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三幅截图游记/原创 9月19日黎明时分

题记一
人的一生不就是由一个个“人生截图”组成的吗?“截图”折射了他们的一生,甚至一个时代。
题记二
莫干山不适合游历,只适合休闲。漫步走在宁静的山间小道上,不经意间发现一幢空寂的老屋,却赫然发现它虽然饱经风雨,却不是沉稳和优雅,这大概就是莫干山旅游最大的乐趣了。-- 摘自“携程驴评网”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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呷一口茶,吸一口烟,端坐电脑,浏览携程驴评网游记,观图览文,神游各地,乃晚年享受之一。
最近比较关注莫干山的游记,因为2011年8月27日 – 9月2日在莫干山顶的青山湾度假村,闲住七日。
有一篇莫干山的游记写道:
莫干山的自然风景比较一般,瀑布、清泉、怪石、竹海,这里主要贴一些老别墅的照片。莫干山不适合游历,只适合休闲。漫步走在宁静的山间小道上,不经意间发现一幢空寂的老屋,却赫然发现它虽然饱经风雨,却不是沉稳和优雅,这大概就是莫干山旅游最大的乐趣了。
这段文字,读了几遍,觉得游记作者是一位不乏情趣者。
莫干山有“江南第一山”之美誉,山上有瀑布、清泉、怪石、竹海,但“风景比较一般”,却是不争的事实,期望太高的游客会失望而归。
游记作者能从莫干山空寂的老屋中品尝到了“莫干山旅游最大的乐趣”,旅游家也。吾与此君同此心。
上山之前,没有想到,莫干山,跟庐山一样,亦可称“别墅之山”。


1894年夏天,注定要成为莫干山历史性的日子。美国一位教士来了。他叫佛利甲,“游猎”莫干,发现这是一座美丽的清凉之山,在山上建造了别墅,且广邀亲友前来避暑,还在美国的报刊上发文发图,介绍这一上海的“后花园”;
此后,在莫干山建造别墅,来此避暑,先成了老外的时尚之举,后来又成了上海滩富豪的时髦享受。鼎盛时,莫干山的别墅有600幢之多。民国时期的蒋介石、宋美龄、蒋经国、黄郛、张静江、汪精卫、张啸林、杜月笙、陈叔通……来过莫干山。解放之后,毛泽东、朱德、陈云、彭德怀、陈毅、刘伯承、董必武、胡耀邦、张云逸、郭沫若、巴金、丰子恺、苏步青、马寅初……也都上山或参观、或视察,或休养、或避暑,留下佳话。
他们在莫干山的小住,短则三五日,长则数月,他们在山上的日子,便成了其漫漫人生不可多得的一个“横截面”,人的一生不就是由一个个“人生截图”组成的吗?“截图”折射了他们的一生,甚至一个时代。
莫干七日,每日上午,在导游带领下,我们游走于各个景点之间。下午则是疗养时间。利用下午的空闲,徜徉于散落在修竹密林中的老别墅之间,想象着,感受着,慨叹着。
名人的“人生截图”,一个接一个,活灵活现地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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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世界”,白天也很闷热,要到午夜方能凉快下来。
晚饭后,蒋介石和宋美龄就在松月庐二楼半月形的大阳台上乘凉。



中年的宋美龄,保养得特别好,浴后,披着一件法兰西丝质睡衣,尽显第一夫人的风韵。
莫干山:三幅截图【游记/原创】【9月19日黎明时分】
  当时的宋美龄,并无一官半职,但其声望之高,在妇女界,无人可及。在一些重大决策中,蒋介石也常受制于她。今天,宋美龄风闻白天会议的一些情况,此刻,双眉微皱,无心观赏阳台外苍劲的古松。





