山,丁世华,两位何不出来瞧瞧猎刀奇侠的脑袋?"

大汉愣住。

瘦小汉子也吃了一惊。

原来这大汉就是黑道上人人闻名丧胆的"魔玉爷'齐巨山。

瘦小汉子叫丁世华,也是黑道上极难缠的人物。

他们一直以为躲藏得很好,谁知道长孙倚凤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行藏。

丁世华索性大笑一声,走了出来。

齐巨山当然也跟着。

丁世华盯着长孙倚凤:"你真的已经杀了司马纵横?"

长孙倚凤淡淡道:"倘若司马纵横仍然活着,我还会如此轻松吗?"

他忽然从地上拿起一颗脑袋。

丁世华,齐巨山同时脸色一变。

那果然是司马纵横的脑袋!

"看清楚了没有?"长孙倚凤在笑,笑声中仿佛带着一种椰偷的口吻。

丁世华干笑一声,抱拳道:"长孙堂主武功不凡,佩服!佩服!"

"恭喜长孙堂主了!"齐巨山也抱拳,大声地说道。

长孙倚凤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司马纵横已经死了,两位还有什么打算?"

齐巨山干咳一声:"都是长孙堂主的功劳,咱们有什么打算?"

长孙倚凤道:"既然两位已来了,就烦请两位把司马纵横的脑袋,带回去见盟主。"

齐巨山道:"这不成问题......"

丁世华却说:"但盟主最想得到的,却还不是这颗脑袋。"

"猎刀!"

"猎刀?"

"不错,盟主虽然已拥有不少实力,但对于这一柄猎刀,还是有着极浓厚的兴趣。"

长孙倚凤道:"丁兄之意......"

"把猎刀交给咱们,献给卫盟主。"丁世华说。

长孙倚凤道:"但这一柄刀......"

丁世华脸色一寒,道:"莫非长孙堂主不相信咱们两人?"

长孙倚凤道:"两位是盟中大将,在下又岂会不相信两位?只是两位带着这柄猎刀在身,路上恐怕会有危险。"

"危险?"齐巨山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危险?它又不是一桶炸药。"

长孙倚凤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它不是炸药,但却比炸药还更危险。"

丁世华冷冷一笑,道:"长孙堂主的意思,是说咱们若带着这柄刀,就会'像齿焚身'?"

长孙倚凤道:"这是事实。"

丁世华道:"哼!你这分明是看不起人。"

长孙倚凤摇摇头。

"两位是误会了,猎刀是盟主喜爱之物,咱们就绝不能再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否则本盟声威将会受到打击。"

齐巨山冷冷笑道:"长孙堂主,你既然不放心让咱们把猎刀带走,又何必絮絮不休?干脆把咱们赶出去便是!"

长孙倚凤说道:"在下欲亲自去见盟主。"

"你想见盟主?"齐巨山一愣。

"不错。"

"那不行。"

"却是何故?"

丁世华道:"因为你现在还不能算是本盟中人,自然不可能亲自遇见盟主。"

长孙倚凤道:"但盟主曾经传令下来,只要在下能杀了司马纵横,就可以正式加入神血盟。"

丁世华道:"要加入神血盟,一定要盟主或者是诸葛总护法准许。"

长孙倚凤道:"那么在下要见诸葛总护法,那大概不成问题罢?"

丁世华想了想,道:"诸葛总护法近来很忙,找他不易。"

长孙倚凤忽然拿出了两张银票。

"这点东西也许可以有点用处罢?"

丁世华接过一看,怔住。

"一万两?"

"不错,这里总共是二万希望两位不要推辞。"

丁世华与齐巨山都不禁为之而怦然心动。

无论怎样,每人一万两的酬劳,已绝对不少。

但齐巨山却说:"你为什么忽然对咱们这样客气?"

长孙倚凤道:"就算咱们本来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将来我若成为了神血盟的一份子,彼此就是自己兄弟了,又何必互相仇视下去?"

齐巨山一笑:"这个......"

长孙倚凤又道:"何况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仇怨可言,这点小小意思,两位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齐巨山瞧了丁世华一眼:"老丁,你说咱们该怎么样?"

丁世华叹了口气,接着却笑道:"难得长孙堂主这样对咱们,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正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他这样说,当然是"受之",而不会是"却之"的了。

他们终于收下二万两银票。

丁世华沉吟了一会,忽然对长孙倚凤说:"诸葛总护法虽然有点忙,但咱们还是可以找得着他的,只是......"

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长孙倚凤道:"丁兄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大家商量商量。"

丁世华皱了皱眉:"还有半个月,就是诸葛总护法六十寿辰。"

长孙倚凤目光一亮。

"丁兄的意思,我己明白,听说诸葛总护法对古董颇有兴趣?"

丁世华也是目光一亮,连忙点头道:"不是颇有兴趣,而是兴趣极浓。"

长孙倚凤道:"五年前,我在京师买下了宝华轩。"

丁世华吃了一惊:"整间宝华轩?"

"不错,"长孙倚凤淡淡一笑,道:"那一年,我走了运,在赌桌上大杀三方,赢了百多万两银子,觉得没有什么用途,就索性把宝华轩整间买了下来。"

丁世华与齐巨山不由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赌的好大!

而这位长孙堂主的手笔也极吓人,居然把宝华轩整间买了下来。

宝华轩最值钱的,当然不是那间迹近乎深沉的铺子,而是它里面不计其数的古董。

长孙倚凤悠然接道:"我只不过化了一百五十万两,就把它买了下来,这价钱还算很公道。"

"公道,公道极了。"丁世华点头不迭。

长孙倚凤道:"你们就代我说一句,只要诸葛总护法不嫌弃,这间宝华轩,就当作小弟的贺礼好了。"

丁世华,齐巨山又不禁齐齐愣住。

这份贺礼,就算是用来送给当今圣上,也绝不会寒酸了。

两人呆了很久,丁世华才不断的点头:"长孙堂主,相信诸葛总护法一定会很满意,这件事就包在我们两人的身上。"

长孙倚凤忽然皱了皱眉,道:"这猎刀,还有司马纵横的首级......"

齐巨山道:"猎刀嘛,还是由长孙堂主保管吧,至于这首级,就由咱们两个人带去见诸葛总护法。"

长孙倚凤沉吟半晌,道:"可是,诸葛总护法寿辰在即,把这种东西带给他去看,似乎是不太好吧?"

丁世华点点头,道:"的确不好。"

开巨山随即改口道:"那也的确是很不好,既然咱们都亲眼看见司马纵横死了,也不必把这颗死人头捧来捧去,不如把它连尸体烧掉,有猎刀为凭,又有咱们两个作证,岂不是一样吗?"

长孙倚凤道:"这个......"

"这个主意不错,"丁世华接口道:"就照他的意思去办!"

就是这样,司马纵横给烧掉了。

长孙倚凤在神血盟中,可说是立下了一个极大的功劳。

第四章剑刀灭潦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黎明。

九十六匹马来到了一座己废置多年的庄院。

庄院中元人,只有蛇鼠幻动吱叫的声响。

但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在这里。

他们只是在这里停顿下来,把马匹拴好,然后继续向前进发。

马蹄声太响亮了,那不是偷袭的好方法。

所以,到了这里之后,他们就以脚步来代替马匹。

然而他们的行动仍然极快。

九十六人在山路上走,简直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

已是拂晓时分。

九玄神丐谷长青本来还在长青洞里呼呼大睡,忽然间听见一种奇特的声响,不由立刻惊醒。头探出外瞧个究竟。

长青洞是一座小山岗里的一个小洞。

这小洞本来是属于一只黑熊的,但谷长青却把它赶走,霸占了熊巢。

这小洞距离九玄洞并不远,大概只有五六十丈光景。

谷长青与九玄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本是好友,郝世杰屡次邀请他到九玄洞中居住,但他却宁愿住在这个山洞里。

他以长青二字为山洞命名。但九玄洞的人却叫他九玄神丐。

他无所谓。

别人叫他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也常常对人说,自己住在九玄洞外的山洞里,不啻就是九玄洞的"护洞大将军"。

无论是谁想闯入九玄洞,最少得先闯过他这一关。

但是这时候他探头出外一瞧,不由呆住。

他看见了无数白衣大汉,正悄悄的接近着九玄洞。

刚才他听见的声响,也不是这群白衣大汉发出来的,而是几只编幅受到惊吓,纷纷飞走而发出的声音。

谷长青几乎已忍不住要大叫起来。

但就在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一张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高六六?"谷长青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谷长青刚叫出"高六六"的名字,这黑脸人已一手掩住他的嘴巴。

"嘘!"这人不错是高六六,他一手掩住谷长青的嘴巴,然后立刻把他推回洞穴里。

"别作声!"高六六低声说。

"这群家伙,显然不怀好意,说不定是来火烧九玄洞的!"谷长青说。

高六六气定神闲:"这个俺知道。"

谷长青一怔。

"你早已知道他们会来?"

"失礼!"

"他们......"

"他们是神血盟的'夜白煞队'。"

"夜白煞队?"

"不错,咱们早已接到消息,知道这干鸟汉,必定会偷袭九玄洞,所以俺现在就来通知阁下,明白了没有?"

谷长青一笑:"明白了。"

长青洞是个洞,但九玄洞却不是洞。

它本是一所庄院。

这时候,正该是绝大多数人好梦方酣的时候。

即使九玄洞设有哨岗,但在这时候向它施予突袭,仍然是最佳时机。

不论在战场上,或者在武林中,拂晓出击总是最容易得手的。

九十六人已悄悄潜入九玄洞。

"不留活口!"这命令将会被彻底执行。

可是,他们怎样也想不到,九玄洞里根本就没有人!

该住着人的地方,空空如也。

该有人了望守卫的哨岗,现在连一人影也没有。

黑袍蒙面人知道不对劲,立刻下令撤退。

但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四周都出现了人!

九十六人的声势,无疑已很不弱。

但和这四周出现的人相比,他们的声势居然给压了下去。

黑暗中,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人数总共有多少。

但他们最少超过三百人,那是绝无疑问的。

当然,人数的多寡,并不能够决定胜负。

这九十六人,也许比一千个武林高手还更厉害。

但这也要看对手是什么人。

倘若对方人数比他们多,而每一个人的本领又不比他们为差的话,那么自然还是人数众多的一方大占优势。

九玄洞中的高手不少,那是众所皆知的事。

但无论怎样,九玄洞的真正高手,绝不会超过三十人。

那其余的二百余人,只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全都是滥竿充数,虚张声势之辈。

第二:他们根本就不是九玄洞的人。

这不是对峙,而是包围。黑袍蒙面人带来的所有手下,连同他自己在内,已被九玄洞的人重重围困着。

二个自发老人,突然下令:"燃亮火炬!"

数十根火炬同时燃亮起来。

这位老人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

"你们太猖狂了!"郝世杰冷冷地盯着那黑袍蒙面人。

"九玄洞调兵遣将,果然神出鬼没,佩服,佩服!"蒙面人沉声说道。

"这一次,你们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郝世杰嘿嘿一笑:"各位是不是感到有点意外?"

蒙面人道:"你本不该知道我们这一次的行动。"

郝世杰道:"但老夫现在却已知道了,而且还把你们重重包围。"

蒙面人道:"是铁凤师料到的?"

郝世杰冷冷一笑:"你猜的不错!"

蒙面人道:"他的伤势如何?"

郝世杰道:"在老夫手下,除了死人之外,再严重的伤势都有办法治好的。"

蒙面人道:"我要见铁凤师。"

郝世杰道:"铁凤师也想见一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蒙面人冷冷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还活着。"铁凤师的声音终于响起。

曾经奄奄一息的铁凤师,现在又神气地出现了。

"那一剑,很精彩,铁某败得心服口服。"

蒙面人摇摇头:"你没有败。"

铁凤师道:"虽然你也给我的剑刺中,但伤势远不如我那么严重。"

蒙面人说道:"但那时候,我在车子里。"

铁凤师道:"那又有什么分别?"

蒙面人道:"我可以从车子里看见你怎样发招,但你却无从观察我在车子里的行动,甚至是任何姿势。"

铁凤师不由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忽然这样坦率?"

蒙面人淡淡道:"也许我们已到了要真正决一死战的时候,又何须把真相隐瞒下去?"

郝世杰忽然冷冷一笑,对铁凤师道:"他是在拖延时候!"

蒙面人陡地大笑。

"郝老洞主,你若以为凭这些人就可以把我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境,那可是大错特错。"

铁凤师也笑了笑道:"濮阳玉,倘若你以为你们可以冲出重围,那也是大错特错!"

"濮阳玉?"蒙面人冷冷一笑:"谁是濮阳玉?"

铁凤师目光如刀,直逼视着这个用黑中蒙住脸孔的黑袍人,一字一字清楚的说道:"你就是濮阳玉!"

幸好现在濮阳胜不在这里,否则他一定会给铁凤师的说话吓了一大跳。

他甚至会认为铁凤师疯了。

自己的弟弟,怎会变成神血盟的人,来攻打九玄洞?

这简直是荒谬、无稽,无法令人相信的事!

蒙面人又笑了。

他在笑声中拔剑。

"铁凤师,不管我是谁,你我今天这一战,已是无可避免。"

铁凤师摇摇头:"这一战可以避免,可免则免。"

蒙面人目露杀机:"为什么?"

铁凤师缓缓道:"不管怎样,我总算是你的手下败将,正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了?我一向是个很认命的人,既然输了,就不想在第二次拼命时白白送死。"

蒙面人目光闪动,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铁凤师道:"九玄洞中高手如云,阁下要找人决斗,不必一定选择我。"

蒙面人道:"莫非有人对我这条性命有兴趣?"

铁凤师悠然道:"多的是!"

"谁上来?"蒙面人冷冷一笑,目注着郝世杰:"是不是你?"

"杀鸡焉用牛刀?"突听一人怪声笑道:"这一阵,就由俺来对付你好了!"

这人的声音很古怪。

但他的轻功却绝不赖,一幌眼间已来到了蒙面人的面别。

无独有偶,这人居然也是蒙着面孔而来的。

他一身灰衣,面上罩着一块灰头巾,手里提着一杆银枪。

蒙面人冷冷一笑:"你也来依样画葫芦?蒙着自己的面孔?"

灰衣蒙面人哈哈一笑:"这种事,你干得,俺为什么不干得?"

蒙面人道:"你是谁?"

灰衣人道:"你听着,俺就是武林第一枪,浑号'枪枪夺命'的胡不笑。"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不是胡不笑,而是胡说八道。"

灰衣人嘿嘿一笑:"你就当俺是胡说八道也元不可!"

蒙面人说道:"你们虽然人数众多,但真的硬拼起来,恐怕还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灰衣人道:"常言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俺现在杀了你,他们又还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蒙面人怪啸二声:"好,我现在就来领教阁下的武林第一枪!"

他的剑终于出手。

一剑刺出,赫然是武当不传之秘的北斗七星剑法。

刹那间,剑光如网。

灰衣人仿佛已在这一刹那间落入了网中!

灰衣人究竟是谁?

他的武功路子究竟怎样?

蒙面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先出手,本来是有点吃亏的,因为他根本无法预料对方将会用怎样的招数来向自己反击。

但抢先出手,也有它的好处。

最少,它可以造成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

当然,蒙面人一出手,就是绝不留情的杀手招数。

在他的想像中,这灰衣人未必是对方的主力所在。

最少,除了他之外,还有郝世杰和铁凤师。

倘若不尽快杀了这灰衣人,他们这九十六人的处境就更加不利!

好快的剑。

灰衣人仿佛已被这重重剑网困住。

但是,他那杆银枪,却还是一直没有动。

动的只是他的身子。

蒙面人陡地发出一声吆喝,怒道:"这算是什么武林第一枪?"

灰衣人淡淡一笑反问道:"要怎样才能算是武林第一枪?"

蒙面人答不上。

他只好继续挥剑。

剑一挥,刺出了千百道剑花。

但这千百道剑花,其实还只是刺出了一剑。

剑花好看。

但真正致命的却不是剑花,而是那尖锐、准确、凶狠的一剑。

但这可怕的一剑,忽然软弱下来。

剑尖忽然向下。

蒙面人的心也已同时沉了下去。

因为就在那最凶险的刹那间,灰衣人手中的银枪已动。

它不是刺向蒙面人,而是斜斜的,从蒙面人的右肩划下去。

叮!

一阵裂帛声响,蒙面人的黑袍己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嗤!

蒙面人的目光已散涣,手中长剑也跌落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枪法?"

灰衣人道:"武林第一枪,就是这样的。"

"不!这根本就不是枪法......你......你是......"蒙面人的声音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的性命已走到了尽头!

蒙面人己倒下。

但九十六个青衣大汉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变。

他们仍然是那么冷酷,仿佛蒙面人之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铁凤师走到蒙面人的面前,正要伸手把布中揭开。

那灰衣人却突然叹了口气。

"不必看了,他不是濮阳玉。"

"他不是?"铁凤师眼色一变,显然还是有点不相信。

他终于揭开了蒙面人头上的黑布中。

这人的确是不濮阳玉,而是一个满面麻子的汉子。

"毒木郎费西园?"铁凤师认出了这人。

"不错,正是费西园。"灰衣人沉声道。

费西园是神血盟中高手。

他在神血盟中,地位不算太高。

他看来似乎还没有真正的资格可能指挥这九十六个手下。

铁凤师明白了。

这一个蒙面人,并不是濮阳玉,而濮阳玉极有可能就在这九十六个青衣大汉之内。

虽然这九十六人没有蒙面,但濮阳玉却可以易容。

他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的人。

但敌人的注意力,却一定已集中在那蒙面人的身上。

费西园无疑是高手。

但是他却绝不是这群人中最重要的一个。

所以,那灰衣人并未擒贼擒王,只是击杀了其中一人而已。

铁风师忍不住怒叫了起来:"濮阳玉,你有种的就站出来!"

九十六个青衣大汉没有人站出来。

但有一人在发号施令:"冲出去!"

这个发号施令的人,脸色青白,两颧高耸,声音沙哑。

他是那九十六个青衣大汉之一。

铁凤师已在那刹那间看出,这人曾经易容。

"濮阳玉!"他倏地喝叫起来。

他正想上去,却给几个青衣大汉缠了上来。

混战立刻展开。

灰衣人也向那人疾扑过去。

那青衣汉子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是谁?"

灰衣人似是一呆,但接着却挥枪攻了出去。

郝世杰也大叫:"不管他是谁,杀了再算!"

这并不是怪刀神翁嗜杀,而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杀对方,就得死在对方的刀剑下。

一场混战随即展开!

战团极广阔,血影片片飞溅。

一经接战,神血盟的白衣大汉立处下风。

这并不是他们窝囊,而是九玄洞的攻击力量,远远超乎他们意料之外。

因为这里并非只有九玄洞的人,还有丐帮、长鲸帮、华山派和天台派的高手,也汇合在一起。

这些武林人物,本各处于天南地北,不知如何,此刻竟然齐聚此地,而且还表现得相当团结。

团结,永远是一种最强大的力量。

倘若只有九玄洞的人,说不定早已溃不成军。

这九十六个青衣大汉,确是一支精锐雄师。

但除了九玄洞之外,再加上这数大门派帮会的力量,情况就绝不相同。

激战之下,神血盟伤亡惨重。

只有极少数人冲开二条血路,得以幸免。

铁凤师的伤势其实只是痊愈的八成左右。

但在这一役,他的表现却是令人吃惊的。

他把凤凰神剑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少有十几个青衣大汉,在他的剑下伤亡。

倒是那灰衣人,遇上了劲敌。

那曾经易容的青衣汉武功高得出奇。

他也是用剑,但剑法却比毒木郎费西园还更厉害。

苦战良久,灰衣人才总算一枪刺穿他的咽喉,获得最后胜利。

这时候,大局己定。

神血盟这一役,损兵折将,碰得头焦额烂。

然而,那个曾经易容的青衣汉子,原来也不是濮阳玉。

濮阳玉已经杀出重围,逃之夭夭了。

濮阳玉的真正身份已被揭破。

他是五龙上人的弟子。

然而他学的武功,却并非只是五龙上人的武功。

他还有另外一个师父。

这师父赫然竟是血公爵卫天禅。

传言他杀了卫宝官,其实这只是掩护的手法。

卫宝官没有死,只是隐藏起来。

濮阳玉却可以藉着这一个传言,与抗拒神血盟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在制造机会,来使濮阳玉可以混水摸鱼。

然而,司马纵横却揭穿了这年青高手的假面具。

濮阳玉不能再耽下去,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

但现在,司马纵横不见了,濮阳玉也不见了。

局势演变下去将会变成怎样。

正午,晴。

在一座竹林后,有几间很雅致的石屋子。

竹林很静。

石屋子四周更静。

穿过这几间石屋子,后面有一条可容马车驶过的石路。

石路蜿蜒曲折,路旁相隔不远就有一间茅屋,或者是一座亭阁。

石路尽头,距离那座竹林已最少有一里。那座竹林本已地处偏僻,这里更是宁静得出奇。

这里有一间很宽宏的屋子。

在这屋子的厅院里,一个赤发老人,正捧着一杯酒,不断的在叹气。

在他的背后,一个自衣人笔直地站立着。

这白衣人赫然正是濮阳玉。

濮阳玉的神情,看来相当难过。

因为他偷袭九玄洞的计划,已彻底失败。

赤发老人正是血公爵卫天禅。

他忽然把酒泼在地上,然后转过脸,瞪着濮阳玉。

"玉儿,你可知道,这一次本盟的损失有多大?"

"弟子知道,弟子愿负全责。"

"唉,这是死罪。"

"弟子连累数十兄弟,死不足惜。"

"但你若死了,又怎能戴罪立功?"

濮阳玉跪了下来:"盟主能给予弟子机会,弟子感激万分。"

卫天禅道:"你现在先退下去,也不必太担心,这几天之内,多点休息,多吃点丰富的食物,倘若需要女人,向花堂主说一声便是。"

"谢谢盟主。"濮阳玉退下。

卫天禅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到大屋子门外停下。

"诸葛总护法求见盟主。"一个家仆匆匆走了进来。

卫天禅点点头。

不久,一个头戴高冠,身穿黄袍的老人进入大厅。

这人就是神血盟中,地位极高的总护法,"血手罗刹"诸葛超凡。

诸葛超凡与卫天禅谈了一会,长孙倚凤也来了。

卫天禅也召见他。

长孙倚凤已在诸葛超凡推荐之下,加入了神血盟。

卫天禅盯着他看,过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正需要你这种能担当大任的人材。"

长孙倚凤神态恭谨:"属下愿听从盟主调度,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卫天禅陡地纵声大笑。

"本座不要你死,我要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死的只是那些敢与本盟作对的人!"

