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商道》内容简介
崔仁浩小说《商道》以一起颇为惊悚的车祸为开端:千禧之年即将到来的元旦前夕,麒坪集团金起燮会长驾车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上,不幸翻下山坡,意外身亡。作为小说家的“我”——郑相镇先生受邀参加金起燮会长的遗物整理工作,发现以下几样东西:
一张面值贰角角的中国钞票,这是他在中国上厕所时,找回的零钱,纸币上左边戴发饰的女子是维吾尔族人,右边那个穿韩服上衣的女子则是朝鲜族人,金起燮拿这张纸币当护身符一样珍藏着。
一张小小的白纸,上面写着“财上平如水,人中直似衡”〔1〕。郑相镇向金石考证方面的泰斗人物石田先生请教,得知这句诗来自一本名叫《稼圃集》的诗集,其作者林尚沃字景若,号稼圃,是朝鲜王朝后期19世纪中叶人,出生于平安北道义州的商人。
还有一只破损的黄土陶杯,其外观乍一看平平无奇,但整体却非常自然耐看;内壁刻有“戒盈持愿,与尔同死”八个如芝麻大小的字,意即“但愿你饮时不要斟得太满,但愿与你一起去死”,字面意义虽容易理解,但其中隐含的深义很难参悟。
小说由此以倒叙的手法开始讲林尚沃的故事,时间从1801年林尚沃跟随父亲和使初次来到北京,又上溯到1592年的壬辰倭乱,林凤库想考翻译官,他精通满洲语,却因祖上卑微的阶层终身郁郁不得志,只能做一个颠沛流离的商人,后因借酒消愁,失足淹死在鸭绿江畔。林凤库还欠下一大笔债务,20岁的林尚沃只能去父亲告贷的店里当伙计,以工抵债。
老板洪得柱膝下只有一女洪南顺,对林尚沃相当器重,已有将他招赘为婿,继承自己家业的打算。为了考验林尚沃是否真具有经商才干和诚信素质,在他当伙计的第三年,洪得柱决定派他随冬至使出使北京。他随身携带五包共50斤红参,其中四包是老板的,一包是老板送给他的。
林尚沃卖掉红参后,得到1500两白银,自己的那一份是300两,除掉雇佣脚夫、车夫等开支,还剩250两,这笔巨款完全可以使他自立门户。哪知在回乡前夕,同伴李禧著拉着他去逛北京的花柳街,李禧著在自己寻欢作乐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同伴,他为林尚沃也点了一个女子,于是林尚沃遇见了对他一生至关重要的女子——张美龄。
张美龄年方十五,是被酒鬼父亲卖给人贩子,再转手到青楼来的。由于她天生丽质,姿容极为出众,父亲卖得70两纹银的好价钱。张美龄第一次接客,就碰上了林尚沃。林尚沃没有夺走张美龄的贞操,而是花500两银子将她从青楼赎身出来。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开店的机会,并且欠下东家250两银子。临别前,张美龄请林尚沃在自己的白绸内裙上写下“义州商人林尚沃”七个字。
洪得柱得知事实真相之后怒火万丈,当即发出一道署有本人手记的通告,将林尚沃永远逐出义州商界。迫于生计,林尚奔走于各个集市之间,沦落为赶集卖货的小货郎。他的人生之路曾一再濒临绝境,无奈之下,他只得前往少年时曾经读书识字的地方,金刚山中的秋月庵出家。这一年他26岁。
张美龄后来成为光禄大夫周炳成的第三房侧室,并产下一子,如今已扶了正。她拜托大商人朴钟一寻找五年前的救命恩人林尚沃,为他洗刷不白之冤,并赠送给他一张5000两纹银的支票,作为起家的资本。当朴钟一千辛万苦地找到林尚沃出家的秋月庵时,他已当了一年的和尚。
林尚沃再次还俗之前,向秋月庵的住持、德高望众的石崇大师告辞,石崇大师照例为他占花卜。石崇大师预测他这一生将遭遇三次大的危机,每次危机到来,他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它,否则会在朝夕之间招来灭门之祸。
第一个危机,石崇大师用饱蘸的墨汁,在纸上写下一个“死”字。
第二个危机,是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悄悄逼近的,如果不能逃脱,必遭凌迟处死。石崇大师又在纸上写下一个字,但很快折起来,嘱咐他必须在感觉到身处莫大危机时才能打开看,否则会泄露天机。
第三个危机,石崇大师把自己每天喝茶用的戒盈杯送给他,说它不但会助他度过最后一次难关,而且会使他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富。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三个谜底依次向读者揭开:
