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县杂忆 牛棚杂忆 pdf

家乡琐忆

芜湖毛仲子

人人都有思乡的情结,离家乡越久,乡情越浓,越到老年,乡情越重。说是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一点也不为过。思乡的情结,好像一条小虫,不时在心中窜动,爬上眼角、眉梢,爬到唇边、鼻尖,酸酸的,凄楚的,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是感怀儿时的情景复原难再?是感慨岁月蹉跎,一事无成两鬓斑白?抑或是感伤离家乡日远,离墓地日近?都是,也不全是。东坡先生早就说过:“人有悲欢离,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既然如此,何必再老大徒伤悲呢。还是贺知章想得开:“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人的一生虽然逶迤曲折,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但山河依旧,湖水依然。掬一捧湖水洗一把脸,清静清静头脑,赶快从感伤里回到现实中来,回到我深深怀念的故乡-----萧县吧。

(一)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县

我的家乡在萧县。在全国2856个县中,她既不闻名,更不显赫。但在我心中,她最美,最好,最叫人怜爱。因为她保留着我最珍贵的儿时回忆,她印证着中华文明丰富、灿烂的历史文化。史载:萧县,原为殷商后裔,春秋时属宋,秦时置县。虽然是这么一座小县城,却有着2600多年的历史。历史上多少次改朝换代,多少次沧桑沉浮,每一次留给萧县人的不仅是痛苦和灾难,也有文明和进步。以后,几次划归江苏,几次划归山东,最后才归属安徽。为什么这样频繁变迁?因为她有得天独厚后的地理位置。她地处四省交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东出东海,西去陕甘,北上京津,南下湖广,皆可朝发夕至,暮出晨归。这样的地域特点,使蜗居在小县城的人们,并不闭塞,也不保守,每一项社会变革都能鼓荡起萧县人的热情。中原文化,齐鲁文化,淮海文化,在这里交融,留下了古朴的民风,培育了萧县人坚毅,聪慧,豪爽,吃苦耐劳,仗义疏财的性格。这种性格,使萧县人在历史的风云变幻中留下了很多令人钦羡的故事。闵子骞鞭打芦花,皇藏峪双龙洞救主,震惊全国的牛眠惨案,扭转乾坤的淮海战役等等都是萧县人留给后人的传说。古老的萧县恰似一坛美酒,保存了2000多年,依然散发着浓郁的醇香。

(二)美丽如画的龙城镇

说到萧县,首先要介绍龙城镇。龙城镇是萧县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因北依龙山,龙河穿城而过得名。龙城镇东、西、北三面环山,像一个半握的拳头。东面的龙山是大拇指,北面的虎山,泉山,凤山,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西面的岱山是小指。龙河恰似手掌舒展的纹路,直通东南。岱湖似一面明镜,嵌在掌心。70年前,实验小学的校歌就曾唱道:“龙山葱葱,岱湖清清,五山怀抱着卧龙城”。龙山是龙城镇的天然屏障,它巍然矗立在龙城的东门,一年四季葱茏俊茂,恰是一名英武的战士,守卫着县城。虎山,泉山,凤山,自西向东,逶迤连绵,像一条碧绿的丝带。山上青松,古柏,桑榆,槐柳,各种杂树,交错生长。有名的,无名的野菜,吐着清香,野酸枣挂着红色小果子,紫藤树,盘旋缠绕,将紫色的花瓣洒满山崖。几座山虽然不高。却抵挡着北方的风沙,是龙城的依靠。城西由岱山守卫,岱山口是龙城的门卫,守卫着龙城的西门:又似导游员,迎接着远方的客人。龙河的水,穿城而过,向南流入汴河,再汇入淮河。风水先生称道:龙城镇是盘龙卧虎的吉祥之地,绝非虚言;说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也当之无愧。