诸葛超凡也笑了起来,道:"盟主说得好!"

卫天禅却忽然皱了皱眉:"本座也不想只是'说得好',光是会说,不中用,不中用!"

诸葛超凡忙道:"不错,我们要做得好,那才最实际。"

卫天禅点点头。

他瞧着长孙倚凤,目光忽然落在他腰畔一柄刀之上。

长孙倚凤立刻把它解下。

"这是老刀匠游疾舞铸造的猎刀。"

卫天禅目光大亮:"猎刀!"

"正是。"

"可否给本座瞧瞧。"

"不行。"长孙倚凤摇摇头。

卫天禅、诸葛超凡俱是一怔。

诸葛超凡正想开口,长孙倚风已接着说:"盟主若只是拿去瞧瞧,那实在令属下十分失望。"

卫天禅哈哈一笑。

"要怎样才能令你满意?"

长孙倚凤道:"盟主若不这喜欢这柄刀,属下那是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语音略顿。

诸葛超凡道:"倘若盟主喜欢它,那又如何?"

"那就恳请盟主收下此刀,因为只有盟主那样的人,才能使它扬威天下,发出万丈光芒。"长孙倚风的声音,看来极其诚恳。

卫天掸大笑。

长孙倚凤己把刀献上。

卫天禅接过刀,刀锋犹在鞘中,一股锐厉之气己逼人而来。

呛!

刀抽出,光华暴射,映目生寒。

卫大禅也不是没有见过名宝刀的人,但此刀一亮,仍然使他不禁为之深深地吸了口气。

过了很久,他才叹息一声,缓缓道:"游侠舞果然是刀匠之圣,猎刀不愧是刀中之王!"

长孙倚凤大悦。

"恭喜盟主,从此之后,盟主就是刀王之主!"

卫天掸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本座也要恭喜你,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盟的千秋堂堂主了!"

诸葛超凡哈哈一笑,道:"还不多谢盟主。"

长孙倚凤正待开口,卫天禅已挥了挥手,道:"你若有什么事,不妨对盟主直说。"

长孙倚凤沉吟半晌,似是欲言又止。

卫天禅皱了皱眉:"长孙堂主,咱们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你心中有什么疑难之处,又何必隐瞒不说。"

长孙倚凤吸了口气,才说道:"既然盟主。总护法部这样说,属下只好坦白一点了。"

"快说,快说!"卫天惮道。

长孙倚风叹了口气,道:"精英堂目前有个极大的隐忧,就是面临着黑狼帮的威协。"

"江南黑狼帮?"卫天禅倏地咆哮起来。

"不错,"长孙倚凤又再叹了一口气,道:"黑狼天子严川魂的爱妾容小仙,就是死在属下手中的。"

卫天禅一怔。

"你怎会于了那婊子?"

"她勾引属下的表弟,事后还把他杀了。"

"可恶",卫天惮目中出现怒意:"如此淫贱婆娘不杀留来何用?"

长孙倚凤苦笑一声:"但严川魂却认为属下无故杀害其宠妾,两年以来,一直处处与精英堂的弟兄为难。"

卫天禅道:"莫非他对于那贱婆娘的丑事,全然不知?"

长孙倚凤道:"初时属下也是那样想的。"

卫天禅道:"实则又如何?"

长孙倚凤道:"其实容小仙勾结表弟之事,严川魂早已知道,他也该知道理亏的是容小仙!"

卫天禅道:"但他仍然处处与你为难,这岂不是存心要挑你的筋骨?"

长孙倚凤道:"这个把月以来,黑狼帮更变本加厉,精英堂最少有十七八个弟兄,给他们暗算身亡。"

卫天禅冷冷一笑,盯着诸葛超凡:"总护法,你认为怎样?"

诸葛超凡道:"黑狼帮不但威协着长孙堂主,而且对本盟也似乎毫不买帐。"

"呸!"卫天禅陡地咆哮起来:"严川魂他算是老几?凭他也敢来跟本座争锋头?"

长孙倚凤神情肃穆,道:"属下愿去全力对付黑狼帮!"

"你去?"

"个错,属下愿以性命保证,誓把黑狼帮群匪,悉数歼灭!"

卫天禅盯着他,忽然大笑道:"够胆色,总护法果然没有看错人。"

说到这里,略为停顿一下才接道:"对付黑狼帮,必须要用最狠辣的手段,万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说不定会给这群黑狼反咬一口。"

长孙倚凤:"现在精英堂与神血盟,同是一家,而这些日子以来,精英堂的弟兄也给黑狼帮烦够了,这一次剿灭群狼,就由本盟的鹰组武十来于,至于长孙堂主,则要负起领导之责!"

长孙倚凤一怔,继而苦笑道:"他们会服从属下吗?"

卫天禅双目圆睁:"你现在已经是本盟的重要人物,他们谁敢不服从?"

他脸色一沉,又说:"你有绝对的权力可以指挥鹰组每一名武士,谁敢抗命,杀无赦!"

长孙倚凤点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卫天禅这才露出满意之色:"那群不知死活的黑狼,那个自以为可以成为黑道武林之王的严老匹夫,很快就会知道他们是错得多么厉害了!"

说到这里,不由纵声大笑。

三天后,在青湖城西南六十里外的一座废堡中发生了一场可怕的血腥火并。

江湖上极可怕的一个帮会--黑狼帮,在这一役遭遇到重创!

黑狼帮帮主黑狼天王严川魂,身中数十刀,惨死在废堡之内。

而黑狼帮里恶迹昭彰的姑苏三魔。聋哑双毒也元一幸免。

消息传出,哄动之极。

但却居然没有人知道,黑狼帮是给什么人重创的。

有人在怀疑精英堂。

但精英堂中人,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一役。

而长孙倚凤也没有说什么,似乎这是别人的事,与己无关。

初二,月如钩。

卫天禅召见长孙倚凤。

诸葛超凡也在座,大厅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面色沉重,对长孙倚凤说:"歼灭黑狼帮之役,长孙堂主表现出色,盟主很欣赏。"

卫天禅道:"但本盟的敌人,还是不少。"

长孙倚凤说道:"未知盟主是何所指呢?"

卫天禅瞳孔收缩,道:"你可曾听过碧水阁这地方?"

长孙倚凤摇摇头。

"属下从未听说过。"

卫天禅叹了口气:"碧水阁主人,本是本座的妻子。"

"原来是盟主夫人。"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把本座当作丈夫。"

长孙倚凤目光一变,闭上了嘴巴。

这是盟主的家事,不宜插口。

只听得卫天禅沉声接道:"她不把本座看作丈夫也还罢了,更可恶的,是她一直暗中勾结外人要把本座置诸死。地广

长孙倚凤吸了口气,但仍然没开口。

卫天禅续道:"这两年来,碧水阁中人不断与本盟作对,本座实在是无法再容忍下去。"

诸葛超凡点点头,道:"看碧水阁的动向,似乎是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

长孙倚凤肃然道:"这未免是太过份了。"

卫天禅道:"长孙堂主,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长孙倚凤呐呐说道:"江湖上,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但是碧水阁的主人,却也曾经是盟主夫人,这......"

"这一点你不必再去考虑",卫天禅目光收缩,冷冷道:"正是覆水难收,她既不把本座视为丈夫,可见咱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长孙倚凤道:"倘真如此,碧水阁不啻是另一个黑狼帮,非彻底毁灭不可。"

"对!"卫天禅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个贱妇,这可恶的碧水阁,绝对留不得!"

诸葛超凡道:"盟主既有歼灭碧水阁之意,未知是否已订下歼敌之计?"

卫夭禅沉吟半晌,问:"你可曾听过秦斩这个人的名字?"

"秦斩?"长孙倚凤思索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道:"属下从未听闻过这人的名字。"

卫天禅道:"秦斩年纪与你相若,其师父乃唐千里。"

"唐千里?"长孙倚凤"噢"地一声:"那倒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剑客。"

卫天禅冷冷一笑:"此人徒有侠名,其实却是个伪君子。"

长孙倚凤怔了怔,道:"这倒是出人意料。"

卫天禅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就像齐拜刀,司马纵横、铁凤师之流,他们人人都叫什么大侠,奇侠,其实还不是沽名钩誉之辈?"

长孙倚凤道:"属下亦有同感。"

卫大禅道:"司马纵横死在你手下,那是不必谈了,齐拜刀归隐泉林,过着神仙般快活生活,也不必理会,但那铁凤师跟司马纵横颇有点交情,两人平时朋比为奸,好不风流,他日后必然会对你不利,可要小心。"

长孙倚凤脸上露出傲然之色,道,"属下杀得了小司马,就绝不怕什么辣手大侠,盟主大可以不必担心。"

卫天禅目露关切之色:"长孙堂主的英雄气概,叫人佩服,但就只伯铁凤师横施辣手,暗箭伤人,那就防不胜防了。"

长孙倚凤道:"对付铁凤师,属下自有一套办法,盟主不必过虑。"

"本座这就放心了,"卫天禅一笑,接着:"至于那秦斩,是唐千里的弟子,而唐千里却曾与那贱妇有所勾搭

长孙倚凤忍不住道:"唐千里如今何在"

卫天禅道:"死了。"

"真的死了?"

"看夹不假。"

"秦斩又有何阴谋?"

"他组织了一个七星帮,处处与本盟作对。"

"七星帮?"

"不错,你听过没有?"

"七星帮之名,倒是听闻多时,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帮主是谁。"

卫天禅冷冷一笑:"正是秦斩。"

长孙倚凤沉吟了好一会才道:"莫非七垦帮现在已和碧水阁的人混在一起?"

卫天禅点点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但这只是近十几天之内的事。"

长孙倚凤问道:"盟主认为该当如何呢?"

卫天禅道:"正如你刚才所说,他们是另一个黑狼帮,非铲除不可。"

长孙倚凤默然。

卫天禅目不转瞬的盯着他:"长孙堂主,你是否愿意再接再厉,为本盟再建一功?"

长孙倚凤恭声道:"属下不敢妄自谈论功劳,但只要是盟主嘱咐,属下一定万死不辞!"

"你又来了!"卫天禅哈哈一笑:"别说这种话,本座相信你,诸葛总护法也相信你,这一次你的任务虽然艰巨,但却一定可以完成。"

长孙倚凤道:"是,属下自当尽力而为。"

卫天禅脸上的神态又渐渐严肃起来:"可是,碧水阶的力量,绝非黑狼帮可以比拟。"

长孙倚凤道:"对于碧水阁,属下实在一无所扣,这一方面,还务求盟主多加指示。"

卫天掸道:"这个自然,本座总不成会让自己的属下闭着眼睛去对付敌人。"

诸葛超凡道:"我们对敌人的行动,向来有极详细的资料和了解,正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是可以绝对放心的。"

卫天禅沉吟着,忽然对长孙倚凤道:"但这一次的行动,恐怕要动用到精英堂的弟兄,才足以应付。"

卫天禅道:"那么你现在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三天之内,诸葛总护法自然会把详细的计划向你说出。"

长孙倚风鞠躬,抱拳道:"属下告退了。"

直到长孙倚凤的影子消失了,卫天禅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诸葛超凡忽然冷冷一笑,对卫天禅说:"这小子真会装蒜。"

卫天禅却摇摇头。

"说到装蒜这一门子功夫,他还是不行。"

"他还不行?"

"当然不行。"

"何以见得?"

卫天掸冷冷一笑,道:"他太着急要加入神血盟,而且刚成为本盟一份子,就要屡建奇功,这和他从前的性格,大不相符。"

诸葛超凡怔了怔。继而笑道:"原未盟主对他这个人,早已了如指掌。"

卫天禅瞳孔收缩,冷冷道:"他很聪明,一上来就替我们解决了黑狼帮,而黑狼帮真是咱们神血盟的敌人,也是精英堂心腹大患,他此举,只不过是借刀杀人,两家有利而已。"

诸葛超凡点点头:"不错,他的装蒜功夫,还是不行。"

卫天禅淡淡一笑:"和咱们相比,他还只不过是一头初生之犊。"

诸葛超凡道:"盟主,有一件事,属下还是大有疑惑。"

卫天禅道:"你说的是不是司马纵横的事?"

诸葛超凡点点头:"长孙倚凤是不是真的已经杀了他?"

卫天禅冷冷一笑:"你认为他能杀得了司马纵横吗?"

诸葛超凡道:"倘若长孙倚凤以暗袭的手段杀了他,也不是奇事。"

顶禅道:"但根据丁世华与齐巨山的报告,他们是面对面的决斗,但丁、齐两人,却未曾亲眼目睹那一战是如何进行的。"

诸葛超凡道:"盟主怀疑司马纵横未死?"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但那颗脑袋......"

"要造一个假的死人脑袋,实在是太容易了。"

诸葛超凡恍然大悟。

"司马纵横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点,本座还是未能确切知道,但九玄洞一役,玉儿认为,那使用银枪的灰衣人,极可能就司马纵横。"

诸葛超凡冷冷一笑:"想不到江湖后辈的花样,比我们还要多千百倍。"

卫天禅缓缓道:"但他们的花样,却徒然使本座得益而已。"

"这当然是已经得到了司马纵横的同意。"

"可是,他们却想不到,这徒然是自送猎刀而已。"

"除了猎刀之外,还有一问古董店。"卫天禅淡淡的说。

诸葛超凡连忙说道:"那宝华轩,属下......"

"别紧张,本座绝不会怪责你,"卫天禅悠然一笑,"你喜欢古董,本座喜欢宝刀,正是各得其所。"

诸葛超凡吸了口气。

卫天禅挥了挥手,又道:"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报酬,别放在心上,但碧水阁的事,一定要全力办妥。"

诸葛超凡点头不迭:"属下知道,属下知道。"

卫天禅一笑,笑得就像只已稳可擒获兔子的狐狸。

尤其瞧出公孙燕方才三招剑法,凌厉奇奥,竟是自己数十年所仅见,由此推想,这女娃儿和丐帮长老擒龙手公孙忌渊源极深,恐怕还另有名师。

他外号阴魔,自然是老奸巨猾之人,没有问清对方来历,那肯多树强敌。

这时孟迁已在室中点起灯火,尚师古依然高踞八仙桌上,缓缓转过头来,两道碧光荧荧的目光盯着公孙燕,细声问道:

"女娃儿,丐帮公孙忌,和你如何称呼?"

公孙燕暗暗一惊,心想这老魔头眼光果然厉害,人家既然瞧出自己来历,何用再事隐瞒,这就躬身道:

"你说的正是先父。"

阴魔微微一怔,接着点点头阴声道:

"老夫昔年,曾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十年不出,想不到公孙大侠已经谢世了!"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

"那么你师傅呢?又是那一位高人?"

公孙燕道:

"我师傅就是铁拐婆婆。"

尚师古阴笑道:

"铁拐婆婆虽是丐帮四长老之一,但也算不得顶尖高手,那能教得出你适才使的几招剑法?"

目光一聚,问道:

"这教你剑法的是谁?"

公孙燕道:

"那是另外一位师傅传给我的,这位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告诉了你,谅你也不会知道。"

阴魔脸色微微一变,长竿朝榻上一指,道:

"他是你何人?"

公孙燕道:

"是我大哥!"

阴魔又道:

"可是负了重伤?伤在何人手下?"

公孙燕道:

"你有十几年不出了,可曾听到过双龙堡的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么?"

阴魔沉吟了下,点头道:

"你大哥就是伤在毒眼乌龙佟天禄掌下?震伤内腑?目前仗着'万年温玉'保住心脏,伤势才不致恶化?"

公孙燕听得一怔,这魔头说得好像亲眼目睹一样,哦,他绕着弯子,分明在试探自己口气,他双腿被阴山寒铁所伤,只有"万年温玉"才能医治。

心中想着,不由冷哼道:

"你想夺取'万年温玉'是不是?"

阴魔阴笑一声道:

"万年温玉只能保持他伤势不起变化,不能治疗伤势,但却有一种药物,可使令兄霍然而愈。"

公孙燕道:

"你说的是什么药物?"

阴魔并没立即作答,迟疑了一阵,才道:

"毒龙丸,伏景清的'毒龙丸',老夫十年之前,误中阴山寒铁,双腿血脉凝冻,非'万年温玉不解。......"但老夫要是得到付景清的'毒龙丸',也一样可以痊愈......"

他前面的话,自然是答复公孙燕讯问,但说到后来,却好像是心口想商之词!说到这里,突然双目一睁,凌凌绿光,注视着公孙燕,道:

"以令兄伤势而论,要是没有'毒龙丸',恐怕难以挽救垂危生命,但老夫却须'万年温玉'始能使双腿复苏......"

公孙燕短剑一横,冷冷的道:

"你是想用强夺取了?"

阴魔阴恻恻的笑道:

"老夫练就'阴极磷光',伤人百步,真要用强,岂是你娃儿挡得住的?"

公孙燕道:

"那么你待怎的?"

阴魔道:

"老夫之意,由老夫替令兄打通奇经八脉,阻止伤势恶化,你把'万年温玉'借与者夫十二个时辰,只要老夫双腿复原,定当设法弄上一粒'毒龙丸',作为酬谢,这是两全其美之事,你意下如何?"

公孙燕淡淡的道:

"我大哥伤势虽重,不一定只有'毒龙丸'才能救治,毒龙丸既然也能治愈你双腿,你不会自己设法去弄上一粒?"

阴魔厉笑道:

"老夫言出如山,同意不同意,可由不得你......"

话声未落,忽然冷笑一声,转头喝道:

"窗外何人?"

"老夫?"窗外一个洪亮声音,应声说道:

"尚师古,你门下弟子乘老夫外出,盗伐阴沉竹,还剑伤老夫应门童子,该是如何说法?"

阴魔瞧了吕兆熊一眼,阴声笑道:

"我当是那一位老朋友来了,哈哈,原来还是点苍掌门驾莅荒山,请恕尚某行动不便,有失迎近,寒夜客来茶当酒,请到里面奉茶如何?"

公孙燕听说来的是点苍派掌门人灵鸳老人,自己以前听铁拐婆婆说过,灵鹫老人以剑法驰誉武林,罕有对手,他此时赶到,无异替自己解围,心中方自一喜!

只听灵鹫老人洪声道:

"不必了,尚兄只须命你令高徒出来见我就是!"

尚师古阴笑道:

"兄弟双腿不便,命小徒取一支阴沉竹代步,些许小事何值掌门人亲来问罪?"

公孙燕瞧了他手上碧绿长竿一眼,暗想原来他手上这支就是阴沉竹,难怪连自己的白虹剑都削不动它。

灵鹫老人怒道:

"尚兄可知我点苍山,只此一支阴沉竹么?"

尚师古阴阴的道:

"掌门人可知兄弟行动,非阴沉竹不可吗?"

灵鹫老人大笑道:

"尚兄既能行动,何不出来见见老夫?"

阴魔点头道:

"不错,兄弟正想瞧瞧点苍流云剑法?"

两人一个不进来,一个也不出去,只是隔着窗子说话,公孙燕希望两人把话说僵,自己才能趁机逃走。

果然,那阴魔尚师古伸手取起阴沉竹,回头喝道:

"迁儿,你去打开窗户。"

孟迁答应一声,迅速走近窗前,推开窗户。

阴魔尚师古趁公孙燕微一分神之际,右手一起,八尺来长的阴沉竹,突然奇快无比,朝仰卧榻上的毕玉麟胸口点来!

公孙燕瞧得大惊,白虹剑闪电般往上架去!

"叮!"短剑和阴沉竹才一接触,只觉竹竿上传来一股阴柔弹力,一下把自己震出半步!竹竿正搭上毕玉麟胸口!

"你待怎的?"

公孙燕又急又怒,正待纵身扑去!

尚师古脸露阴笑,摇手道:

"姑娘放心,老夫决不伤害令兄丝毫,你快抱起令兄,随同老夫出去,等打发了灵鹫老儿、老夫就以本身真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虽不能使他伤势完全好转,但老夫保证可以使他清醒过来。"

公孙燕见他手上阴沉竹抵在大哥胸口,只要他稍微用力,立即震碎心脏,心中一时没了主意,抬头道:

"你不能伤害我大哥。"

尚师古阴声道:

"老夫何等人物,岂会说了不算,老夫真要夺你万年温玉,何用多费周折?"

公孙燕心头小鹿,不住狂跳,但此时除了俯首听命,委实别无他策,只好一手握剑,一手缓缓抄起毕玉麟身子。

尚师古又道:

"你抱着他先飞出窗去!"

公孙燕心头一喜,暗想他既要自己先飞出窗去,倒是机不可失,自己只要飞出窗外,不再受他挟制!

"紫云纵"天下无双,自己功力虽浅,但有灵鸳老人在窗外等候,无法分身,凭他两个弟子,决难迫得上自己,就是追得上,自己可也不怕了。

她念头闪电掠过,那还多说,一手抱着毕玉麟,双脚一纵,身如浮矢掠空,往窗外电射而出!

这一下当真奇快绝伦,那知身形一停,只见毕大哥胸口依然虚飘飘的搭着一支阴沉竹!

并没因自己的纵出,稍有脱开,侧头一瞧,阴魔尚师古一个身子,竟然悬空挂在竹竿上,跟着自己飞了出来!

这一手"借虚着力"的功夫,直把公孙燕瞧得目瞪口呆,自己满心想借机逃走的希望,已落空,只好站定身子。

阴魔尚师古也缓缓落到地上,但他手上那支阴沉竹极细的竿头,却依然搭在毕玉麟胸口之上。

这时吕兆熊、孟迁两人,也已跟着纵出,垂手立在阴魔身后。

尚师古咀皮微动,用"传音入密"说道:

"姑娘把令兄让达儿代抱,你替老夫去接那灵鹫老儿几招。"

公孙燕正待开口,尚师古又道:

"老夫言出如山,对令兄决无加害之心,就是'万年温玉',也要等老夫替令兄打通奇经八脉,让他清醒之后,才借与老夫一用,使你可以放心。

至于者夫要你去和灵鹫者儿动手,也决不会让你吃亏,你只要听老夫吩咐行事就是。"

公孙燕听他说话口气,不像有假,暗想他要是真有加害之心,也不过举手一震之劳。

何况他说过用本身真气,打通毕大哥奇经八脉,虽不能使他立时痊愈,但足可减轻毕大哥伤势,而且还保证使毕大哥清醒过来。

这对公孙燕来说,即使没有受到挟制,也是极所盼望之事,她想了一想,终于依言把毕玉麟交到孟迁手上。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也把搭在毕玉麟胸口的阴沉竹收了回去。

孟迁敢情已经得到他师傅的指示,为了取信于她,双手接过毕玉麟之后,并没朝他师傅走去,却反而跟在公孙燕身侧。

公孙燕心头略放,抬目之际,只见院落前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白髯老人,肩头背着一柄长剑,负手而立,抬头仰望天空,一袭蓝袍,在夜风中飘动,看去神态安祥,但另有一股慑人威仪!

