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尔诺望向任天翔,问道:“你能为我们弄到安西出产的兵刃和沃罗西最为稀缺的食盐吗?”任天翔迟疑道:“食盐和其他货物都没问题,唯有兵刃受安西都护府管制.这个只怕不易。不过我会尽我所能,为殿下弄到安西出产的好刀。”
“太好了!”霍希尔诺脸上终于有了喜色.摘下腰问那柄牛角短匕递给任天翔.欣然道,“这柄牛角短匕乃是传自先祖霍祖诺都,各地领主俱识得。你可凭之作为信物.在我沃罗西通行无阻!我希望你的商队,能为我源源不断送来沃罗西急需的各种货物。”
“多谢殿下赏赐!”任天翔双手接过短匕,心中欣喜莫名、当初他冒险来沃罗西,原本只是想用第一批货物结交和买通某个领主.打通祆罗西关节。没想到机缘巧台结识霍希尔诺,在存帮助他平定叛乱之后.顺利拿到了通行沃罗西所有关卡的信物,这实在超出了他最好的预料,如今霍希尔诺送自己一份如此珍贵的厚礼.任天翔也不能不打所表示.他仔细收起匕首.恳声道:“这次我千里迢迢来到沃罗西.除了想要打通西域到沃罗西的商路,还想拜祭我大唐两位公主.并将所有货物奉献在她们的灵前,请殿下务必要满足在下这个小小的心愿。”
任天翔知道如果直接将货物献给霍希尔诺.对方根本不会将这点货物放在眼里。不过如果是献给银月、静安两位公主,他定会领协。果然.霍希尔诺跟中涌出莫名感动.点头叹道:“难得公子还记得我母亲和曾祖母,我这就带你去拜祭她们。”
任天翔在霍希尔诺带领下.先去静安公主生前住过的宫般瞻仰祭拜,然后来到阿拉善宫最高一层,霍希尔诺指着中央一间官殿道:‘这是当年先祖静修的殿堂,里面供奉着先祖和两位曾祖母塑像。”
任天翔抬头向殿内望去.就见内里供奉的是霍祖诺都、大唐银月公主、泥婆罗金池公主塑像。他恭恭敬敬在殿外磕了三个头,暗道:银月公主当年和亲沃罗西,为大唐和沃罗西带来了几十年的和平,今日我作为大唐子民能前来拜祭想必公主天之灵,也会非常欣慰吧。
拜祭过银月公主.霍希尔诺又带着任天翔参观藏宝楼。因为没有随从和大臣陪同,他恢复了少年人的活泼天性,对任天翔欣然炫耀道:“这里陈列着曾祖母和先母从长安陪嫁过来的东西,其精美绝伦令人叹为观止。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前来祭拜她们的大唐百姓,又奉上不菲的货物作为祭品,我想她们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回。你便在她们陪嫁的这些珠宝玉器中挑选一件,作为纪念吧。”
任天翔本待拒绝.但看到霍希尔诺眼中那恳切的微光,只得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这陪嫁品在沃罗西人心中.定如圣物一般神圣.如果自己贸然拒绝霍希尔诺的好意,就是对圣物的亵渎。想到这,任天翔便对霍希尔诺拱手一拜:“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谢谢殿下美意。”
在霍希尔诺带领下,任天翔顺着陈刊的陪嫁品看过去。红布覆盖的桌案上,除了珠宝首饰还有不少精美的陶瓷器叭,佛经和唐文古籍,任天翔正不知挑什么为好,突被一堆珠宝中央夹杂的一块薄薄的玉片吸引了目光。那玉片色泽暗淡.形状呈小规则的三角形.显然足一块不完整的碎片。只一服任天翔便可肯定,它跟自己怀中那块义安堂代代相传的圣物,是问源同宗的东西!
饶是任大翔一向镇定,此刻心情也异常激动,拿起那块玉质残片,人手之后他立刻就发现.它与自己怀中那块玉质残片.是同一个玉器的不同部分,甚至有条边还可以以一丝小差地台在一起!抖着手将那块玉质残片质残片在手中摩挲半晌,任天翔涩声问:“这是什么东西?”
霍希尔诺仔细看了看.皱眉道:“我也不知,如此低劣的玉质,与其他精美的玉器格格
不人.可它偏偏就是当年曾祖母的陪嫁之物,实在是令人赞解。”任天翔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终于涩声道:“我想就帮下它作为纪念,请殿下恩准。”
“当然没问题!”霍希尔诺微微一笑.“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它只是块质地低劣的墨玉残片,根本就没什么价值。”任天翔意味深长地笑道:“纪念品的价值往往不在它的外表和质地,而是在它的内涵。”
霍希尔诺只当任天翔是因为对两位大唐公主的崇敬,才如此看重这块普普通通的玉质碎片,也没有多想。离开藏宝楼后,他突然笑道:“如今我已是沃罗西即将继位的大汗,当然不能占你的便宜。既然你将货物都献给了先祖,我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回。不过现在这时节,昆仑已是大雪封山,你就安心住这里过冬,待来年开春雪融冰消后再走。”
任天翔点头笑道:“就怕给殿下舔乱。”“不碍事!”霍希尔诺摆摆手,“待我继承汗位.平定叛乱后,公子定要给我讲讲长安的风土人情和繁华景象,尤其是大唐皇帝治理国家的手段和方略。”
任天翔见霍希尔诺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期待交织的容光.心中在为他高兴的同时.也在暗自感慨:这少年胸怀大志又虚心好学,沃罗西在他治理之下必定会更加强大,这对大唐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不过我任天翔只是个离乡背片的逃犯.国家大事自有肉食者谋,倒也轮不到我这无名小卒去操这份闲心,这样一想.他心中也就释然。
“仲尕还台公子心意吧?”霍希尔诺突然笑问。任天翔脸上顿时有点尴尬,忙拱手道:“殿下还是收同这份大礼吧,在下实在愧不敢受。”霍希尔诺有些意外:“她伺候得不好?那我重新给你换一个。”任天翔连忙分辨:“那到不是,只是我还不太习惯接受这种特别的礼物。”
霍希尔诺脸上顿显不悦:“以女奴侍奉贵客,一向是我沃罗西贵族的待客之道。公子若是不受,便是不给主人面子。公子莫非见我年少,使不将我放在眼里?”任天翔见霍希尔诺面如寒霜,心中暗自吃惊.他没想到沃罗西竟有这种习俗。不过为了这点小事,似乎犯不着冒犯这个未来的沃罗西王.他忙笑道:“在下岂敢冒犯殿下,既然沃罗西有这等风俗.在下便入乡随俗吧。”
“这才对嘛!”霍希尔诺释然一笑,“我会在城中蛤公子安排住址,你就安心在这里过冬。有仲尕侍候,想必不会寂寞。”
事已至此.任天翔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虽然他很不习惯这种将女人当礼物送人的风俗.不过想到这是霍希尔诺一番好意.而且仲尕又是万里挑一的沃罗西美女、他心中也就不那么抗拒了。
次日,霍希尔诺果然在城中给任天翔等人安排了一处别院.虽算不上多么奢华,却也称得上是清静幽雅。任天翔安心住了下来.静待次年开春昆仑大雪融化。
