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和彩云,在书中曾多次同时出现,如:“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笑。”(见第23回)“湘云不肯,又令人在那边廊上摆了两桌,让鸳鸯、琥珀、彩霞、彩云、平儿去坐。”(见第38回)“玉钏、彩云、彩霞等皆打叠王夫人之物”(见第59回)
看来,彩霞和彩云并非一人。按贾府的规矩,贾母身边可以配八个一两的丫头,而王夫人则可以配四个:金钏和玉钏,彩云和彩霞。前者是亲姐妹,是一对“金玉”;而后者呢,从名字看,也是一对儿。前两个和宝玉有些瓜葛,后两个则和贾环有些瓜葛。
“(贾环)一时又叫彩云倒杯茶来,一时又叫玉钏儿来剪剪蜡花,一时又说金钏儿挡了灯影。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还和他合的来,倒了一钟茶来递与他。因见王夫人和人说话儿,他便悄悄的向贾环说道:‘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厌那个厌的。’贾环道:‘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彩霞咬着嘴唇,向贾环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后来,宝玉和她闹,她也是“淡淡的,不大答理,两眼睛只向贾环处看”。(见第25回)
在这一回中,彩云、玉钏儿、金钏儿都不爱搭理贾环,只有彩霞和他“合的来”。有时,也会劝谏两句。只是那贾环却有些不识好歹,反倒赖她。
那彩云似乎一开始并没有瞧上贾环。后来,却和贾环打得火热。金钏儿对宝玉说:“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见第30回)可见,此时的彩云,和贾环的关系已是相当密切了。两人经常互赠东西。有时,竟会因此闹出一些风波来,如贾环送彩云的蔷薇硝(被芳官换成了茉莉粉)、彩云送贾环的玫瑰露。
王夫人身边的首席大丫头,最初是金钏儿。湘云送绛纹戒指,给“袭人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见第31回)。此时的金钏儿,堪与鸳鸯、袭人、平儿并列。因和宝玉调笑,金钏儿被王夫人逐出,后跳井自尽。因着对金钏儿的愧疚,宝玉便去“虚心下气磨转”玉钏儿(见第35回);而王夫人呢,也把金钏儿的月份银子给了玉钏儿(见第36回)。
金钏儿死后,王夫人身边的首席大丫头,便是彩霞。李纨对平儿道:“我成日家和人说笑,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宝钗道:“你们这几个都是百个里头挑不出一个来,妙在各人有各人的好处。”李纨道:“大小都有个天理。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没那个鸳鸯如何使得。从太太起,那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现在他敢驳回。偏老太太只听他一个人的话。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他都记得,要不是他经管着,不知叫人诓骗了多少去呢。那孩子心也公道,虽然这样,倒常替人说好话儿,还倒不依势欺人的。”宝玉道:“太太屋里的彩霞,是个老实人。”探春道:“可不是,外头老实,心里有数儿。太太是那么佛爷似的,事情上不留心,他都知道。凡百一应事都是他提着太太行。连老爷在家出外去的一应大小事,他都知道。太太忘了,他背地里告诉太太。”李纨道:“那也罢了。”指着宝玉道:“这一个小爷屋里要不是袭人,你们度量到个什么田地!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这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他不是这丫头,就得这么周到了!”(见第39回)
大家对彩霞的评价是:老实,心里有数儿。而彩云呢?
晴雯道:“太太那边的露再无别人,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平儿笑道:“谁不知是这个原故,但今玉钏儿急的哭,悄悄问着他,他应了,玉钏也罢了,大家也就混着不问了。难道我们好意兜揽这事不成!可恨彩云不但不应,他还挤玉钏儿,说他偷了去了。两个人窝里发炮,先吵的合府皆知,我们如何装没事人。少不得要查的。殊不知告失盗的就是贼,又没赃证,怎么说他。”(见第61回)
“谁不知是这个原故”。看来,彩云偷露之事,几乎是众所周知的。赵姨娘央彩云偷东西给贾环,而她居然照做了,甚至还赖上了玉钏儿。可见,这彩云绝不是彩霞那样的“老实人”。然而,当“羞恶之心感发”时,她也会勇于承担,令人惊诧“他竟这样有肝胆”。后来,宝玉替彩云应了下来,却被贾环疑心。于是,彩云哭得“泪干肠断”。因和贾环分崩,便染了“无医之症”(见第70回)。
“前日太太见彩霞大了,二则又多病多灾的,因此开恩打发他出去了,给他老子娘随便自己拣女婿去罢。”“且说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择人,心中虽是与贾环有旧,尚未作准。今日又见旺儿每每来求亲,早闻得旺儿之子酗酒赌博,而且容颜丑陋,一技不知,自此心中越发懊恼。”“赵姨娘素日深与彩霞契合,巴不得与了贾环,方有个膀臂”,“每唆贾环去讨,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后来,那旺儿媳妇终究是仗着凤姐之势、“倚势霸成亲”了(见第72回)。
彩霞一直有着明确的想法:她很早就选中了贾环,并对他专心一意。而彩云呢,则似乎有些没主意:她一开始厌恶贾环,后来却不知怎的又和他好上了;且经不住赵姨娘的央告,被唆使着偷东西。
可以看出,彩霞和彩云,其名字虽有些像,且都和贾环好过,但差异还是很明显的。前者是众人眼中的“老实人”,而后者则会偷东西、贼喊捉贼。前者有宝玉、探春之评,而后者则有晴雯、平儿之评。此二人的公众形象,可谓相去甚远。
宝玉有袭人晴雯,而贾环则有彩霞彩云。袭人和晴雯,都是贾母有意给宝玉做妾的。然而,袭人另嫁,晴雯早夭,使得“多情公子”叹无缘、空牵念。而彩霞和彩云呢,一个是另嫁他人,一个则是染了“无医之症”,亦与贾环无缘。只是那贾环却不懂得珍惜、对此不甚在意罢了。
2013-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