暗想此人敢情就是点苍掌门灵鹫老人了?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也只是公孙燕飞出窗外的转瞬间事!"

灵鹫老人两道眼神,缓缓落到阴魔尚师古身上,沉声说道:

"尚兄,你对老夫如何交待?"

尚师古阴阴一笑,伸手掂了掂阴沉竹,拱手道:

"掌门人亲自来了,兄弟这里先谢了不告而取之罪。"

灵鹫老人当真脸若鹫鸟,上丰下削,双颧凸出,两颊削尖,颏下一把山羊胡子,雪白如银!此时脸色铁青,目光炯炯,冷嘿一声道:

"阴沉竹点苍之宝,尚兄说得好不稀松?"

尚师古阴森脸上,却挂着微笑,点点头道:

"掌门人有话一并说清楚了,兄弟少不得有个交待"

灵鹫老人嘿道:

"老夫先前还只当是尚兄门下弟子,出于好奇,如今才知竟然出于尚兄教唆,那是存心砸点苍的台!"

尚师古皮笑肉不笑的道:

"岂敢,岂敢!"

灵鹫老人听得勃然大怒,洪声喝道:

"尚师古,你也大小觑老夫了!"

尚师古阴笑道:

"好说,好说,掌门人一十九招'流云剑法',兄弟久仰得紧!"

灵鹫老人纵声大笑,道:

"那么尚兄是有意赐教了?"

尚师古呵呵笑道:

"兄弟行动不便,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掌门人亲自寻上门来,自非三言两语就肯甘休,兄弟不陪几招,怕也不成。"

灵鹫老人嘿道:

"很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阴魔尚师古看他步步进入自己谋算之中,心头暗暗高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依然脸露阴笑,徐徐的道:

"咱们这一场,虽是了断过节,但兄弟之意,还是不宜伤了和气,双方点到为止,定个数目,掌门人素以剑术驰誉武林,不知自问有多少招,何以胜得兄弟了?"

他这话间得灵鹫老人一呆!暗想:凭自己数十年浸淫剑术,江湖上普通高手,能在自己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是不易;但阴魔尚师古武功极高,"阴锵剑法"谲诡阴辣,为旁门中最厉害的剑法,自己和他一经动手,五百招之内,决难分得出胜负......

尚师古见他沉吟不语,阴笑了笑道:

"兄弟之意,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不知掌门人意下如何?"

"三招?"录鹫老人双目神光电射,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即使阴魔尚师古武功再高,任他在十年之中,不出江湖,勤修苦练,但要在三招就赢得自己岂非侈谈?

阴魔尚师古微微一笑,点头道:

"不错,兄弟方才说过,咱们只是点到为止,不宜伤了和气,是以兄弟之意,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划地一丈,以三招为限,被逼出圈外者输。"

灵鹫老人皱了皱眉,道:

"好,咱们就这样吧!"

话声一落,反腕从肩头撤出长剑,只听呛然龙吟,一弘秋水,随手漾起,身形一旋,匹练匝地!

那一声清吟,余音未绝,灵鹫老人身在原地,但四周地上,剑痕宛然,划了一道一丈见方的圆圈,洪声说道:

"尚兄请下场吧!"

他这一下拔剑划圈,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接暇!

阴魔尚师古瞧得暗暗一惊,只此一剑,已可看出他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心中想着,一面缓缓回过头去,朝公孙燕道:

"女娃儿,你可以下场了,出去接他三招。"

公孙燕瞧了孟迁手上的毕玉麟一眼,缓缓往灵鹫老人走去!

耳中只听阴魔的声音,轻如蚊子,细声说道:

"女娃儿,你只管放心,气跑了他,老夫立时动手,替令兄打通经脉,好让他早些清醒过来!要知灵鹫老人剑法已入化境,只是他瞧到你一个女娃几家下场,自然乍恃身份,不肯率先动手,你就用方才对付劣徒的那三招剑法就够,出手务必迅速,制敌机先,最最要紧!"

公孙燕走入圈中,只见灵鹫老人一手拈着雪白的山羊胡子,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盯在自己脸上,使人不可逼视!

她只觉心头有点跳动,这可并不是临场胆怯,而是因为这次行动,并非完全出于自愿,只是毕大哥落在人家手里,受人挟制而来。

当然自己也希望毕大哥能够早些清醒转来,灵鹫老人的两道目光,好像两柄利剑,一直瞧透自己心事似的,使自己起了不安的感觉。

她略微镇定,毅然抬头道:

"你们说好了三招为限,就由我下场接你三剑。"

灵鹫老人在五大门派中,身份极尊,阴魔尚师古自己坐着不动,却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下场,岂不给他极大难堪?当下脸色一沉,大声喝道:

"尚师古,你这算什么?"

尚师古双目一闭,竟然一声不作。

公孙燕瞧他不理睬自己,心中不禁有气,也大声叫道:

"喂,我就是尚师古要我来接你三剑的呀!"

灵鹫老人怒气迸顶,皱皱眉道:

"女娃儿,你是尚师古门下......"

话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这女娃儿如果是阴魔门下弟子,怎会直呼乃师名讳?

公孙燕已摇摇头道:

"我才不是他门下呢。"

灵鹫老人奇道:

"那么你怎会听他的话,要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从腰间掣出短剑,说道:

"这个你不用管。"

灵鹫老人虽然被她顶撞了一句,倒也并不生气,拈胡道:

"女娃儿,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公孙燕道:

"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怎会不知道你是点苍派的灵鹫老人,只是我从前没见过你罢了,听总听人说过。"

灵鹫老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女娃儿,总共才只有这点年纪,居然也卖起老来,一面笑道:

"你既然知道老夫,怎么还敢下场来,你学过几年剑法?"

公孙燕心头暗暗哼了一声,故意张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道:

"我跟师傅只练了三天剑法,师傅说,就凭这几手剑法,已足可对付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绰绰有余......"

灵鹫老人纵声一阵大笑,道:

"老夫练剑五十年,你娃儿只练了三天,如何能和老夫动手?"

公孙燕见他瞧不起自己,不由脸上一绷,道:

"你笑什么?你不管我练了几天剑,只要我能够赢你就是了。"

尚师古阴阳怪气的接口道:

"掌门人,这女娃儿说得不错,艺有未曾经我学,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

剑术一道,乃是兵刃之祖,有人耗尽毕生精力,难达大成,阴魔这句"你练了五十年的剑,在她也许三天就足够了"的话,简直存心损人!

灵鹫老人听得双目乍睁,寒芒四射,厉喝道:

"尚师古,你怎不自己下场?"

尚师古阴笑道:

"她代表兄弟下场,一切荣辱,悉归兄弟,咱们早已有言在先。"

公孙燕回头瞧瞧孟迁,只见他依然站在原地,心下略放,尚师古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女娃儿,准备发剑!"

公孙燕抬头道:

"你们说好了吧?"

灵鹫老人虽然听出阴魔的口气,也许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有两手,但她就是在娘始里就练剑,也只有这么一点年纪。莫非阴魔另有什么诡计不成?心中想着,一面笑道:

"老夫承认你代表尚师古就是!"

公孙燕短剑一抡,道:

"那你就发剑吧!"

灵鹫老人发出一声嘹亮长笑,点头道:

"那很好......很好......"

他口中虽然连说着很好,但以他的身份,那肯出手。

公孙燕道:

"你不肯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话声出口,娇躯一闪,使出"紫云纵"身法,一下往灵鹫老人身边欺近!

灵鹫老人身为点苍掌门,一派宗主,在武林中享誉数十年,会过多少一流高手,但公孙燕使展的"紫云纵"身法,快逾闪电,他真还是初次遇上,不觉微微一怔。

就在他微一怔神,公孙燕已欺到身侧,白虹剑一连三剑,飞洒而出!

这一连三剑,虽然招式不同,发有先后,但因速度实在太快了,看去好像是三支长剑,同时出手,使人眼花缭乱,无法闪避。

不!根本瞧不清剑影,只是一大片银虹,拥着朵朵银花,云霞流动,向身前涌到!

点苍派"流云剑法",原是从点苍十九峰的流云变幻,参悟而来,是以取名"流云"。但"流云剑法",和公孙燕这三招"紫云剑法"相比,"流云剑法"只是一片流云,那有人家的云腾霞蔚之势?

"流云剑法"在江湖上夙以轻灵迅疾著称,但速度上那有公孙燕这三招击电奔雷的神速?

灵鹫老人当真在自练剑五十年,他想不到公孙燕会发动得恁地快法,一时之间,连对方如何发招都没有瞧清,遑论出剑封解?不由长叹一声,返剑入匣,飘然朝圈外飞出!

要知双方一共只有一丈远近距离,为了便于发剑,当然是中间空地较多,两人都站在圆圈边上,公孙燕往前欺上,灵鹫老人就后退无地。

如果以一般比剑来说,在这一丈见方的圆圈之内,即使后退无地,也可以从左右两边躲闪,决不可能一下被逼出圈外,但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一经发出,宛如一片锦云,银芒流动,幅度极宽,逼得灵鹫老人不得不向后退。

耀眼银光,一闪而没,公孙燕站在圆圈尽头方才灵鹫老人立足之处,灵鹫老人却已在三尺之外,怔怔而立,脸上露出无比惊愕!

公孙燕从小听父亲时常说起五大门派,也听到过灵鹫老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是个正派中人,如今自己却帮着阴魔,把他打败了。

她瞧着灵鹫老人怔怔出神的模样,心头好像十分难过,公孙燕心头起了一阵内疚,急忙说道:

"喂,老人家,你不要难过咯,我师傅说过,这套剑法,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因为还有一种剑法,威力虽强,却是只有三式,不成套的。"

灵鹫老人点点头道:

"不错,天下第一,确是天下第一了,小姑娘,你方才使的三招剑法,实是老夫生平所见,想不到老夫练剑五十年,天下还有不曾见识过的剑法......"他仰天一声长笑,接着又道:

"老夫想请教姑娘师承宗派,和剑法名称,也使老夫增长一次见识,还有,你方才说还有三招威力极强的剑法,不知出于何派,也望一并见告。"

要知灵鹫老人身为一代宗匠,毕生练剑,见多识广,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学,都有个见闻,只要对方一出手,便可看出他的出身来历。

可是他对公孙燕这三招剑法,不但从未见过,简直没听人说过!

此刻听到公孙燕说出这套剑法算是天下第一,而且另外居然还有一种剑法,威力极强,怎不叫他目瞪口呆,惊诧无比?

公孙燕瞧他辞色十分恳切,一时不好回绝,只得说道:

"我那师傅,不在江湖走动,她收我做记名弟于,我只跟她学了三天剑法,我也不知道师傅的宗派来历,我这套剑法,师傅说过,叫做'紫云剑法'。

那另外一种剑法,不是师傅这一门的,师傅说威力才强呢,那才真是天下第一,不过一共只有三招,师傅没有说哪一派咯。"

灵鹫老人黯然无语,歇了歇,叹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夫所学,真是沧海一粟罢了!"说话声中,袍袖一展,身形倏然朝墙外飞去!

尚师古拱拱手,阴声说道:

"掌门人恕兄弟不远送了!"

"哈哈哈哈!"

一声响彻群山的长笑,接着阴魔话声响起!因为笑声来得太以突然,也太以响亮,公孙燕、吕兆熊、孟迁三人,只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好像这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辨不清笑声,发自何处?

阴魔尚师古听得脸色大变,两只眼睛,绿光暴涨,望着右厢屋脊,阴阴的道:

"伏兄大驾光临,怎不请下来一叙,何用作此惊人之笑!"

他说话虽然还是阴声阴气的好像没有力气,但右手却已从身旁取过阴沉竹,暗暗蓄势!

公孙燕不知来的又是何等人物,但听那声大笑,来人分明是功力极高之士,是以也迅速退到孟迁身侧,一手握住剑柄,纵目打量。

"哈哈,尚师古,灵鹫老儿可谓盛怒而来,泄气而去,十年不见,山人还当你练了什么厉害功力,原来还是仗着阴谋诡计胜人。"

公孙燕依着阴魔目光望去,只听发出的声音,确是从右厢屋脊传来,但这人说到最后一句,人影却已近在眼前!

公孙燕心头一惊,定睛。瞧去,谁说不是,朦胧月色之下,离自己不远,不是已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长发披肩,身穿黑色长袍的道人?他从何处飞落?什么时候飞来的?自己居然一无所觉!

阴魔尚师古对他似乎十分忌惮,拱拱手,笑道:

"兄弟技不如人,只好把灵鹫老儿气跑了,就算了事,别教伏兄见笑。"

披发道人冷嘿道:

"灵鹫老儿算得什么,你尚师古倒并非技不如人,想是腿伤未复,不大愿树敌罢了。"

阴魔连连拱手道:

"好说,好说,伏兄也把兄弟说得太高了。"

披发道人在说话之时,两道炯炯目光,忽然瞧到侍立阴魔身后的吕兆熊身上,用手一指,厉笑道:

"偷上茅山通天观,倒翻山人许多药瓶的,可是你吗?"

公孙燕心头不期一惊,暗想原来这披发道人,竟是名震江湖的"一城三山"中的"茅山毒指",无怪口气有这般大法,她心中想着,只见吕兆熊一眼瞧到茅山毒指伏景清朝他一指,不由吓得脸如上色,慌忙不迭的往后躲闪!

阴魔陪笑道:

"伏兄歇怒,兄弟命小徒上茅山专程叩谒,乞取一粒'毒龙丸',不料适逢伏兄外出未归。

小徒深知兄弟双腿被阴山寒铁所伤,非伏兄'毒龙丸',难以复原,一时为师心切,擅入伏兄丹室,兄弟闻悉之后,已严予训戒,还望伏兄多多原谅!"说到这里,回头阴喝道:

"没出息的东西,伏老前辈虽然指法神通,但当着为师,也不会贸然对你小辈下手,这般胆小,真替老夫丢人,还不快去向伏老前辈认罪。"

吕兆熊应了声"是",慌忙走到茅山毒指面前,跪到地上,叩头道:

"晚辈吕兆熊,给老前辈磕头,望伏老前辈恕罪。"

茅山毒指伏景清,原是个火爆脾气的人,给阴魔师徒一番做作,气也消了大半,大喝一声:"滚起来,便宜了你这小子!"

吕兆熊堪堪爬起,茅山毒指突然眼球一转,盯了孟迁手上抱着的毕玉麟一眼,张目问道:

"你手上抱着的娃儿是谁?"

孟迁冷不防被他一声大喝,吓得后退了一步!

公孙燕挺身一拦,伸手摸了摸剑柄,应声道:

"他是我大哥。"

她这一抬头,正好和茅山毒指正面相对!

才看清楚这位名震八荒的大魔头,生得一张蟹脸,凸眼突颧,闪着一对凶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生相狞恶已极!

阴魔尚师古心头堪堪放下一块大石,此时看到茅山毒指突然注意到毕玉麟身上,不由又紧张起来,绿阴阴的目光,紧紧盯着茅山毒指,右手也同时握起阴沉竹!

茅山毒指似乎未加注意,只是朝公孙燕打量了一下,目光转到毕玉麟身上,沉吟道:

"这娃几好生面熟,山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孟迁道:

"你抱过来,给山人瞧瞧!"

孟迁不敢答应,回头向师傅瞧去。

尚师古忙道:

"伏兄,这娃儿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兄弟答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才由小徒抱着。

迁儿,你过来!"

公孙燕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曾听毕大哥说过,他有一次遇到茅山毒指,要想收他为徒,那时他母亲生了重病,幸亏茅山毒指送了一粒"毒龙丸",才把病治好,后来还教了毕大哥一指法。

不错,阴魔尚师古也说过,毕大哥的伤势,只有茅山"毒龙丸"可以救治,婉妹妹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茅山毒指既然以前对毕大哥垂青,也许不会吝惜一颗"毒龙丸"的。

心念疾转,倏地伸手一拦,道:

"你要过去,把大哥给我。"

尚师古道:

"女娃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公孙燕道:

"你又不在这时候替大哥立即疗伤,抱过去干么?"

茅山毒指瞧不懂他们争些什么,怪笑道:

"一个重伤之人,又不是什么稀世奇宝,有什么好争的?"

阴魔原是工于心机的人,茅山毒指无意说出"稀世奇宝"四字,在他听来,还当是伏景清故意说的,心头不由一紧,阴笑道:

"女娃儿,你要是不放心,何不和迁儿一起过来?"

公孙燕并没理睬,却朝茅山毒指说道:

"老道长,我大哥叫毕玉麟,你老还传过他一招指法呢!"

茅山毒指听得一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刺耳怪笑,点头道:

"不错,不错,是姓毕的小娃儿,难怪山人眼熟得紧,哈哈......"

他这笑声凄厉震耳,公孙燕听得有点心头发毛!

茅山毒指笑声一落,接着双目寒光四射,厉声道:

"是谁把这娃儿打成这般重伤?小子,你还不抱过来给山人瞧瞧?"

他左手悬空一招,孟迁只觉自己身子被一股极大吸力吸往,脚不由己的往茅山毒指身前走去!

阴魔尚师古心头大急,左手五指伸屈之间,接连弹出!

朦胧夜色之中,只见飞出一连串浅绿星火,丝毫不带风声:宛如电光石火,向茅山毒指身后大穴袭到。

这星星绿焰,速度奇快,看去当真一闪而至,使人避无所避!

茅山毒指总究久经大敌,阴魔弹出的星星绿焰,虽然无声无息,但他轻微的弹指之声,如何瞒得过茅山毒指?这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茅山毒指伏景清背上好像长着眼睛,身形一偏,右手袍袖同时向后挥出!

一连串飞洒而来的星星绿焰,和茅山毒指电漩卷出的无形罡气,才一接触,只卷了两卷,便倏然没去!

茅山毒指伏景清连头也没回,口中冷嘿一声,道:

"尚兄十年不出,'阴极磷光'果然大有精进,你何故偷袭山人?"

尚师古眼看对方不动声色的就把自己认为足可傲视江湖的"阴极磷光"破去,心头也着实一惊,阴笑道:

"伏兄居然练成道家罡气功夫,兄弟不胜钦佩之至!"

其实他哪里知道茅山毒指虽然使出道家罡气,一下扑灭了他的"阴极磷光",但右手衣袖,却也被进火烧穿了几处细孔,只是大家都没留神罢了!

神血盟兵分三路,从碧水阁的左、右后方,大举进袭。

从左路推进杀人碧水阁的,是神血盟的金甲组武士、银盾组武士,还有精英高手三十六人。

统领这一支雄师的,是诸葛超凡。

从后方杀人碧水阁的,是神血盟的黑魔堂、紫衣堂、骷髅堂及总坛三祭师。

这一股力量更强大。

最先从瀑布潜入石林的,就是黑魔堂的先锋队伍。

真正可怕的,是骷髅堂四十九高手,及总坛三祭师。

三祭师俱年逾七旬。

他们年纪虽然大,但身手之高,却是当世罕见。

统领这一支雄师的,也就是这三位祭师。

从右方而来的,却是神血盟的鹰组、豹组武士。

另外,尚有精英堂高手六十余人。

为首一人,正是长孙倚凤!

攻势最猛烈的,是由诸葛超凡直接指挥的一千黑道高手。

金甲组武士与银盾组武士,都是神血盟中的精锐战士。

而随后而来的三十六名精英高手,更是极难缠的厉害角色。

金脚带、死未道人,老赌精三人,与碧水阁中人,联手对抗,这一战可说是空前激烈。

尚幸碧水阁早已有备而战,金甲组武士与银盾组武土刚冲杀过来,就已布下三座奇门阵法,把他们重重围困。

这三座阵势,绝不寻常。

金甲组武士与银盾组武士虽然来势汹汹,但却还是无法冲破这三座奇阵。

但诸葛超凡却指挥若定,毫不慌乱。

他手下的三十六名高手,在这位总护法的调度下,也布下了一座极之怪异的阵法。

以阵势对阵势!

以阵势破阵势!

这种道理并不难懂。

但最重要的,是这阵势是否能克制对方的阵势!

当然,组阵者武功之高低,也足以直接或间接影响这一战的胜负。

金脚带等三人,并不属于碧水阁阵势中的份子。

他们似乎变得有点多余。

但当对方也组成阵势之后,他们却产生了一种扰乱敌方视线的作用。

诸葛超凡临阵经验丰富,一见之下已知道这三人非要除去不可。

他冷笑一声,新自上前去对付这三个人。

老赌精人虽矮小,但战意却最旺盛,一见诸葛超凡飞身扑来,不由分说已一掌扫了出去!

金脚带忙道:"别轻敌,这老不死是血神盟的总护法

话犹未了,老赌精已像断线风筝似的向后倒飞开去。

他们拼一掌。

老赌精掌力浑雄,向有铁掌之誉。

但这一拼,他却是吃了个大亏。

"死未?"死未道人并非幸灾乐祸,而是照例有此一言。

老赌精犹自叫道:"未死!未死!老夫还死不了......"

他居然还要再与诸葛超凡拚一掌。

但他只是踏前两步,人己倒下。

金脚带急抱起他。

死未道人脸色一变,手中五灵剑争刺诸葛超凡。

剑影闪动,剑花点点。

每一点剑花都隐藏着凌厉的杀着,每一招杀着都隐藏着精妙无穷的变化。

诸葛超凡不由发出一声喝彩:"果然好剑法!"

死未道人毫不理会对方说什么,掌中长剑招式更是紧密。

可是,无论剑招怎样巧妙,无论杀着如何凌厉仍然无法伤得了诸葛超凡分毫。

堂堂总护法,身手确然超卓。

金脚带已在那边叫道:"牛鼻子,这老鬼不好惹,千万小心--"

他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诸葛超凡给死未道人连攻十六剑,他已看出了对方剑法中的破绽。

就在死未道人攻出第十八剑的时候,诸葛超凡突然从剑网重重之中欺身扑了过去。

这本是极危险的一着。

但他已看出死未道人剑法中最大的破绽,这一扑之势,也全然是针对那破绽而发。

死未道人剑势己老,诸葛超凡这一扑,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安全,死未道人就很危险了,因为这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在咫尺。

诸葛超凡闪电般劈出一掌。

叭!

