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第一章 灰色光荣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是千真万确。
进入了2007年的11月之后，成都兴大农业有限公司的邓辉总经理的心情就再也没有阴雨连绵,心境充满蓝天白云格外晴朗。
在世界范围的百年未遇的金融海啸冲击之时，在成都秋季阴霾湿冷的天气中，正如唐代诗人刘禹锡诗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邓辉的公司终于在全国的数十家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国家农业部第一家被批准中外合资的农业种业公司，邓辉的春天没有经过秋冬就提前到来了：他那个曾经在银行和同行面前很“卑微”的公司，与国外著名的大财团的合资谈判终于成功了！
今天，就是邓辉人生辉煌殿堂的开启之日，2007年的11月19日，星期一，上午九点五十分。
在成都新会展中心即将举办的合资公司盛大的签字仪式开始之前，邓辉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心情开始有点急促起来，他最盼望参加他公司签字仪式的人，并不是面前熙熙攘攘的领导和银行行长与兄弟公司的朋友们，而是那个在自己公司非常危难的时刻支持了自己资金的“高利贷”老板许量，那可是雪中送炭呀，邓辉看看四周来“锦上添花”的人们，他的内心如香港歌星刘德华所唱的歌词一般：“在人多的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
此刻，公司财务部经理薛萧也是同样的心情，她是公司极少数知道目前看起来蓬勃发展的兴大农业公司，在民营中小企业发展的沙漠中，也曾经只能够依靠民间借贷资金来解渴渡过难关！没有许量许总的成都东方富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资金支持，现在的兴大农业公司，虽然不能够说一定会烟消云散，但至少已经是一蹶不振了，像今天这样的高朋满座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午十点整，签字仪式正式开始，邓辉西装革履大步迈上主席台，就立刻进入了他现在的角色：一颗冉冉升腾的明星企业家。几大媒体的记者们开始纷纷抓拍邓辉面部表情丰富的特写，尽可能闪现他春风得意或者是踌躇满志的光辉形象。
邓辉的脸上涌出了职业性的微笑，开始宣读他的演讲稿。在说到感谢各级领导的关怀、银行的大力支持、员工们的辛勤工作等等成功的因素之后，他很认真地在秘书拟写的稿子之外加了一句：“同时，我代表成都兴大农业有限公司，向其他支持和帮助过我们公司的朋友们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在一片热情的掌声中，邓辉非常高调地宣布他的公司与世界级公司合资签字仪式开始，然后是几个身材高大的老外满脸微笑地上台配合。于是，心情各异的形形色色的人，用大小不同的手，制造出了同样的掌声。
作为成都东方富通投资管理公司的老板，尊重自己和讨厌自己的人一样多，都是比比皆是；十多年的商海搏击，成功失败自己早已经是荣辱不惊了，当然他对是否出席这样的签字仪式也是无所谓的：民间借贷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边缘地位，这些年的资金生意和对民间金融不懈的探索，让他很有自知之明，即使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资金借贷给那些央求自己的老板，让他们去挽救了企业，但自己也得不到阳光下的光辉，灰色的事业必然只能够带来灰色的光荣，而这样的灰色光荣，不要也罢！所有的人都会在你成功收回借贷资金的时候盯住你的“暴利”不放，哪里会去看你放出一笔钱之后坐立不安，焦虑无限？！而且十笔借贷生意，成功九笔都不算是成功，因为一次坏帐就可以血本无归，如果你的借贷资金不完全是自己的，还有集资或者其他资金成本，那么没有非凡的心理承受能力当然就挣不了这样的钱！另外，帮助了别人，不要渴望别人的感谢和认可，忍耐住寂寞是做民间借贷生意第一位的心理要求。