她朝坐在藤椅上的蒋介石看了一眼,提醒说:
  -- 达令!币制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慎之又慎。一着走错,满盘皆输啊。
  闻此,蒋介石沉默着,不愿轻率开口。
  谁知,孔二小姐孔令伟,宋美龄最喜欢的外甥女,抱了一只爱犬,在大阳台上闲逛,突然开口,说了几句风凉话:
  -- 哼!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翁文灏、王云五他们这样做,还不是有意冲着我们宋家、孔家来的吗?财政部盯着我们的钱。
  -- 妹妹!国家大事,你不要乱插嘴。(宋美龄立即用上海话加以阻止)
  -- 孃孃,这是事实嘛!(孔二小姐撒娇,嘟起小嘴,抱着西洋犬进了内室)
蒋介石满腹不快,却未发作,对这个任性丫头,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微微吹拂的晚风此刻全停了,一下子声息全无,阳台外的古松树梢,还有竹梢皆纹丝不动。随即,漫山遍岭的蝉儿的鼓噪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这是莫干山夏夜的奏鸣曲。心情好的时候,蒋介石会说尝到了“蝉鸣林更静”的诗意,而此刻的他却另有一番感受。
   -- 这莫干山的知了怎么搞的?总在这时候叫,叫得人心烦!
   -- 达令!烦点啥?心静自然凉。(宋美龄又开口了)
-- 不行。我到外面去散散步,透透气。
蒋介石不听劝阻,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就向外走。
1948年7月,蒋介石在莫干山的松月庐召开了“新经济会议”,讨论“币制改革”,决定发行“金圆券”取代法币。此次会议是解放战争期间,国民党政府经济上走向崩溃的转折。



朱镕基总理登莫干时说:"这是一次垮台的会议。"
如今在那个会议室星陈列着一只长方桌、八只木椅,墙上贴拌着一张蒋介石戴满勋章的大幅照片。蒋介石当年并未料到这是一次“垮台的会议”,会议结束后,还兴致勃勃地审视莫干二山规划,并与莫干山管理局局长的侄子于正谊、时任杭州市市长的周象贤一起游览芦花荡,观看鹤啄泉。





蒋介石一行离开莫干山之前,给松月庐边上的每户山民发了7元钱。可惜的是,这7元钱因"金圆券"的发行,迅速贬值,变成了一张废纸。

蒋介石走后六年,毛泽东来了。



在莫干山,1948年的蒋介石心烦意乱,1954年的毛泽东则心情如诗。
1954年3月,毛泽东正在杭州刘庄主持制宪工作。随同毛泽东登莫干山的有汪东兴、李银桥、林克、侯波、王芳,他们乘坐斯大林送的吉斯115轿车(毛泽东戏称为“七人房”),来到莫干山。
1954年,国家形势不错,那一日,毛泽东心情特好。下汽车后,先下坡,再上坡,步入莫干山126号别墅。
参差楼阁起高岗,
半为烟遮半数藏。
百道泉源飞瀑布,
四周山色蘸幽篁。
毛泽东一边在山道上走,一边不紧不慢地吟诵起一首诗来。
--那是民国时期周庆云描绘莫干山的诗吧?(林克问)
--是啊,你英文好,汉语也不错哦。(毛泽东表扬了林克)
皇后饭店门口的玉兰树上此刻正开着碗大的白玉兰花。



--好啊,126号,这个数字,跟我的生日对上了号!(毛泽东没有看花,注意力却在126的门牌上)
--你们看,这个圆形窗户、圆形门洞多像延安的窑洞哟。(接着,毛泽东又指着别墅的门窗说道)
--是,真像。(随行的侯波附和着)
入楼,毛泽东对旋转楼梯颇有好感。
--这个楼梯好,有艺术,让你慢慢走。



午餐时分。毛泽东及随行人员就在皇后饭店就餐,毛泽东喝了不少茅台酒。餐毕,上楼拐入左边第二个房间午休。如今这个房间依然陈列着毛泽东当年休息时的摆设:一张大铁架子床,一只乳黄色藤制书橱。



--我们到莫干山主峰塔山去看看吧?
午休之后,汪东兴征求毛泽东的意见。
-- 好啊。
这一日,毛泽东在莫干山度过了三个多小时,然而,莫干山的风光深深吸引了他,从塔山下来后,毛泽东一行上了汽车回杭州。坐在汽车里的毛泽东仍然余兴未尽,车过钱塘江时,他口占一绝:
翻身复进七人房,
回首峰峦入莽苍。
四十八盘才走过,
风驰又已到钱塘。



--好诗,好诗!你这首诗跟周庆云的诗构成了呼应。
--周庆云的诗怎么能同毛主席的诗相提并论呢?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他的诗写得不错,尤其是“四周山色蘸幽篁”中间的一个“蘸”字用得好!(毛泽东开口了)
“七人房”里,你一言,我一语,言论自由,气氛轻松。1954年,还很少个人崇拜,毛泽东还没有作为“神”被供起来。
1957年,毛泽东在给上海干部讲哲学时,他说:“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曲折的。比如走路,总是这么弯弯曲曲走的。莫干山你们去过没有呀?上下都是一十八盘。社会的运动总是采取螺旋形前进的。”
你看,毛泽东念念不忘他的莫干山之行。