死未道人腰间中掌,口吐鲜血,跄踉地俯冲出去。

从碧水阁后方杀进来的,也是神血盟中的精锐战士。

焦四四,高六六虽然刀法颇有根基,但却只是有勇无谋。

云双双虽然身手不凡,可是毕竟独力难支。

幸好神血盟的三祭师还未赶到,丐帮、长鲸帮、华山派与天台派的高手己然纷纷布阵,总算及时压住了阵脚。

这几个门派帮会,全是神血盟要诛灭的对像,这时候,他们可说是敌忾同仇,大有唇亡齿寒之气概。

等到三祭师赶到的时候,形势已相当吃紧,谁也没绝对的把握可以获得胜利。

现在,神血盟的两路攻击已经全面展开。

但长孙倚凤却在碧水阁右方百余丈外,按兵不动。

他说要等待最佳时机。

他在等什么?

他要等多久?

这位千秋,精英两堂堂主,没有说。

但忽然间,精英堂中人,与鹰组,豹组的武士,发生激战。

他们本是同路人,俱在长孙倚凤管辖之下。

而且,大敌当前,大战在即,但他们却自己先打起来了。

长孙倚凤没有制止。

他只是冷冷的盯着一个人。

这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长孙堂主,多谢你的猎刀了。"这人忽然淡淡一笑,说出了这么一句说话。

这人当然就是血公爵卫天禅。

猎刀在他手中。

连长孙倚凤的性命也仿佛已在他的掌握里。

"你可知道,背叛本盟,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卫天禅淡淡道。

长孙倚凤眨了眨眼睛,道:"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真的加入了神血盟,所以'背叛'两个字根本就无从谈起。"

卫天掸冷冷一笑:"你以为可以乘人之危,把本盟重重打击?"

长孙倚凤摇摇头:"你又说错了,卫盟主现时正在狂攻碧水阁,危如垒卵的,只会是碧水阁中人,而并非神血盟。"

卫天禅哈哈一笑:"你倒有自知之明,老实说,在这一战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什么碧水阁,也不会再有精英堂的存在了。"

长孙倚凤淡淡道:"那么,当然再也不会有我这个人存在了?"

卫天禅摇摇头。

"那倒不然,本座要你活下去。"他目中露出了残酷的笑意:"你最少还可以活一百天。"

长孙倚凤叹了口气,道:"这一百天内,恐怕我会被折魔得不成人形了。"

卫天禅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怪笑着说:"本座会用这柄猎刀,把你身上肉很仔细地割下来,每天割一次,每次只半两,绝不多取。"

长孙倚凤目光闪动:"那倒有趣,每天半两肉,何时才割得完。"

卫天禅道:"最少,一百天之内,你绝不会死。"

长孙倚凤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的道:"也许,我们的计划是失败了。"

卫天禅道:"但你最少有一件亭是很成功的。"

"黑狼帮?"

"不错,借刀杀人,永远是最高明的策略。"

长孙倚凤道:"那么,我倒是已经把神血盟利用了?"

卫天禅道:"你也不必把自己估计得太聪明,诛灭黑狼帮,本来就是本座已想干了很久的事,阁下的出现,只是使本座提早一点进行而已。"

长孙倚凤淡淡道:"你的确是条老狐狸,可是距离成功的阶段还有根远。"

他的话刚说完,居然立刻就有人答腔:"心术不正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卫天掸目光一转,盯在一个灰衣人的脸上。

但他看不见这人的脸。

他只是看见这人的一双眼睛。

卫天禅嘿嘿冷笑。

这灰衣人是蒙着面的,但卫天禅却仿佛可以透过蒙着面孔的布之中,认出这人是谁。

"在九玄洞里显威风的,就是阁下?"他冷冷地说。

灰衣蒙面人道:"那不算怎么威风,只能说你们的人窝囊一点。"

工天禅道:"有人说,那天你的声音很古怪,说话的词句也很是粗鲁,而且又以一杆银枪作为武器,无论怎样看来,都不像是司马纵横。"

灰衣蒙面人道:"你看我像不像司马纵横?"

卫天禅道:"很像。"

灰衣蒙面人道:"何以见得?"

卫天禅道:"因为你现在的手里没有那杆银枪。"

灰衣蒙面人道:"这又和我像不像是司马纵横有什么关系?"

卫天禅道:"因为你想取回猎刀,只有猎刀,才是你最称心如意的兵刃!"

灰衣蒙面人默然半晌,接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卫天禅道:"还有,因为猎刀既已在本座手里,你就算用任何武器来对付本座,都是绝对多余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赤手空拳,也许还会灵活一些。"

灰衣蒙面人不由衷心地赞道:"卫盟主果然精明。"

卫天禅却毫不动容,只是冷冷一笑道:"但本座却想不透,你们这些侠义自居的人物怎么也学会了蒙头蒙脸这一套。"

灰衣蒙面人立刻把头上罩着布中解除,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人果然是司马纵横。

他与长孙倚凤冲突,只是一个计划,就是务求长孙倚凤潜入神血盟。

司马纵横被割掉脑袋,当然是假的,那只是一种掩眼法。

长孙倚凤能否成功混入神血盟,而又是否可以获得得卫天禅的信会,那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事。

为了这一点,司马纵横跟长孙倚凤争论了很久。

司马纵横认为,这是极危险,而又极艰巨的,他并不赞成这个计划。

但长孙倚凤却坚持己见。

为了消灭神血盟,长孙倚凤甘愿担当这个"卧底"的危险角色。

到了现在,长孙倚凤虽然没有完全失败,但却也没有真正的成功。

老狐狸绝不会轻易相信披了羊皮的老虎。

鹰组与豹组的武士,早就已接获密令,要击杀精英堂的每一个人!

精英堂中人,每一个都在血战中。

堂主也不例外。

长孙倚凤已和两个豹组的武士,在苦战得难分难解。

这两个武士,其实并非豹组中人,而是濮阳玉和卫宝官!

外传卫宝官武功平凡,那是绝不确切的。

虎父无犬子!

卫天禅武功绝顶他的儿子又怎么会是脓包货色?

长孙倚凤剑术超群,那是无可怀疑的事,但在濮阳玉和卫宝官两人的围攻下,他却陷入了捉襟见时的境地。

三人都是剑法上的大行家。

三人造诣也在不相伯仲之间。

但以一敌二的长孙倚凤,实在就很难讨好得去。一

嗤!

卫宝官看似轻桃浮躁,一手剑法却是深沉狠辣,终于首先在长孙倚凤的右肩上划破一道半尺的口子。

司马纵横心头一震。

他当然很想去帮长孙倚凤,但是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极凶残暴戾,身手绝顶厉害的血公爵卫天禅。

卫天禅目中已露出了残酷的光芒,就像一头饥饿的雄狮。

他手里甚至己亮出了猎刀!

司马纵横是有心无力。

他一动,卫天禅的刀一定会马上缠了过来,那时候,非但帮不了长孙倚凤,甚至连自己也会立刻死在猎刀之下。

司马纵横不怕死。

但这样死法,却是太冤枉不大值得。

而且自己假若死了,对于长孙倚凤的情绪,一定也会有极其恶劣的影响,那只有加速他溃败的时间。

在这一刻间,司马纵横的手心已沁出了汗。

幸好铁凤师的声音忽然来了。

"双凤齐飞,谁挡者死!"

铁凤师的声音来了,人也来了。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剑。

凤凰神剑!

卫宝官早已认定长孙倚凤是个死人。

在他和汉阳玉联手之下,长孙倚凤一定会死,他不可能反败为胜,也不可能从两人的剑下侥幸逃脱。

事实上,长孙倚凤不会逃。

无论胜负存亡,他必须要和精英堂的每一个弟兄在一起。

他可以败,也可以死,但他绝不会在这种形势下逃走的。

他最坏的打算也许只有一个,就是与凶残的敌人同归于尽。

但铁凤师的出现,却使他毋须作出如此恶劣的打算。

--双凤齐飞,谁挡者死!

铁凤师能有这份信心,这份豪情,他为什么不能有同样的气概。

转瞬之间,长孙倚凤变了。

他的剑仿佛已有了信心,有了生命。

铁凤师大笑。

"这才是长孙倚凤!"

卫宝官冷笑。他对濮阳玉说:"精英堂主留给你!"

他选择了铁凤师。

虎父无犬子,区区一个铁凤师又有什么了不起?

刷!刷!刷!刷!

卫宝官长剑挥出,一口气攻出五剑。

这五剑招式并不繁复,甚至可以说极为简单,但那种气势,却有如霹雳一般威猛,自然给予铁凤师极大的压力。

但铁凤师的目光忽然变得像是剑锋一般寒冷,寒冷而坚定。

他的人也稳如泰山,绝对没有被这种雷霆万钧的攻击吓倒。

卫宝官每攻出一剑,他的身子就急促地一侧。

然而,动的只是他上半截身子,一双腿却牢牢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攻出五剑之后,卫宝官眼色变了。

他显然没有料到,铁凤师的身手竟然是如此矫捷。

铁凤师没有还击,却在这刹那间大喝一声。

这一喝是什么意思?

卫宝官不知道,濮阳玉也不知道。

等到他们终于知道的时候,长孙倚凤的剑锋已穿过了卫宝官的咽喉。

真正的杀着居然来自长孙倚凤,这实在使卫宝官大感意外。

他想不到,万万的想不到。

濮阳玉也是一样。

那时候,他已缠住了长孙倚凤,而且似乎已把他逼得透气不过。

可是,忽然问,长孙倚凤不见了。

濮阳玉攻出去的剑,居然由铁凤师的凤凰神剑接住。

长孙倚凤呢?

他己和铁凤师换掉了位置,剑锋却在淌着血。

那是从卫宝官咽喉上流出来的血。

刹那间,一个人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苍白。

那是血公爵卫天禅!

卫宝官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他死在长孙倚凤的剑下!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血公爵的心里在狂叫。

自己早已知道长孙倚凤是个奸细,但他却一直没有干掉他!

他以为是飞不出自己掌心的。

但现在,长孙倚凤却在自己的掌心里,杀了卫宝官!

卫天禅简直给气爆了肺!

飒!

刀光如雪,急攻出去!

司马纵横拦住他,赤手空拳的去阻拦他。

卫天禅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红得像是快要淌出鲜血!

他狂吼,刀势更凶猛,简直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司马纵横以巧妙的身形避开了八刀。

但卫天禅的刀法,也越来越是凶厉。

飒!

每一刀都力足开碑裂石,尤其是第九刀!

司马纵横似在这一刹那间,身形略为一慢。

一慢已很足以致命。

他终于在这一刀之下倒了下去!

司马纵横倒下,但没有死。

其实他的身形始终没有慢下来,而是卫天禅的第九刀快了一倍。

血公爵果然不愧为一代枭雄,就以这一刀来说,天下间恐怕已没有几人能够使出。

即使司马纵横也不能。

小司马是高手,一个杰出的年轻高手,但却绝不是天下无敌。

即使他死在这一刀之下,他也死而无怨。

因为血公爵的刀法,的确绝顶高明,绝顶厉害。

但他没有死。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猎刀。

猎刀不会了解任何人,任何事,它毕竟只是人铸造出来的。

它没有思想,没有感情!

但人却可以了解刀。

更尤其是小司马。

当卫天禅发出第九刀的时候,司马纵横已在那短短刹那间,算准了它的尺寸。

这一刀若照这情况下砍过来,恰好可以砍在自己的胸膛上,刀锋入肉三寸。

这绝对足以致命。

而那时候,他已无退路。

卫天禅这一刀已把他所有的退路完全封死。

他也没有可能接下这一刀。

所以,他只好咬紧牙关,用血肉之躯把这一刀承受下来。

但也在那刹那间,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使胸膛肌肉急促收紧。

这是保命的奇招。

结果,这一刀仍然伤了他,但刀锋人肉却没有三寸。只是五分。

半寸伤痕,不算太轻但却还不致命。

卫大禅也感到意外。

在他的想像中,没有人能在这一刀之下还能活着。

但司马纵横却没有死。因为他了解猎刀,他太清楚它的尺寸。

倘是另一柄刀,他也许会不知闪避!

卫天惮虽然感到意外,但杀气依然。

猎刀又再挟着呼啸之声落下。

司刀纵横急跃起,一纵身就是丈二。

蓦地,一道沉实的剑影飞卷过来。

铿!

这一剑挡住了卫天禅手里的猎刀。

卫天禅目光陡地大亮,凝注着这柄剑的主人。

那是一个梳譬的绿裙妇人,也就是卫天禅的妻子。

但她现在已不承认自己是卫夫人。

她现在是碧水阁的主人,也是神血盟主要斩草除根的目标。

卫天禅的确很意外。

他想不到她居然能够为司马纵横接下这一刀。

"你的武功很好!"他盯着碧水阁主人,冷冷的说。

"卫天禅,你今天总算找到这个地方,也找到我了。"碧水阁主人的声音更冷漠。

卫天禅瞳孔收缩,缓缓道:"你以为唐千里的剑法,可以杀得了本座?"

碧水阁主人道,"唐千里己死,别再提他。"

卫天禅道:"但你手里的铁剑,到底仍然是唐千里的遗物。"

碧水阁主人冷冷道:"你害怕了?"

卫天禅陡地大笑:"就算是唐千里复生,本座也绝不在乎,他根本就不是本座之敌。"

碧水阁主人冷冷一笑:"卫天禅,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就在这时一人挥刀大喝:"斩!"

"斩"声一起,这人已挥动双刀,狂斩过来。

他是秦斩。

他要斩的人,当然是血公爵卫天禅。

秦斩突如其来,而且是拼死而来。

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打算。

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卫天禅。

卫天禅冷冷一笑。区区一个七星帮主,他还没有放在眼内。

倒是碧水阁主人的铁剑,不容漠视。

秦斩既已动手,碧水阁主人也自然不会闲着。

反而司马纵横,大可以袖手旁观,看看卫天禅怎样对付碧水阁主人和秦斩。

卫天禅衣衫起伏,身形急剧转动。

"杀!"他突然发出一声厉叱!

刀光飞散,一道银光闪电般飞入碧水阁主人的咽喉。

叮的一声,铁剑坠地。

碧水阁主人却仍然屹立着。

她双目暴睁,满脸茫然之色。

这许多年以来,她不断苦练剑法,就是等待这一天的来临。

这一天已来了,但她却还是杀不了卫天禅。

她悲愤、失望。

但在她失望的眼神里,忽然又闪过了一线希望。

她已败了,也快要死了,但秦斩还没有败,他还没有死。

她想起一件事。

--当秦斩见到她的时候,就要求她把铁剑的剑柄解下来。

--她用这柄铁剑练剑已很久,但从来都没有想到,它的剑柄居然是可以解脱出来的。

--剑柄里有一本很薄的小册,小册里原来有十一式刀法。

--唐千里是名剑客,但他最大的成就却不在剑法,而是刀法。

--在很久以前,他己研创出十一式刀法。他认为这是卫天禅的克星,因为这十一式刀法本来就是针对卫天禅的武功路子而创造出来的。

--但这十一式刀法还不够,因为它只有攻招,而没有守式。要杀卫天禅,若只攻而不守,就必败。

--其后,唐千里再创八式守势刀法,配合那十一式,总共是十九刀。

--唐千里曾有遗言,告诉秦斩,这十九刀已可杀卫天禅!

唐千里的心血是否白费?

秦斩能否击杀血公爵?

这一切,就全看这一刻了!

倏地,一柄刀跌下。

在此同时,一人惨厉呼嚎,另一人却闪电般伸手接下那刀!

那是猎刀!接刀者正是司马纵横!

秦斩的刀,已没入了血公爵的胸膛!

卫天禅双目怒凸,瞪着秦斩:"你......你......你......"

但除了这三个"你"字之外,他再也说不了半个字来。

碧水阁主人已倒下。

她倒下去的时候,脸上己露出笑容。

她倒下去不久,卫天禅也倒了下去。

秦斩茫然地站在那里,但却未能保护碧水阁主人的性命。

唐千里若还活着,他的心情也一,定会和秦斩一模一样。

碧水阁之战,是极其惨烈的。

濮阳玉、诸葛超凡、卫宝官,三祭师,他们都是神血盟的一等一高手。

但他们却遭遇到极强大的反击力量。

在卫天禅倒下去之后,形势更是急转直下。

混战中,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就只有三祭师其中之一,能侥幸逃脱。

其余者,无一能活着离开碧水阁。

然而,群雄也是元气大伤。

丐帮、长鲸帮,华山派,天台派俱损折高手多人。

碧水阁中高手,也是伤亡惨重。

损失最轻微的,反而是精英堂。

老赌精,死未道人苦战诸葛超凡,双双受创。但他们却居然没有死掉。

那全然是因为郝世杰医术高明。

他桀桀一笑,对这两人说:"老夫弄死了诸葛超凡,又救了你们,你们怎样谢我?"

老赌精道:"是你砍翻诸葛超凡?"

郝世杰摇了摇头:"老夫没有亲自操刀。"

老赌精一怔:"那么你又是怎样弄死这个总护法的?"

郝世杰笑道:"老夫在痛骂一个人,骂他没用,窝囊,连诸葛超凡都不敢去对付。"

老赌精大奇。

"你在骂谁?"

"易大先生。"

"结果怎样?"

"这老小子不堪一激,马上就去跟葛超凡拼命,结果真的宰了这总护法。"

老赌精道:"说来说去,你只是从中煽风点火,但却把这份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

郝世杰哈哈一笑:"总而言之,诸葛超凡是给老夫弄死的。"

"嘿嘿死未!"死未道人终于开口。

这时候,一个黑脸大汉捧着一大碗药走过来,大声道:"快喝掉它,否则死定了!"

"高六六?"死未道人一怔,"喝了一口药,频频摇头:"苦也!苦也!"

高六六、老赌精齐声笑:"死未!"

夕阳照千里,古道人黄昏。

舒美盈送别铁凤师。

铁凤师临走前对她说:"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

舒美盈的眼睛却有点红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难道我真的令你很讨厌?"

铁凤师摇摇头:"不,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而且,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算帐。"

"算帐?"舒美盈一怔。

"当然啦,难道你不知道,这一次为你跟神血盟弄得天翻地覆,我损失了大量的血和汗?"

"这要我来负责吗?舒美盈"卟"的一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焦四四走了过来,大声道:"你们谈够了没有?"

舒美盈吃了一惊,依偎在铁凤师身旁:"这人怎么这么凶?"

焦四四道:"再不走,司马大侠不等你啦!"

舒美盈一怔,盯着铁凤师:"你要和司马大侠去哪里?"

铁凤师微微一笑,过了好一会才说:"斋戒沐浴。""你们为什么要斋戒沐浴?不是想当和尚吧?"舒美盈又是吃了一惊。

铁凤师摇摇头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以来,咱们遇上大多血腥的事,五龙上人说要招呼咱们,吃三天素菜。"

"五龙上人没事了?"

"这全是你哥哥的功劳。"

"他?别提了!他说自己可以杀掉卫天禅,其实却是个草包!"

铁凤师一笑:"九绝飞狐舒铁戈是草包,这倒是闻所未闻的说话。"

焦四四又在催促。

铁凤师一笑,终于在黄昏古道上远扬而去。

第五章好汉群英大幻神翁

阳光底下的长江,辉煌壮丽,气势磅礴。

一个孤独的老人,骑着一匹瘦弱的五花驴,来到了大渡口。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苍凉的笛声,仿佛正在诉说人间不平和不幸的事。

老人望着江水,忽然发出一阵唏嘘,缓缓地从驴背爬下来。

笛声渐近,一艘看来已很残旧的小舟,横渡江面而来。

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老儒士,坐在船头,横按长笛,轻轻吹奏。船家是个赤膊大汉,他臂力强劲,船桨在风浪中急劲翻飞,瞬即到了江边!

笛声忽止,那孤独的老人长长叹息一声,忽然说:"我们已败了。"

老儒士咳嗽着,沉默了很久才道:"天下无必胜雄师,谁也会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老人凄然一笑:"只是,我们这一次实在是败得太惨。"

老儒士缓缓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老人道:"我今年已七十二,还能再来吗?"

老儒士道:"能否卷士重来,又与年岁何干?"

老人道:"我若听信学究之言,又何致陷于如此田地?"

老儒士道:"兵虽败,气不可馁,兵败犹可挽,气馁不可活。"

老人仰面长叹:"已是兵败如山倒,已是落花流水,大势去矣,又谁能挽救此悲惨败局?"

老儒士道:"江东有一人,倘能邀之,大局尚有可为。"

老人听了,目光一亮,连忙问道:"此乃何人?"

老儒士遥视远方群峰,缓缓道:"叶雪璇。"

"叶雪璇?此人是男是女?又是何方神圣?"老人间。

"总堂主可还记得叶红血?""天狂居士叶五先生?"

"正是叶五。"老儒士淡淡道:"叶五虽然以天狂自居,却是惊才绝艳,胸藏兵甲何只十万之智士,而叶雪璇者,也就是叶红血之女儿。"

老人长叹一声,感慨良多的接道:"只惜雪璇不是红血,红血已披袈裟,隐世埋名。"

老儒士道:"岂不闻江山代有人材出,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人道:"雪璇姑娘纵然才智过人,毕竟只是女儿家!"

老儒士摇头道:"总堂主此言差矣,谁谓女儿无大将?须知巾帼不让须眉,以叶大小姐而言,绝非弱质纤纤,而是身怀绝顶武艺之一流高手。"

老人道:"叶五神功盖世,其女儿自也自非弱者,只是......"

老儒士截然说道:"总堂主,你又想错了。"

老人一愣:"错在何处?"

老儒士道:"雪璇姑娘虽然武功绝顶,却非叶五所传。"

老人默然半晌,才道:"却不知这位叶大小姐,师承何门何派?"

"大幻教教主庞六仙。"

"大幻神翁庞六仙?"老人听了大吃一惊。

"不错,正是他,他比你和我都更老几十岁。"

老人长长吸一口气:"大幻教称雄中原武林之时,老夫尚年仅弱冠!"

老懦士点点头:"倘若以前辈推算,叶大小姐比你我还高。"

老人道:"庞六仙听说已于三十年前,坐化于坐龙山馆......"

"非也!"老儒士摇摇头,道:"坐龙山馆近年来清静无争,主要就是因为武林中人,以为庞六仙己死。"

老人道:"那时候,他已年逾七旬,也该是风烛残年之境。"

老儒士道:"人之寿命,各自不同,活到百来岁之人,又岂在少数!"

老人道:"原来庞神翁仍然活着,却何以伪装死去?"

老儒士道:"此无他,庞六仙但求乐得清静四字而已。"

老人恍然:"不错,借死之名而避世,麻烦事可减甚多。"

老儒士道:"这皆因庞教主太出名了,仇家也不少。"

老人道:"听说自从庞六仙死讯传出之后,坐龙山馆就再无高手,未知是否属实?"