只是邓辉已经很有诚意地登门拜访又电话邀请自己多次，所以，许量一个人有点勉强也来到了现场。但他内心的成就感还是让他在路上微笑了两三次。
作为最知名的成都“高利贷”者之一，他刚到门口，就感受到了媒体和一些认识自己的企业界朋友目光的强大压力，他们甚至议论纷纷：好奇与探究，他们在寻找高利贷者与企业家之间某种神秘莫测的联系。许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他知道邓辉他们也正在用目光搜索自己，但是他的前面有几个性格很活跃的年轻记者形成了很好的屏障。许量哑然失笑：还好，自己能够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邓辉，他们却不能看见自己。等到邓辉把自己归纳进了支持兴大农业公司的“其他的朋友”里，许量觉得非常自然，“高利贷”老板其实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许量坐了一会，他很干脆地站了起来，这时候，邓辉和薛萧同时看到了他，许量很友好地向他们微笑和点头致意，这样的场合自己不愿意久呆，转身飘然离去。
走出热闹的场所，心中的张力立刻消失，许量觉得辉煌与自己无缘，他走出会展中心的时候，心情平静下来。在大门口，一个人差点撞上低头专心走路的许量，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孩。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抱歉！”，然后，在快速后退中仔细打量了对方：许量看这个女孩子二十出头，一脸素颜，最重要的是连眉毛也无须修饰都漂亮出众的姑娘，这在人造一切，山寨一切的社会中很少见。何况，她很青春和活泼，有一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正笑吟吟地盯住自己好奇地看。许量很友好地对她点点头，脑海中算是留下了她穿鹅黄色外套的影像，就好象万里晴空都是蔚蓝色彩，没有一丝杂云，无风，非常干净，就两个字:清醇。
许量拉开自己车门的时候，突发古怪的想法：难道她是故意的？没有理由吧。许量摇摇头，自嘲道：“人到中年，许量我老大不小了，哪里还有年轻姑娘喜欢？寻衅滋事？当然更不可能了，我许量在这个世界中，与人相处只有矛盾，没有任何仇恨。”
在回公司的路上，许量心中充满了欣慰：看来自己的“高利贷”生意又救活了一家企业。但是，这有点像“地下工作”的民间金融领域，做再多的好事，企业和社会基本上是熟视无睹的，但是一旦出现问题，那么口诛笔伐是免不了的，“高利贷拖垮民营企业”、“高利贷逼迫企业家逃亡自杀”等等新闻不绝于耳。没有多少人会冷静而认真去分析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件，以及这些事件背后的真相，比如企业本身早已经在市场上病入膏肓、在管理上腐朽不堪的问题。这些外表光鲜其实已经濒临破产的企业，没有“高利贷”的支持只怕死得更快更彻底！
许量习惯开快车，多年的驾驶，让他几乎是“人车合一”，人随心动，车随人动，现在却是人随车行，这样让他可以边开车边去用心想自己的心事。其实，他心中很在意自己只能在暗中帮助企业的尴尬境况，他把车窗打开了一些，外面的冷风汹涌而来，与车窗玻璃冲击发出“哗啦”的声音，颇有些惊涛拍岸的感受。许量很轻微地叹口气，他自言自语地说：“谁让我们是企业倒闭前的最后一名医生呢？病人即使是病入膏肓，但死在你手中，那你必须为他的生死负全部道德责任。所有的人都会众口一词，企业活了是企业家的功劳，企业死亡则一定是高利贷的罪过！”
进入市区后，形形色色的车辆越来越多，在车的河流中漂浮，许量的路虎车走得很慢。车外闪过的行人与车、高楼组成的背景，让他想起了自己亲历过的关于民间借贷快意恩仇的很多故事。做钱的生意，就一定先要明白钱是有好有坏的。“好钱”或者“坏钱”的借贷生意，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生意之一，许量觉得这有点像国外的军火生意：你可以用武器支持人民起义，也可能帮助了恐怖份子。这个行业的正规军是银行，游击队则是以投资公司、担保公司等等名义存在。