(三)物产丰饶的淮北之花

龙城镇通四乡,有四条路可走:去东乡,出东门,走东马道,过龙山与凤山山口,到江苏地界只有10华里,到徐州40华里。东乡,一溜18庄,盛产葡萄。每当秋季,葡萄挂果,绿若碧玉,红若胭脂,紫若玛瑙,一串串,一挂挂,沉甸甸,水灵灵,叫人垂涎欲滴。萧县的葡萄数大庄。大庄,在城东8里,庄不大,却遐迩闻名。我小学在大庄上学。课余饭后,常光顾葡萄园,为的是摘吃最新鲜,最大的葡萄。小学生个个调皮,自己发明了一种吃葡萄比赛:仰面躺在葡萄架下,不用手,只用嘴去吃架上挂下的葡萄,常把欢笑和甜蜜洒满葡萄园。去北乡,翻越凤山,泉山,经圣泉寺,过三仙台,可到马井,黄口,六套,肖场。肖场,是著名画家萧龙士、郑正的故乡。北乡的黄河故道,是水果产地,有乡名曰:桃源。各种果树,绵延百里,一望无际。红桃,白李,黄杏,沙果,应有尽有,美不胜收。每当丰收季节,果实挂满枝头,压得树枝弯曲如弓。果农们就用竹杠和木棍支撑着。记得,有一年,沙果丰收,琳琅满树,只见果实,不见树叶。我和小伙伴们为比赛谁能吃到树梢上最红的那只沙果,刚想爬树,一抓树枝,只听“哗”地一声,沙果落了一地,足有100来斤。我们害怕挨揍,轰的一声作鸟兽散。只听后面一个女的骂道,“怂孩子!”另一个男的却说:“哈哈,省得我们请人摘了”。萧县人好客,远乡近邻,想尝尝鲜,一概应允,吃着,带着,甜蜜欢笑洒满一路。去西乡,经岱山口,可到王寨,张庄寨,直通河南。西乡是出名的棉产地,棉花丰收时节,白云朵朵,被棉农摘进怀中,连同幸福与温暖。西乡有一处叫瓦子口,盛产一种叫“弯腰青”的萝卜,浑身青如碧玉,清脆可口,不是水果,胜似水果,一点不吹嘘,人见人爱。到南乡,可达丁里,刘航,直通濉溪。刘航,是著名雕塑大师刘开渠的故乡。这里,以羊肉最为有名,丁里的羊肉汤,更是誉满全国。每到三伏天,喝羊肉汤,成了十里八乡的习惯,全国各地也风起云涌,赶往萧县,赶到丁里,云集圣泉寺,那时,羊肉挂满房梁、树梢,沿路边、山坡,几百张桌子,一字儿排开,几百口大锅,冒着腾腾的蒸汽。羊肉的鲜香,几十里外就能闻到。男子汉们围坐在一起,光着膀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猜拳行令,任凭汗水恣意流淌。“半边天”们,也不示弱,吃着,喝着,说笑着,喝到高兴处,将浸透汗水的紧身的内衣敞开,任你眼馋的男人看个够。再加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煞是热闹!美其名曰:伏羊节!

萧县盛产小麦,大豆,尤其是煤炭大县。煤炭是萧县主要经济来源。从山东经江苏再到淮南的煤带,经过萧县。1958年钻探,以后开始开采,现有不少煤矿,以毛营孜煤矿最大。因为开采煤矿的需要,不少农民变成了煤矿工人,人民的收入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三)闻名遐迩的书画之乡

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长期以来,萧县成为人文荟萃的地方。每遇荒年饥岁,战乱匪患,如军阀混战时期,日寇入侵时期,甚至国共纷争时期,李苦禅,李可染,谢麟庐,来楚生,肖龙士,刘惠民等艺术家都曾在这里雅集。这很有一点像《桃花源记》写的那样,“避秦时乱,来此绝境,遂与人隔绝,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因此,萧县的人文基础很厚重,成为有名的书画之乡。说到萧县的书画界,有三个代表人物是必须介绍的。

第一 肖龙士。他是萧县龙城书画派的奠基人。肖先生瘦而高,温文尔雅,敦厚朴实,谦和有礼。早年,在徐州,曾当过小学教师,和家父同事。父亲教语文,外语;肖先生教美术,同时,进行创作。解放前,肖先生就以德艺双馨闻名。曾义卖自己的书画作品,救助灾民,是一位有仁爱之心的画家。解放后曾在萧县上堂子中学教美术,深受学生的爱戴。当时我在上堂子读初中,萧老师正好教我们美术。可惜,当时我年幼无知,不知在大师门下学习的珍贵,至今犹后悔莫

及。54年离开教育战线,后在安徽文史馆工作。103岁逝世,是享有盛誉的长寿画家。他是大写意画家,取法石涛,八大山人,又拜白石老人为师,书画成就人所共仰。他的画风直接影响了郑正,欧阳龙,薛志云等画家。

