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糖 狗屎糖是哪里的特产

也不知道这麦芽糖何德何能,在我们那儿竟得了一个狗屎糖的名字,听着都那么恶心的饴糖,我们那代人几乎是谁都吃过的,且津津有味。可不象现在没有节操的超市什么都卖,以前狗屎糖它是绝对进不了商店,连农村供销社也没有的。狗屎糖一定是挑着一对破筐的小贩,流窜在村间地头卖的,单手吹着小竹笛,那笛声的旋律原本是随意的,但后来却成了私人定制,“多来米索米多来米多”独特而固定,“发”大概是个半音阶吧,所以一截随便抠几个洞的细竹管是吹不出来的,可以想象收破烂换饴糖的简陋与寒酸。这个旋律的作曲应该是那个贩夫,而词肯定是我们农场的孩子给填的,谁都会唱的那句:“哪勾要七乌地勾丝糖”(哪个要吃我的狗屎糖,你懂的)。

大概是因为大人嫌那糖出自农家黑乎乎的手不卫生,出门又和破烂一前一后挑在一起,走街串巷尘土飞扬的肮脏,为阻止孩子的追逐,才污名化说那糖象臭狗屎的吧?不知道!但对我们来说,饴糖似乎就是要在那莫名扬起一阵尘土的地方、拿拣来的废铜烂铁去换、并被称作狗屎糖的时候才有味道——QQ的有些黏牙、甜甜的杂有一丝苦。忽然就想起东南亚时尚的猫屎咖啡了,要不和猫屎扯上关系,那咖啡也就和海南、云南一样的蹩脚,成不了气候的。有些东西就是要“相反相成”的炒作才有意思,比如鲜花要插在牛粪上才显得曳曳摇风,插在花瓶里反倒成了世俗怨妇的矫情。

只要传来了那独特的笛声,小孩们就振奋了,纷纷从某个树根旁的泥土里或某个草堆的深处抠出秘密的窝藏,这跟今天童话里肥肥的土拨鼠有一比,一小撮铜丝、铝线、卷起来的牙膏皮,或还留存酸味的电瓶锡栅,以及破烂的橡胶套鞋、热水袋,连玻璃瓶子也是可以拿来换糖的。其实这笛子就是瞄着我们吹的,当我们正玩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小贩是会挑个担子在不远处“多来米索米多来米多”吹个不停,哪个要吃我的狗屎糖?我的狗屎糖哪能不吃?当我们拿着破烂追过去,要连叫几声“换狗屎糖”,他才佯佯地回头,假装刚刚听到,歇下两头破筐的担子,摆出多少有点不屑于我们手里那点鸡毛蒜皮的表情,呵呵,再老实的小贩也有本能的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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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象羌饼一样大小圆圆的狗屎糖,装在洋铅皮做的圆盒里,那种象装电影胶片的盒子,小贩慢慢地从下面的破筐里抽出,上面抹了白粉的“羌饼”从铁盒里拿出来,放在木板上,一帮猴急的小毛孩围着狗屎糖推搡着:“你先来、你先来”,大概是想从最先换的情况,看看今天破烂与狗屎糖之间的“汇率”,后面的依行情讨价还价比较靠谱,简单的交换中小毛孩也在动着博弈的小脑筋。

把脏兮兮的破烂收进后面的筐里,小贩转过身来敲糖,他拿起两把刀,一把有刃无柄,刃压在狗屎糖大饼上,一把有柄无刃,刀背敲击那把刀的侧面,“当”的一声清脆,刀刃压着的那一条脆生生地被敲了下来,我们称之为“敲糖”。此时簇拥着小脑袋的孩子们顿时一起叫了起来:“介一点点呀?再加点、再加点。”小贩自然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叫屈的:“换这点点东西,敲得够多了!”小孩子不依不饶,他们也只有在“敲糖”这件事上是从小就可以跟大人平起平坐、讨价还价的,小贩最后总得把他“留有的余地”一点点让出来,怕孩子们的声调越来越高,引来大人们“主持公道”,麻烦就更多了,毕竟这点点微薄的小生意,还是要在农场里做下去的对吧?

“敲糖”敲得多少自然是根据破烂的性质和多少,如果给他一坨锡,“当当当”能够敲上好长的一条狗屎糖,拿在手里晃悠确实蛮炫耀的,这说明我们拣的破烂值钱呀,好象是没有谁拿钱去买的,那可太傻太窝囊了,钱上哪不能买东西?不能买更好的东西?“一只馒头一块糕”,在我们的心目中,狗屎糖天生就是和换破烂搭在一起的。

但有一天敲糖的真的碰到了一个“傻孩子”,他拿来一个直径比面盆还大的五角星换狗屎糖,那是前卫一号修船时从桅杆上拆下来,扔在河滩上的。他的父亲就在船上工作,只要一个航次回来泊岸休整,他就几乎天天在附近玩耍,自然谁也不会在意他把一些东西当玩具,从这里搬到那里。这次他就把这个用铜板做的五角星“搬”来换糖了。敲糖的一掂份量就知道,这家伙可不是烂铁皮,用硬物刮掉一点表面的油漆,里面就露出黄澄澄的铜色来。“傻孩子”的脸上有细汗,抬头看他等着敲糖。“敲、怎么敲呢?”敲糖人的心里虽然在打着蒙坑拐骗小孩子的算盘,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兴奋或者惊慌,估计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憋得脸都通红,不知是虚的还是冷的那个汗呀哗哗地淌!他的脑子里乱极了,既想着赶快把糖换给那孩子,用破布裹了五角星放进破筐里,挑回去后立马砸成碎铜混作破烂。又怕糖敲得不够多,一帮小孩“加一点、再加一点”的起哄,引来大人注意,用狗屎糖诱骗儿童盗窃国家财产的罪名是跳进四岔河也说不清的。那就给到孩子们足够多的狗屎糖吧,但远远超出他们的期望而普大喜奔:“我们用前卫一号上的五角星,换了一个狗屎糖大饼……”,又怕别的孩子羡慕嫉妒恨检举揭发,引来派出所调查破案,那这辈子就只能吃官司、当坏分子,接受广大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了……

这个当年的“傻孩子”常常是我们聚会时最美味的“下酒菜”,大家都在笑话他当年拿了前卫一号上的五角星去换狗屎糖的夸张,至于换没换成、或换了多少倒不是笑点所在,这个笑话现在看来最多也就是小孩子的幼稚天真,敲糖的贪点小便宜的桥段罢了,跟人品没有什么关系的,嘲与自嘲的是那个年代我们风声鹤唳、杯弓蛇影的集体愚昧。其实花就是花,为何要插到了牛粪上才叫鲜花?牛粪就是牛粪,为何要插上了鲜花,就特别的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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