许量是文人下海，这些年来，在商海中的惊涛骇浪和爱恨情仇丰富多彩；“高利贷者”快意恩仇的人生经历经常让他百感交集，就如高山峡谷中的急流，跌宕起伏，绵绵不绝。
下午快三点钟的时候，许量的心情开始坏起来。他的办公桌上面是一份财务部送来的2007年大半年来公司经营的报告统计：东方富通公司如果不是自己用资本经营的手段弥补借贷业务的损失，就不会有大的起色；公司的三大块业务，资金借贷、资产经营和资本经营，除了资产经营因为没有能够寻找到合适的资产而暂时没有开展外，借贷业务基本上只是保持了微利，资本经营则主要是因为金色集团的债务转股权的综合解决方案而收入颇丰，但那还是理论值，现金收入毕竟太少，还需要有新的变现计划。
那么是不是应该把公司的业务重点转移到资本经营的方面去呢？许量陷入了思考。
片刻之后，许量的面前突然浮现了精益科技公司的老板陈宏兵因为肝病去世的场景，这个让许量刻骨铭心的记忆，当他一闭眼就非常真切的出现他的面前，让他心灵绞痛。陈宏兵处于弥留之际断断续续说的话：下辈子也不再想做老板了，特别是中国老板……当时，在洁白病床上的陈宏兵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说明白为什么不想做中国老板的原因，就在他的老婆小丁和儿子的痛哭声中，微笑着，飘然离去了。
人死的时候，到底是哭还是笑，这是需要深刻考究的哲学与人生观问题，但许量知道陈宏兵没有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许量亲自看到那种叫生命力的东西，从陈宏兵渐渐失去精神的眼睛中一点一点的黯然消失，然后，陈宏兵的灵魂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是天堂还是去了地狱呢？那个时候，许量觉得什么金钱、权利和女人；什么高利贷，资金资本、项目的利润和风险等等问题都很空泛可笑，这些都如秋叶枯黄随风而逝了。这些事情，都是因人而兴起，当然因人而废弃。许量的精神世界被陈宏兵的突然死亡刺激着，多年做老板麻木的人情味开始苏醒了，就好像雷暴之后的蓝天白云被百感交集的感情彻底地净化了。
许量的精神世界真的能够被彻底净化吗？许量他自己也不相信。陈宏兵的死亡当然是因为他的肝病而不仅仅是许量借贷给他企业的高利贷资金的压力，但是，许量不能够忘记的是陈宏兵老婆小丁那感激与怨恨交织的眼神。虽然自己一直很关照小丁，也给了她足够养家糊口的生活费用，但是这个世界，黑的总是黑的，灰色毕竟不是白色，难道人的灵魂也是需要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套路吗？
他的脑海中是邓辉今天辉煌的场面和陈宏兵死亡之时的凄凉画面交替闪现，同样的借贷资金，同样的“高利贷”，完全不一样的结局，真是水能够载舟也能够覆舟啊！正如要讨论能够切菜也能够杀人的“菜刀”的好与坏一样艰难！而且成都精益科技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虽然已经成功地把资金借贷变成了对这家企业全部股权的投资收购，但还必须有新的“综合性解决方案”，这又是涉及到各方利益的一个复杂的利益设计与安排的系统工程！
四周幻景让许量开始觉得头疼难当，于是他用力摇摇头努力跳出书生从商必然遇到的“是与非”、“对与错”的精神囚笼。这点精神净土许量一直当成自己的秘密花园，让他经常痛并快乐着。
只有工作能够让许量忘记烦恼，这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于是他在办公室把今天的几个借贷项目资料再次审查了一遍。他今天要决定最近进入借贷业务考察流程的企业，以便确定潜在的放款对象。要知道需要借贷资金的客户比比皆是，他们其实都是银行们的弃儿，要在这里面“次中选优”地淘金，除了眼光独到就是运气不差。