各地领主陆续聚集沃罗西城。霍希尔诺忙着准备大典,再无暇顾及任天翔.菩提生大师则在忙着筹建桑多寺。各人都在忙碌,唯任天翔乐得清闲,每日不是带昆仑奴兄弟在沃罗西城中欣赏异族风情,就是让褚氏兄弟去了解沃罗西货物的行情,盘算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利。
十多天时间很快就过去.霍希尔诺的继位大典按计划就在次日举行,城中一时热闹非凡。任天翔见昆仑奴兄弟这段时间一直不知疲倦地跟随左右.有些过意不去,便拿出些碎银子对二人道:“阿昆阿仑.明日你们要随我去参加殿下的继位太典,不能穿得太寒酸,给我这个主人丢脸。我放你们一天假,去买身得体的衣衫.天黑后再回来。”
昆仑奴兄弟原本无名无姓.任天翔为了方便起见。便称稳重点的兄长为阿昆.伶俐些的弟弟为阿仑.兄弟二人有了自已的名字,对任天翔这个新主人感激不尽,如今又听任天翔要放他们的假.两人俱愣在当场。奴隶从来就没有放假一说,更没有自己去买新衣服的道理。
任天翔见状,将钱强塞入兄弟二人手中.命令道:“立刻去给自己买身新衣服和新靴子,然后蹲墙根晒太阳也好,喝酒吃肉找女人也好,总之一句话,我不管你们干什么.天黑之前不准同来。”
两兄弟呆呆地愣了半响,她任天翔态度坚决,只得拿上钱出门而去。二人这一走.别院中顿时冷清下来,褚氏兄弟早已和两个刀客外出考察沃罗西商机,还带走了巴扎老爹当向导,偌大的别院中除了几个霍希尔诺附送的奴仆.就只有仲尕挞个特殊的奴婢。
以任天翔那纨绔本色,对送上门的美女一向是欣然笑纳.但忡尕乃是霍希尔诺的礼物,难保没有带着特殊的使命。他知道.如果仅仅是为了感谢,霍希尔诺实在没必要将沃罗西男人想娶的美女送给自己。不过他想破头也猜不出,看起来那么单纯和善良的仲尕,会带着怎样的秘密使命,所以他从不敢将仲尕当成成奴婢,反而是当成公主般尊敬。
“公子,请用茶!”任天翔正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仲尕温柔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仲尕正低头捧着香茗.以半屈膝的姿态袅袅婷婷地立在自己身后.这是标准的大唐礼仪。让任天翔心中顿感亲切。双手接过香茗.他欣然问道:“对了仲尕,听说你精通大唐音律。不知可否为我抚上一曲?”“奴婢遵命,请公子少待。”仲尕顿时面露喜色。虽然已与任天翔有过肌肤之亲.但也还是笫一次为他抚琴.仲尕心巾既有些忠忑又有点期待。片刻后她手捧瑶琴回到厅中,将瑶琴置于案上,略为调息后,便轻缓地弹了起来。琴声乍起.任天翔心神就是一动,原本以为仲尔只是略微会弹几首乐府小调.没想到一出手竟是繁难复杂的《霓裳羽表曲》!
《霓裳羽衣曲》是玄宗皇帝为爱妃杨玉环而作,极尽绚丽缠绵.实乃乐府大调中不可多得的精品.长安最有名的乐师李龟年誉之”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虽有拍马屁之嫌,不过这首曲于从宫中传出后,立刻风靡长安青楼.却是不争的事实。任天翔无数次听到过这首曲子.但唯有这次.他的心在随着那熟悉的音符跳动,长安城的繁华和璀璨,如画卷般随着那熟悉的琴声渐渐浮现在眼前,
熟悉的琴声将任天翔带同到难忘的长安城,汩水不知不觉间盈满了他的眼眶。直到琴声渺渺他才霍然惊觉,连忙抹去泪水欣然道:“弹得太好丁!简直不亚于宜春院的头脾。”“什么是宜春院的头牌?”仲尕好奇地问道。任天翔有些尴尬,连忙笑道:“就是宜春院最好的乐师。”生怕仲尕再追问何为宜春院,他急忙转开话题,“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一曲《霓裳羽衣》感动得差点落泪,你这是跟谁学的?”
仲尕红着脸道:“奴婢从小就跟随大唐乐师学过音律。最喜欢富丽堂皇的大唐乐曲.不久前有西域商人带来了造套曲谱.我便照着谱练了起来,也不知奏得对不对?”
“奏得太好了,长安城最好的乐师也不过如此:”任天翔击掌赞道,“不知能否再为我奏上一曲?”“奴婢遵命!”仲尕欣然答道。说着她双手按琴.稍稍吸气调息,开始奏响第二首乐曲。昕到熟悉的曲调。任天翔不禁双眼微舍.击掌轻哼,品味看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琴音。
任天翔正沉浸在乐曲的华美之中.突听“啪”一声异响.一条琴弦竟无端而断。仲尕顿时手足无措,满脸羞愧。任天翔心中陡然泛起一丝不安。稍一沉吟便轻叹道:“既有不速之客登门,何不现身一见?”话音刚落,就听上方响起一声长笑.一道黑影从粱上徐徐落下。如鬼魅般轻盈。仲尕正要失口惊呼,便被那黑影信手一挥,将她冲到嘴边的惊叫生生逼了回去,她的人也跟着软倒在地。
“仲尕!”任天翔急忙上前查看,但见仲尕虽然不省人事、不过呼吸平缓正常,并无大碍。就听身后有人淡淡道:“放心.我只是让她昏睡~日而已。
09暗算
任天翔回头望去,就见一名黑衣人犹如来自地狱般带着隐隐森寒,散乱的披发下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有种人只需一眼就能令人不寒而栗,而对方显然正是这样的人——黑教上师摩达索罗的大弟子、末东则布的儿子末羯罗。任天翔虽然以前只是远远看到过他的身影,但此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心中暗自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睁观其变。
“嘿嘿。你小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不过胆识还算不错。”末羯罗一声冷笑,大马金刀地在任天翔对面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眸道,“家师曾不止一次说起你,以前我还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果然有些特别。”
沃罗西贵族大多学过唐语,不过说得像末羯罗这样流利的却是不多见。任天翔心中暗自称奇.想起他师父上次与菩提生的斗法,便笑问道:“你师父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末羯罗面色一沉,忽而阴笑道:“自从上次阿拉善宫一别,家师很是想念公子,叮嘱我务必要请任公子一晤。我在你这别院外等了足有七八天,今日总算不辱使命。”
任天翔面上隐有懊恼之色,正欲左右张望,却听末羯罗淡淡道:“你别心存侥幸,这别院中所有奴仆都已中了我黑教密术昏睡不醒。我已为你备下马车,公子是聪明人,想必不用在下用强。”
任天翔无奈道:“既然你师父如此盛情,在下敢不从命?请带路。”
末羯罗起身抬手示意,任天翔只得随他出门,门旁果然停着辆华丽的马车。虽然街上有零星行人,但任天翔知道末羯罗手段,不敢胃险呼救,只得随他登上马车。就听车夫一甩响鞭,马车立刻奔行而去。
马车窗门紧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感觉在城中兜了几个圈,最后才停了下来。末羯罗撩起车帘道:“公子请!”