老儒士道:"不错,昔年叱咤风云的大幻教高手,全都不知所踪,在坐龙山馆的,只有几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仆人。"

老人道:"难道庞教主昔日的仇家,不会向这几个仆人施以辣千,甚至毁坏坐龙山馆吗?"

老儒士道:"谁说没有,庞六仙的死讯传出之后,三年之内,就已有四五拨人马,闯入过坐龙山馆。"

老人道:"此等人马自非善类。"

老儒士道:"他们其中包括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怒目天神仇一诛。"

老人凛然道:"这全是江湖上心狠手辣,武功异常厉害的黑道巨寇,那几个不懂霸武功的仆人,如何应付得了?"

老儒士道:"但坐龙山馆却仍然安然无恙,那几个仆人,至今仍活得很好。"

老人道:"却是何故?"

老儒士道:"坐龙山馆虽然只是一座空城,但却左有木鹏坞,右有灵蛇堡呼应照顾。"

老人一怔:"木鹏坞与灵蛇堡,莫非也附属于大幻教?"

老儒士道:"木鹏坞龙头老大木鹏王,与灵蛇堡主卓碧君,都不承认与大幻教有什么关系,但却认为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仇一诛以强凌弱,对付坐龙山馆几个不懂武功的仆人,于理不合,以是无法袖手旁观,双双代为出头!"

老人白眉一皱:"这倒是侠义精神可嘉,但他们说与大幻教全无关系,恐怕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的。"

老儒士道:"这一点暂且别理会,寒山六秀等人,以为可以逼使大幻教中人出现于坐龙山馆,但结果来的并非大幻教中人,而是木鹏王与卓碧君。"

老人道:"木鹏王深沉多智,卓碧君擅长用毒,寒山六秀等人,恐怕是付好不了。"

老儒士点点头,道:"数战下来,寒山六秀变瞎子,鬼域中人损兵折将,幽灵十三绝只余下三人,怒目天神武功尽废,终于自缢于坐龙山馆门外!"

老人叹息一声:"这样多惊人事变,老夫却是从未听人提及。"

老儒士道:"江湖上不知几许惨烈大战,不为武林人所知,总堂主不知此事,并不为奇。"

老人点点头,道:"世事如谜,变幻无定,外人常说老夫见多识广,实则老夫孤陋寡闻,比起顾老先生,相去远矣!"

老儒士道:"总堂主不必这样说,唉,人生匆匆数十年,能知多少事?又能明多少理?"

老人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老儒士道:"听我之言,于总堂主只能有少许帮助,唯有叶大小姐,始能为总堂主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老人吸一口气,沉思良久,才说道:"老夫本来已再无半点斗志了,但如今却又似乎存着一丝希望......"

"心存一丝希望不足以言勇!"老儒士沉声道:"总堂主必须拥有绝大信心,绝大勇气,才能给予强敌迎头痛击。"

老人一呆,忽然用力地点头,道:"顾老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那叶大小姐未知芳居何处?"

老儒士道:"就在仙女湖畔,紫气玉楼中。"

老人低首沉吟,喃喃道:"仙女湖畔紫气玉楼......叶大小姐......"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人"卟通"一声,跌落水中。

跌落水里的是船家。

这船家正值壮年,膂力不凡,显然并非泛泛之辈!

老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但这老人却看见,这船家是给一只苍白的手拉进水里的。

手从水里来!有人潜伏在江底,突施暗袭。

虽然是暗袭,但一下子就能把那壮汉拉进水里,这人显然精通水性,而且武功相当厉害。

老儒士脸色一变,陡地大喝:"是什么人?"

江面浪花起伏,却已不见人踪。

老儒士怒形于色,突然吸一口气,跃入江中。

老人眼色一变:"顾老先生,老夫......老夫是个旱鸭子!"

他没有说谎。他是名震武林好汉堂的总堂主。

好汉堂多好汉。

总堂主"义元反顾"岳无泪,更是好汉中的好汉。

如今,岳无泪已七十二岁。在这七十二载悠长的岁月里,他已闯过无数暴风雨,大风浪,有过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的凶险经历。

他掌中一刀,杀尽无数邪恶之徒。他赤手空拳,也曾挫却不知儿许武林高手的锐气。可是,他们偏就是个早鸭子,一入水里,就不折不扣的变成呆子。

老儒士却不同。他号称"水中盗月",又叫"潜鱼叟",也叫"浪里神儒"。

他叫顾植为,所以又有人称呼他"顾水神"。

顾植为与岳无泊相识之时,两人俱已年逾花甲。但两人一见如故,大有相逢恨晚之叹。

船家突遭暗袭,顾植为大为紧张。

他已跃入江水中。

岳无泪也面露紧张之色。他不是不想助老友一臂之力,而是无能为力。是什么人把那船家拉人水里?

忽然间,一股血水涌上了江面。岳无泪脸色沉重,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

一个人浮了上来。

那是船家,他手里有一把匕首,面露兴奋之色:"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岳无泪松了口气、船家很快就登上了岸!

岳无泪瞧着他,道:"顾老先生与阁下怎样称呼?"

船家一笑,道:"师徒。"

岳无泪也笑了笑:"原来你就是他的弟子石啸天!"

"总堂主也听过晚辈的名字?"石啸天一怔。

岳无泪道:"咱们虽然素未谋面,但顾老先生却曾向老夫提及过你的名字。"

石啸天道:"师父是个好人。"

岳无泪道:"这个自不待言......"

石啸天道:"所以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弟子。"

岳无泪道:"你何出此言?嗯......顾老先生怎么还没上来?"

石啸天道:"他不会上来了。"

岳无泪面色骤变:"你在说什么?"

石啸天道:"晚辈是说,他已给人缚在江底一块大石上。"

"胡说!"岳无泪怒道:"他是水神,能在江中盗月,怎会给人缚住?"

石啸天道:"本来这是不可能的,但错在他有个不肖子弟,在水里给他暗算了一下。"

说着,把手中匕首轻轻一晃。

岳无泪脸如纸白:"你刚才......是说......杀了顾老先生?"

石啸天点点头,微笑道:"是的,除了我之外.又有谁能在水底里暗算他?"

岳无泪颤声道:"混帐!绝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就在这时候,江面浮出了一个人。

那是顾植为。

岳无泪目光一亮,大叫:"顾--"

但他只是叫出了一个字,就再也叫不下去。

因为从江底里冒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只是一颗脑袋。

顾植为的脑袋。

顾植为的脑袋已在水底里给砍掉下来了。

一只苍白的手,提着这颗已面无血色的及脑,同时出现在江面之上。

岳无泪胸膛起伏,一张脸变成死灰之色。

石啸天悠然一笑:"岳总堂主,你现在该相信晚辈的说话罢?"

岳无泪咬着嘴唇。唇已咬出鲜血,他却似是浑然不觉。

他突然像一头疯牛般,向石啸天冲了过去。

石啸天没有感到意外。但他也不敢小觑了这位好汉堂的总堂主,侧身一闪,卸避开去。

岳无泪怒叱:"叛徒衣冠禽兽,杀!杀!杀!"

三个"杀"字出口,他己连发九掌。

漫天掌形,杀气逼人。

石啸夫连避八掌,但第九掌却已再无可避,一咬牙,挥掌还击。

"轰"地一声,两股内家罡气相撞在一起,石啸天向后倒退丈二。

岳无泪也已退后五步,才总算拿稳了桩。

"小子,顾老先生的'天阳劲',你还没完全领略......"怪叫一声运气再上。

石啸天脸色转变,他已知道岳总堂主的武功,绝非自己所能抵御。

但岳无泪才扑前两尺,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呼啸之声。

岳无泪不必回头,已知是一个武功极厉害的高手,从后袭击自己。

一个鹞子翻身,岳元泪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人未落地,一两三钱分的好汉金镖已飞射而出。

好汉金镖份量重,而且堂规规定,比镖只能用来拼命自保,绝对不许在背后暗箭伤人。

岳无泪是总堂主,而这条规也是他自己订下来的一

他是一个极具原则的人,自然不会违反自己订下来的堂规。

这时候,背后有人向他暗袭,他以牙还牙施以反击,那是很公平的事。

他这一镖打出,力度十足,天下间能接下这一镖的人,恐怕还没有十个。

谁知背后那人,居然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青衣白脸,面上似是毫无血色的中年人。

他以左手接镖,面露微笑。

"岳总堂主,你是不是想去找那叶大小姐?"

岳无泪盯着这人:"你是谁?"

青衣人淡淡道:"杀顾水神的人!"

岳无泪怒道:"用这种诡诈手段暗杀顾老先生,简直无耻卑鄙!"

青衣人悠然道:"你是好汉,我们不是。"

岳无泪气得连眼球都凸了出来。

他不再说话,一掌扫出。

青衣人淡然挥掌,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掌卸了开去。

岳无泪咬牙说道:"你不敢接老夫一掌?"

青衣人身形飘动,倏地来到了那头五花驴面前。

他阴冷一笑,对五花驴说:"你是条苯驴,但我不是,所以,你死,我活!"

说到"我活"两个字的时候,他突然一掌按在驴顶上。

岳无泪脸色大变:"放手!"

青衣人立刻放手。

但那头驴子已软绵绵的跪跌下去。

岳无泪大怒,正等动手,青衣人却忽然冷冷一笑,道:"你的刀呢?"

岳无泪浑身猛然一震,他颤声道:"我的刀呢?我的刀?不错,我的刀在哪里?好汉堂的好汉们,为什么只剩下了我这个老不死?"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嘶哑得像是快要气绝。

青衣人目光如刀,直逼视着他:"你老了!你己败了!没有人可以在如此惨败之后卷土重来!没有人能!绝对没有人能在锐气己失之后东山再起,就像是你的刀,它己断了,毁了,再也不是名震江湖的好汉之刀!"

岳无泪呆住。他呆了半晌,忽然仰面大笑,笑声充满酸楚,那己不是笑,而是哭。

威名显赫,称雄数十年的好汉堂总堂主,终于也有流泪的时候。

"我的刀!"

"我的好兄弟!"

"好汉堂!"

"休矣!休矣!休矣!"

--莫谓英雄不流泪,只为未到伤心处。

岳无泪,终也流泪。

英雄泪。

英雄己老。

英雄已届末路之时。

青衣人虽未动手,几许伤人的说话,已把岳总堂主重创。即无力,也无斗志。如此良机,岂可坐失?

嗤!

杀着终于毫不保留的击出。

但动手的并不是那个青衣人,而是石啸天!

石啸天一直都在虎视眈眈,他己杀了师父,这好汉堂总堂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去。

所以他这一击,是蓄锐而发,绝不留情的。

青衣人没动手。他相信,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杀了岳无泪。

除非奇迹出现,否则岳无泪绝对无法避得开石啸天的匕首。

岳无泪没有动,仿佛已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他的背脊,绝不会比石头坚硬。

而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把世间上最坚硬的石头击成粉碎。看来,岳无泪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石啸天的手腕忽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眼色一变,忽然冷汗直冒。他看见了一只手,像是钳子般紧紧的钳着自己的手腕。

石啸天猛然回头。他看见了一张沉着而英俊的脸孔。

那是一个杏袍人。

"你要杀人,该先问问在下。"这人淡淡的说。

石啸天又惊又怒:"我为什么要先问你?"

杏袍人说:"你若先问在下,就不会断掉了一只手。"

石啸天额上青筋凸起,在喘着气。

他知道,杏袍人没有说谎,自己的手已被他活生生的捏断了。他忽然盯着这杏袍人腰间悬佩着的一柄刀。

刀柄是古铜色的,而刀鞘已经相当残旧。

石啸天不认识这个人,但却忽然想起,江湖上有一柄这样的刀。

"这......这是猎刀?"

"不错。"

"老刀匠游疾舞亲手铸造的猎刀?"

"是的。"

"那么,你......你就是司马纵横!"石啸天大吃一惊。

"在下正是司马纵横,你现在是不是想和我决一死战?"杏袍人淡然一笑,目注着他。

石啸天还没有说,青衣人已冷笑道:"我想!"

司马纵横目光一转,盯着这青衣人,忽然说:"阴青手东方木?"

青衣人似乎一阵意外,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错,你好眼力!"

司马纵横道:"若非东方木,又岂能有此功力?"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瞧着东方木的双手。

这双手本是苍白的,但现在,它已变成青色,青得就像是刚成熟的蔬菜。

东方木冷冷一笑,对石啸天道:"你退开去。"

石啸天不敢迟疑,退开一旁。

东方木忽然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去势极快,气势也极吓人。

但是司马纵横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这一掌。

青绿绿的手掌,己挟着一阵奇异的腥味,罩了过来。

但是掌势却突然一转,重重击向岳无泪。

岳无泪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己受到太大的打击,精神已濒临崩溃阶段。

东方木也许真的很想杀了司马纵横,但他更想先杀了岳无泪。

可惜岳无泪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好汉堂已在一场重要的战争里,崩溃下来。

顾植为也死了。无刀!无友!无兄弟!也再无希望!

昔日壮志凌云,人称好汉中好汉的岳总堂主,已是英雄末路。

他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可能连死亡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幸好司马纵横在这里。幸好司马纵横还很清醒,绝对没有给东方木蒙骗过去。

青手一转势,猎刀也已飞起。

掌极快!

刀更快!

东方木突然面色死灰,怪叫踉跄后退丈八!

司马纵横冷冷的看着他。

刀已入鞘,东方木的右掌却已被砍落,跌在江边。

东方木的心在剧痛。

"你......你竟能砍掉我的手......"他满脸不相信的神色,但事实却又使他无法不相信!

司马纵横凝视着他:"今天我不想杀人,否则这一刀就不是砍你的手,而是砍掉你的人头!"

东方木怒叫起来:"你为什么不砍掉我的脑袋?今天是什么日子?"

司马纵横淡淡的说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生日?"

"不错,所以,你是很幸运的。"

东方木长长的吸一口气:"好!我会记住你,总有一天......"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他只好走了。

他从江里来,也从江里去。

看来,他水性之佳,也不在顾水神之下。

石啸天也要跟着走。

岳元泪突然在这时候清醒过来。

"叛徒,你走往哪里?"他忽然发出霹雳般的一声暴喝,人如飞鸟,跃在石啸天的头顶上。

石啸天惊呼一声,正要跃人江水里,岳无泪已一掌按在他的天灵上。

石啸天脸色大变。

他已再无半点斗志,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招架。

叭!

一掌震碎天灵,石啸天终于在江水旁倒了下去。

岳无泪坐在他的尸体上,喃喃道:"好武功!好武功!好汉堂总堂主,果然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大笑起来,仿佛有点疯了。

司马纵横眉头一皱。

他上前,对岳无泪说:"晚辈司马纵横,岳总堂主可还认得我?"

岳无泪呆了一呆,半晌才缓缓他说道:"我认得你的,你是铁凤师的老朋友,也是郝世杰的干女婿!"

司马纵横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真的有点担心岳无泪会忽然疯掉。

"岳前辈,晚辈已追赶了十二个时辰,总算在这里找到了你老人家。"

岳无泪木然说道:"找到了老夫又怎样?"

司马纵横道:"西城一战,上官楼未胜,好汉堂也没有完全失败。"

岳无泪倏地冲前,揪住了司马纵横的衣襟,厉声道:"你在放什么屁?败了就是败了,你以为老夫受不起这打击,要你来安慰我?"

司马纵横神色不变,声音平静:"岳总堂主身经百战。再大的风浪也经历过,晚辈又岂会有此意?只是,上官宝楼虽在西城打胜一仗,但在沈阳,他却给人抽了一下后腿。"

岳无泪一怔:"沈阳?你说的莫非是上官堡?"

司马纵横点点头:"正是上官堡。"

岳无泪道:"是谁在背后鞭上官宝楼一下?"

司马纵横:"好汉堂中人!"

岳无泪怒道:"胡说!老夫是好汉掌的总堂主,倘有此事,岂会连老夫都不知道?"

司马纵横道:"只因总堂主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了谁?"岳无泪瞪着眼。

"布大手。"

"布大手?"岳无泪怔住:"你是说布大手?"

司马纵横点点头:"是的。"

岳无泪脸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好兄弟,本来也是好汉堂的一条好汉,可是,他早已不是好汉堂的人。"

司马纵横道:"在他离开好汉堂之前,他曾为好汉堂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岳无泪终于松开了手,叹道:"不可胜算。"

司马纵横道:"但他只做过一件锗事,就不容于好汉堂中!"

岳无泪眼色倏地一变。

"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事?"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强奸了老夫的女儿!现在倩倩已经出家为尼,你知道吗?"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晚辈知道这件事,但是晚辈更知道,布大手本来并不是那种衣冠禽兽的人!"

岳无泪目露痛苦之色:"老夫知道,他是中了邪恶的迷心术,才会干出这种事来,但老夫知道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他自己也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削断了三根手指,就离开了好汉堂!"

自削三指,是好汉掌的堂规,无论是谁要离开好汉堂,都必须遵守。

司马纵横缓缓道:"布大手离去,是为势所逼,但他仍然没有忘记好汉堂,心中仍然以好汉堂中人自居。"

岳无泪沉声道:"但老夫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老夫是牛脾气,他却是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错了。"司马纵横摇摇头,道:"他己回来,而且在西城之战发生的时候,突袭上官堡,把上官宝楼的金衣十杀手完全杀掉!"

岳无泪呆住:"是真的?"

"晚辈岂敢胡诌!"

岳无泪沉默着,良久才叹息着说:"布大手,你为什么不肯说,是谁把你陷害的?"

司马纵横道上"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向他施用这种可恶的迷心木。"

岳无泪摇摇头:"他知道,老夫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却宁愿把口酸果吞下,也不肯说出那人是谁!"

司马纵横道:"他有隐衷,逼他也无用。"

岳无泪握着拳头:"但这是关乎他一辈子清白的事!"

司马纵横默然。

岳无泪叹了一口气,缓缓接道:"无论怎么样,他总是布大手,老夫还是希望,他能够重回好汉堂。"

司马纵横道:"他已重回好汉堂,而且已在开封设立了好汉第十分堂。"

岳无泪眼睛发出了光:"很好!老夫现在马上就去开封!"

但他忽然用力地摇摇头,道:"不,老夫现在不能去开封!"

司马纵横一愣:"为什么不能?"

岳元泪目注江水,道:"老夫要找叶大小姐!"

"叶大小姐?"司马纵横有点奇怪:"她是谁?"

岳元泪道:"咱们一边走,老夫一边说......"

五月二十三,晴。

丁家饭铺早已挤满了人,店堂里充满了猪油炒菜的香气。

这是愉快镇里的一间饭铺;虽然这里供应的菜肴粗糙一些,但是色香味俱全,而且价钱也相当便宜。

每天不到午晌时分,饭铺里必定坐无虚席,甚至有人捧着饭菜,站在饭铺门外吃。

这样吃饭,当然谈不上什么享受。

但只要想想隔邻大街宾至楼的酒菜价钱,这里的顾客就会觉得了家饭铺实在是太可爱了。

在这里,填饱肚子的代价,通常化费几钱银子就够了。

但在宾至楼,连喝一杯茶都要白银三两!

所以,不少人一辈子光顾丁家饭铺,却连踏入宾至楼大门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然而,世事往往也有正反两面的。

宾至楼的酒茶价钱虽然贵得吓死人,但也有某种人,天天在那里"长驻",却从来没进入过丁家饭铺一次。

例如本镇镇长王常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王常笑人如其名,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这时候,他本该在宾至楼里吃鱼翅、烤鸭、酱鱼之类的美食。

他是愉快镇里最有钱,也是喜欢享受的人。

但现在,他却居然出现在丁家饭铺之内!

在这里用膳的人,可说是全部认得王常笑的,但王常笑在这里出现,却使他们大感奇怪。

王常笑今天好像有点怪。

因为他没笑。他来到了饭铺角落的一张木桌旁,盯着一个人。这人是个陌生人,镇上的人全都不认识他。

他脸色苍白,一身青衣,而且还断了一只手。

这人赫然正是东方木。

东方木正在吃面,那是一碗豆鼓排骨汤面。

王常笑盯着他,忽然说:"我不喜欢这里。"

东方木仍然低着头吃面,淡淡道:"你不喜欢,我喜欢!"

王常笑冷冷道:"我也不喜欢你这个人。"

东方木道:"但我却很欣赏自己。"

王常笑道:"你少了一双手,它在哪里?"

东方木道:"这里的面不错,只是汤咸一些。"

王常笑冷冷一笑:"你的武功本来也不错,可惜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就只有挂彩的份儿。"

东方木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瞧着王常笑:"你在这里当镇长已多久了?"

"十年。"

"十年!"东方木哼的一声:"十年来,你干过什么事?"

王常笑道:"讨了四个老婆,生下了八个儿子。"

东方木道:"你太享福了。"

王常笑道:"你喜欢到外面去闯祸,那是咎由自取,其实,你并不比我穷,大可以尽情地享受人生。"

东方木冷冷一笑,道:"我不想享受,只想重振红眉教雄风!"

王常笑说道:"红眉教之事,休再提起。"

东方木道:"要重振红眉教,必先毁了好汉堂,然后再杀上官宝楼!"

王笑常冷冷道:"你现在不是上官宝楼的爪牙吗?"

东方木冷冷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倘苦说上官宝楼能控制得了我,那简直是天下间最荒谬的笑话!"

王常笑盯着他,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我怎么帮你?"

东方木道:"不是帮我,而是帮你自己。"

玉常笑道:"帮我自己?"

东方木道:"红眉教必须再重新站起来,你就是新的教主。"

玉常笑道:"师父常说,你比我聪明,就算红眉教真的死灰愎燃,。你当教主才最合理。"

东方木道:"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像师父那样,在中原武林树立强大的势力,别让人以为红眉教真的一蹶不振!"

王常笑道:"红眉教高手如云之际,尚且给坐龙山馆打得落花流水!"

东方木道:"正是此仇此恨,永记心头,咱们一定要报仇!"

王常笑冷冷一笑:"凭什么?就凭你和我这两块材料?"

东方木道:"不,我们可以利用上官宝楼,引他入教,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才出来收拾残局。"

王常笑道:"你真的很聪明,可惜我这个师兄对你的计划,毫无兴趣。"

东方木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你不会答允,唉,闯荡江湖和享福两件事情相比,的确是相差太远了。"

王常笑淡淡一笑,说道:"师弟,再见了。"

东方木却说:"师兄,你错了。"

王常笑道:"错在哪里?"