许量习惯了任何公司业务都亲历亲为，做资金借贷生意的老板，几乎人人都是这样。对金钱的直接掌控必须是老板自己做的事情，这是权利，更是义务和责任。许量做借贷生意以来保持了非常良好的习惯：绝对不能够完全信任公司的其他人，在金钱的面前，天使会成魔鬼，圣人都有变坏的可能，何况普普通通的员工，所以不能够给员工们犯错误的机会。
内部员工因为私利而接受客户的好处费等寻租行为所造成的损失，甚至还大于外部客户欺诈带来的损失，这已经是行内公开的秘密，虽然许量对下属的控制非常严格，但是仍然兢兢业业和事必躬亲。
他闭上眼，很仔细地回忆需要马上做出决策的一笔资金生意的细节：那位准备向东方富通投资管理公司借贷五百万资金的彭老板的所有言行。许量与彭总已经见过几面了，这些记忆片段在他的脑海中，很快完整而清晰地重现出来。这是做资金借贷生意以来，许量多年形成的良好习惯：细节决定成败！一件极小的事情，可以败坏你，也可以成全你！
许量发现了几个疑问：控制一笔借贷业务的风险就是首先要发现一般人没有看到的“风险点”，然后再找出解决方案，这些就是“审贷”的过程。于是，马上拨打公司内线电话，让财务部的李严和投资部的江泉两位经理马上到自己的办公室。许量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初步结论：不能够放款给这一家公司。虽然，这之前东方富通公司已经有放款意向，也同意去他们公司考察。
见李严和江泉两个人对此决定还有些不理解，许量很耐心地向两位骨干解释道：“我发现彭总贸易公司的资料是有问题的。理由有四个：
第一，他们的报表太完美了，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一家向民间资金借贷的公司不应该拥有这样业绩优良的报表，这样完美的报表只能够表示企业不缺少资金；而且，它应该是银行梦寐以求的优质贷款客户。有银行贷款途径的企业，不应该这样急迫地来找我们“救急”。所以我们要怀疑一切。
第二，彭总所说的可以向我们抵押的资产，应该是有问题的资产，具体的问题在哪里？虽然，我们在办理资产抵押手续的时候，惯例是，先办理抵押手续后放款，用这样的方式来控制风险；虽然我并不完全知道风险会出现在哪里？但直觉告诉我，看来没有问题的环节一定会出问题。发现问题是我们的本事更要成为本能。
第三，他居然没有对我们所开出的高利息讨价还价，这也是很不正常的！几乎没有一个商人在商业谈判中不讨价还价的！民间借贷中，尤其是这样，不论提出多高的利息，对方都一口应承的借贷对象一定要非常小心！也许，他们是在图谋我们的本金。
第四，他说的资金用途居然是用我们的高息资金向五粮液酒厂批发酒，去做外贸出口，而且是准备卖到天寒地冻的俄罗斯？这样的项目的确是有很多的疑问，有点匪夷所思啊！许量的分析好像立刻点燃了李严和江泉怀疑的烈火，他们开始在许量的怀疑上添柴加油了。许量不喜欢手下完全的顺从自己，就扬手挥断话题，制止了他们的话语。
接着，许量再次强调道：“民间借贷有四不借：第一，我们是救急不救难，对企业资金链条紧张一时的需要，我们支持；如果是完全的断裂或者已经注定要断裂，我们不能够借贷；第二，一定要看对方借贷资金的用途是什么？是用于企业生产和经营的借贷，能够产生出更多的现金流的借贷，可以办理，任何用于赌博或者生活的资金不属于我们的借贷范畴；第三，尽管我们会有企业足值的资产抵押，但是，我们必须要“现金为王”！说不清楚借款的还款来源或者说没有两个以上的还款来源，资金就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资产的处置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事情，估计会涉及到资产处置的借贷生意，宁愿不做；第四，我们的借贷对象必须是企业而不是个人，因为一旦还款出现问题，那么公事公办是可以的，没有人情的干扰，而且有企业资产抵押是借贷的唯一前提。你们是我们公司做借贷业务的两个最重要的部门，你们一定要牢牢地记住：民间借贷生意，经营和利用的就是企业的危机，管理的主要内容就是借贷的风险。所以，民间借贷的实质，必须要把握住资金的走向：借贷的过程就是资金从我们这里流向借款的企业，再从企业当中，经过他们的生产或者经营，把放大了的企业现金流偿还给我们。”