任天翔下得马车。就见置身于一处幽静庄园之中,不等他细看。末羯罗便带着他来到一间窗门紧闭,几乎不见光亮的厢房之中,房中一黑衣老者正盘膝打坐,面无表情的老脸犹如古树枯藤般沟壑纵横。
“师父,任公子到了!”末羯罗低声禀报。老者微微睁开双目,就像是对一个前来拜访的朋友那样抬手示意:“坐!”
任天翔依言在他对面的毡毯上盘膝坐了下来,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对黑教第一上师,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几欲从咽喉进出。魔达索罗眯着眼打量任天翔片刻,突然问道:“公子似乎有点紧张?”毛天翔勉强一笑:“上师乃非常之人,在你面前只怕很少有人不紧张。”
摩达索罗微微额首。突然伸手一探,不等任天翔反应过来,已将他命门扣住。任天翔正待挣扎,就感一股暖流从摩达索罗指尖透出,经命门流转全身,顿感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坦,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松弛下来。
“本师希望跟公子好好淡谈。”摩达索罗说着松开手,嘴边竟露出一丝友好的微笑。任天翔长舒了口气,笑道:”多谢上师无上法力.只是在下年少无知。只怕没有什么可与上师相谈。”
“公子精明过人,本师早已有所领教。”摩达索罗淡淡一笑,“跟聪明人说话,想必不用多费口舌。本师只问你一句,你为霍希尔诺立下莫大功劳,霍希尔诺会给你多大好处?“任天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啥好处,也就是准许我的商队在沃罗西境内自由来去而已。”
摩达索罗点点头,正色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本师保证给你的好处会大大超过霍希尔诺。本师派人了解过你的底细,知道你是来自西域的商人。为商最是重利,想必你会考虑本师的建议。”任天翔哑然笑道:“霍希尔诺即将成为沃罗西汗,我看不出背叛他会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霍希尔诺做不了大汗,你得到的好处将超过你的想象。”摩达索罗淡淡道:“你的商队不仅能在沃罗西境内自由来去,还可以成为沃罗西境内唯一的盐商,所有盐的买卖都要经过你的商号。”任天翔脸上徽微变色!“上师真敢许诺!你可知一国之盐业有多大?在下可不敢有那么大的胃口。再说你又不是沃罗西大汗,空门白话谁不会说?”
摩达索罗正色道:“本师可以向古教沃多桑杰祖师立下毒誓,以示诚意。只要你助我除掉霍希尔,继承汗位的就将是芒松殿下,届时本师便可重掌沃罗西大权,本师的许诺就是金口玉言。”
任天翔惊然变色:“你们要刺杀霍希尔诺!”
“不错!”一旁的末羯罗厉声道,“一且霍希尔诺做了大汗,我末氏一族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找末氏弟子必拼尽全力,阻止霍希尔诺登基。你若肯帮忙,那是最好,不然就只有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任天翔低头想了想,无奈道:“要我如何带你们?”
末羯罗沉声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各地领主齐聚首邑.人多手杂方便行事。不过阿拉善宫戒备森严。霍希尔诺不仅有菩提生主持大典,更有白教和花教上师随行保护,实在难以得手。你是霍希尔诺最为信任的贵宾,必有办法让我们接近霍希尔诺左右。.”任天翔苦笑道:“你可真是抬举我了,就算霍希尔诺对我信任有加。可我毕竞是个外人,能参加大典已是侥幸,哪有办法让陌生人接近霍希尔诺左右?”
末羯罗倏然站起,阴阴道:“看来你是不愿帮忙了?那就怪不得我!”说着就要伸手抓向任天翔后颈,却被摩达索罗抬手阻止。黑教上师和颜悦色道:“明日大典防守必有疏忽和遗漏,公子作为贵宾,必定对整个大典的过程有所了解,想必可为本师指点迷津?”任天翔想了想,摇头叹道:“如今我命悬你手,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可是我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机会。”
摩达索罗盯着任天翔眼眸,淡淡道:“既然公子不愿帮忙,本师只好将你交给弟子处理。他早已为你备下我黑教最高礼遇,相信你不会陌生。”话音刚落,任天翔就感到后领一紧,身子向后飞去,却是被末羯罗拎出了厢房。厢房外的天井旁有个一人深的坑,几个黑教弟子肃然而立,坑旁架着一口大锅.锅中有莹白如银的液体在徽徽荡漾。
“剥!”末揭罗说着将任天翔扔给几个黑教弟子,众人立刻将任天翔剥得一丝不挂,然后竖直塞入坑中。不等任天翔挣扎,几名黑教弟子立刻手法熟练地往坑中填土,少时便将任天翔埋得只留头颅在外。
“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末羯罗在任天翔身边蹲下来,眼里闪烁这戏谑与嗜血的兴奋,“你见到过无尘和尚和他那几个弟子施法后的样子.应该能够想象。”任天翔刹那间面如土色,终于明白末羯罗为何如此令人恐惧,他把虐杀他人当成是一种享受,难怪巴扎老爹只听到他的笛音就被吓得簌簌发抖。
“不明自?我给你讲讲。”末羯罗拔出一柄短刀在任天翔头顶比划,戏谑道:“呆会儿祭拜过神灵,我便在你的头顶割开一道小口。看到一旁那口大锅了吧?里面是水银,只要将水银从你头顶这道浅浅的小口灌进去,它就会顺着你皮肤、肌肉、骨骼的间隙渗透下去。一直渗到你的脚底。只要我不停地灌水银,它就会将你的肉体从你的皮肤中一点点地、活生生地挤出来。最后留下一张完美无缺的人皮。你失去皮肤的肉体不会立刻就死,而是呼号,奔跑挣扎至少三天……”
“你……你这个变态!你死后定要下地狱!”任天翔想起无尘禅师的遭遇不禁哆嗦起来。末羯罗却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地狱算什么?我黑教的刑罚更甚于地狱。”说完对一旁的黑教弟子一摆手:“祭天!”
几名弟子开始作法祭天,咿咿呀呀的吟诵声更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末:羯罗手舞足蹈,如痴如狂,在弟子们的吟诵声中跳起了大神,不知跳了多久,他突然跪倒在任天翔面前,手执薄如蝉翼的短刀,神情专注地慢慢抵上任天翔头顶。
“大觉寺!”任天翔终于彻底崩溃,眼泪鼻涕横流,嘶声大叫:“大觉寺!”末羯罗停下手,不过刀尖仍然抵在任天翔头顶。任天翔口不择言地叫道:“寺内有释迦牟尼八岁等身法像!霍希尔诺在阿拉善宫举行完大典,将亲自去大觉寺请出埋藏于地的释逝牟尼八岁等身法像。为示诚意,殿下除了佛门高僧和贴身随从,不带任何外人人寺。”
“你是说这是个机会?”不知何时,摩达索罗已来到任天翔面前,他蹲下身来,俯身盯着任天翔的眼眸问道,“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混人大觉寺?”"大觉寺中的和尚早己因黑教的迫害而离开。如今寺中的和尚都是临时从各地找来的。”任天翔不住喘息,此时才稍稍恢复了镇定。
摩达索罗眼里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喃喃道:“你是说他们都是生面孔,就算被调了包也没人认得出来?”任天翔闭上眼不再开口,脸上懊侮与恐惧交织。摩达索罗淡然一笑,示意末羯罗收起刀,然后抬头看看天色,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师父是要连夜潜人大觉寺,杀掉那些和尚,然后由我们的人假扮?”末羯罗跟了过来。低声问。
摩达索罗微微颔首道:“霍希尔诺若是不带白教和花教上师,身边就只有菩提生,届时为师缠住菩提生,你可率末族勇士将其击杀于大觉寺中。你先率人在大觉寺外潜伏,待明日阿拉善官举行大典之时,我们再动手。”‘“太好了!有师尊亲自出手,此事必定可成!”末羯罗兴奋地一击掌,回头望望依旧埋在土里的任天翔,低声问:“他怎么办?是不是于脆就用他祭天?”