东方木道:"从你走进丁家饭铺的时候开始,你就己错了。"

王常笑道:"我不懂。"

东方木道:"因为我奉了上官帮主之命,要在这里杀了你。"

王常笑脸色一变道:"阿木,你果然包藏祸心!"

东方木道:"重振红眉教的威风,当然是绝不可能的,而你这十年来,也并非只是在享福,若不是你暗中搅鬼,布大手又怎有力量在开封府创立好汉分堂?"

王常笑瞳孔收缩,目光忽然变得一片肃杀道:"师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东方木道:"是你逼我们来对付你的。"

王常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吗?"

东方木道:"不妨一试。"

王常笑却没理睬他,向大门外走了出去。

大门外却忽然出现了九个人。

八个白衣人站着。

在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个黑衫老者,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张梨木大椅上。

王常笑笑了。

他笑眯眯的盯着这个黑衫老者,道:"想不到太行神魔也在本镇出现,真是热闹极了。"

黑衫老者也笑了笑,但那是皮笑肉不笑:"小王,阿木常常在老夫面前提起你,听说你的剑很快很利。"

王常笑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哂。"

黑衫老者道:"老夫今天有点手痒,想向你讨教几招。"

王常笑眉头一皱:"能不奉陪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陪陪阿木,跟他一样那就成了。"

"怎么陪他?"

"他少了一只手,但你却还有两只,大家是师兄弟,未免太不公平了。"

王常笑呵呵一笑:"这么说来,他若丢掉了脑袋,我可也要身首异处了?"

黑衫老者淡淡道:"你是师兄,陪陪师弟却又何妨?"

王常笑盯着这老者:"你真是一个好混帐的老王八!"

黑衫老者脸色悠变,突然大喝道:"你的剑在哪里?"

王常笑摇了摇头:"我已十年没有用剑。"

黑衫老者道:"那么,"老夫也不用武器,看掌!"

上常笑淡然一笑,挥掌相迎。

内掌相交,轰隆一声猝响。

王常笑神色自若,黑衫老者却脸色大变,向后倒退开去。

"你......你......是谁?"

"王常笑!"

"不!你不是王常笑,绝不会是王常笑......"黑衫老者显然已吃了大亏。"

王常笑淡淡道:"我不是王常笑,谁是王常笑?"

黑衫老者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喘着气,道:"王常笑绝对没有这样深厚的内力,你......你是谁?"

王常笑然悠一笑,道:"你曾于王常笑交手?"

黑衫老者摇摇头:"没有。"

王常笑道:"既然没有交过手,又怎知王常笑的内力修为深浅?"

黑衫老者呆住,作声不得。

王常笑突然面色一寒,道:"太行神魔,你一直都小视了王某,你以为东方木武功平常,他的师兄也不会厉害到什么地方去!"

黑衫老者心头一凛。

王常笑没有说错。

他的确是王常笑,但这位太行神魔却一直低估了对方。直到吃了大亏之后,他却以为对方根本就不是东方木的师兄王常笑!

太行神魔来势汹汹,但只是跟王常笑拼了一掌,就狼狈地离去。

但那八个白衣,却仍站在王常笑的面前。

王常笑环视了他们一跟:"你们不是太行神魔的弟子?"

八个白衣人没有人开口。但他们的脚步却在移动。等到他们每个人向前踏出八步之后,王常笑已被包围着。

王常笑又是一声大笑,挥掌攻向其中一个。

这人也以掌还击,两掌相交,王常笑大占上风。但其余七人,却同时亮出武器,袭击王常笑。

那总共是两柄刀,三条软鞭,一支剑判官笔和一对钢环!

三条软鞭有如毒蛇般缠向王常笑。

王常笑一掌逼开那人,身形急转,闪过软鞭,但一支判官笔却己直向他眉宇间插了过来。

王常笑冷笑,右手食指急划,一缕劲锐指凤,扫向那人喉结穴上。那使判官笔的白衣人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却又有一对钢环,旋风也似的舞动,横里欺身袭来。

王常笑已抢过那支判官笔,笔锋招式一展,从其中一枚钢环的中间穿了过去。

那人根本连看也没看清楚,判官笔已贯穿过他的脖子。

王常笑举手投足,轻描淡写就把其中两人袭杀,而那个跟他拚掌的白衣人,显然也已经受伤不轻了。

可是,还有两个使刀的白衣人。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全力出手,只是虚张声势,掩护其他同伴对付王常笑。

王常笑没有小觑了他们。

他早已看出,这八个白衣人之中,武功最厉害的就是这两人。

三个使软鞭的白衣人又再挥鞭缠向王常笑。

王常笑冷冷一笑,十招八招之内,又把这三个白衣人解决。只剩下两个使刀的白衣人。

王常笑盯着他们,忽然冷冷道:"王某的武功路数,你们大概已看清楚了?"

左边的白衣人道:"已看见了。"

王常笑道:"觉得怎样?"

右边的白衣人道:"不怎么样,就像只猴子,相当灵活。"

王常笑道:"原来我只像只猴子。"

右边的白衣人道:"宰猴子!"

王常笑道:"看样子,你们的本领,比太行神魔还要高明得多?"

左边的白衣人哂然一笑:"他算得什么?只不过是一头自以为很威风的老猫而已。"

王常笑道:"两位又是谁?"

右边的白衣人淡淡道:"我是潘天星,他是邓初!"

王常笑听得不由面色微变:"天山双绝?"

潘天星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王常笑眉头一皱:"两位从天山远道而来,怎会屈居人下?"

邓初道:"义气帮以义气为先,而上官帮主乃大仁大义人勇大智之士,咱们兄弟怎能不为之心悦诚服?"

王常笑悠地纵声大笑:"义气帮!这名字很好!只可惜上官宝楼并不是,有义气的人,你们跟着他,纵然变成鸡鸣狗盗而已。"

邓初摇摇头,道:"土兄此言差矣,上官帮主确是个挺够义气的人。"

王常笑道:"上官宝楼挺够义气?"

邓初笑道:"咱们兄弟穷了,他马上就给咱们五万两银子。"

王常笑道:"这就叫够义气?"

邓初道:"仗义疏财之辈,还不够义气吗?"

王常笑冷冷一笑:"两位甘为钱财而奴役,实在令人大感失望!"

邓初道:"随便你怎样说,但现在你却要死了!"

王常笑盯着他:"是吗?"

邓初道:"是的。"

上常笑怪笑一声,突然间一拳挥了出去。

邓初站在那里,双腿纹风不动。

但也就在这刹那间,刀光一闪,王常笑随即而倒了下去。

邓初的腿没有动,刀也没有动。

他只是站立着,咬牙硬挨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轻。

"篷"然一声,王常笑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胸膛上。

王常笑一怔。

邓初为甚至全然不闪避?

邓初为什么不发刀?

王常笑只是怔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但是一把快刀,已在他的背后削了过来。

那是潘天星的刀。

邓初不动,硬挨一拳,就是要王常笑吃这一刀。

一拳换一刀,很划算。

邓初没有死。

他凭一口内家真气,可以硬接王常笑这一拳。

但王常笑却一定绝对无法挡得住潘天星那一刀!

所以,邓初虽然挨了一拳,但王常笑却背后挨了一刀,立刻倒了下去。

在他咽气的最后一瞬间,他听见了一个人的怪笑声。

"天山双绝,的确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王常笑瞪大了眼睛,瞪着这人。

那是东方木--

同日黄昏,司马纵横与岳无泪来到了丁家饭铺。

岳无泪已饿了,而且也想喝点酒。

当他们进入饭铺的时候,有个道士正在喝酒。

道士喝酒并非奇事。

但这道士的酒杯,却是大得出奇,那简直不像是什么酒杯,而是像个大酒坛。

而且这杯子,居然是用金子铸造的。

岳无泪忍不住走了过去,瞧了一会。

这道士大概四十五六岁年纪,仙风道骨,面无四两肉。

但他的酒量却很惊人,一下子就己喝了半杯酒。

半杯酒听来不算怎么样,但那是烈酒,而且这半杯已等于人家十来大碗!

道士把酒杯放在桌上,忽然对岳无泪说道:"老丈,你老是盯着贫道,是不是觉得贫道长得很好看?"

岳无泪居然点点头:"你真好看。"

道士哈哈一笑,走到司马纵横面眈问岳无泪:"和这位况弟相比,谁较英俊一些?"

岳无泪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就说:"当然是你英俊多了!"

道士大笑。他忽然用一种很怪异的声音对司马纵横说:"他的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司马纵横说道:"我没有聋,当然听见。"

道士道:"你觉得他说得对不对?"

司马纵横道:"你要听真说话还是假说话?"

道士道:"你常讲假话?"

司马纵横摇摇头:"很少。"

道士道:"很少的意思,就是也曾讲过假话了?"

司马纵横道:"倘若有人说毕生从未说过假话,那么这句话已是最离谱的假话。"

道士道:"你说错了,有种人的确一辈子都不会说假话的?"

司刀纵横一怔。

"天下间有这种人?"

"当然有,而且为数不少。"

"他们是怎样的人?"

"哑巴,而且是一出生就不会讲话的那一种。"

"除此之外呢?"

"好像没有了。"

司马纵横点点头,叹道:"道长说得有理极了。"

道士道:"你述丧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听的是真话。"

司马纵横道:"真话往往很伤人。"

道士道:"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算你说我长得像只猴子,我也不会生气。"

司马纵横点点头,叹道"道长说得有理极了。"

道士叹了口气:"猴子般的长相,当然不怎么英俊了。"

司马纵横道:"在绝大多数的人眼中看来,的确如此。"

道士眨了眨眼睛:"难道有人会认为猴子般的脸孔很好看?"

司马纵横道:"当然有。"

道士道:"那是什么人?"

司马纵横道:"母猴。"

道士的脸在发青,忽然颓然坐在椅子上。

他长长的吐出口气,良久才道:"兄弟,贫道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只是很失望。"

司马纵横道:"美与丑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境安宁、愉快。"

道士道:"贫道失望,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丑陋,而是想不到好汉堂的总堂主,居然是个喜欢拍马屁的人。"

岳无泪呵呵一笑:"看来,老夫刚才拍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

道士瞧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假话?说我比这年青小子还英俊?"

岳无泪道:"你已不是三岁小孩,尊容怎样,该已心中有数,老夫刚才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真的醉了?"

道士冷冷一笑:"贫道怎会醉?"

岳无泪说道:"原来你还没醉,那很好。"

道士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岳无泪道:"你认为我还会有什么花样?"

道士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怎知道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岳无泪道:"你早已知道老夫会来到这里?"

道士一呆,半晌才道:"贫道不说假话,不错,那又怎样?"

岳大泪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老夫?"

道士默然,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你现在似乎比我这个出家人还更轻松。"

岳无泪道:"不轻松又怎样?难道要一头撞死才过瘤吗?"

道士道:"这话说得好,好汉总究是好叹,败了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

岳无泪道:"咱们多久没见面了?"

道士道:"八年。"

岳无泪道:"八年前,你用的也是金杯子,但却好像比现在的细小得多。"

道士点点头:"你的记性不坏。"

岳无泪说道:"就是因为你这个杯子忽然变大了,老夫还以为你不是那个牛鼻子。"

道士道:"杯子大了又怎样?人也可以养得又肥又大嘛。"

岳元泪道:"这几年来,你赚了不少钱?"

道士道:"不算多,只够自己喝酒,和铸造这一个金杯子而已。"

岳无泪道:"这金杯子,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道士道:"那又如何?"

岳大泪道:"像齿焚身,你捧着这个金杯子招摇过市,说不定有一天会招来杀身之祸。"

道士哈哈一笑,道:"要杀贫道的人不知凡几,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何相干?"

岳无泪叹了口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是穷风流,饿快活,死性不改。"

道士淡淡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说,这杯子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那么贫道也不算是怎么穷的了。"

岳无泪道:"听说两年前,你把扬州五毒抓进天牢里?"

道士哈哈一笑,道:"这点小事,岳总堂主居然也知道了?"

"怎还算是小事?"岳无泪干咳一声,道:"官府的悬赏,恐怕最少有五千两罢?"

道士却咬着牙,哼的一声说:"抓那五个混蛋,并不容易,五千两己不算多,但到头来,、贫道只拿到二千两。...

岳无泪一怔:"为什么会少了三千两的?"

道士说道:"贫道给人盗走了一张银票!"

岳无泪不禁一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够在你的身上盗走银票呢?"

道士咳嗽两声,叹了口气才说:"是一个手痒要赌、输光要愉的小毛贼。"

岳无泪还没有说话,饭铺外已有人声叫了起来:"牛鼻子,你不想活了?"

这人的嗓子很响亮,但是身材却很短小。

他的年纪也和道士不相上下,但却脸色红润,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左转右转。

道士一看见这人,不由得火气冒了上来。

"就是这混蛋愉走了我的二千两银票!"他神手一指,指尖几乎指在那人的鼻尖上。

那人冷冷一笑,道:"不错,是我偷掉你的银票,但你欠我的又怎么算法?"

道士连脸都红了:"我欠你什么?"

那人冷冷道:"赌债!"

道士怒道:"什么赌债?亏你还敢提起这桩事,你是个骗子,在骰子里动了手脚!"

那人冷冷一笑:"为什么你当时不揭穿它?"

道士一呆,半晌才道:"当时......当时贫道不知道!"

那人道:"后来你又怎么知道骰子有诈?"

道士道:"是......是有人告诉贫道知道的。"

那人冷笑一声:"眼见之事,尚未可以尽信,背后之言,岂可当作是真?你简直是越来越糊涂了!"

道士怨道:"你强辞夺理,他妈的狗屁乱放!"

两人争吵渐渐激烈起来。

"住口!"突听一人沉声叱喝。

两人争吵立止。

只见一个葛衣老人,神情肃穆地走了进来。

道士和那人俱是噤若寒婢一言不发。

岳无泪吸一口气,目注葛衣老人:"天潭老叟?"

葛衣老人瞧着岳无泪,忽然深深一拜:"岳总堂主,老朽是奉了教主之命,前来接应的。"

岳无泪吃了一惊,连忙还礼,道:"邵兄何以如此隆重?"

葛衣老人说道:"上官宝楼创立义气帮,以义气为名,实则作奸犯科,无恶不作。"

岳无泪道:"老兄所言极是。"

葛衣老人道:"目前江湖上己酝酿着凶险危机,也只有岳总堂主如此大勇无畏的好汉,才能对抗义帮一干狂徒。"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落在司马纵横的脸庞上:"你就是司马纵横?"

司马纵横忙揖礼道:"晚辈正是。"

葛衣老人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抚须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一表人材,难怪齐拜刀把猎刀交托给你。"

司马纵横吸了一口气,道:"承蒙齐大侠错爱,把猎刀相赠,晚辈至今仍然战战兢兢,不敢梢为行差踏错。"

葛衣老人大笑:"好!说得好!而且这几年来,你也干得很好,现在,提起猎刀奇侠,江湖上的魑魅魍魉,无不退避三舍,可见齐拜刀的确没有看锗了人。"

司马纵横道:"刚才听岳总堂主所言,前辈莫非就是昔年一掌震苗疆,大败苗族蛮王舒隆真的天潭老叟邵老前辈?"

葛衣老人哈哈一笑:"老朽正是邵南青,今日能够遇上你这位年青俊秀之士,老朽很高兴,很高兴!"

笑声甫落,看着那道士和那身材短小的汉子,接道:"这两个老混蛋向来是生冤家。死对头,那个牛鼻子是不疯道士,其实他最少已疯了一大半。"

道士汕汕一笑,却不敢反驳。

邵南青又说:"另一个虽然神经正常一点,但却总是戒不掉'偷瘾',你若是遇上了他,可得当心。"

司马纵横目光一闪:"这位莫非就是'偷上偷'方迁?"

邵南青莞尔一笑:"你说的不错,除了方迁之外,又有几个人能在不疯道士的身上盗走银票?"

岳无泪忽然问邵南青道:"邵兄昔才说奉了教主之命,未知那位教主,却是何人?"

邵南青淡然一笑,道:"老朽乃大幻教中人。"

"大幻教?"岳无泪大吃一惊:"那么,教主必然是庞神翁了?"

邵南青摇摇头,黯然叹道:"庞老教主已于两个月前,坐化归登极乐世界。"

岳无泪脸色一变:"那么,目下大幻教主是谁?"

邵南青道:"叶雪璇!"

岳无泪怔了半晌:"叶小姐已成为大幻教教主?"

邵南青点点头,道:"不错,除了她之外,本教又有谁能当此重任?"

"天山双绝?"岳无泪咬着牙,怒道:"他们为什么要杀王常笑?"

邵南青道:"因为他们都已成为了上官宝楼的爪牙!"

岳无泪双眉怒展:"可恶!可恶!"

邵南青叹道:"此事已成铁案,岳总堂主也不必太悲愤了。"

岳无泪木然朽不疯道士忽然一声大叫:"小心--"

他这一声"小心"才叫出口,"偷上偷"方迁已同时倒了下去。

方迁一直都站在饭铺东方最近厨房的位置上。

不疯道士看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在厨房内出现。

在饭铺的厨房里,居然出现一个这么样的人,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立刻叫出了那一声"小心"!

但却还是迟了。

这个蒙着脸孔的黑衣人,已打出了一蓬暗器,方迁根本闪避的机会也没有,就已中伏倒下。

不疯道士虽然看来与方迁是冤家对头,但实际上两人的交情是十分深厚的。方迁才倒下,不疯道士就发出一声狂吼,向厨房里扑过去。

不疯道士虽然行动古怪,有点疯疯癫癫,但一身武功却绝不寻常。

他背上的天玄神剑早已脱鞘而出,人未进入厨房,剑招己凌厉地施展。

一条黑影,从他的头顶飞跳过去。

不疯道士怒喝一下,反手挥剑,护住天灵。

但那黑衣蒙面人的身手,却是快得不可思议,不疯道士的剑才挥出,他已急迅地点住了他身上五六个穴道。

以不疯道士的武功,居然在一个照面之间,就给人制住,这人实在绝不寻常。

岳无泪,邵南青俱是面色一变。

不疯道士己动弹不得,那蒙面人若是要取他性命,可说是易如反掌。

岳无泪铁青着脸,怒道:"这位朋友,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大幻教,好汉堂的人听着,中原武林,必然是义气帮的天下,尔等又何苦不自量力,螳臂挡车?"

邵南青怒道:"你是义气帮里的什么人?"

蒙面人道:"上官帮主待我恩重如山,你们要对抗他。我绝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邵南青道:"上官宝楼多行不义,必遭天谴,你助纣为虐,将来也必定不得善终!"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一派胡言,混帐!"

这时候,岳无泪扶起了方迁,只见他背后中了两支毒针,早已气绝。

岳无泪瞳孔收缩,沉声道:"好歹的暗器!"

蒙面人冷冷一笑:"这是杀鸡儆猴,怪不得我!"

邵南青面露杀机,踏前两步,道:"不管你是谁,老朽今天非要把你毙诸掌下不可!"

蒙面人悠地喝道:"邵老鬼,你休胡来,你敢再逼近半步,这年鼻子的性命立刻就完了!"

邵南青气得脸都发白,但却也真的不敢再轻举忘动。

司马纵横却迎了上前,叹道:"其实以阁下的武功,要离开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蒙面人冷冷道:"你倒看得透撤。"

司马纵横道:"你是不是想跟在下比一比刀法?"

蒙面人似是一怔,半晌才发缓缓答道:"不错,我的确想向你领教一下刀法!"

司刀纵横说道:"你也是个学刀的人么?"

蒙面人道:"是。"

司马纵横道:"好,在下愿意奉陪,只是,你必须先放了这道长。"

蒙面人点点头:"行。"

司刀纵横道:"你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退缩。"

蒙面人道:"我现在先放了牛鼻子,你要准备了!"

他突然伸手一推,把不疯道士推了出去。不疯道士目光呆滞,仿似对一切事情,已全然不知晓一样。

他颓然坐下,就像个呆子。

司马纵横的眼睛望向蒙面人。

蒙面人也在瞧上他。

两人的目光,都锋利如刀!

呛!

蒙面人的刀在腰间。

刀出鞘,寒光四射。

刀锋利,杀气更浓。

司刀纵横突然失声大叫道:"霹雳金刀!"

蒙面人冷冷道:"你倒识货!"

司马纵横吸一口气:"你杀死了霹雳叟?"

蒙面人道:"你为什么不说我就是霹雳叟?"

司马纵横冷然一笑:"霹雳叟是正人君子,虽然脾气暴燥,但却绝不会蒙头蒙脸,暗箭伤人,更不会和上官宝楼合污!"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所以,你就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霹雳叟,占有了他的霹雳金刀!"

司马纵横勃然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客气了!"猎刀一展,气势绝不比对方稍逊半分。

蒙面人怪笑一声,一刀刺出,刺出的只是一刀,但在这一下子里,他已连换了八九种身法。

司马纵横一声轻叱,双腿不动,猎刀却沉稳如山,封住全身要害。

蒙面人虽然身形娇捷,刀法刁钻,但这一瞬间,他却无法找到可乘之隙。

其实他那一刀,也没有真的完全刺了出去。虽仅一招,双方都试出了对方的斤两。

司马纵横也没有占到什么上风,他也想一刀解决这个蒙面人,但蒙面人也同样守得很稳,绝不容易攻进去。

蒙面入忽然退开八尺,道:"这一仗,就算我输好了!"

司马纵横冷冷道:"才只交手一招,我也未曾伤你分毫,怎么算你输了?"

蒙面人道:"这一战,倘要真的分出胜负,恐怕不是三五百招以内的事。"

司马纵横道:"既然要决一死战,就算大战三日三夜,却又何妨?"

蒙面人道:"要拼命,将来还大有机会,今天暂且不奉陪了!"

岳无泪怒道:"你现在才想打退堂鼓,未免是太迟了!"

蒙而人冷冷一笑"道:"你们能留得住我吗?"

邵南青"呸"一声,突然飞扑过去。

一阵掌风,随着急扫而来。

蒙面人没有闪避,也挥拳反击过去。

一声"隆"然巨响,蒙面人的身子向后弹开去。

他哈哈一笑,居然借力趁势逃遁。

邵南青没有追,脸庞灰白。

岳无泪吃了一惊:"邵兄......"

邵南青轻轻的挥了挥手,道:"老朽......老朽没事,这......这家伙好厉害。"

说到这里、咯出一口鲜血,身子不住的在颤抖。

岳无泪又是大吃一惊:"他是谁?竟然会有这么深厚的掌力?"

邵南青喘息了好一会,才说道:"他就是上官宝楼!"