第二 刘惠民,这是一位蛰居乡里,终老咸为人知的了不起的书画大师。刘老是砀山人,(过去,萧县、砀山本属一县)。长居萧县迎风口。书香门第,诗书世家。国学根基深厚,又擅长中医,武术,其书画含清高、孤傲之气。他的草书,狂放恣肆,承张颠醉素之风而又有新气象。白石老人,沙孟海对其草书都赞誉有加。当下,书坛纷纭,鱼龙混杂,自立门派,自谓书家者数百、数千,然可令刘老收为门徒者甚少。如若不服,请将您的作品与惠民老的作品一比,便知优劣。我对书画,从未研究,特别对草书,更不甚了了。千百年来,讲行书,公推二王,讲草书,齐赞颠醉,近人于右任草书更是名扬海内外。刘老的草书,上述诸君的笔墨神韵自在其中,但又有前所未有的生动拙朴、大气磅礴、酣畅淋漓的感觉。刘老曾赐我姐姐一幅草书七字对联,刘老自谓是他的精品。看后,确实令我感佩不已。

刘老一生,深居简出,清高孤傲,不与仕宦为伍。遇有登门求字画者,一律拒之门外。但逢知己,贫寒之人,则慷慨相送,从不推诿。关于他这方面的故事很多,恕不一一举例。

我家与刘老是世交,家父、家母与其曾有过从。我姐姐和刘老更是无所不谈的朋友,直至老人去世前,姐姐仍和老人家在一起雅聚,小酌。我与刘老唯一一次见面是在淮海战役前,刘老避难在我家。当时,他穿着一件蓝色缎子长袍,拎一个小布包,裹着几本书,挎着一柄宝剑。中等偏上身材,瘦而不弱,行动敏捷干练,眉目清癯,顾盼有神。住在我家西屋。那天早晨,一村男女老少,准备“跑反”,三辆牛车,装上妇女和孩子,年轻的姑娘、媳妇都抹得满脸锅灰。场面悲凉,叫人心寒。我只记得他静静站在我家大门口,无奈地摇着头,然后和我父亲、母亲、姐姐告别。从那时一别,就再也没有见面。但他的形象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解放以后他继续在乡下务农、行医、书画创作。在徐州一带声誉日隆,洛阳纸贵。

第三 郑正。郑正,是龙城画派的继承者和发扬光大者,是萧县农民书画的开拓者。郑正,萧县刘套人,与萧龙士有甥舅之亲。自幼从萧龙士学画,深得萧龙士先生书画之精髓。郑先生长期从事书画教育,弟子如云,桃李缤纷,在萧县书画界影响至深。他的最大贡献是开创了萧县农民书画事业,使众多农民,手工业者,走进中国书画的天地,形成浩浩荡荡的书画大军。《人民日报》对郑先生有专门报道。郑先生沿袭萧先生的画风,仍以大写意为主。他的兰草,独步当今画坛。虽年届90,仍笔耕不辍。

我与郑先生有姑表之亲,我姐姐与郑先生49年同在刘套小学教书,郑任校长。郑先生为人宽厚慈祥,待人诚恳有礼,重视亲情,奖挹后生,在徐州、萧县,深孚众望。2010年,我和夫人在姐姐的陪同下登门拜访郑先生,当场画墨荷,牡丹相赠。看郑先生作画,我发现,他好像只有两支笔,一支斗笔,一只大白云。不论是画兰,画竹,画牡丹,都用这支斗笔。只是在落款、画水鸟时才用另一只。他开玩笑地说:孩子们都仰仗这只笔呢。郑先生作画,从容自若,成竹在胸,落款钤印,十分讲究。

萧县书画界当然还有其他名人,但执牛耳者,当推三人。我在介绍上面三位书画家的时候,顺便介绍了我和我家与他们的关系,绝不是借名人来炒作自己,只是想说明,我所说的都是耳闻目睹,或者亲历亲为,真实可靠。我一个年逾古稀的教书匠,还有什么可操作、要炒作的。

