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百家讲坛》蓝版2012年第6期
热播剧《新水浒传》第50集讲述了小旋风柴进的遭遇。高唐州知府高廉的小舅子殷天锡想要霸占柴进叔叔柴皇城的庄园,就将柴皇城痛打了一顿。连气带病的柴皇城眼看将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便派人速至沧州叫侄子柴进前来嘱托后事。柴进尚未赶到,他便一命呜呼了。在柴皇城的灵堂之上,殷天锡前来闹事,被黑旋风李逵几个拳头打死了。这下事情可闹大了。那殷天锡可是堂堂高唐州知府高廉的小舅子,这倒也不打紧,最要命的是那高廉乃是当朝太尉高俅的叔伯兄弟。高廉岂是好惹的?
旋即,高廉率领大队人马前来兴师问罪,要找柴进为他的小舅子报仇雪恨了。天潢贵胄的柴进当然是毫不畏惧。他说我是周世宗的嫡系子孙,有我朝太祖皇帝赐予的丹书铁券,别说是你个小小的知府,就是当今皇上也奈何不得我。那高廉也不是吃醋的。他说,别说现在丹书铁券不在你手里,就算在你手里,我也照抓你不误。你也不想想,如今朝廷当权的是谁?那是俺本家哥哥高太尉。丹书铁券还不如一张废纸。
然后,柴进就倒霉了,不但身陷缧绁,而且惨遭虐打,差点就见不着他的宋公明哥哥了。
对此,我们不禁要问:柴进不是有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赐予的丹书铁券吗?可以免死的。《水浒传》中的柴进正因为仗着自己有这样一件宝贝,才敢无视宋朝法律,收留宋江、武松等朝廷钦犯,在自己庄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将自己的沧州庄园俨然经营成了个宋朝的国中之国。那么,柴进的丹书铁券怎么就不管用了呢?高廉那厮怎么就不怕呢?
只有一个原因:高廉的本家哥哥高俅是当朝太尉,朝廷的当权派。太祖皇帝又能怎样?早死多少年了,现在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到了。现今天下是他家哥哥说的算。别说是太祖皇帝赐予的丹书铁券,就算是太祖皇帝颁布的诏令法律,也可以是废纸一张,没有任何效力。
这个故事深刻揭露了一个问题:中国封建社会向来就是人治而非法治,人大于法而非法大于人。
太祖皇帝赵匡胤颁发的东西,搁太祖朝绝对是管用的,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赵匡胤只当了17年的皇帝。他一死,人走茶凉,人亡政息。对于他说过的话,孝顺的儿孙可能还会当回事,偶尔引用起来教育当下人;不孝顺的儿孙也就当做一声臭屁,不再理会。宋徽宗赵佶绝对是赵家不孝的儿孙,他听任蔡京、高俅、童贯之流荼毒天下,祸害百姓,弄得民怨沸腾,刀兵四起,听任这些家伙践踏他太祖皇帝颁布的法律,心中哪里还有一点他的祖宗。
一朝天子一朝律。问题的根本不在于后继者孝顺不孝顺,而在于中国的封建社会本身。先朝的律令仅仅是先朝的律令,就算它再正确,也不一定就会被如今的当权者萧规曹随。倘若如今的当权者人品有问题,是个奸佞小人,那就不用说了,他绝对会无视先朝的律令。就算如今的当权者人品端正,他也会用自己的思维去解决当今的问题,而不会吝惜先朝的律令。宋江视晁盖为亲哥哥,那关系贴啊。可是晁盖一死,他就将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将晁盖占山为王的政策改为替天行道,去招安,做朝廷的鹰犬,晁盖临死的时候说捉住史文恭者当为梁山之主,宋江哪有本事去捉史文恭啊?但是他不也做了梁山之主?根本的问题还是人走茶凉,人亡政息,这是个制度体制问题。
如今的制度体制当然要千倍万倍优于古代了,但是人走茶凉,人亡政息的现象并未根本剔除。君不见,前任某市领导为了拉大城市规模,决定开发西部,建立西开发区,各项政策都要向西区倾斜;但是,一两年后,该市领导调走了,新任市领导上台伊始,便改弦更张,说为了加快城市发展,要建立东开发区,各项政策都要向东区倾斜,西区撂那了。君不见,上任区领导为了造福一方,引来一个大项目,专门买了一块地,拨划巨资,要使项目尽快落地开工;不久,该区领导调走了,新来的区领导上任三把火,将资金挪作他用,该项目夭折了。君不见,某省领导说为了解决大学生就业,培养后备干部,要招一批大学生下基层,服务“三农”,待三年期满考核合格后转为公务员;可是,三年过去了,省领导也换了,没人再去过问那些在基层扎实苦干了三年的“天之骄子”们。所有这些现象真是让人痛惜。
现代文明早已证实,人治是落后腐败的,要实行依法治国。好的政策制度一旦颁布实施,不管谁是领导,都该一如既往地将之很好地贯彻执行下去,不因人废法,杜绝人亡政息的悲剧发生。
要做到这一点,在当今中国,还是有一段路程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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