“不妥!’摩达索罗沉吟道,“明日大典霍希尔诺若见不到他,难保不会警觉。再说我们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没有人顶罪,肯定无法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他和那菩提妖僧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千万不能浪费。”“师尊高明,弟子受教了!”末羯罗连连点头。
摩达索罗做微颔首道:“如今朗氏已灭,末氏已成孤军,能否反败为胜就在此一举。为师也将黑教精锐押在这一击之上,希望祖师在天之灵,庇佑我等一举成功!”说着望天恭恭敬敬一拜。
黄昏时分,任天翔总算被黑教弟子挖了出来,重新沐浴更衣。摩达索罗在厅中设下洒宴,为他赔罪压惊。任天翔转眼间由死囚变成贵宾,似乎还不能适应。面对满桌美味住肴,他却是坐立不安,频频遥望窗外天色。摩达索罗察言观色,捋须笑问:“公子似乎还有事放心不下。”
任天翔无奈叹道:“我那两个昆仑奴,天黑后回到住处若见不到我,恐怕会生出事端.坏了上师大事。”“这好办!”摩达索罗淡淡笑道,“你可将一件信物交给我黑教弟子。他立刻去见你那两个奴隶,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别怪本师不放心你离开,就是明日的大典也希望公子找个借口推掉。你毕竟只是个外人,对霍希尔诺的继位大典并非必不可少。只要有你的亲笔信,我想霍希尔诺定不会起疑。”
任天翔苦"笑道:“上师真是谨慎,到如今这地步,我还有反悔的机会么?我这就写信告诉霍希尔诺.今日我偶感风寒,只怕明日不能去参加他的继位大典,请他谅解。“’那就请公子动笔。”摩达索罗笑道,“明日你要随本师去大觉寺,如果事情顺利.本师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若霍希尔诺不来大觉寺.友或者我们的谋划不能得手,公子就得为自己的失策付出代价,保证下场会比活剥人皮还要痛苦百倍。”
任天翔摇头苦笑道:“我如今已是上师手中的棋子。除了听令于上师,难道还有别的路好走?我只希望事成后,上师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摩达索罗呵呵一笑:“本师一言九鼎,公子尽可放心。现在天色已晚,公子暂且在这了里委屈一日,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大觉寺。”
当东方第一抹霞光映上阿拉善宫最高的飞檐,浑厚悠扬的号角从宫中传遍四方,得到讯息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到阿拉善宫之下,在巍峨神圣的宫殿前甸甸在地。默默祝福沃罗西新一任大汗登基加冕。
在离阿拉善宫不远的大觉寺,摩达索罗与任天翔也乘车赶到,昆仑奴紧跟车后,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本能地追随主人。
末羯罗迎了上来,隔着车帘小声禀报:“弟子己去寺中查探过.除了几个不认识的和尚。寺中没有外人。弟子已令我族武士剃掉发辫,穿上袈裟,随时可以替换那些和尚。”摩达索罗“唔”了一声,侧耳听听阿拉善官传来的号角声,淡淡道:“大典已在宫中如期举行。大约一个时辰后结束我们可以入寺了。那些和尚若是识相最好,若是反抗便要干净利落地解决。虽然附近百姓已赶到阿拉善宫观礼,不过我们还是要当心,千万不能让大觉寺中任何人呼救逃脱。”
“弟子已安排妥当,师尊不必担心。”末羯罗说肴拿起腰间骨笛,轻轻吹出两声尖啸,就见十儿个身披袈裟的光头和尚从藏身处蜂拥而出,到末羯罗跟前垂手静立。这十几个假和尚人人精气内敛,显然是末氏族中高手。摩达索罗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任天翔笑道:“现在我们就去寺中守株待兔。希望公子的消息不会有误。”
任天翔无奈只得下了马车,就见紧跟在马车后的昆仑奴兄弟神情有异,紧盯着末羯罗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恐俱与仇恨交织的微光。任天翔连忙对二人道:“你们留在这里等候,不必跟我进寺。”
“不!让他们也进寺埋伏。”摩达索罗连忙道,“我们人手有限,多两个帮手就会多几分把握”任天翔无奈对二人招招手,二人立刻跟上。寺门外两个正在清扫的小和尚,突见一大群僧人过来,正待上前阻拦,谁知不及开口就已被击晕,然后被人下腋下进了寺门。
进门是个宽阔天井,几个僧人正在为大觉寺做最后的清洁,突见一大帮人闯入,皆是十分诧异。摩达索罗没心思跟他们哆唆,只问道:“住持在哪里?”一名僧人往内一指,摩达索罗立刻往里闯去,几个末氏武士假扮的和尚突然出手,将几个僧人打倒在地,然后跟随摩达索罗往内堂闯去。众人进得内门,就见佛堂之上一灰衣僧人正盘膝打坐。如泥塑般纹丝不动,对涌人的众人竟视若无睹。
摩达索罗见这僧人年近五旬,生得面如满月,肤色白皙,显然不是沃罗西人。虽不动不视不言不闻,却宝相庄严不容侵犯。他急忙示意弟子停步,然后合十问道:“大师是大觉寺新住持?不知怎么称呼?”
那僧人徽微睁开双目,对摩达索罗淡淡一笑:“上师总算来了,贫僧摩诃衍,早已恭候上师多时。”“摩诃衍?”瘫达索罗眉头微皱,“听法号大师似乎出自天竺,不过看模样却为何又是汉僧?”
那僧人微徽一笑:“贫僧原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后云游天竺,在那烂陀寺改了法号。前几日收到五台山无垢师兄书信,得知无尘师兄遭了黑教毒手,所以贫僧立刻赶到沃罗西,只望在迎回无尘师兄法体的同时,也顺便为他讨还几分公道。”摩达索罗释然一笑:“原来是无尘的同门。无尘那废物连本师弟子都对付不了,你又何必来越这趟浑水?”
摩诃衍淡淡笑道:“贫僧与无尘师兄皆是以修习佛法为主,像这等除魔卫道的力气活儿,自有我释门武僧出手。”说着他突然冲门外一声高呼:“释门护法安在?”
“弟子在!”门外有人轰然应答,听声音人数虽不多,却中气十足。摩达索罗回头望去,就见方才被末族武士打倒的那些扫地僧人,正浑若无事地从上站起,齐齐抽出扫帚的木柄,然后向佛堂持棍为礼。众僧个个精气内敛,人人渊渟岳峙,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慵懒和疲沓?