岳无泪,司马纵横同时呆住。

第六章仙女湖中紫气玉楼

翌日晨曦,雾浓如乳。

一辆马车,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了一座山谷下。

谷下有湖,这就是仙女湖。

仙女湖的确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一群白鹅,正在湖水之中悠闲地游划着。

马车就在湖畔停下。

赶车的是个老人。

邵南青。

仙女湖就在这里。

但紫气玉楼又在何处?

岳无泪在车厢里探头出来,却看不见什么紫气玉楼。

邵南青忽然发出了一声清啸。

啸声并不太响亮

而且他发出啸声之后,还隐隐有喘气之声。

昨日那一下拼掌,蒙面人是否受伤,他们不得而知,但邵南青却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内伤,却是事实。

啸声响起,鹅群纷纷振翅飞去。

不疯道士喃喃笑道:"这些鹅好肥,正是红烧固宜,清炖也妙!"

岳无泪瞪他一眼:"昨天你给人制住了穴道,差点就给人拿去红烧清炖了。"

不疯道士叹了口气,道:"天下英雄,又有几人一辈子不败?"

岳无泪道:"和方迁相比,你是幸运得多了。"

"幸运个屁!"不疯道士哼的一声,悻悻然道:"他死了倒子干净净,无忧无虑,难为贫道现在想得发傻,也想不出一个可以为他报仇的办法来!"

这时候,仙女湖中,忽然飘来了一叶轻舟。

他衣裳单薄,腰悬大刀,身材魁梧。

这大汉脸如锅底,眼若铜铃,居然是怪刀神翁郝世杰的宝贝弟子高六六!

仙女湖上来的不是仙女,却是个名满天下的浑人。

高六六的出现,每个人都大感意外。

邵南青皱着眉,盯着他:"你是什么人?"

高六六也瞪着他,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邵南青冷冷一笑:"老朽是谁,你暂且别管!"

高六六哈哈一笑:"你以为自己不说,俺就不知道?"

邵南青一怔:"你知道老朽是谁?"

"当然。"

"那么你说,老朽是谁?"

高六六说道:"好汉堂总堂主岳无泪是也!"

邵南青不由一笑:"你怎会知道老朽就是岳无泪?"

高六六道:"你是个老家伙,岳无泪也是个老家伙,所以,你一定就是岳无泪了。"

邵南青点了点头道:"你很聪明,可是,车厢里还有另外一个老家伙,他又是谁?"

岳无泪打开车厢门,走了出来。

高六六哈哈一笑:"不问而知,此人乃邵长老也!"

"邵长老?"岳无泪一愣。

高六六道:"既然一个是岳无泪,另一个当然就是邵南青,这一点,俺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岳无泪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偏偏就是弄错了,他不是岳无泪,老夫也不是邵南青。"

高六六笑道:"别耍俺了,邵长老,你是叶教主的师叔,说话可得有点分寸,俺--"

"俺"到这里,悠然住口。

因为他忽然看见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车厢里。

司马纵横。

"六六,你弄错了,这位才是岳总堂主,而那一个,就是邵长老!"

"什么?原来俺把这两个老家......"

"说话规矩一点!"

"对!不是老家伙,是老前辈,"高六六忙陪笑着:"是俺一时糊涂,抱歉!抱歉!"

邵南青盯着他看了半天:"你就是郝神翁的弟子高六六?"

高六六用力地点了点道:"是的。"

邵南青道:"你怎会在这里的?"

高六六一张黑漆的脸庞,忽然神气起来,道:"俺现在是护楼大将军!"

邵南青怔了怔:"什么护楼大将军,你护的是什么楼?"

"紫气玉楼!"

"紫气玉楼中,高手如云,为什么要你来保驾?"

"紫气玉楼中,是叶教主这样称呼俺的!"

邵南青眉头大皱:"叶教主呢?"

高六六道:"生死未卜。"

邵南青大吃一惊,怒道:"你在说什么?"

高六六看见他力凶恶的样子,也不禁心中一阵发毛,忙道:"这句话也不是俺说的。"

邵南青捏着拳头:"不是你说,又是那个混蛋说的?"

高六六道:"是叶教主,怎么,你骂她是棍蛋,这很不对,就算她是混蛋,也该叫女混蛋,或者是女中混蛋!"

邵南青七窍生烟,道:"她为什么会说自己生死未卜?"

高六六搔了搔脖子,又搓了搓肚皮,想了大半天才说:"俺听见她说:'这一战,凶险异常,可说是生死未卜'。"

邵南青一呆,问道:"叶堂主不在楼中?"

高六六道:"当然不在,她去了打仗嘛!"

邵南青道:"她去打什么仗?"

高六六道:"当然是打大仗,对手很厉害,好像是......好像是......"

邵南青一跺脚,道:"好像是谁?快说!"

高六六叹了口气:"本来俺已想起了,给你没头没脑一催,又忘掉啦。"

邵南青吐了一口气,只好说:"老朽不催你,你慢慢的想,想到了才说。"

高六六道:"当然是想到了才说,想不起,又能说什么?所以嘛,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比方拉屎,越想拉越不出,急又有什么用?"

邵南青誉满江湖数十年,却给这浑人抢白了一顿,这口气也当真憋得辛苦之极了。

但他仍然忍住。

高六六想了好一会,忽然在叫:"俺想起来了。"

邵南青这才说:"是谁?"

高六六又瞧着他,却说道:"什么是谁?"

邵南青不由一怔答:"你想起的是什么?"

高六六道:"俺是想起,师父曾叫俺别胡说八道,但俺现在却已口沫横飞,说个不停,唉,真不该,真不该,你们是不是要渡湖?"

邵南青恨不得就一拳打向这浑人的鼻子。

但既知道这是个浑人,这一拳又如何打得下去?

舟虽轻小,但却可容数人同时渡湖。

原来这湖形势奇特,看似已到尽头,实则柳暗花明,转过一弯之后,又是另一番景像。

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庄院之中。

庄院气势宏伟,最靠近湖畔的一座两层建筑物,就是紫气玉楼。

岳无泪看得不住点头赞美,道:"好地方!当真世外桃源也!"

高六六也点头不迭;道:"俺的师父也是这么说,你们倒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之至!"

岳无泪没有怪他,只是付诸一笑。

突听一阵呵呵大笑之声,从阁楼里传了出来。

一个自发老人,锦袍金靴,从阁楼处飞跃而下。

"老岳,咱们今天可以痛痛快快喝一杯了。"

岳无泪目光一亮"陡地一笑:"郝神翁,多年不见,你还是那副老样子。"

这白发老人,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

他呵呵一笑,又道:"老夫没变:你也是一样。"

岳无泪却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黯然道:"只是,好汉堂变了,老夫如今,已如丧家之犬。"

郝世杰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摇头:"少放屁。你是好汉,好汉中的好汉,只要一天不死,就一定可以卷土重来。"

岳无泪紧握郝世杰的手:"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你是好老人,顾水神也是一样。"

郝世杰又笑了笑道:"那老穷酸怎样了?"

"那老酸?"岳无泪的面色一片苍白,喃喃道:"他酸了。"

"酸了?"郝世杰一凛,"那是什么意思?"

"他已酸死了。"

"是......是怎么酸死的?"

"是东方木,还有石啸天,两人干的好事。"

"石啸天?"郝世杰怒道:"他是老穷酸的弟子!"

"不错,但他却给义气帮利用,杀师于江底下。"

"他奶奶个熊!"郝世杰面色大变:"这种人怎能让他留在世上。"

岳无泪道:"老夫已杀了他!"

郝世杰道:"杀得好!"

岳无泪道:"杀了又怎样?顾水神再也不会跟咱们这些朋友在一起了。"

邵南青站在一旁,已忍耐了很久。

他见郝世杰和岳无泪谈得正投契,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但他终于也忍不住了。他问郝世杰:"叶教主在哪里?"

郝世杰面色沉重,道:"她已带着教中精英高手七十二人,前往开封府。"

邵南青面色一变:"她为什么要到开封府?"

郝世杰回答道:"义气帮已在开封布下天罗地网,务求一举歼灭好汉第十分堂!"

邵南青摇摇头,道:"不!这是不可能的!"

郝世杰瞧着他:"为什么不可能?"

召喃青道:"昨天上官宝楼还在愉快镇上出现,他怎可能在这时候,在开封府组织攻势对付布大手?"

郝世杰一怔问:"你曾经见过上官宝楼?"

召喃青道:"虽然那人蒙着面孔,但他使用的,却是上官堡不传之秘的'惊涛攻'。"

岳无泪道:"邵兄,你可以肯定,那就是'惊涛攻'?"

邵南青道:"不错,你们也许没有留意剑,他发掌的时候,双膝向内弯曲,掌虽扬起,尾指与拇指却虚扣成钳形状!"

郝世杰眼色一变,沉吟道:"那确是惊涛攻的特征。"

岳无泪道:"但这种姿势,任何人也可以模做,又怎能凭这一点断定那就是惊涛攻?"

邵南青叹了口气,道:"但老朽却给他这一辈震得全身发冷,两条岔气直涌丹田,若不是老朽还有点功行,恐怕已性命不保矣!"

郝世杰矍然道:"目下上官堡中,只有上官宝楼一人擅长这套武功,以是老朽敢断言,昨日那蒙面人,就是上官宝楼。"

岳无泪这才点点头,道:"这亦不无道理。"

司马纵横却道:"即使那人就是上官宝楼,但开封一战,仍然是大有可能发生的。"

邵南青皱了皱眉,道:"司马兄弟是认为,上官宝楼根本不必在开封,也可以运筹帷幄,制胜于千里之外?"

司马纵横沉吟半晌,才道:"义气帮能在这数年间崛起于中原武林,并非偶然,上官宝楼是个奇才,他熟悉兵书,擅于出奇制胜,而近年来唯一可以令到他惨败一仗的人,就是布大手,他这一口气,是怎样也咽不下去的。"

邵南青道:"他要找布大手算帐,自然更加非要亲自在开封府不可。"

司马纵横摇摇头:"那又不然,上官宝楼并非寻常之辈,他会以大局为重,绝不会因一时之气而致牵一发而动全身。"

邵南青沉吟片刻,不禁点头同意他的见解:"不错,他一定有另有图谋。"

司马纵横道:"以邵长老的看法,这位上官帮主还有什么计划?"

邵南青道:"这小子野心极大,歼灭布大手报一箭之仇,自然是他必干之事,但是,还有坐龙山馆......"

"不错!"岳无泪立刻说:"坐龙山馆是大幻教的根源地,上官宝楼要与叶教主一争长雄,必然会向坐龙山馆下手,以振声威!"

郝世杰面色一变:"这可糟了,叶教主去了开封府,谁能护得住坐龙山馆?"

邵南青道:"坐龙山馆,左有木鹏坞,右有灵蛇堡照应,就算上官宝楼真的想向它下手,也绝不容易成功。"

他说到这里,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木鹏王近年体弱多病,卓碧君虽然擅长用毒,恐怕也是独力难支。"

郝世杰顿足道:"这如何是好?"

邵南青道:"如今之计,唯有火速调派高手,前往坐龙山馆接应!"

郝世杰道:"谁能去?"

一人立刻大声道:"俺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脸大汉,卷起衣袖,摩拳擦掌而来。

此乃焦四四,高六六的师兄。他一拍胸膛,郎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俺乃汉邦中流砥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一脸正义凛然之色,勇气可嘉,却也浑得可以。

没有人笑。

岳无泪走了过去,轻轻叹道:"老弟,这一次,你不能去。"

焦四四瞪着他,问道:"俺为什么不能去?"

岳无泪道:"你去了坐龙山馆,谁来守护紫气玉楼?"

焦四四道:"司马大哥在此,谁敢来到这里撒野?"

岳无泪道:"但少了你,势力又薄弱甚多,须知坐龙山馆固然重要,但是紫气玉楼也是万万不可失!"一焦四四一摸鼻子,喃喃道:"这个也是!这个也是!"

郝世杰脸色一沉,叱道:"少噜嗦,快去炼刀!"

焦四四道:"弟子今天已经炼三百招!"

郝世杰冷笑道:"谁可见证?"

焦四四道:"铁大侠。"

郝世杰一怔,继而怒喝道:"混帐,铁大侠又不在这里,你胡捣些什么?"

焦四四苦着脸,道:"弟子没有说谎,昔才弟子炼刀的时候,铁大侠的确在一旁瞧着。"

郝世杰哼一声:"人呢?"

焦四四道:"不知道,大概是已经走了。"

郝世杰怒道:"分明是一派胡言,看掌!"

说着,一掌就要刮向焦四四的脸上。但却有一人同时大叫道:"且慢!掌下留人!"

郝世杰一怔,初时还以为是谁在说话,定睛一看,不由火上加油。

原来大叫的是高六六。

郝世杰冷冷的盯着他:"你在发什么神经病?"

高六六摇摇头:"不是神经病,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什么?"郝世杰气得违肚子都粗了:"你要跟师父比武吗?"

"非也!"

"你要怎样?"

"不平则鸣!"

"如何鸣法?"

"弟子知道,师兄虽然是个混蛋,但却绝不会用这种慌话来瞒骗师父。"

郝世杰冷冷一笑:"你倒挺够义气,居然为四四辩护起来了。"

高六六昂着脸,道:"他可对俺不仁,俺不能对他不义,俺敢保证,铁大侠一定在这里。"

郝世杰被气得啼笑皆非,道:"你能找得着铁凤师出来吗?"

高六六道:"这有何难,只消弟子大叫数声,铁大侠自然马上会现身。"

郝世杰忍耐着:"你且叫几回,他若出现,就算师父错了。"

高六六吃吃一笑:"圣贤也有错,过则勿禅改,知错能改,善莫大马!"

郝世杰的脸色又是一阵难看。

"勿惮改"变成"勿禅改","善莫大焉"变成了"善莫大马",实在丢脸之至。

但高六六却还面露得意之色。

他忽然大声叫道:"铁凤师,你是个狗杂种,俺操你娘,俺要脱掉你的裤子,重打八十大板!铁凤师,你是个懦夫,是灰孙子,是只缩头乌龟,俺......"

"住口!"郝世杰怒不可遏,一掌刮在高六六的脸上:"他妈的,你疯了?"

高六六挨了一记耳光,登时苦着脸,作声不得。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说话,但已把铁凤师骂得很够惨了。

铁凤师呢?

他若听见了,一定会出来。

但过了很久很久,这个不要命的辣手大侠还是不见踪影。郝世杰冷冷一笑,盯着高六六:"这一次,恐怕是你错了!"

高六六苦笑道:"抱歉!抱歉!是弟子一时误信好言,才有此错失!"

郝世杰道:"谁是好人?"

"师兄。"

"四四是奸人,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

高六六汕讪一笑:"俺是高六六,是师父的弟子。"

"你是只呆鸟!是个蠢才!"郝世杰怒叫起来,接着不由分说,正正反反的在他脸上打了十五六个耳括子。

这下可惨了。高六六的两边脸庞,都高高肿了起来。

司马纵横却叹了口气,道:"干岳父,你这一次打错人了。"

郝世杰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纵横伸手向北方一指,道:"你瞧!"

郝世杰向北方一望。

一望之下,呆住。

只见一个锦衣人,腰佩长剑,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漫步而来。

他鼻直脸方,唇上留着两络挺秀的胡子,神态从容潇洒,不是辣手大侠铁凤师又是谁?

铁凤师原来真的在这里。

高六六一看见他,不由怒火冒升,怒道:"你为什么现在才钻出来?"

铁凤师悠然一笑:"难道我现在来的不是时宜?"

高六六道:"刚才俺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猫尿满身你没听见?"

铁凤师笑道:"你的嗓子这么厉害,恐怕方圆百里之内,人人都听见了。"

高六六怒道:"既然听见,为什么不出来?"

铁凤师笑了笑,道:"你若听见有人无缘无故把自己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会怎样?"

高六六道:"当然是要好好教训这混蛋!"

铁凤师:"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故意不出来。"

高六六:"你不出来,又怎能教训混蛋?"

铁凤师舌道:"你现在岂非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教训?"

高六六一摸两颊,不由"雪"的一声呼痛起来。

焦四四却在笑:"师弟,这一次难为了你啦!"

铁凤师也来到了紫气玉楼,这是郝世杰喜出望外的。

邵南青左思右想,想了大半天,终于决定要让铁凤师和不疯道士,前往坐龙山馆。

铁凤师是游侠,只要他高兴,什么事都敢挑上肩膊。

这一天,他很高兴。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但邵南青却仍然很担心说:"上官宝楼若真的对坐龙山馆发动攻势,攻势一定相当猛烈......"

铁凤师不等他说完,就已笑着说:"邵长老,你尽管放心,就算上官宝楼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攻不下坐龙山馆的。"

邵南青吸了口气:"铁大侠,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小心了。"

铁凤师笑道:"在下只怕上官宝楼不来而已!"

邵南青瞧了他一会,似乎对他的态度有点不满意。

但岳无泪却微笑着说:"铁大侠做事,向来极有分寸,邵兄不必担心了。"

邵南青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不疯道士仍然捧着那个大金杯。

铁凤师走过去,把那金杯看了好一会,才道:"这杯子有什么用?"

不疯道士道:"喝酒。"

铁凤师皱了皱眉,仿佛连唇上的两绺胡子也皱了起来:"用它来喝酒?"

不疯道士点点头:"不错,味道真还不错。"

铁凤师道:"道长之见,莫非是美食不如玉器?"

不疯道士道:"好像是的。"

铁凤师却摇摇头,叹道:"但我看来看去,都觉得它即不好看也不切实际。"

不疯道士一呆,说:"铁大侠何出此言?"

铁凤师道:"这杯子虽然是用金字铸造的,但却手工极劣,不美观。"

不疯道士看了看道:"这是顺天府鹰鼻老张造的。"

铁凤师道:"鹰鼻老张虽然也懂得铸造金银器皿,但他本身却是个泥水匠。"

不疯道士一怔,半晌才呐呐道:"贫道却不知道。"

铁凤师道:"你现在可知道了?"

不疯道士道:"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杯已铸成,难道又再另找名匠再铸一次吗?"

说到这里,目光忽然一亮:"对,贫道去京师找金手周,他是第一流的铸金高手!"

铁凤师摇摇头:"这主意不好!"

不疯道士道:"难道金手周的技艺也不行吗?"

铁凤师道:"不是技艺不行,而是你老是捧着这种大金杯,实在不妥。"

不疯道士一怔:"有何不妥之处?"

铁凤师道:"首先,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大金杯有什么好处?"

不疯道士张开了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铁凤师道:"但它的坏处却多了,你听着--"

不疯道士侧耳,只听得铁凤师缓缓接道:"第一,它太笨重,就算你自己不觉得吃力,骑马或者是乘坐马车,都会令畜牲跑得不快!"

不疯道士点点头,"这倒不错。"

铁凤师微微一笑,道:"第二,它不好看,而且你捧着它,别人会觉得你是在故意炫耀财富,那么又与暴发户何异?"

不疯道士一怔:"这也不错,贫道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暴发户的嘴脸。"

铁凤师道:"第三,它虽然结实,但却不是一种很好的武器,正是攻也不行,守也不行,拿着它,就像是捧着一块大石头,小心别压断自己的脚!"

不疯道士连连点头不迭:"有理!有理!"

铁凤师道:"所以嘛......"

不等他说完,不疯道士已大声道:"这杯子有屁用?就把它丢进湖里好了!"

他并不是说说就算数,而是真的马上把金杯子扔进仙女湖。

杯已抛出。

但铁凤师却飞身跃起,把杯子牢牢接回来。

不疯道士一怔:"怎么?难道你反而不舍得它了?"

铁凤师悠悠一笑,道:"虽然它的缺点不少,但好处却有一个。"

不疯道士说:"它有什么好处?"

铁凤师道:"它很值钱,倘若手风大顺,说不定会在赌场上赢个满载而归。"

不疯道士一怔:"你要用它来作为赌本?"

铁凤师点点头:"你是出家人,也许不敢进入赌场,但......"

"谁说贫道不敢进入赌场?"不疯道士抢着说道:"来咱们马上就去赌个痛快!"

他们似乎忘记了坐龙山馆的事。

邵南青,岳无泪也没有去理会他们。

任务已交托到这两人的身上,现在才担心,未免是太多余了。

郝世杰当然更加不管。

他相信铁凤师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第七章美人如玉气蛔虹

紫气玉楼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司马纵横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叶五先生的女儿叶雪璇居住于此。

这里本该有不少丫环婢仆,才能衬托得起这幢楼阁的气势,但这时候却连一个也没有。

他们自然也己跟着叶大小姐,前往开封。

这一仗,真的是那么重要吗?司马纵横不禁有点怀疑。他是个很好奇的人,既好奇又不怕死。

他在紫气玉楼四周打了一个转,忽然找到了一道门。

门已很残旧,和这幢楼阁的修饰,大不相衬。

司马纵横有点奇怪,正想伸手推开它,忽然看见门旁有一张黄纸,上面写着:"武林禁地,擅入者死!"

这八个字也许很吓人,但却绝对阻吓不住司马纵横这种人。

他只是笑了笑,就伸手推开那木门。

木门很残旧,但司马纵横一推之下,才发觉它比想像中沉重得多,倘若少用几分力度,恐怕还推它不开。

门后是一条长廊。

长廊光线暗淡,但仍依稀可以看出,两旁有不少武器。

这些武器,有些已折断,有些甚至已完全变了形状。

司马纵横随手捡起一柄大铜锤,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寒。

这铜锤就算用来敲击坚硬的石头,它也绝不会有什么崩缺的。

但现在,这柄大铜锤竟然已经扁了一半。

是什么力量,可以推毁这铜锤。

而这柄铜锤的主人,司马纵横也想起来了。

那是陇中武林大豪,"神锤无敌"杜正确的独门武器。

神锤无坚不摧,杜正确罕逢敌手,却是武林中人所皆知之事。

但在三年前,这位武林大豪神秘失踪,就像是水泡般消失得不知去向。

想不到,他的铜锤,竟然会在这条神秘的长廓内。

铜锤已如此,主人又如何?

向前直往,武器最少也有七八十件。

司马纵横甚至看见少林寺的火龙棒和昆仑派的万缕柔情刀。

而这些武器的主人,也俱已在数年之前,神秘失踪。

司马纵横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时候却忍不住摸了摸猎刀的刀柄。

这柄猎刀,会不会也被弃置在这条长廊里?