李严和江泉两个人在工作笔记本上很认真、详细地记录自己说的话，许量很满意，他喜欢手下向自己学习，这就是他好为人师的毛病。许量喝了一口热茶，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面，来回踱了几个回合，然后，他突然停下来又补充道：“做资金生意一定要考虑每笔生意都收不回来的预案，没有对付坏帐呆帐的完整方案，就不要去垂涎借贷的高利息！”
“对于彭总有可能说我们东方富通公司出尔反尔的问题，你们说怎么办？”李严是四十多岁稳健的男人，他的眼镜很厚很重，于是他习惯性地扶持住下滑的眼镜，非常书生地说出了他的问题与建议：“许总，我们当然不怕他们说我们什么坏话，但是我建议我们要尽量讲信用，我们东方富通公司既然是做了可能借贷的考察立项，那么我们就应该继续去考察彭总的贸易公司。能够让我们去实践一下也好？我想，我们一定能够发现和证实更多的猜测！借款不放，其实只需要一个理由而已，非常好找。”
李严是许量公司的老员工，许量没有怪罪他言语中潜在的不恭，很宽容地点点头：“那好，就依你的建议，明天你可以带两个新手去彭总的公司考察。反正，彭总的贸易公司距离成都也不远。记住：正如做将军的‘慈不带兵’，做资金生意的老板，也应该是‘悲不借款’。我们不是企业的救世主，这就是生意！很多时候是业务越多，做错的机率越大，少做事就少犯错误！生存永远比进取重要。”李严立刻答应一声：“我们会把这个案例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完成，进入公司的案例库。”许量点点头表示满意，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公司的案例库已经辛苦积累了接近两百个非常经典的案例，这为自己将来专门写一本民间借贷的教科书打下雄厚的基础。在高风险企业的放贷中，许量自信东方富通公司的风险控制与处理比一些小规模银行的控制水平要高，小银行只能够做风险厌恶者，大家去抢食那些低风险的企业贷款，如果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行长们来放所谓的“高利贷”，我看大部分很快就会完蛋的。微笑写在他的脸上了，他的心思去了更远的地方徜徉。
江泉心想：民间借贷的风险在金融危机之中，风险已经不仅仅是在企业内部了，系统性风险已经在银行与企业之间，企业与企业之间，甚至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蔓延开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暂时停止借贷生意？！江泉的心思要缜密得多，他不会像李严那样很轻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作为老员工，江泉知道老板不喜欢员工在工作上有太多的创造力和主见，许量需要的只是不折不扣的严格执行。
接下来，许量告诉了两位经理他对其他项目的看法和决定，他说自己看法的时候，语气平静；说自己决定的时候，斩钉截铁。最后，许量让李严带领新来的几个员工作为普通的顾客去银行体会、观摩和学习，这是到许量公司工作必须上的第一课，许量说：“比如招商银行就运作的非常规范，我们民间借贷是游击队应该向银行正规军学习。”
江泉向许总汇报道：“投资部现在又来了很多的项目资料，大部分是岌岌可危的企业，我们正在筛选。”
许量点点头：“借贷生意是十谈九不成，我们要多联系和了解企业。把那些快死亡的企业剔除，让它们痛痛快快地去死！不要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和精力。那些有潜力的企业则特别要注意观察他们的经营成长曲线，最需要的是那种我们的资金一旦帮助，就能够马上腾飞的企业！注意成长性好的高科技企业和那些开盘了的中小房地产企业。前者是准备做风险投资，后者是做房地产抵押贷款。”许量看两个经理在认真做笔记，心中想，做借贷只要把握住房地产抵押贷款的核心业务，要保持不亏和小赚是没有问题的，而要大赚特赚，那就只有依靠做风险投资业务了。但是，风险投资的利益与风险成正比，许量非常认真地听了江泉简单介绍的两个高科技项目：其中一个网络游戏的公司引起了许量的注意，这个公司的项目是做“商人游戏”，定位是专门开发老板与高级白领们喜欢的高智商的、与做生意有关系的商战游戏：把复杂的工商管理知识和商业技巧用轻松的电子游戏表现出来，让老板们在轻松中学习和提高商业知识和商业技巧。