摩达索罗心中暗自吃惊,嘴里却不屑道:“几个不知死活的和尚,竟敢与本教抗衡?”说着向末羯罗微一领首,末羯罗心领神会,立刻对末族武士吩咐:“于掉他们,手脚干净点,别闹出太大动静。”
众武士立刻脱去碍手碍脚的装装,抽出兵刃扑向众僧。众僧向四周散开,各依方位将众武士困在了中,一时木棍齐飞.攻守有度,俨然是一支训素的军队,进退之间更是遵守着一套变幻莫测的阵法,转眼间便将人数多过自己的沃罗西武士打得落花流水。摩达索罗越看越是心惊,不禁失声道:“这……这是什么阵法?”
摩诃衍微微一笑:“这是少林罗汉阵,当年少林十三棍僧凭之从千军万马中救出太宗皇帝。希望这套阵法,还可入上师法眼。”
摩达索罗心中越发惊疑,身形一晃突然扑向摩诃衍。他心中已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要擒贼擒王,生擒摩诃衍,逼迫众武僧停手。
摩诃衍面对摩达索罗的突袭并不惊慌,从容抬手相迎。二人双掌一沾即分,摩达索罗一个倒翻落回原地,摩诃衍则向后滑出数丈,合十叹息:“上师果然神通广大,贫僧甘拜下风!”摩诃衍说得客气,但摩达索罗却已试出,对方并非无还手之力,要想生擒那是千难万难。他心中的不安已达到极盛,回头便向任天翔抓去。他已隐隐感觉落入了陷阱,所以定要将罪魁祸首一举击杀。
谁知他身形方动,就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通得他不得不回手护住头顶。抬头望去,就见一僧白衣如雪,正由大殿上方冉冉落下,宛若阿罗汉从天而降。
“菩提妖僧!”摩达索罗脸上终于彻底变了颜色。就听菩提生一声长笑:“佛爷早已恭候上师多时。”随着他的长笑,又有几人从藏身处涌出,却是褚刚和两个刀客。到此时摩达索罗终于明白,原来任天翔支开身边人手,故意被末羯罗所擒,正是要将自己引来大觉寺,以解除霍希尔诺登基之隐患。摩达索罗愤然望向任天翔,就见他在昆仑奴兄弟保护下已退到菩提生身后,正对自己得意地挤眉弄眼。
摩达索罗心知今日己是一败涂地,立刻飞身后退,门外众武僧已将末族武士和黑教弟子尽皆打倒,见摩达索罗要逃。立刻围了上来。摩达索罗虽然神通广大,但落人罗汉阵中。一时间却也不得逃脱,何况阵外尚有菩提生与摩诃衍两大高手伺机而动。饶是他功力深厚,激战半日后也是精疲力竭,几近虚脱。正绝望之际,突听门外号角响起,嘈杂鼎沸之声不绝于耳。新登基的霍希尔诺大汗已到大觉寺外,即将亲自请出释迎牟尼法像,为大觉寺重开佛光。
任天翔连忙迎出寺外,对沃罗西新汗羞赧禀报:“在下罪该万死,计划出了点小纰漏,阴谋刺杀大汗的摩达索罗尚未伏诛,大汗恐怕得稍等片刻才能人寺。”
霍希尔诺微微一笑:“你为沃罗西除此凶顽不惜以身犯险,何罪之有?不过今日是本汗继位大典。实不该多造杀戮,达西尔沃!”
“末将在!”达西尔沃应声而出。
“替本汗传谕靡达索罗.只要他愿自废双目,皈依佛门,本汗可既往不咎,所有参与叛乱的黑教弟子,皆可赦免。”霍希尔诺淡淡道。
“遵旨!”达西尔沃立刻如飞而去。
任天翔对霍希尔诺的谕令暗自佩服,黑教在沃罗西有众多信徒,霍希尔诺若以大汗之尊诛杀黑教上师,必定会失去部分民心。若能令摩达索罗屈服,皈依佛门,对众多黑教俏徒无疑会有极好的示范。只是以摩达索罗的自负和骄傲,恐怕宁死也不愿受辱,不过若以众多黑教弟子相胁,或许会令摩达索罗就范也说不定。
任天翔心中正在胡乱猜想。就见达西尔沃如飞而回,他的手中多了个托盘,盘中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东西。他在辇车前躬身禀报:“摩达索罗已自剐双目,愿从此板依佛门,但求大汗赦免其门下众弟子。”
霍希尔诺颔首道:“黑教弟子可予以赦免,不过叛臣末氏却不能轻饶!传本汗口谕。谁能诛杀末东则布和末羯罗,就可继承末氏之封地。”
“是!”达西尔沃躬身一拜。却又欲言又止。霍希尔诺见状问道:“将军还有何事禀报?”达西尔沃咽了暇唾沫,迟疑道:“靡达索罗自剐双目后,伤重不治,已然毙命。”
霍希尔诺神情微变,心知以黑教上师之能,就算剐去双目也不至于伤重不治,定是摩达索罗为求赦免其门下弟子,宁愿先接受自己剐目、皈依佛门的条件。然后才慨然受死。他心中不禁有此侧然,默然半晌,对达西尔沃淡淡道:“摩达索罗既然已饭依佛门。就以佛门高僧之礼厚葬,永享尊荣。”
任天翔突然想起末羯罗,方才众人注意力都在摩达索罗身上。末羯罗却不见了踪影,他正待询问身旁的褚刚,却见昆仑奴兄弟气喘吁吁飞奔而回,二人身上伤痕累累,却一脸兴奋。任天翔正待询问,突然看到二人手中各拎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耳朵上二有无数耳孔,上面镶满金银珠宝。正是末羯罗的耳朵!他心中正自惊异,就见昆仑奴兄弟眼里噙着泪水,将两只耳朵高举过头,望天而拜,口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呀声。想起二人身世,任天翔顿时释然:原来他们是被末羯罗割去了舌头,父亲也惨死于末羯罗之手甲今日总算得报大仇。
大觉寺已经重新清洁,恭迎霍希尔诺人寺祭拜。任天翔见其左右护卫森严,便悄悄对褚刚等人示意:“我们走吧,这里已不需要我等。”
三天之后,登上汗位的霍希尔诺开始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努力。他先令达西尔沃率大军平定了末东则布的叛乱:然后他给予佛教合法地位,并全力支持,为菩提生特建桑多寺;菩提生在苦造桑多寺的同时。也开始在沃罗西贵族中收徒,佛教开始在沃罗西扎根。
大雪封山,任天翔的商队暂时回不了龟兹,众人大多无所事事,唯有褚刚在苦修《龙象般若功》。有菩提生的悉心指导,他的进境十分神速,三个多月功夫便已掌握《龙象般若功》之神髓,任天翔则在沃罗西境内考察和游猎渐渐学会沃罗西语,无须再要他人帮忙翻译。
转眼大半年过去,沃罗西终于到了春暖花开之时。任天翔立刻向霍希尔诺辞行。他这一趟虽然将货物全部献给了银月、静安两位公主,不过也并没有因此就空乎而回。有霍希尔诺赏赐的牛羊马匹和沃罗西特产的货物,他这一趟依旧能大赚一笔。霍希尔诺挽留不住,只得在阿拉善宫最高处遥遥相送。
遥遥向阿拉善宫拱手拜别,任天翔招呼众人上马启程。突见霍希尔诺:边的亲信侍从李福喜纵马来到他面前,拱手道:“大汗令小人替他送公子出城。”“有劳先生!”任天翔连忙拜谢,然后笑着拍拍怀中书信,低声道:“请先生放心,回到龟兹后,我会立刻派可靠之人将先生的家信送到长安,然后将回信让商队给先生带来。顺利的话,先生半年后就可以收到家中的回信了。”
“有劳公子费心!”李福喜感激地点点头,见任天翔犹在左顾右盼,他忙低声问道。“公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没……没有!”任天翔脸上突然有些尴尬。李福喜诡秘一笑,回首一指道:“公子是在看她吧?”任天翔顺着李福喜所指望去,就见蓝天自云之下一人一骑静谧而立,虽相隔甚远,依旧能感受到她月光中那种令人心痛的忧郁和依恋。任天翔心中突然闪过一丝隐痛,虽然仲尕只是霍希尔诺为笼络自已而准备的特殊礼物,但毕竟相处多日,怎能较易就忘怀?可借自己不能接受霍希尔诺的高官厚禄留在沃罗西,自然也就不能厚颜将这份特殊的礼物带走。
高高的阿拉善宫之上,霍希尔诺目送著任天翔的商队渐行渐远。在他身后。达西尔沃突然小声嘀咕道:“陛下,末将有一事不明。”
“讲!”霍希尔诺眼中,已有了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威仪。
“任公子对我们虽有大恩,但也不必赐给他通行我沃罗西的信物。”达西尔沃沉吟道:“他毕竟是唐人,万一将来沃罗西与大唐再起战端,他岂不就是我心腹大患?”霍希尔诺淡淡一笑:“将军其实是想说,任公子人中龙凤,他日一旦与我沃罗西为敌,就是我沃罗西最头疼的对手,所以今日就不该让他离开是吧?”