第一个危机发生于1809年。那时林尚沃刚过而立之年,已是朝鲜实力最为雄厚的人参大王,他于10月携带5000斤质量上乘的红参,跟随使臣一起抵达北京。近200年来,朝鲜的人参都是以每斤25两纹银与中国成交。其实朝鲜商人很想提价,可由于他们规模太小,本钱微薄,无法团结起来统一口径提价。而这次林尚沃已购买到所有人参的垄断权,因此挂出40两一斤的价格,北京商人被激怒了,联合起来抵制这一行为。
林尚沃孤立无援,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答应中国商人同盟的要求,降低价格;要么把所有人参原样运回。林尚沃想起石崇大师的点拨——死,后来领悟到,这是叫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百尺竿头反能更进一步。第二天,他将价格调到45两一斤;北京商人依然顽强地抵抗着。直到回国的前一天,双方依然毫不让步,林尚沃下令将客栈的院中堆起几垛劈柴,将一捆捆上好的红参扔进火堆中。当人参快烧完一半时,北京商人这才彻底缴械投降,他们不仅赔偿火烧人参的全部损失,剩下的也以每斤45两照单收购,平均算来,每斤达到90两的天价。经过长达两个月的较量,林尚沃终于赢得这场战争,也赢回了自尊,并实现父亲当年的遗愿——成为“天下第一商”。
第二个危机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来的。那是1811年的阳春三月,林尚沃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一位与他素昧平生的客人来到店里,怀揣着他的好友李禧著的推荐信。林尚沃根据信中要求,将这位衣衫褴褛,却气度不凡的来客留下做账房。
这个名叫洪景来的中年汉子,正是后来发动著名的“洪景来之乱”的匪首。他早在童年时期就露出反叛的端倪,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发动政变,推翻腐朽没落的旧王朝,自己取而代之。他让军师禹君则设法将富甲一方的李禧著拉下水,后来探知李禧著与人参大王林尚沃相交颇深,便又想拉拢林尚沃。于是他乔装改扮,亲自来到林尚沃的店里探听虚实:倘若林尚沃答应入伙,万事皆休;一旦他拒绝,又得知自己即将起兵的秘密,便将他灭口。
洪景来几次旁敲侧击地试探林尚沃的口气,可他毫不动容。无奈之下,洪景来只好与马贼头目郑时串通,设计救下林尚沃的挚友朴钟一,从而使他感激涕零,听命于自己。洪景来送给林尚沃一只鼎,并逼问他这只鼎盛的尺寸大小和分量轻重,迫使他作出最后的抉择。
林尚沃从锦囊里拿出石崇大师当年写下的那个字,恰巧也是一个“鼎”字。林尚沃苦思苦想,终于明白石崇大师写下这个字,是要让他对自身欲望保持一份警醒。人人都想拥有地位、财富、名望的三种欲望,犹如鼎之有三足。拥有了财富的林尚沃,如果此时还参与造反,想同时集财富与权势于一身,那是违背天意的事,必遭天谴。
林尚沃将青铜鼎的一条腿锯断,又极其小心地将它伪装好,以此来暗示自己就像这只断了腿的鼎一般,起义是自己力所不逮而又大违其愿的事,让洪景来把鼎搬回去。洪景来立刻发现青铜鼎断了一条腿,也便明白了林尚沃的态度。洪景来带着他的叛乱大军轰轰烈烈地闹了五个月,就被镇压下去,几个叛党首领被凌迟处斩。
当林尚沃人生中第三个危机来临,时间又倏忽过去21年。1822年,由于在洪景来之乱中守土有功,林尚沃被授予郭山郡守一职。正是在这里,林尚沃碰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官妓松伊,经秘密而又详细的调查发现,她就是挚友李禧著的遗腹女。当年李禧著被杀后,林尚沃还曾偷偷为他收尸掩埋,只是在坟头连一块墓碑都不敢立;李禧著的妻子孙福实和三个女儿也都被充作官妓,外加尚未出生的松伊。松伊虽是官妓的身份,但并未开始接客。作为一个千古罪人的女儿,是不能随便脱除妓籍的,救她脱离火坑的惟一办法,就是林尚沃将她纳为侧室。就这样,54岁的林尚沃娶了20岁不到的松伊。尽管他们相隔足有32岁,二人却真正坠入欲仙欲死的爱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娶松伊是为了解救她,还是希望与她长相厮守。
