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个时刻,我会想起《茱丽叶与梁山伯》。叶伟信那部煽情的文艺之作。渐渐黑暗下来的屋子里,因乳癌而被割去乳房的酒店咨客吴君如,等着老实巴交的黑社会小混混吴镇宇归来。她给了他房门钥匙,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她睡着,然后又醒了。那把有黄色笑脸钥匙扣的钥匙在门上摇晃,也许是他的鬼魂回来过。这是一个为了掩饰悲伤而刻意做出来的浪漫结尾。实际上哀伤还是那么重,甚至更浓重了。
二吴的表演都足够精彩,太精彩了,底层小人物的悲怆,在生活中挣扎着终于沉陷的无奈,从每个细微的肢体动作,从每个眼神的交会中直直地戳出来,到观众那里就是百转千徊,欲罢不能。
吴镇宇在这里总说的一句话是"无所谓"。被人拿酒瓶砸破头无所谓,钱被兄弟骗了无所谓,在坠入深渊前一刻也仍旧听天由命的那种表情,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本来一无所有。
"你知道了,我什么都没有。你还有外公.我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一样是儿子,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书没有读完就辍学,弟弟就读到外国,放假全家还去巴黎,这些统统没有我的份,在路上出了车祸,为什么死都没有我的份。"
这样一个男人到了爱上一个女人,想要照顾她一生的时候,还是有所谓起来。想要一点点抓住生活的手,抓住一点点温暖。但希望的产生,就是为了制造更大的失望。这是宿命的安排:你已不再年轻,已经被生活抛下来,谁也不要指望遇见一个人从此就春暖花开。为了还清高利贷,他受命去打人,反而被打死了。血糊不住临终的眼,只是封闭了未来的通道。
她也很失败,年纪大,患了病,离了婚,收入低微,可还是尽力照顾更年老体弱的外公,努力地存钱,只要生命没有终止,总要认真地活下去。泪水掉在面碗里再艰难地和着面条一起吞进肚里。好容易碰上一个他,又死了,春不暖花不开,还是要活下去。孤单地面对那些强者掌握着的无情法则。
善良的弱如虫蚊的人们。彼此取暖,暖意不久长。在一些时刻,我想起电影里的他们,带着一点"我比你命好"的优越感,感到心疼,也感到淡淡的温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其实我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一只虫蚊。向生而爬,向死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