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我家的松叶牡丹
有的人,可能让人见了,一眼就会喜欢。比如一个小伙子,或帅或憨,或精或“坏”。而有些人,只有经过长期交往,才会因深知而至深爱。
其实不止是对人,对于某些事物的认识有时也是如此。比如我对我家的松叶牡丹,便是渐渐深爱的。
去年春天,朋友从云南捎来两包花儿的种子,其中一包便是松叶牡丹。并配有茶杯大小的袖珍花盆和培养土。正是种花的时节,便急忙依照说明种了下去。
心中存着质疑:小小的“花盆”,真的能长出花来?
七天以后,种子发芽了。渐渐钻出枝来,一根根的。枝上错生着松叶样的针状叶子。难怪叫做“松叶牡丹”呢,果然名副其实。仔细看看,原来不过是我的家乡极其常见的一种植物,被大家称作“死不了”的。司空见惯了,故而对它的兴趣顿时大大减少。
盛夏季节,虽然对它缺少精心养护,但它的花儿还是如约而至。花儿是多瓣的,朵儿不大,每日清晨迎着日出而开,傍晚伴着夕阳而落,仅仅依靠纤细的枝条,尽力支撑着勃发的花。与“死不了”相比,艳丽多了。俊俏的姿容,颇有牡丹花的风韵。无愧给它冠以“牡丹”的美名。大红、深紫、淡黄,三色交映,煞是好看。不知在云南它的老家,是不是会有更多的色彩?大约会有白色的,心中莫名地猜想。总以为,白色是一种特殊的艳丽,圣洁而又富有韵致。好花大约都会有白色的吧,不该遭人冷淡。“白花冷澹无人爱,亦占芳名道牡丹”,白居易不是为白牡丹打抱不平么?其中也该有白色的松叶牡丹。
从此开始对松叶牡丹渐生情感。一次逛花市,一位卖花的老者正在出售松叶牡丹。他推介说:这是美国品种的“死不了”,是儿子从国外带回来的。不少听者自然对它另眼相看。看来给它贴上一个洋标签,身价就大增了。我当然不会相信。但我又确信,好花一定会走出国界的。它的顽强生命力和适应性,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生根开花。老者出售的美国“死不了”,或许就是纯正中国的品种,出口转内销了。
冬天到了,松叶牡丹枯落了很多枝条。一心想着,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它一定会重新绽放出美丽。
没有想到,当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与老伴相继在医院挣扎了整整一个季度。由于关照不够,肥水不足,回家时看到的它,只是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失去了往日的风华。不由因怜爱而生怨气:你不是“死不了”么?难道不能挺住这暂时的挫折,与我一起抗争命运,向我再展娇容么?
于是不管它会怎么想,也不管它是什么脾气,只顾着自己的性子,将它移到一个碗口大的盆中,把长一点的枝条一剪两段,将剪下的那段插入土中。心中并不知道它能不能生根,能不能成长。只是一股强烈的自信促使:它不会死的,因为它是人人皆知的“死不了”。
几天以后,它的枝叶渐渐绿了,盆中土里又钻出许多嫩嫩的小芽。或许是去年落花的种子罢?看来在它的心灵深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对我隐藏着许多秘密呢!心中忍不住猜想。这个小精灵,它想用神秘,考验我的爱心。
如今,我家的松叶牡丹,已由仅有的几根,发展到繁茂的一盆了。它的复活与重生,对于与疾病抗争中的我似乎有着天然的关联。它是上帝赠予我的生命之花。于是愈发喜欢它的萌发,喜欢它断而自生的顽强,喜欢它酷如松树的叶子,喜欢它貌如牡丹的花容,喜欢它将松树的傲骨与牡丹的娇媚融于一体的完美品性。
每天每天,松叶牡丹都会面对我说:生命力,与其说是别人赠予的,莫如说是自身搏得的。坚强,源自于内心的潜质。自救是生命的根,他援,是生根发芽的水。两者结合起来,我们就会是永远的“死不了”。
喜欢松叶牡丹,渐渐地,然而又是深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