直到1836年,朝廷才获知林尚沃为乱党首领李禧著收尸,并营救其女松伊的事,很快将林尚沃逮捕下狱,但名义上却是他违规修建了一幢有着上百间屋子的豪华私邸。朝廷派一手遮天的权贵赵万永的至亲、备边司赵相永来监狱视察,林尚沃的性命就取决于他的评价。林尚沃宴请赵相永时,赵相永发现了那只戒盈杯,他命人往杯里倒酒,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如果将酒杯倒满,它反而慢慢地消失,最后一滴不剩;只有倒七成满时,才能正常饮酒。
赵相永一怒之下,将杯子扔出窗外摔碎了。林尚沃发现杯口竟然流出鲜血,他突然领悟到,石崇大师正是借此杯告诫自己,贪得无厌反而落得一场空。人生的欲望也正如这杯子一样:越想倒满却反而一滴不剩,反之倒七成满就会把酒留住。赵相永意识到自己醉酒打碎了别人的传家宝,因此在呈递给刑曹的报告中,为林尚沃多美言了几句。林尚沃出狱后,将刚建好的豪华私邸全部拆除,并与松伊挥泪斩断了情丝。
那只神奇的戒盈杯是怎样制造出来的,又是如何辗转来到石崇大师之手的?带着满腹的疑问,林尚沃前往专门负责为宫廷制作陶器的司瓮院,向一位技艺极为高超的老人池淳永请教。池老人当即认出,它正是自己的义子禹明玉的作品。禹明玉在经历了人生的欲望、激情和幻灭之后突然顿悟,一个人痛苦的源泉正是来自于他的欲望,于是烧制出这件看似平淡无奇的神器。禹明玉随后遁入空门,即是秋月庵的住持石崇大师,他已在杯子破碎的那一刻圆寂。而池老人对这一切并不知情,数十年来依然苦苦地等待儿子归来。
真正使林尚沃大彻大悟的,是在1853年的初春。那时林尚沃已届74岁高龄,一边惬意地躺在自家的地板上晒太阳,一边看着老母鸡领着一群刚出窝的雏鸡觅食,这时天上的一只鸢俯冲下来叼走了老母鸡,紧接着另一只鸢叼走了一只雏鸡。林尚沃突然想起到石崇大师最后给他的特别警告:一旦他的生意出完全出乎意料而又非他所愿的亏损,哪怕只是一分半文,都必须散尽家财,急流勇退。
次日一大早,林尚沃做了一件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他下令把自己文簿上所有欠债人都叫来,一笔勾销了他们的全部债务,并在他们临走时赠送给每人一块金块或银块。
二、随感及简评
我是在一位老师的推荐下,才阅读韩国作家崔仁浩的小说《商道》的,假如我自己去书店里逛,或许很难对它产生兴趣。因为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平平,封底还有SOHU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潘石屹、SK电讯中国区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刘允、三星电子副会长尹钟荣等商界名流的题词,很容易使人误以为是一本关于如何经商发财的书,甚至与“发财秘笈”、“赚钱宝典”之类的地摊货沾上边。
书籍的封面就像是人的一张脸,它呈现给人的第一印象最直观,有时甚至直接影响到人们的购买欲望。记得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张爱玲的小说,是一个中篇集,书名就是她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绿色的封面,16开本大小,纸张泛黄。我把它借回去一段时间,但是那拙劣的封面和装帧总是难以提起我的阅读欲望,最后很勉强地读了一两篇,就匆匆还回去了。由于这一偶然因素,时至今日,我对张爱玲的小说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可是当我读完一两章,才发觉自己是受了封面的欺骗,它绝对不是一本讲商业技巧的书,而是将商业提升到最高境界——“道”。在人类文化的很多领域,其最高境界往往是相通的。林尚沃在晚年,毫不吝惜地散尽千金,由此我联想到比尔·盖茨的裸捐事件,尽管这两个人所处的时代和所受的文化教育迥然不同,但他们同样达到了生命的高度。
关于林尚沃人生中三大危机部分的描写,我想起韩国电视连续剧《大长今》,其开场也用了这一招:天寿奉皇令到废后尹氏家中赐予死药,在回家途中不幸跌落山谷,被一个修为极深的道士所救。道士预言他的命运掌握在三个女人的手中:第一个女人,是他想杀她,而她却不想死;第二个女人,是他救了她一命,但她会为他而死;第三个女人,会杀了他,但因此会救活很多人。
天寿问,我该怎样做才能摆脱这悲惨的命运?
