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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水浒人物之：李固
文/夏建宏
品读《水浒》，让人不齿，令人心寒，倍感忘恩负义，世事难料的一个人物是谁？
当属北京大名府第一等长者、河北三绝、玉麒麟卢俊义家中“为头管家私”的主管李固。他的三大行径，为人唾弃。
一是，与卢俊义的夫人贾氏私通；二是，巧取卢俊义家产；三是，谋害卢俊义性命。
但是李固对卢俊义的“背叛”着实令人费解，照常理而言，从经历推断，李固是不该“背叛”卢俊义的。可李固为什么要背叛卢俊义呢？并要置卢俊义于死地。
这也是我们品读《水浒》，值得反复纠结疼心的地方，为卢俊义大义伤怀，百思不得其解。
一、卢俊义对李固的恩情
“这李固原是东京人，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著，冻倒在卢员外门前，卢员外救了他性命，养在家中；因见他勤谨，写得算得，教他管顾家间事务；五年之内，直抬举他做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著四五十个行管干；一家内外都称他做李都管。”（摘自《水浒》第六十回吴用智赚玉麒麟 张顺夜闹金沙渡）
从作者这段文字的叙述中，我们明确知晓卢俊义对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穷小子李固有救命、赏识、培养、提携与重用之恩。
“……原来他却是卢员外一个心腹之人，也上厅声喏了，做两行立住：李固立在左边。燕青立在右边。”（摘自《水浒》第六十回吴用智赚玉麒麟 张顺夜闹金沙渡）左为尊，为大。可见，李固在卢家的权势地位显然已在从小被卢俊义养着的父母双亡的浪子燕青之上。
同时，从卢俊义选择李固随行梁山一带的理由：“卢俊义道：‘便是我买卖上不省得，要带李固去；他须省得，便替我大半气力……’”（摘自《水浒》第六十回吴用智赚玉麒麟 张顺夜闹金沙渡）窥测，卢俊义十分认可李固的理财经营能力，甚至认为他的理财能力在己之上，非常依赖。
卢俊义作为“大名府第一等长者”在用人方面不拘泥于陈规。李固综合素质好，“勤谨、写得算得”，为人处世，八面乖顺，办事必是细心周到，在商业经营方面一定是把好手。卢俊义眼光独特，悉心培养，唯才是用，方才成就了李固在卢家游刃有余、如日中天的事业。
当然，也不排除李固与贾氏的裙带关系，以及贾氏枕头风推波助澜所起的作用。
卢俊义对于李固的忠诚毫无怀疑。在梁山好汉放李固等人先行返家下山时，他还吩咐李固道：“我的苦，你都知了；你回家中说与娘子，不要忧心。我若不死，可以回来。”可见，卢俊义在生活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视李固为知心贴己。
即便是从梁山归来，入城之时，见到“头巾破碎、衣裳褴褛”的燕青，听其哭诉李固与贾氏的私情恶行，也是断然否定。
且看：“只说卢俊义拽开脚步，星夜奔波，行了旬日，方到北京；日已薄暮，赶不入城，就在店中歇了一夜。次日早晨，卢俊义离了村居飞奔入城；尚有一里多路，只见一人，头巾破碎，衣裳褴褛，看著卢俊义，伏地便哭。卢俊义抬眼看时，却是浪子燕青，便问：‘小乙，你怎地这般模样？’燕青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卢俊义转过土墙侧首，细问缘故。燕青说道：‘自从主人去后，不过半月，李固回来对娘子说：主人归顺了梁山泊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当是便去官司首告了。他已和娘子做了一路，嗔怪燕青违拗，将一房私，尽行封了，赶出城外；更兼分付一应亲戚相识：但有人安著燕青在家歇的，他便舍半个家私和他打官司：因此，小乙在城中安不得身，只得来城外求乞度日。小乙非是飞不得别处去；因为深知主人必不落草，故此忍这残喘，在这里候见主人一面。若主人果自山泊里来，可听小乙言语，再回梁山泊去，别做个商议。若入城中，必中圈套！’卢俊义喝道：‘我的娘子不是这般人，你这厮休来放屁！’燕青又道：‘主人脑后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门相就，做了夫妻，主人回去，必遭毒手！’卢俊义大怒，喝骂燕青道：‘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量李固有几颗头，敢做恁勾当！莫不是你歹事来，今日到来反说明！我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燕青痛哭，爬倒地下，拖住员外衣服。卢俊义一脚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入城来。”（摘自《水浒》第六十一回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场石秀跳楼）
卢俊义对李固信赖、错爱有加，胜过信任燕青。