(四)多灾多难的淮北小县

萧县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过去,人们归结为:水、旱、蝗、汤。水,指淮河水患,每次水灾,都让萧县人民苦不堪言。水灾过后,就是大旱,赤地千里。蝗,指蝗虫灾害。汤,指的是国民党的汤恩伯,此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是个脓包将军。关于汤恩伯,我不是研究军事的,说不出什么。还是讲讲水灾吧。解放前,淮河几乎年年发大水,淮北人民被水灾弄怕了,房子多建在泥土堆积的高约1米台子上,所以,村庄叫什么“台子”的很多。解放前,有一年,又发大水,水已漫过各家的土台子,家家被泡在水里水,老人孩子被困在屋梁上,树杈上,无衣无食。有时眼见着一股浊浪袭来,大树连同老人孩子一起被浊浪吞没,惨不忍睹。在房梁树杈上,放眼望去,一片汪洋,家具,衣物,牛羊尸体,在混浊的波浪里翻滚漂浮。青壮年在水里用绳索牵拉树木,门窗,屋梁;会水的孩子们,打捞着快要漂走的衣物。我和前院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小同、小忙,也在水里打捞家里被冲的东西。忽然,一个浪头袭来,只见小忙,被呛了一口水,冲了下去。我连忙伸手去拉,没有抓住,我急忙扎了一个猛之,一把抓住他的右腿,然后,一横身子,拦在树上,才没被冲走。这时大人连忙帮忙,才救了他一命。那时我10岁,小忙6岁,现在都已是古稀之人了

水灾以后,房屋几乎全部倒塌,村前的麦场,堆满两尺深的淤泥。衣物家具也几乎荡然无存。饥寒交迫,苦不堪言。至今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

蝗虫的灾害也让老百姓受尽了苦难。有一年,开春不久,吃晌午饭的时候,我和家人正在毛庄前的麦田里收豌豆。忽然,天上黄云滚滚,遮天蔽日,我们一齐躲在麦棵里。接着,听到一片“沙沙沙沙”的声音,十分恐怖,我不敢睁眼。大概过了20多分钟,黄云散去,太阳出来了。我起身一看,一望无际的麦田,所有的麦穗连同麦秸,竟被吃的一干二净,像被镰刀割过一般,地上还有飞不起来的蝗虫在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田里的叔叔大娘禁不住嚎啕大哭,一年的辛苦化为乌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我之所以要把这经历写下来,无非是想让现在的孩子们知道,自然灾害给人民带来的痛苦,知道保护环境的重要。另外,对比过去,知道今天的幸福。

萧县的灾难最主要是人祸,是日本鬼子的侵略和屠杀。最典型的震惊全国的牛眠惨案。

1838年五月,日寇将附近18个村庄的老百姓连同外地逃难的难民,一起被围堵在县城东8里的牛眠村,进行集体屠杀。除在陈家林活埋600多人外,又在村中大坑里枪杀活埋近1000人。牛眠和小李庄原有30多户人家,被满门杀绝的13家。小李庄姓王的一家13口只有兄弟二人活了下来。王西陵一家7口也被杀光,只有不满岁的小西陵在母亲怀中吃奶,母亲被刺刀刺死,刺刀在小西陵的头上划出长长的刀痕,但孩子没醒,躲过一劫。王西陵现在还在,头上的疤痕还在。这是日寇残暴罪行的最真实、最原始的记录。

我是牛眠村小李庄人,今年75岁,这场灾难,我没有亲历。是从我的姐姐、哥哥和同村年长的亲朋那里了解到的。王其德,王西陵都和我是邻居。陈家林在牛眠村的西面,不到一里路。是一座很大的阔叶杨树林,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土坟。因为我家有两亩地在旁边,小时候经常去干活,所以很熟悉。关于陈家林的情景我在我写的《却红集》中有比较详细的记述。关于“千人坑”我还想说一点。1946年到48年,我在牛眠小学上学,那个“千人坑”就在小学旁边。塘有一两亩面积,一丈多深。坑南头有一口井。因为知道牛眠惨案的历史,我们从不敢在坑里游泳,也没人吃那口井的水。每到夏天,坑里仍然有难闻的气味冒出。

关于“跑反”,现在的孩子根本一点也不知道了。要问什么是人生中最惨痛的记忆,就是“跑反”。老实质朴、手无寸铁的人们,在强盗枪炮、刺刀的淫威下,为了活命,拖儿带女,没日没夜,四处躲藏,眼前火光闪耀,头上子弹横飞,耳边是暴徒的嚎叫,无衣,无食,无尊严,人群像被驱赶的牛羊,随时都有被屠杀的危险,这就是跑反。亡国奴不如丧家全,就是“跑反”的写照。

