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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互换，换的是什么？
——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背后动机
发表于《凤凰周刊》2013年第21期
文/栾力夫
2013年6月22日，中国人民银行与英格兰银行发布声明，宣布签署规模为2000亿元人民币/200亿英镑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该互换协议有限期为3年，经双方同意可以展期。这一协议旨在为双方贸易往来提供支持，并且有利于维护金融稳定。
所谓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是指双方以本国货币为抵押换取对方货币，以便在必要时向本国金融机构提供短期流动性支持，可以提高两国的外汇储备，防止在金融危机等特殊情况出现时发生外汇流动性短缺。通过货币互换，各国央行可以降低汇率风险，促进国际贸易和投资，通过直接使用各自的货币进行交易，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美元汇率波动对双方贸易发展的影响，并且降低贸易成本。
在英国成为G7国家中首个与中国签署本币互换协议的国家之后，中国央行已经与20个国家和地区的央行达成了货币互换协议，协议涉及总金额已经超过2万亿元人民币。对中国来说，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可以提高人民币在一些国家的使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人民币国际化铺路。
此次中国与英国签署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某种程度上就是看中了英国、特别是伦敦在国际金融领域的重要地位。作为全球名列前茅的国际金融中心，伦敦曾经在美元和日元的国际化过程中都扮演过至关重要的角色。而当前英国金融监管层的监管水平和伦敦金融市场的成熟程度也在全球范围内处于领先地位。
不过，交易的本质是一杆天平。就在中国的目光集中在这些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能给中国带来怎样的好处的同时，我们不妨也把视线投向天平的另一端，去探寻其他国家或地区缘何愿意与中国签署这样的协议。
就英国而言，在中国希望借助其金融中心地位的同时，英国也意欲利用自己的优势推动伦敦成为人民币交易的金融中心。虽然香港依靠自身独特的地位优势和地理优势坐稳了人民币国际交易和业务处理中心的位置，但伦敦依然有机会在离岸人民币领域抢占有利位置。
“提升人民币业务对于伦敦、乃至英国这样非常依赖金融服务业的地区和国家是非常好的机遇，”汇丰高级外汇策略师王菊对记者说，“根据香港的经验，拥有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将有利于英格兰银行设立基于此协议的人民币流动性机制。我们看到，在香港金管局提供人民币流动资金安排之后，香港离岸人民币的流动性和抗市场波动性能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瑞穗证券亚洲公司董事总经理、首席经济学家沈建光也认为，建立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可以强化伦敦作为全球最大外汇市场的竞争力和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
英国官方对这一目标也毫不遮掩。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GeorgeOsborne）就曾在2012年公开表示，“让伦敦成为这个领域（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的西方中心，借此给我们自己的经济带来诸多好处，是英国政府的理想。”
但是，英国在这一领域上并非没有竞争对手。早在2010年7月，新加坡就与中国签署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并且在2013年3月将协议规模扩大至3000亿元人民币。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威廉·克莱恩（WilliamR.Cline）则认为，澳大利亚之所以在2012年3月与中国签署规模达2000亿人民币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也并非是由于该国需要紧急外汇储备，而是源自澳大利亚意欲成为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的目标。
在欧洲，同样有国家对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的地位感兴趣。与英国隔海相望的法国拥有在欧洲仅次于英国的人民币资金池，而法国企业在2011年和2012年发行的以人民币计价债券的总额达到了近70亿元人民币，是英国企业的两倍。法国央行也在谋求与中国央行签署货币互换协议，与伦敦角逐欧洲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的地位。对法国来说，与非洲国家的历史渊源也是吸引日益重视中非贸易的中国的一大卖点。
2013年5月，与英国同样留在欧元区之外的瑞士刚刚与中国签订了双边自由贸易协定（FTA），成为欧洲大陆国家中第一个与中国签订此类协定的国家。不过，虽然这一协定被瑞士媒体称作“中国的一小步，瑞士的一大步”，瑞士的银行业并不满足于这一协定的内容，他们希望可以把瑞士变成欧洲大陆的香港，因此正在向瑞士政府施加压力，促使瑞士与中国签署货币互换协议。
不过，并非所有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都抱着“成为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这样宏大的目标。包括巴西在内的许多国家之所以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主要是为了在与中国的贸易过程中避免使用美元作为第三方货币，降低贸易成本，减少美元汇率波动对贸易的干扰，并促进本国货币与人民币自身汇率的稳定。
长期从事拉丁美洲经济研究的威廉·克莱恩表示，虽然巴西在2013年3月与中国签订规模为300亿美元的货币互换协议时宣称其主要目的在于出现金融危机时也能保证中巴贸易的正常进行，但巴西更主要的目的是确保中巴两国在贸易和投资活动中的紧密合作。
“包括巴西在内的很多国家与中国签订这样的货币互换协议，更多地是在宣示一种与中国展开经济合作的良好意愿，其在外交层面的意义至少是不逊色于其在经济层面的意义的，”克莱恩对记者说。
对于另外一些国家来说，与中国签订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则更具实际操作上的意义。沈建光对记者表示，在金融危机发生之后，韩国大量在华企业陷入了流动性不足的困境，因此在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后，韩国央行可以通过货币互换获得人民币，从而为这些韩国企业提供支持。而对于白俄罗斯而言，由于中国在其国内基础设施投入较大，白俄罗斯希望能获得人民币贷款并以此支付给中方。
在双边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直接结算被视为与中国签订双边本币互换协议的一大益处。但是，由于人民币仍然不可以直接兑换，且中国在外来投资方面有诸多限制，很多企业在使用人民币结算时仍然心存顾虑，担心手中的人民币无处可去。例如，马来西亚在2012年8月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规模扩大到了1800亿元人民币，但马来西亚的私人部门在使用人民币直接结算方面仍然算不上积极。
不过人民币流动渠道的前景仍然向好。“人民币直接投资和人民币离岸债券市场这几年的发展速度比较快，增加了海外人民币的用途，”王菊对记者表示，“中国政府还在商讨放开个人项下的人民币投资业务（QDII2,QFII2），并且在2013年年初试验了跨境人民币贷款业务。这些举动都会逐步增加跨境人民币的用途和双向流动。”
沈建光也认为，虽然当前中国资本项目还存在一定的管制，但是近几年资本项目开放的步伐已经有所加快。他还预计人民币将会在2015年实现基本可兑换。
沈建光表示，伴随着人民币流动数量加大，加快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畅通人民币回流机制十分重要。
具体来看，促进人民币回流方面，境内银行间债券市场开放为离岸人民币资金回流提供了较好的平台。RQFII不断扩容，也为境外资金回流开辟了另一条通道。截至目前，国家外汇管理局审批的RQFII额度合计已达1049亿元。相比于2011年的最初200亿元投资额度，不断扩容显示了决策层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决心。
另外，离岸人民币产品也日益丰富。包括离岸人民币债券、离岸人民币衍生产品、离岸人民币基金、人民币计价股票等产品的增多都丰富了离岸人民币产品的深度。今年香港更提出，从今年6月起发布离岸人民币同业拆息定价，利率期限从隔夜到12个月不等。可见，资本项目开放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而这也将为人民币早日成为国际货币打下良好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