达西尔沃脸上有些羞赧,忙拱手拜道:“大汗目光如炬。末将确有此心。”
霍希尔诺微微颔首道:“将军能将沃罗西的利益放在个人私谊之上足见对国家之忠诚。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若执意留下任公子,.以后还如何取信像菩提生大师这样的外族高人?再说如今沃罗西与大唐商路基本断绝,我们急需的货物不得不从波斯高价买人。如果任公子能打通这条新的商路,对于沃罗西来说也有奠大益处。至于你的顾虑,本汗也不是没有考虑。”见达西尔沃一脸疑惑,霍希尔诺悠然一笑,突然指向窗外淡淡问:“将军认识她吗?”
达西尔沃上前一步,顺着霍希尔诺所指望去,就见一人一骑正依依不舍地尾随着任天翔的商队,缓缓从阿拉善宫下方经过。他仔细辨认片刻,迟疑道:“是仲尕?宫中那个有名的女奴?”
“霍希尔诺微微颔首:‘“她怀孕了!不过任天翔还不知道。”达西尔沃恍然大悟:“是任天翔的种?末将明白了!唐人最是看重亲情,仲尕既然有了任天翔的孩子,那就是个送上门的人质。我们有人质在手.也就不怕他将来对视沃罗西不利。大汗果然高明!”
霍希尔诺淡然一笑,轻叹道:“本汗会将这个孩子视同己出,留在身边共享荣华。如果可能,本汗希望永远都不要用到这枚棋子。”
任天翔和他的商队已消失在地平线尽头,霍希尔诺却犹在凝目遥望,但见蓝天白云之下,一只苍鹰在天宇下悠然盘旋,隐然有种俯瞰尘世的孤傲。霍希尔诺突然抬起手,遥遥向那只苍鹰伸了过去,想象着那是一只纸鸢,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着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嘴边突然泛起了一丝童真的微笑。
10逼债
有了霍希尔诺的信物,任天翔的商队在沃罗西境内畅通无阻。商队沿路翻越昆仑山脉,平安回到昆仑山北麓。此时离他们当初从于田出发。差不到已有整整一年。看到于田城依稀的轮廓。任天翔不禁百感交集。回想这一年来在沃罗西的种种,恍然有再世为人之感。
看到了熟悉的城郭,众人发出齐声的欢呼,纷纷加快了步伐。任天翔用霍希尔诺的赏踢,在沃罗西境内换购了不少马匹和货物,商队比出发是规模大了一倍不止。因此众人都有一种凯旋的兴奋和自豪。
离于田约十里一处哨卡,商队被守军拦了下来。任天翔忙奉上通关文牒,谁知守卫的小校却将文牒扔了回来,叱道:“这文碟早已经作废,你还想持之蒙混过关?看你们模样定是沃罗西的奸细,通通给我拿下!”
任天翔等人在沃罗西生活近一年,不仅习惯了沃罗西人的皮袍,就肤色也晒黑了不少,看起来与沃罗西人无异,也难怪守军误会。眼看众兵卒一拥而上。就要动手拿人,任天翔急忙喝道:“我是于田镇守副使尉迟曜将军的朋友,你们谁敢无礼?那小校有些惊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任天翔。问道:“你是尉迟将军的朋友?可有凭证?”
任天翔眉头一皱,突然想起昆仑奴兄弟,忙指向他们道:“这是尉迟送我的两名奴隶,你们中间定有人见过。”那小校还在狐疑不定。一个老兵忙在他身边耳语道:“这两个人确实像是尉迟将军身边那两个奴隶,听说将军将这两个奴隶送给了一个朋友,莫非就是此人?”小校立刻换了副嘴脸,对任天翔赔笑道:“公子息怒,小人有眼不识泰,还望恕罪。”
任天翔大度地摆摆手:“现在军爷可以开关放行了吧?”
小校赔笑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公子所持文滕又已过期,小人不敢徇私。不过小人这就派人去通知尉迟将军,只要有将军一句话,小人立马放行。”说着便示意一个手下去于田城通报。
“非常时期?”任天翔皱眉问:“莫非于田有什么变故?”