我常想,什么是幸福的第一要义?是和平。没有和平的环境,人们就如同热锅里的蚂蚁,随时都有生命之忧。和平当然是个好东西。但和平也会造成懒惰和麻痹。古人云“忧劳可以兴国,淫逸可以亡身”。和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需要争取,去斗争。争取,就要有力量。怎么才能有力量?首先要有骨气!要宁折不弯!“打铁需要自身硬”;要有力量,还要有肌肉,要发展。发展是主题,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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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2012年,我回乡探亲,顺便看看儿时的学校。学校已经不存在,但一块牛眠惨案纪念碑赫然立在面前。勾起我的上述回忆,心中又一次激荡起痛苦和悲怆的情绪。

(五)故乡遗憾

退休之后,常怀思乡之情,时不时的回乡看看。看到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看到人民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和平,安静,祥和,衣食无忧,真个是太平盛世,心中油然而生自豪之情。大概是我对家乡爱的太深切了吧,也往往有一些遗憾留在心头。

因为是煤矿区,我们那一溜18庄,差不多都已经成为塌陷区。原来的村庄已不复存在,变成壕沟,汪洋。祖居的老屋已被肢解。藏在心里的故事再也无法印证,那染过血的池塘,那救过命的糙石,那埋过无数冤魂的荒坟、墓冢,都统统被埋在地下。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戚戚然。时过境迁,我们这一代时死后,那些带血的往事是不是还会有人记得?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话虽这么说,但是,如果活着的人,竟将历史的痕迹一概抹掉,怎么能让后人不忘记呢!如果,万一,不幸,我们的后人因此而忘记过去,背叛过去,我们这一代人难道没有责任吗?我想,我们在开发利用资源的时候,是不是要注意保留历史人文的资源,珍视中华文化的文脉,使它绵延下去不至中断。

我这次回龙城镇,看到龙山已因开山取石几乎被削平!只留下几块孤石,凛凛地耸立在山上,原来葱茏俊茂的山体已化为乌有!像五指半握的龙城镇已被砍去了大拇指!我不知道当今萧县的“食肉者”们是怎么想的,砍掉龙山就能致富?破坏环境就是开发?一座龙山立于东门就会影响引进外资?在你们的手里炸掉了龙山,破坏了生态平衡,造成无法复原的地理伤痕,你就一点不心痛?无数历史事实证明,以破坏生态平衡所换来的所谓业绩,都不是业绩,而是罪恶。大自然给人类留下的山川河流,森林矿产是有限的,无限制的狂釆滥伐是败家子行为,应当唾弃的。报载:萧县的书记、县长均因贪污受贿而锒铛入狱,是法治的威力,还是天意的报应?

萧县的一些积习还急需改变。旱厕所,苍蝇乱飞,卫生堪忧。多子多孙的传统观念有待改变。小孩子一般初中毕业就结婚生子,即使考上大学,只要不是名牌重点大学,也是三年毕业以后就结婚,然后生孩子,不工作,带小孩子;在第一个孩子两岁以后,再生第二个。这时把孩子交给公婆,自己再找工作。因此,男20岁,女18岁以前结婚的现象比较普遍,50岁以前当奶奶的颇多。这些与时代文明进步是不太合拍的。这种陈腐的观念,因袭的重担,会桎梏人的思想,羁绊人的手脚,让一切理想,抱负,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我,生是萧县人;死,是萧县鬼。大概由于爱之深,求之严吧,所以,对故乡的弊端,常怀遗珠之憾。以上琐碎的回忆无非是一个游子对故乡和故乡亲人的告白。既没有什么史料价值,有没有了不起的政治意义,但生活的原型就是如此,如实记录而已。我记得,鲁迅先生早年对国民曾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沉重批评,虽然时间已经过了7、80年,仍言犹在耳,值得人们警觉。过去的苦难和不幸,是历史留给我们的财富而不是包袱,这种沧桑,是民族成长成熟的标志和记录,作为后来人,我们要争气,争先,争光,要有“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豪气,要有涤荡贫穷,富强祖国的志气。牢记孟子说的“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的警世箴言,及时善于汲取经验、教训,才能实现自己的中国梦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诚可信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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