道士说,只要不见到她们,不就行了吗!
天寿又问,那该怎样才能不见到第一个女人?
道士却说,你已经见到她了,所以我才说你可怜。
天寿想,是第三个女人想要他的命,只要避免到第三个女人就行了,因此再问,该怎样避免见到第三个女人呢?
道士却轻描淡写地回答,只要不遇到第二个女人就可以了。
天寿继续追问,那又该怎样避免遇见第二个女人?
这次道士没有回答,只是挥笔写下“妗”、“好”、“顺”三个字,然后把三张纸扔给天寿。天寿苦苦追问这三个字的意思,道士却飘然而去。果然,后来天寿无论如何躲避,都逃不脱这命运的枷锁。
自从《大长今》热播以后,我又观看了好几部中国人拍的类似后宫戏,在开头部分对观众眼球的吸引力,均无出其右者。
有些现象,我们或许早已熟视无睹,但由一个外国人说出来,感觉便很不一样。当提到中国农村的厕所时,作者写道:
传统中国的厕所,恐怕要算全世界最肮脏的地方了。(P37)
看到这里,我不觉一脸苦笑。我们家乡的茅厕,一般都是挖个坑,然后在坑的四周钉几根木桩,再围上几个麻袋。一到夏天,苍蝇嗡嗡乱飞,蛆虫成群结队地满地乱爬,如果蹲的时间稍微长一些,那些蛆虫很可能会爬到脚上。所以在吃饭时间内,是万万不能上厕所的,否则再回到桌上,绝对恶心到呕吐的程度。
乡下往往连男女厕所都不分。如果有人想去厕所,必须老远就咳嗽一声,里面有人,必须迅速以咳嗽作为回应;蹲在厕所里面的如果是女人,那就要更加注意聆听脚步声,因为有的男人上厕所并不咳嗽,但他们的脚步声相对重一些,否则很可能发生男人闯进厕所的尴尬事。
中国现当代的乡土小说我也约略看过几本,从来不曾有人提到过农村的厕所,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里本是藏污纳垢之所,因此有意“避讳”?
下面简略地谈一谈小说《商道》中的不足之处:
(一)小说中涉及到中国的典故部分,难免有许多错误之处。
当提到春秋时期的美女西施时,作者说:
绝色美人张美龄出生的地方,正是传统的美女之乡绍兴。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美女西施就阳生在这里。西施出生于今天的苎萝附近一个木材商家庭,是一个无以复加的绝代美女。
在今天的绍兴市郊区有一座山,因为相传西施出生在这里而被命名为西施山。(P86)
看到这里,我简直啼笑皆非,真不知道作者是从哪儿得来的信息!西施分明出生于浙江诸暨的苎萝村,常常在溪边浣纱,怎么跑到绍兴卖木材去了?况且在一个中国读者眼里,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事,而作者却津津乐道于此,煞有其事地反复交待,似有“关公门前耍大刀”之嫌。
为了形容林尚沃与松伊之间的鱼水之欢,作者用了一组比喻,其中的一句是:(如果)林尚沃是玄琴,松伊就是琵琶。(P566)这也与中国的习惯不符,中国一般把“琴瑟和鸣”,即比喻为夫妇之爱,从来没有将玄琴与琵琶并列在一起的。
作家郑相镇向德高望重的石田先生道别时说:“谢圣恩罔极,祝万寿无疆。”(P52)在我的印象中,圣恩罔极、万寿无疆之间的词一般是用在皇帝身上的,而韩国人却用在地位崇高者身上,难道这是文化差异?