小校叹了口气:“于山倒是没什么变故,只是我们又要出征打仗。所连通关文牒也全部更换,连累公子的文碟也作废。”
“又要打仗?跟谁打?”任天翔忙问。小校耸耸肩道:“卑职位卑职低,哪里只知道这等机密?只知道安西四镇的精兵都在做出征的准备,想必有一场大仗。”说到这他又赶紧补充道,“这只是小人的胡乱揣测,公子下万莫到处宣扬.万一泄露了军事机密,小人可吃罪不起。”
任天翔不好再问,只得与几个守卫的兵卒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半个时辰后,就.见于田方向有一小队人马疾驰而来。领头是一骑洁白如雪的骏马,马上骑手身形彪悍,虽者不清面口,任天翔也知必是尉迟曜无疑。他急忙迎上前,翻身下马在道旁恭迎。
尉迟曜来到近前,急忙下马扶起任天翔.,有几分惊喜地打量着他,激动地道:“兄弟你总算平安归来了.高将军不止一次问起过你。.你要再不问来,为兄在高将军那里实在没法交代了。”
任天翔先前还想不通高仙芝何以对自己如此上心,这时才明白其中的关键。回想沃罗西之行的凶险,自己能平安回来实在是有儿分运气的成分。沃罗西黑教如此排外,外人踏上沃罗西,都必然凶险万分。高仙芝作为守边名将,对此自然是了如指掌。可他事先并无一丝瞥告,反而为自己沃罗西之行方便之门,显然是故意要让自己置身险地。但他却又对自己的安危如此关心,显然并不是要自己去送死。
联想到尉迟曜送自己两个武功高强的奴隶,他渐渐猜到了高仙芝的意图:原来高仙芝意在向自己示恩!想通这点他心下释然,忙对尉迟曜笑道::“多亏了兄长送我这两个贴身护卫。多次助我化险为夷,高将军一旦问起,小弟定不会忘了兄长的大恩!”尉迟曜大喜,连忙挽起任天翔道:“兄弟快随我人城。为兄将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为兄弟接风洗尘。”
二人一路并辔而行,任天翔说起这一年来的遭遇。听得尉迟曜目瞪口呆,赞叹不已。一行人进得于田城,但见城门守卫比一年前戒备森严了许多,任天翔忍不住小声问道:“我听说近日似乎有军事行动,就连通关文碟都已经全部换过,不知可有此事?”尉迟曜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兄弟不是外人,我也实不相瞒。去年被高将军征服的石国和突骑施诸部,在联合昭姓九胡向大唐皇帝告状无果的悄况下。倒向了西方的大食。大食乃西方第一强大的帝国,疆域辽阔,兵强马壮,早就在视歈我大唐西域疆土,因此我们不得不做好应战的准备。”
任天翔想起那些包着头巾、蒙着脸的大食商人,不由笑道:“就是那些骑骆驼、包头巾、佩弯刀的大食武士?我看到他们的模样就觉着好笑。”尉迟曜正色道:“兄弟可千万别小看这些打扮怪异的大食武士,他们身材魁梧.英勇善战,若论单兵作战能力,唐军多半不是他们的对手子如今大食能成为西方第一强大的帝国,决非偶然。”
任天翔吐吐舌头:“小弟对军事一窍不通,让兄长见笑了。不过我想高将军镇守西域多年,从无败绩,定有对付大食国入浸的妙策。”尉迟曜释然笑道:“高将军的雄才大略人所共知,不过兄弟也不必过谦,你年纪轻轻就能得到高将军的赏识,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尤其你率寥寥数人勇闯沃罗西的壮举,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
任天翔拱手致谢道:“那还得多谢兄长送我的两个贴身护卫,若非他们协助,只怕小弟早已葬身沃罗西。兄长的大恩,小弟会永远铭记。”
二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来到城内一处繁华的大街,突听前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阵阵热闹的喧嚣。任天翔只当是有人娶亲、不由鼓掌笑道:“真是个好彩头,刚回于田就赶上有人娶亲,我们定要去讨杯喜洒喝喝。”尉迟曜看了看前方的情形,摇头笑道:“不是娶亲,而是一家新店开张,也算是一大喜事。兄弟既然喜欢热闹,为兄就包下这家新开张的酒店,为兄弟接风洗尘。”
任天翔心知自己回来得突然,尉迟曜必定没有任何准备,也就顺水推舟地击掌赞道:“好极好极!小弟就在这家新开张的店子与兄长好好喝上几杯,也算是讨个好彩头。”说着扬鞭驭马加快了行程。
街上看热闹的闲汉虽众,但见是尉迟曜的马队,纷纷闪开让路。任天翔径直来到鞭炮声声的长街中央,抬头望去,但见披红挂彩的门媚上,”大唐客栈”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他一怔,只当是一个巧合,突见那个燃放鞭炮的少年跳将起来。兴奋不已地向白己奔来,边跑边激动地高叫:“是公子!公子爷回来了!”
虽然已有近一年不见,小泽长高了一头,但任天翔还是一服就认出了他,不由激动地迎上去,连声:“小泽,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泽激动地比划道:“公子爷的大唐客栈在于田又新开了一家,我知道公子回来必经过于田,所以求萨多掌柜毛让:我来这里帮忙,也在此等候公子归来,我相信公子定会平安归来!”
任天翔有些将信将疑,连忙问道:“大唐客栈竞然在这里新开了一家?”“不光是这里!”小泽欣然道。“大唐客栈在萨多掌柜经营之下,生意蒸蒸日上如今已在安西四镇各开了一家,这是第四家了。”
任天翔又惊又喜,实在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大唐客栈竟有如此大的发展,萨克太子果然有点石成金的魔力。他急忙问:“萨多掌柜呢?”“掌柜还在店内张罗.我这就去告诉他公子爷回来的消息。”小泽说着转身就跑。高兴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紧随而来的尉迟曜见状.不由问道:“兄弟认识这家店的掌柜?那可真是巧了!”任天翔哈哈大笑道:“认识,当然认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喝洒.不过顿酒得由小弟来请,因为我是这家店的东家,今天小弟双喜临门,定要与兄长一醉方休!”
说话间就见一个掌拒打扮的胡商飞奔而出,激动地迎了上来.对任天翔拱手一拜,哽咽道:“公子爷……终于是回来了!”任天翔见是萨克太子,不禁百感交集,挽起他的手低声叹道:“殿下果是神人,不到一年时间.竟将大唐课栈开到了安西最边远的重镇于田,实乃天纵奇才。走走走,我今日定要好好敬你几杯。”
褚然、褚刚也连忙与小泽等人见礼,众人别后重逢,都异常兴奋,忙乱了片刻才将商队领进客栈。客栈内装饰一新,大堂中排下了十多桌酒宴,这原本是祝贺新店开张的宴席,如今正好为任天翔接风洗尘。
在萨多掌柜的招呼下,众人纷纷人席,尉迟曜被任天翔让到了上首,不过,他自恃身份。略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任天翔挽留不过,只得将他送出客栈。尉迟曜上马后回头对任天翔笑道:“兄弟不必远送,今日你与故人重违,为兄就不打搅了。明日我们兄弟单独一聚,定要与兄弟一醉方休。”说完便挥手而去。
任天翔将尉迟曜送走,浑身轻松地回到客栈。虽然他与尉迟曜是结义兄弟,但对方身份与自己天差地别,所以在他面前难免有些拒抑。萨克太子身份虽然也算尊贵,但毕竟是个落难的太子,又是被自己所救,所以在他面前,任天翔才能真正像自家兄弟一般无所顾忌。
尉迟曜走后,众人总算可以无所顾忌开怀畅饮。席间众人争相说起别后悄形,任天翔听说这已经是第四家大唐客栈,便有些疑惑地问萨克太子:“我不怀疑大哥赚钱的本领,不过要头下这样一家客找,怎么也得要五六十贯钱,如果另外两处客栈也是这般规模,那一共就需两百贯钱以上,不到一年时间,大唐客栈竟赚了这么多钱?”
萨克太子笑道:“这客钱如果是买.至少需要六十贯钱。若是与人合作,就只需二十贯钱足也。”见任天翔有些疑惑,萨克太子笑着解释道:“这客栈原本叫悦来客栈,生意一直比较清淡。我便与老板商量,由我们接手经营,并改名大唐客栈。严格按照我们大唐客找的风格进行改造,所有改造和经营的前期费用由我们出。每年另付张老板十贯钱的房租,这样一来.开这样一家客栈就只需二十贯钱足矣。”
任天翔也是心思活络之辈,一点就透,略一沉吟便连连点头:“这叫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大哥真会赚钱,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旁的褚刚有些疑惑道:“别人干吗要把会下蛋的鸡借给我们?”