“以后还应该把这样的游戏做到更高级的功能，最好能够让老板们能够在游戏中轻松，也能够结识新的商业伙伴，向商务交友方向走！”许量建议道，他1999年投资过一个全国有名气的投资与融资的门户网站“中国网上硅谷”，起步时间几乎与网易老板丁磊在广州创业同时，但以失败而告终。也许可以把原来的投资与融资网站盈利模式与这样的电子游戏结合在一起？或者应该与自己的学生顾艺谈谈，干脆把她写自己的书改编成电子游戏的脚本！可惜现在借贷的事务太多，不然，自己也许还真有可能利用顾艺开办的文化公司为载体，从老板文学的创意开始，大做特做文化产业，一直做到电子游戏的高端，不过《成都高利贷》系列财经小说的名字一定是要改变的，以后出版的新书就叫《借贷》好了，书多了，就叫借贷系列，开发的电子游戏也叫借贷。人生不就是因果循环，有借有还的借贷么？
“这个创意非常好，但商场上只有创意毕竟是不够的。”许量闭眼想了几秒钟，睁眼想了许久，一会是以前投资 “中国网上硅谷”网站，巨资血本无归的败绩；一会是《借贷》的电子游戏风靡世界，让天下老板成为一家的壮观景象，阴晴之间，还是沉吟不决。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项目，如果做的好，也许可以打破国内电子游戏市场低端恶性竞争的僵局！谁说老板们就不需要他们自己的电子游戏呢？继续跟踪这样的项目，等待投资机会，也许陈天桥与史玉柱之间的《传奇》与《征途》之外或者之上，那就是我许量的《借贷》！”
一个电话打来，许量心中信马由缰的激情很快熄灭，他接听了电话，是邓辉打来的。他拒绝了出席邓辉的夜宴，最后很疲倦的说：“必要的时候，少支付一点定金把这个项目圈定下来。”许量盘算着是否应该给顾艺明确的说明自己明里暗中支持她创业的幕后目的了？片刻之后，他摇头一下，觉得时机还不成熟，要到明年等顾艺的文化公司再发展大点再说。
等李严和江泉离开，许量给办公室外自己的秘书小李打了一个电话，安排她尽快把自己设计的文化公司类商标去做商标登记。商标名字仍然是“资本之鹰”，除了会所类的商标是现在正红极一时的资本之鹰资本会所老板张娅申请的之外，其他的“资本之鹰”商标种类都已经由许量申请完成。他知道这些商标以后有很大的价值和用途。
电话声又一直不断。许量像劳动模范一般忙忙碌碌，一直工作到疲惫不堪为止，他觉得自己是家乡农村父母家中那只上了发条的机械老钟，耗尽了最后的动力才可能停止。他知道自己一旦走上民间金融的人生道路，此路就不会平坦。什么是金融？金融就是借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事情，当然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搏奕，心与心的战争，而从事民间金融当然是更加残酷的搏斗，这不仅仅是普通的生意，这是关于金钱的战争！没有硝烟，但更容易让男人着迷；这也不仅仅是智力游戏，还是人生戏剧：或者悲哀、或者喜悦，总之，上场了参加了就绝然无悔。
许量勉强站了起来，他终于从黑色大班桌后面走出来，不再去理会电话的纠缠和羁绊，他需要片刻的宁静与自由。
来到宽大办公室角落里面的那根很粗很高的乌木的面前，他伸出右手去感知它：有冷冰冰的远古之沧桑感觉……这需要非常敏锐的人才能够享受的悠长的历史韵味。它是一根两米高的天然的外形酷似“男根”一般的天然乌木，在客人们神态各异的心态中，这是名贵的装饰品还是雄性力量美的象征，但在许量眼中，这是他现在还必须压抑住的成为民间金融领域中的领军人物勃勃野心的精神图腾：这样的乌木阳具雕塑，在成都市也许只有两根，一根在曾经上了富布斯富豪榜全国第十八位的四川企业家办公室里面，非常威严；另外一根就在许量的面前，绝世独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