(二)作者行文比较啰嗦,有许多不必要的重复。
这可是一笔巨款,可以买到百担大米而绰绰有余。洪得柱的这番话,包含着这样一个意思:如果把这趟生意做好,就允许林尚沃独立,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门商。(P67)
250两算是一个大本钱,足以开一个像模像样的门商店。现在,林尚沃可以成为拥有本人店面的独立贸易商了。(P76)
松伊成了林尚沃的如夫人,也就是小妾。(P566)
如夫人就是小妾,这是个基本常识,用不着加以强调。
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有的地方一次就重复200多字,笔者不再一一列举。若将这部近50万字的小说中的赘余文字精减掉,至少可以缩水百分之五吧!在我所阅读的古今中外所有作品中,这部小说是迄今为止我见到的最啰嗦的小说。我真不知是作者崔仁浩写作后没有仔细检查,还是他的版税是以字数来计算的,因此故意自我重复?
(三)小说有的地方似乎有漏洞。
文中第一次出现洪得柱这个人物时,就说他的女儿洪南顺后来成为林尚沃的妻子,可洪得柱不是将林尚沃逐出义州商界了吗?他们是怎样重归于好的,林尚沃是怎么娶洪小姐的,文中却只字不提,也太惜墨如金了吧?
在整部小说中,戒盈杯是解救林尚沃第三次危机的关键,同时也作为压轴大戏的谜底,无疑是作者浓墨重彩书写的部分,因此作者从开篇的金起燮之死便埋下伏笔,使读者产生强烈的期待心理。可谜底揭开,却令人颇感失望,因为林尚沃的命运是掌握在赵相永手中的,而赵相永之所以愿意为林尚沃网开一面,只是因为他失手摔碎了林家的祖传宝贝,心中过意不去。这个原因太牵强,因为赵相永并没领悟戒盈杯所蕴含的深义,就算他毁掉了林尚沃的宝贝,也没有必然营救他的道理。
(四)作者的某些观念之陈腐,令人相当吃惊。
当作者写到松伊使林尚沃身陷囹圄的时候,感叹道:
是啊,女人是万祸之源!
林尚沃最终还是栽倒在女色的祸水之中,但他直到被投入监狱时,还未意识到自己所犯的罪行。(P476)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恐怕就是无法选择生身父母!倘若松伊有自主选择父母的权利,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一个被乱刀分尸的父亲和一个充作官妓的母亲吧!松伊沦为官妓本身就很可怜,而作者还将过错推到她身上,似乎过于残忍了些,缺少一些人道主义关怀。早在一千多年前,晚唐诗人罗隐就对“红颜祸水论”发出过尖锐的嘲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2〕
在林尚沃一生中,有两个女人对他产生过重大影响,一个是被父亲卖入青楼的张美龄,另一个是沦为官妓的叛党之女松伊。前者几乎成为他事业的奠基人,后者又几乎使他陷于死地。张美龄与林尚沃互为恩人,因此作者并没有对她作任何指责;而对于命运更加悲惨的松伊,作者却斥之为“祸水”。可见与林尚沃交往的女人,只能给他带来利益,而不能给他找麻烦,否则便会被作者无情地谴责。
读完《商道》才发现,这部小说的重点根本不是写麒坪集团金起燮会长之死,而是以此为引子讲叙商人林尚沃的传奇故事。小说中穿插许多中国的历史典故和佛教故事,作者对部分中国文化的熟悉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许多中国人;尽管文中不乏一些小问题,但瑕不掩瑜,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商道》,〔韩〕崔仁浩著,王宜胜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8月版)
注释:
〔1〕这句诗的意思为:财物平等如水,为人正直如秤。
〔2〕唐·罗隐《西施》: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2011年10月27日于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