萨克笑道:“大唐客栈的名声在西域已经打响,只要换个招牌客人就能多出一倍。这家客栈在张老板手里一年最多也就赚十贯钱,但到了我们大唐客栈名下,一年至少能多赚二十贯。”
“也只有像你这样会赚钱的人,才能借到别人生蛋的母鸡。”任天翔举起酒杯,对众人道:“我们大家一起来敬萨多掌柜一杯,是他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实现了我将大唐客栈开遍安西四镇的梦想。”
众人齐齐举杯高呼,一时热闹非凡。任天翔见萨克太子眉宇问始终有一丝淡淡的优郁,心中奇怪,席间却不好细问。直到众人尽皆醉倒,他才与萨克太子来到客栈后院的门廊下,遥望初更的夜空淡淡问:“大哥己经实现了当初的承诺.是不是要走了?”
萨克有些惊讶于任天翔的敏锐,当下也不隐瞒,遥望西方无奈叹道:“前不久听西方来的行商说起,石国旧臣已大半投奔了大食,欲借大食国的力量为石国复仇。我身为石国太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任天翔心中还是有些怅然,他默然片刻,点头道:“你走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萨克太子迟疑道:“你是唐人,而我将会成为大唐帝国的敌人,你甘心就这样放我走?”
任天翔莞尔一笑:“我是唐人不假,不过我并不觉得国家利益可以大过公义。大唐对石国有亏,作为唐人我对贵国的遭遇心存同情,可惜我只是一介草民,不能为贵国申冤,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帮助一个落难的太子。”萨克太子眼眶一红,感动地握住任天翔的手,涩声道:“好兄弟你的胸襟令为兄叹服,你的大义让为兄心中的仇恨也显得十分渺小。为兄他日若有机会复国,誓不伤任何一个大唐百姓。”
“大哥有此心,小弟替大唐百姓谢谢你。”任天翔拱手一拜。萨克太子赶紧扶起,沉声道:“大唐客栈已经开遍安西四镇,并且每家客栈我都为兄弟找了一个合格的掌柜,只要照我的办法经营,四家客栈每年至少能为兄弟带来两百贯钱的净利。如今客栈已走上了正轨,我打算明天由于田归国,今日便正式向兄弟辞行。”
“这么急?”任天翔十分意外,萨克太子无奈道:“如今石国旧部与大食国军队正在边境集结,军情如火,我恨不得明日就能归国,希望兄弟能理解。”
着来大食与唐军这一战在所难免,任天翔在心中暗叹。心知已留不住归心似箭的萨克太子,他只得强笑道:“那好,明日我就送你们出城。”
第二天一早,任天翔亲自将萨克太子和碧雅兰夫妇送出了于田城,遥望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由于尉迟曜的殷勤款待,加上新开张的大唐客栈也才刚走上正轨,商队在于田城又盘植了数日。这才由于田出发去往龟兹。
商队在半个月后平安到达龟兹,阿普等人旱已得到小泽的消息,与几个伙计早早就在城外迎接,众人相见自是一番热闹,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任天翔途中一直在想象着与小芳重逢后的情形,谁知却不见她的身影。他忍不住小声问阿普:“小芳枯娘怎么没来?”
阿普神悄有些尴尬,讷讷道:“小芳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任天翔十分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阿普叹道:“公子一去不归,早已超过约定的归期,小芳姑娘望眼欲穿,始终没有公子的音讯。客栈自萨多掌柜接手后.周掌柜便无所事事。一心想回江南老家养老,所以她最后无奈随爷爷回了江南。临走前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并让我转告公子一一若是有缘,他日自会重逢;若是无缘。也就不必强求。”说着从贴身处掏出了一方小巧的包裹。
任天翔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是一方洁白如雪的汗巾.汗巾上绣着一只孤孤单单的小鸟,看模样应该是鸳鸯。这刺绣针法虽然算不上精湛,却明白无误地表明了少女的心境。任天翔心中微微一痛,拿着汗巾怔了半晌,心中怅然若失。阿普见状道:“小芳姑娘与她爷爷刚走没几天,公子若是要追,说不定也还来得及。”
任天翔默然良久,最后苦笑着摇摇头:“追上又如何?难道要别人一辈子跟我当丫环?”说着他仔细收起汗巾,强笑着对众人一招手:“走,我们先回客栈好好喝上一杯,今日所有人都必须赔我一醉!”
大唐客钱虽然还是老样子,但生意却明显比一年前好多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任天翔见客栈生意如此兴隆,原该心情舒畅,可惜店中不再有那个天真纯朴的少女,心中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阿普在萨克太子调教下,已由账房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掌柜。他早已令厨下在后院设下了酒宴。为任天翔等人接风洗尘。
众人刚人席,就听有人在门外高呼:“听说任公子回来了?”这声音粗犷豪迈,让人听之如霄贯耳。任天翔听出来人是高仙芝爱将李嗣业,急忙迎将出来,抱拳笑道:“小人刚回龟兹,不知将军从何得知?”
李嗣业在门外勒马道:“几百匹沃罗西马出现在龟兹。怎能不引人注目?高将军得知公子回来,即令末将立刻来请。”
刚将萨克太子送走。高仙芝就急切相召,莫非太子落人了高仙芝之手?任天翔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是凶是古,只得道:“请将军少待,这次我从沃罗西回来,为我干娘和高夫人都准备了沃罗西特产的礼物,容我带上礼物随将军去都护府。”只要让高夫人知道自己在都护府,就算窝藏萨克太子的事情暴露,也不会有性命之优。
任天翔随同李嗣业来到安西都护府,来不及将礼物给高夫人送去,就被李嗣业带到了高仙芝的书房。就见跛足的封常清迎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拜见,封常清欣喜地拍拍他的肩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高将军早已等候你多时了!”任天翔见封常清神情,便知自己没有任何危险,他心中一宽,这才随封常清进了书房。就见高仙芝背对着自己,凝望着墙上挂着的巨幅地阳,正持须沉吟不语。任天翔忙上前拱手拜道:“草民给高将军请安!草民幸不辱命。第一次去沃罗西,就为将军带回了四百六十匹沃罗西马。”
高仙芝回头笑道:“任公子回来得正好,不过我现在关心的可不是几百匹沃罗西马。”见任天翔有些疑惑,一旁的封常清笑着解释道:“想必你已听说,石国和突骑施叛逆勾结大食,欲犯我疆域,如今大食军队已在葱岭以西集结。高将军欲率军远征,却又怕沃罗西趁机侵袭我安西四镇。公子从沃罗西回来,对沃罗西国内情形了如指掌,正可为高将军提供急需的情报。”
任天翔恍然大悟,难怪高仙芝这么急切地要见自己。他正要告诉对方沃罗西的内乱,却灵机一动,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按约定,每月应为将军提供两百匹沃罗西马作为与沃罗西通商的税金。草民出发去沃罗西已近一年,却只带回了四百六十匹沃罗西马,离约定的数目甚远。草民无法缴足将军的税金,只求将军治罪。”
高仙芝摆摆手:“只要你告诉我有用的情报,本将军免你这一年的税金。”“多谢将军!”任天翔急忙一拜,又不好意思地掏出通关文牒,讷讷道,“还有一事,将军赐我的通关文喋也已作废……”
“这个不是问题。”高仙芝挥手打断了任天翔,“我立刻让人给你换。”任天翔忙道:“我不要文牌。我可不想再被守军挡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