长廊已到尽头。

转了一个弯角后,司马纵横看见了一堆人。

一堆死人。

这堆死人,比司马纵横还高上一倍以上。

那就像是一座山。

尸山。

每个人都已死了,但却完全没有腐化的迹象。

司马纵横深深的吸了一气。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在紫气玉楼之内,居然会有一个这样恐怖的所在地。

倘若是换上别人,必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而去。

但司马纵横却没有走,他绕过尸山,继续向前走,他终于看见了一个活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尸山后有石室,石室内,一灯如豆。

她穿着一袭柔软的银色丝袍,默然地站在一张长案旁。

案上有经书,一本一本堆得很高。

司马纵横随便放眼一看,就已不禁吓了一大跳。

这些经书,居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练功秘笈,其中包括少林派的"虎鹤神功",蜀中唐门不传之秘的"千毒掌",江南第一异人石百录亲笔所书的"石氏秘典",还有华山派的剑谱,西域密宗的大手印羊皮图......

美人如玉。

但在许多学武之士眼中看来,长案上的武学奇书,更加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银袍丽人忽然转过脸,幽幽的叹口气才道:"难道你没看见门外那八个字?"

她的脸庞实在很美丽。

她没有施脂粉,一双眸子却是那么清澈,那么明亮。

在这石室中,司马纵横隐隐嗅到了一种醉人的香气,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是,提起那八个字,再想起长廓外的武器和不远处的尸山,司马纵横就不禁有点想呕吐的感觉。

银袍丽人又走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很奇特的眼光看着他。

司马纵横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看见了。"

银袍丽人道:"你不后悔?"

"后悔?"司马纵横耸耸肩,道:"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后悔?"

银袍丽人眸子闪着光:"你是谁?"

"司马纵横。"

"猎刀奇侠?"银袍丽人仿佛吃了一惊。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上的朋友,有人这样称呼我。"

银袍丽人凝视着他,半晌才道:"你的英雄事迹,我已听说过不少。"

司马纵横苦笑道:"什么英雄事迹,怕不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银袍丽人这时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倘若在两个月之前,你走了进来,那一定是有死无生。"

司马纵横奇道:"为什么?"

银袍丽人道:"只因为那时候,先师仍然活着。"

司马纵横道:"他是......不是大幻神翁?"

银袍丽人点点头。

司马纵横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叶大小姐?"

银袍丽入看着他:"你都说对了。"

司马纵横道:"你根本就没有离开紫气玉楼,更加没有打算到开封府。"

叶雪璇缓缓道:"不错,我没有打算到开封府去帮助布大手,因为上官宝楼也只是在那里虚张声势而已。"

司马纵横道:"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叶雪璇点点头:"他很狡猾,所以我们也绝不能太老实。"

司马纵横道:"你认为上官宝楼真正的意图如何?是否要毁了坐龙山馆"

叶雪璇道:"坐龙山馆,不可不防,那是我们一个很脆弱的地方,倘若上官宝楼全力进袭,木鹏坞与灵蛇堡一定保它不住。"

司马纵横道:"但上官宝搂会全力抢占坐龙山馆吗?"

叶雪璇道:"很难说。"

司马纵横道:"在下却认为,坐龙山馆纵有危机,也比不上此地严重。"

叶雪璇道:"我也是这么想。"

司马纵横道:"所以你故布疑阵,让别人以为你已远赴开封?"

叶雪璇道:"不错。"

司马纵横道:"在下也绝对同意这一着,只是,上官宝楼狡计百出,恐怕未必会上当。"

叶雪璇道:"我们现在只求稳守阵地,以静制动而已。"

司马纵横道:"虽然以静制动,可稳阵势,便却难以抢占先机。"

叶雪璇叹了口气,道:"上官宝楼声势洽大,而本教又已沉寂多年,倘若硬碰,恐怕难有把握胜算。"

司马纵横说道:"事在人为,义气帮也有不少弱点,我们可避其锋锐,攻其要害!。"

叶雪璇眼睛里发出了光:"司马大侠有何高见?"

司马纵横道:"义气帮有南北总舵,北总舵主由上官宝楼这位帮主兼任,但南总舵主却是另有其人。"

叶雪璇道:"那是'白骨学究'贺六先生。"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这位贺六先生,老谋深算,上官宝楼居然能御使此人,实不容易。"

叶雪璇道:"我们先向他下手?"

"不错,"司马纵横点点头,道:"南总舵人材辈出,高手如云,这全是贺六先生之功,先废此人,无异废了上官宝楼一臂!"

叶雪璇沉吟半晌,道"我已有了一个主意,可以对付贺六。"

司马纵横抱拳一笑,道:"叶教主足智多谋,在下早已听人说及。"

叶雪璇道:"哪里话,此后,还望司马大侠多加指引。"

司马纵横忽然吐一口气,道:"外面那堆尸体......"

叶雪璇叹道:"他们都是觊觎这里的武功秘典,所以才昌险进入此地。"

司马纵横道:"是......是庞老教主杀了他们的?"

叶雪璇黯然点头道:"不错,他们虽然贪婪一些,但先师的手段,却也未免太可怕了。"

司马纵横道:"庞老教主既已坐化,你能保得住这些武功秘典吗?"

叶雪璇道:"我的看法,和先师并不相同。"

司马纵横道:"你将会怎样处置这些武学奇书?"

叶雪璇说道:"物归原主,该是少林派的,还归少林,该是华山派的,送回华山,倘若主人已逝世,则传交其后人,弟子。"

司马纵横击掌赞道:"好主意!好主意!"

叶雪璇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外边那堆尸山,是先师每杀一人,即以存尸粉涂抹,日积月累堆成的,每次经过,我都想哭。"

司马纵横说道:"可订棺木,全安葬之。"

叶雪璇道:"这主意也很好。"

司马纵横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叶雪璇道:"当然可以。"

司马纵横道:"对付贺六之事,不若就交由在下去办如何?"

叶雪璇道:"我不可以去吗?"

司马纵横道:"你若也离开此地,恐怕......"

叶雪璇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大幻教虽然已在江湖上沉寂多年,但仍然有不可轻侮的潜力,再加上郝神翁,邵长老,纵使上官宝楼亲自到此,也未必可以占到什么便宜。"

司马纵横道:"你是要单独与在下去找贺六?"

叶雪璇悠然一笑,道:"既然和你在一起前往,又怎能算是单独?"

司马纵横也笑了笑:"你很爽快。"

叶雪璇道:"铁凤师也是一样。"

司马纵横道:"你已见过铁凤师?"

叶雪璇道:"怎会没见过?他本来就是我邀请回来助拳的。"

司马纵横笑了笑:"铁凤师这个人如何?"

叶雪璇道:"刚才我已说过,他很爽快,这是优点。"

司马纵横道:"还有呢?"

叶雪璇摇摇道:"不知道了。"

司马纵横道:"要不要我说出来?"

叶雪璇笑道:"你要说,谁能阻止得住?"

司马纵横道:"他另外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还没有成亲。"

叶雪璇的脸忽然红了。

虽然她已是大幻教教主,但却毕竟还有女儿家娇俏可人的气质。

夜已深,大安镇里的商户都已关上了门。

在一条长巷里,一盏黄油油的灯笼,正在烧亮着,发出昏黄的光芒。

灯笼下有个用木雕成的元宝。

那是元宝赌场的标志。

虽然长巷黑暗静寂,但是从长巷尽头那扇木门穿过去,再走前十来丈,就可以听见喧闹已极的人声。

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正使劲地把骰子掷出。

他是这赌坊的常客。他叫"天崩"老霍,再加上"地裂"崔命来,这两人就是大安镇里最可怕的一双恶霸。老霍嗜赌,崔命来好色。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在赌桌上,恶魔的银子,和任何人的银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尽管他在外边是杀人魔君,但在赌坊里仍然有人愿意和他周旋到底。

老霍今天手风大顺。

他当庄,已接二连三抓着"天贡"、"地王"、"宝子"这一类好牌。

这里的牌九只赌两只。小牌九抓着这些牌,押注者能不焦头烂额者几稀矣。

骰再掷出,老霍这一口牌差了。

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

统赔。

但老霍还是满面笑容。

刚才那几口牌九,他已赢得够多了,而且在庄家牌风大旺之下,这一口,闲家押注全都减少一半以上,所以他虽然拿了一副只有一点的劣牌,输出去的银子却绝不算多。

老霍又怎能不笑。

银子派了,牌又再砌好。

"押呀,押呀,老子刚才统赔,你们别放过机会,趁庄家手风弱多押银子!"

他在大吼,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己准备把骰子掷出去,忽然有人叫道:"且慢,等一等。"

老霍浓眉一皱,定睛一看,忽然发现赌桌旁来了一个道士。

"出家人,你也赌博?"

道士吃吃一笑:"难道出家人就不吃饭了?"

老霍有点不耐烦,催促道:"管你吃饭不吃饭,快押!"

道士叹道:"别急!赢输有定着,急又有什么用?"

老霍冷冷一笑:"出家人,你只赌了丁点儿数目,可别阻慢人家发财!"

道士道:"小数目也是钱,你是庄家,该大小通赔!"

"啐!"老霍眼色一变:"什么大小通赔,简直混帐!"

道士道:"就算大小通吃,也不该小觑了贫道这点小数目。"说着,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押在天门上。

老霍一瞧,却不由脸色发青。

"一万两?"

"数目是小一点,却也可以赌一赌罢?"道士眯起了眼睛,目中带着一种诡谲的笑意。

老霍哼一声,突然大喝:"统杀!"

牌已分好。

道士却忽然两牌一翻,叹道:"妈的,输定了。"

众皆哄笑起来。

他什么牌不好拿,偏偏就拿上了庄家刚才的那一手牌。

长衫六碰上捞什子五,只有一点。

老霍哈哈一笑:"想不到老子的好运走到你头上来了。"

道士啃了口气:"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老霍心想,这一注赢定了。

他随手一翻,第一张牌是九点。

老霍大笑:"这张牌不错,除非另一张是斧头,否则,出家人你是输定了。"

他伸手一摸。

他大笑着说:"统杀!天王来也!"

九点加天牌,就是天王。

天王来了,当然统吃。

啪!

牌翻开,老霍的脸色忽然大变。

第二张牌不是天,而是斧头。

道士吃吃一笑:"当庄的,你摸错了,很凑巧,是'爷头劈狗',劈出个蹩十出来!"

老霍的脸阵红阵白。

刚才,他确是摸错了,一摸下去,六点直落,再摸下去,点子密麻麻的,以为也是个六点,谁知却是个梅花五!

差了一点。

在赌博的玩儿上,差一点可就差得远了。

天王变成了蹩十,不是统吃,而是统赔。

老霍脸色极难看,道士却在催促他赔钱。

"贫道押的不多,只区区一万两!"

在别的大赌场里,一万两也许还不算一是个怎么吓人的赌注。

但在天宝赌坊,押上一千几百两,已是重注!

老霍今天虽云手风大顺,但连本带利也只有二三千两之数而已,他怎赔得起?

"别忙!别忙!一万两又不是金子,再赌一手再说!"

他又砌好了牌。

道士却一拍桌子,大声道:"这样不行!先赔了一万两再说!"

老霍老羞成恼:"你怕老子没钱赔你吗?"

道士道:"管你有钱无钱,一注还一注,一口还一口,先赔我一万两再说!"

这么一闹,有个人在道士背后打了一拳。

道士疼的大叫:"没你娘鸟兴,是那个兔息于敢动你家道爷......"

他骂到这里,忽然住口,面露惊惧之色。

"怎么是你?"他盯着一个人,这人也牢牢的盯着他。

一拳打在这道士背后的,是一个锦衣人。

他鼻直脸方,神态满洒,唇上有两绺很好看的胡子。

"道长,你犯了清规啦。"

道土脸色阴晴不定,嘀咕着说:"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锦衣人淡淡一笑:"你师父叫我看管着你,别让你到处闯祸!"

道上道:"我又不是跟别人打架!"

锦衣人瞧着老霍,又再盯着那道士,淡淡道:"我若来迟一点,这场架还怕会打不成吗?

老霍立刻顺水推舟,卷起衣袖:"不错,这道上九成准是想狠狠的打一架!"

锦衣人似是吓了一大跳道:"别打架,别打架,他师父最憎恨弟子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才拜托我看管着他,他若打架,他师父知道了,说不好会连我的脑袋也砍了下来。"

老霍正中下怀,摆出一脸凶相:"这牛鼻子要打架,老子又有什么办法!"

锦衣人忽然捡起那张银票:"啊呀,你怎么连师父的银票都愉走子。"

道士道:"不!这银票是我的!"

锦衣人冷冷一笑:"你在哪里弄回来这许多银子?二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道士面露窘态,想了很久,才说:"是......是借回来的。"

锦衣人怒道:"是谁借给你的?"

道士说:"是......是朱大官人。"

"朱大官人?"锦衣人嘿嘿冷笑:"你要捏造谎话,也该说个似模似样的,朱大官人是著名的一毛不拔,他为什么会借一万银子给你?"

道士怔了怔,怒道:"我向他借,一开口他答应了,你要问为什么,去找朱大官人罢!"

锦衣人冷冷一笑:"就算是朱大官人借给你的,你师父知道了,也一定会无名火起三千丈!"

道士的脸青了:"为什么?"

锦衣人哼的一声,冷冷说道:"他最憎恨的,就是打架,不忠实,向有钱人摇尾乞怜,赌博,偷盗......"

说到这里,道士好像连腿都软了,身子矮了一截,道:"你......你别再说了,我不赌就是!"

锦衣人黑着脸,把银票折叠收好,叱道:"还不快滚!"

道士吸一口气,马上走了。

锦衣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老霍道:"这牛鼻子虽然活到这一把年纪,但却有点白痴,刚才他多多冒犯阁下,还望包涵,包涵!"

老霍忙陪笑不迭。

他输了一万两,既不用赔钱,反而有人向他赔罪,这种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

"老子是......不......俺叫老霍,也有人叫俺霍天崩,请问尊驾是......"

"李公鸡。"

"李......李公鸡?"

"说来惭愧,这名字是先父改的,他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家里的公鸡正在啼个不停,所以就叫我公鸡。"锦衣人微笑着说。

老霍笑了笑:"这名字不错呀,鸡乃德禽,公鸡之名,威武极了。"

李公鸡微微一笑:"别见笑,刚才那道士的事,还望霍兄别记在心上。"

老霍忙道:"这是什么话了,李兄,咱们正是相逢恨晚,不若咱们到枫叶轩喝两杯,请由小弟做个东道如何?"

李公鸡道:"那怎好意思,阻着你赢钱啦。"

老霍笑道:"这里的赌局,俺已玩厌了,现在去喝它几杯,才够意思。"

李公鸡抱拳一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枫叶轩没有枫叶。

这是一间小酒家,每天非到黎明时份,决不打烊。

对于"午夜游人"、"江湖浪子"来说,这是一个消磨晚上的好地方。

老霍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不等小二走过来,他已在酒柜里捧出两坛女儿红。

小二也不等他开口,就已捧上炸花生豆腐干,腊猪耳肉,还有一盘杂锦卤味。

老霍掀开酒坛泥封,说:"这里的酒虽然不便宜,但在方圆五百里之内,俺保证你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酒。"

李公鸡也打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坛酒。

酒香四溢。

"果然不错。"李公鸡点点头。

老霍拿起竹筷,挟起一块卤猪肠:"这个也不错,很够意思。"

李公鸡也吃了一块,频频点头:"真不错,真不错。"

老霍喝了一口酒:"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挺够义气的人,来,俺敬你一坛。"

不是敬你一杯,也不是敬你一碗,而是"敬你一坛"。

李公鸡不由面有难色:"霍兄,小弟可没有这种酒量。"

老霍哈哈一矣:"不妨事,你若喝醉了,俺就把你送到颐香院。"

"颐香院?"李公鸡一怔:"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老霍眯着眼睛:"俺的师弟,最喜欢在那里,有时候,一耽就十天八天,也不出来。"

李公鸡仿佛吃了一惊:"他耽在那里如此之久,是不是病了?"

老霍放下酒坛,笑道:"也许真的是病了。"

李公鸡皱了皱眉道:"是什么病?"

老霍道:"手酸脚软,头昏脑胀,乐不思蜀。"

李公鸡一呆:"乐不思蜀,这也算是病?"

老霍笑着道:"这是'迷恋美人病'嘛。"

李公鸡又是一阵发愣,过了很久才一拍额头:"哦!小弟明白了,那是......那是......"

"美人窝!"

"美人窝也是销金窝,是很花钱的地方。"

"别担心,"老霍桀桀一笑,道:"俺在那里,熟人多的是,老板看见了俺也要卖帐七分。"

李公鸡喝了口酒笑道:"霍兄交游广阔,自然比小弟这种乡下人强胜多了。"

老霍抓了一大把花生,抛进嘴里,一面嚼个不停,一个说:"你对俺义气深重,俺绝不会忘恩负义的,你若有什么疑难之处,尽管开口,只要俺能力所及,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李公鸡皱着眉,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仿佛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老霍一瞪眼,道:"李兄,俺已说过,有事尽管开口,别放在心上。"

李公鸡叹道:"实不相瞒,在下曾于五年前,错怪了一个好人,把他臭骂了一顿,但后来在下才发觉,这人没错,是自己一时糊涂,唉......"

老霍大感兴趣。"是怎么一回事?"

李公鸡叹息一声,道:"小弟在六年前,讨了一个老婆回来。"

老霍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讨个老婆,总比孤家寡人活一辈子的好。"

李公鸡摇摇头,叹道:"但这婆娘不老实。"

"她偷银子?"

"偷银子倒是小事!"李公鸡悻悻然的说。

"不偷银子,难道是......偷人?"

"正是这样!"

"哼,这淫妇!"老霍一拍桌子:"若是换上俺,一刀就把这婆娘做翻了。"

李公鸡叹息一声,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在下虽然愤怒莫名,但还是没有想过要杀人。"

老霍道:"就算不杀淫妇,奸夫也万万不能放过。"

李公鸡道:"在下也没有杀那好夫,只是痛骂了他一顿。"

老霍道:"这可便宜了他。"

李公鸡摇摇头:"不,这已是委屈了他,因为在下后来查出,那婆娘的好夫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是个六根未净的和尚。"

老霍冷冷一笑:"出家人,也未必见得就很可靠。"

李公鸡道:"那臭和尚,已给乡中父老活活打死!"

老霍道:"打得好!"

李公鸡叹道:"但我却不怎么好了,那人本是我很尊敬的人,可是,我却骂他是奸夫,后来想负荆请罪,但他却又远离而去,不知所踪。"

老霍也叹了口气,道:"难怪李兄郁郁寡欢,未知那人姓甚名谁?"

李公鸡道:"他姓贵,叫贺六。"

"什么?贺......贺六?"

"嗯,"李公鸡目光一闪:"你认识他?"

老霍双眉一聚,道:"只怕,那是同名同姓而已。"

李公鸡说道:"在下是江南浣溪县人氏......"

"浣溪县?"老霍吃了一惊。

李公鸡道:"你认识的那个贺六,莫非也是浣溪县人氏?"

老霍点点头。

李公鸡面露兴奋之色:"他左颊上,是不是有颗珠砂志?"

老霍呆了一呆,又点点头。

李公鸡大喜:"那么一定是他儿子,为了这桩事,小弟一直于心不安,这次无论怎样,你非要带小弟去见他不可。"

老霍却是面有难色的道:"这个......恐怕......"

李公鸡道:"贺六脾气有点古怪,在下是知道的,但在下这次负荆请罪,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不会......"

"不是这个问题,"老霍摇摇头,道:"要见贺先生,并不容易。"

李公鸡一怔:"如何不容易?"

老霍道:"他近年来结下了不少仇家,行踪极之隐秘,就算是俺,也不容易找得着他。"

李公鸡想了想,忽然把那张万两银票掏了出来,塞在老霍手里。

老霍吃了一惊:"这怎么使得?"他面露吃惊之色,实则心中窃喜。

李公鸡道:"这点小钱,谁都别放在心上,小弟只求一见贺六而已。"

老霍犹豫了半天,才毅然点点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李兄是个义气深重的人物,这桩事包在我身上便是。"

李公鸡大喜,翻身便拜。

老霍忙扶起他:"别太客气,来,俺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公鸡说道:"我们现在就去见贺六吗?"

老霍道:"不,要见贺先生,必须先找到'地裂'。"

"'地裂'是谁?"

"俺的师弟。"

"他在哪里?"

"刚才俺已说过,他就在颐香院?"

"咱们现在就去颐香院?"

"当然,你害怕?"

"怕什么?走!咱们现在马上去!"

颐香院是美人窝。

李公鸡进入颐香院,就像个第一次到城市里的老乡下。他似乎什么都不懂。

老霍带着他,一直来到了颐香院里最幽静,也最华丽的银铃阁。

银铃阁有俏语声,声若银铃。有一个满脸金钱麻子的大汉,左拥右抱,燕瘦环肥,好不风流快活。他就是崔命来,"地裂"崔命来。

老霍是横冲直撞般闯进来的。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立刻就给崔命来三拳两脚轰了出去,但老霍是他的师兄。

"怎么啦,又输干了?"

老霍盯着他、"正经点好不好?"

崔命来哈哈一笑:"这里不是夫子庙,干吗要正正经经的?"

老霍道:"有人来了。"

李公鸡来了。

崔命来脸色一变:"他是什么人?"

老霍道:"李公鸡。"

崔命来冷冷一笑:"管他是公鸡还是母鸭,踢他出去。"

老霍道:"你若要踢他出去,倒不如踢我。"

崔命来一证。"他莫非是个宝贝?"

老崔道:"他不是宝贝,却是个财神爷。"

崔命来皱了皱眉,一手推开身旁的女人:"你在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

老霍把银票一幌。

崔命来这时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是真的?"

"绝对不假。"

崔命来看的连副脸孔也和气多了。

"李公子!请进!请进!"

李公鸡忙道:"不必客气,我在外面站着就行了。"

崔命来呵呵一笑,道:"这是男人的世外桃源,你喜欢怎样的娘儿,只要说一句,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李公鸡干咳两声:"这个......"

"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个好极了!"崔命来眉飞色舞他说道:"这里最楚楚动人的是金粉红,最冶艳大胆的是尤天姬,但最善解人意的却还得数于梦梦......"

"不!"李公鸡摇头不迭:"在下想见的不是女人,是贺六!"

"贺先生?"崔命来的眼色变了:"你想见贺先生?"

"嗯,他是我的同乡好友......"

崔命来脸色一沉,道:"这恐怕有点困难。"

李公鸡道:"有何难处?"

崔命来道:"他很忙碌,而且绝不会接见陌生人。"

李公鸡道:"只要提起李公鸡,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崔命来道:"你真的想见贺先生?"

李公鸡点点头道:"是的。"

崔命来想了想,忽然露出了一种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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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铁剑红颜》 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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