2011年8月30日。
午休之后,独自一人信步从青山湾度假村出发,20分钟后,到芦花荡。
这是莫干山的一个著名景点,据说郭沫若特喜欢芦花荡,圆洞门上方的“芦花荡”三个字,由他题写。



独走芦花荡。走了一圈之后,也许期望过高,有点失落;也许林深树密,有点心跳。
不虚此行的,倒是意外发现。即将下山时,在芦花荡公园,不经意间,拐入左侧小道,见莫干山之98号别墅之界石,98号又称“新庄”。寻迹而去,发现一幢被冷落的别墅,当年的豪华气势犹在,外墙砌以山石,点缀堡眼式边窗,给人以中世纪城堡式山庄的感觉。



现在,已人去楼空。双扇木制的大门紧闭着,两扇大门,就足见小楼的气派。门前有宽阔的台阶,石头砌成,上下四级。台阶的石缝里长处了青草,石板上也长出苔藓。再一看,连墙上的石缝里也长出来一棵“小树”!
久久地,注目这四级宽阔的台阶,内心泛起涟漪。



久久地,注目莫干山98号的门牌,内心泛起涟漪。


久久地,注目当年栽种的桂花树,内心泛起涟漪。


偶遇一老者,看来是当地山民。我与他同行,主动和他搭讪。
从老者嘴中,得知一则98号别墅的故事,很凄婉,很。
上世纪30年代,上海滩的一位大亨,抛金撒银,花费心血,花了两年时间,建造了这幢被称为98号的别墅。兴冲冲,他携带两位姨太太来到新建成的“新庄”。大亨住了几日,玩遍了莫干山的景点,决定携小姨太取道杭州,去黄山游玩。
留守的大姨太孤守空房,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你知道,中年女子,独守空房,日子比男人还要难过。(老者说话文绉绉的)
--是啊。
-- 寂寞难耐啊,她就和一位留守的保镖同床共枕了。
-- 哦。
-- 无巧不成书,不是小说的专利,而是活生生的现实故事。
-- 后来呢?(我追问,居然像小时候听老师讲故事一样)
-- 大亨与小姨太提前打道回府。夜半时分,轻轻推门而入,居然发现大姨太和保镖裸睡在自己的大床上。
-- 为啥“轻轻推门”?
-- 谁知道呢?也许,大亨早有所觉察吧。
-- 有可能。有时,男人比女人更敏感。
-- 大亨怒不可遏,当场拔出手枪......。
-- 开枪了?
-- 没有,大亨将保镖逐出大门外,并命他连夜滚下山去。
-- 那么,大姨太呢?
-- 天有不测!等大亨从荫山街气冲冲回到家里,准备收拾大姨太时,大姨太却不见了踪影。寻了半日,只听得小姨太一声尖叫。
-- 哦!出事啦?
-- 你猜大姨太在哪儿?
-- 在哪儿?
-- 小姨太发现大姨太在厨房里。
-- 躲在那儿了?
-- 不,死啦!
-- 咋会呢?
-- 大姨太在厨房里悬梁自尽了!
-- 造孽,造孽!住着豪宅,不好好过日子,弄得你死我活的。
--哎,莫干山的故事多呢!还是我们穷人惜福,平安无事,吃饱穿暖,就感到万幸了。富人往往不知惜福。好日子过成了苦日子,无事生非,寻死觅活......。
-- 真的!
邂逅芦花荡,与老者交谈,竟有了学生的感觉。
老者继续着:
-- 这个世界上多少人不知惜福啊。杭州市的一个副市长,叫什么“三多”的,判了死刑,被枪毙了。你知道吗?
--知道。做到副市长也不容易,什么都由国家包了,咋的就如此不惜福呢?
老者土生土长,消息灵通,且谈吐不俗。聊了几句,方知他是一位退休的中学高级语文教师。
--这别墅就这么废着,挺可惜的。(临别时,我说)
--是挺可惜的。早些年还传说,这是“鬼屋”,夜半有凄惨的哭声。
握别老者,歇坐在台阶上,只觉得阴气逼人。忽然想起了梁实秋的一句名言(大意):你要一天不得安生,就在家请客吃饭;你要一年不得安生,就置地造屋;你要一辈子不得安生,就娶个小的。(现代语言,即“包二奶”)
望着台阶上小草和苔藓,用手机写下一首闲诗,并群发。
苔绿草长门前阶,松涛奔泉唱不歇,
楼主当年未惜福,奢华人生瞬息别。
-- 2011年8月30日下午独游芦花荡公园转入密林,见一废别墅,听故事有感。

【 2011年9月18日夜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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