卢俊义一直认为李固是牢靠、实在的，是个干事的，而燕青不过是个耍乐、亵玩的主儿，甚至还怀疑是燕青做了“歹事”，不肯相信燕青所述之事。
可悲，李固到头来终究是辜负了卢俊义的信任与器重。
二、李固对卢俊义的背叛
李固与贾氏暗通私情，在一般人看来似乎如燕青所言“‘主人脑后无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
其实，实情到底如何？还值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
燕青口中的“旧日”是指李固进入卢俊义家中以后，还是在此之前？
因为，李固和贾氏都是在五年前进入卢俊义家的。
“五年之内，直抬举他做了都管。”（李固）
“说犹未了，屏风背后走出娘子来，乃是卢员外的浑家，年方二十五岁，姓贾，嫁与卢俊义，才方五载。”（贾氏）
同时，对于李固当初来北京的原因，说是“投奔相识不着”。
相识是谁呢？友人，故人，还是恋人？没有明说。
李固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冻倒，为什么偏偏冻倒在卢员外门前？
难道仅仅是巧合？
再说，李固“勤谨，写得算得”，也应该是识书达理的大户子弟，不像是普通穷苦人家出来的，其身份十分耐人寻味。
卢俊义在收留李固的时候，可能被李固蒙骗,轻信了他的一番说词。
在此，我们可以大胆地假设，李固与贾氏原本是一对恋人，因种种原因被拆散，贾氏嫁入豪门。李固痴情，循迹而来。或为世仇。
这一切就有些顺理成章了。
那么，燕青口中的“旧日”应为原本。
要想，贾氏身份显赫，怎会没有渊源地抛却荣华富贵与李固私通？再说，即便卢俊义“打熬力气，不亲女色。”，但从卢俊义初留梁山时，对李固下山时的交代话语，以及两个多月后“中秋节近”、“思归苦切”、“寸心无日不思家”来看，他是十分想念贾氏的，偶尔与之亲近也是合乎情理的。再说，作者也做了暗示：“不亲女色男儿身，为甚离家忆内人？”由此，卢俊义应该与贾氏有过夫妻之实。
李固行苦肉计，潜伏在卢俊义家中，就是为了与昔日恋人幽会，做露水夫妻。
此时，贾氏与卢俊义不是十分地和睦。
“谁料室内狮子吼，却能断送玉麒麟。”（摘自《水浒》第六十一回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场石秀跳楼）
而卢俊义“打熬力气”，不是他不欢喜贾氏，而是贾氏对他不冷不热，委婉拒绝所致，造成卢俊义“不亲女色”的假象。得不到的，总是珍贵的。凡是贾氏有求，卢俊义必依。这也就很好解释李固为何能在短短五年之内就成了卢俊义家中的总都管，这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
如果上述假设成立，那么李固对于卢俊义当是恨之入骨，有情人难成眷属。同时，他时刻担惊受怕，害怕有一天与贾氏的私情会曝光，受到卢俊义的严惩。
李固一直在忐忑不安的偷情刺激中，在隐忍中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机会，不动声色地除掉卢俊义，巧取其妻室财产。
可惜，吴用和李逵的到来打乱李固的计划和步骤。
卢俊义听信吴用所言，要避百日血光之灾，去东南方的泰安州，到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烧香，消灾灭罪，躲灾晦，同时做些买卖，散散心。其实，财富对卢俊义已无诱惑力，他是为了功名而去，自大，想拿下梁山匪首，平息匪事，为朝廷赏识，显达耀祖。
卢俊义要李固陪他一起去。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即使安全返回，“燕青小乙看管家里，库房钥匙只今日便与李固交个。”总管家这个职务还能不能干，也是悬着的。再加之，李固与贾氏情真意切。
所以，李固推辞：“小人近日有些脚气的症候，十分走不的多路。”不愿陪卢俊义涉险，只愿意在大宅院里等消息。
卢俊义的“恩”，在李固眼中只有惶恐与仇恨。
卢俊义在家中甚为霸道、强悍与刚烈，性子火爆，粗野。
这从三个细节可以看出来。第一个细节，李固推辞不陪同一起外出，卢俊义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要你跟我去走一遭，你便有许多推故。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第二个细节，离梁山不到二十里的小店里，卢俊义亮明身份，逼迫众人与他前往捉拿梁山好汉，受到李固等人跪求哀告，他喝道：“……若你们一个不肯去的，只就这里把你们先杀了。”第三个细节，从梁山返回入城之时，听完燕青哭诉，卢俊义不信事实，“一脚踢到燕青，大踏步便入城来。”
无奈，卢俊义武功高强，文弱书生李固自量不是对手，怨恨却是日积月累，薄情。
强权之下多小人，阳奉阴违。
卢俊义身陷险境，还未查及此情，仍厚托家事于李固。
“李固只要脱身，满口应说：‘但不妨事。’辞了便下忠义堂去。”
李固内心定是惊吓中暗含窃喜。
下山之时，吴用稍加点拨，李固内心通透，回去便把卢俊义告到官府梁中书那儿，驱赶燕青，与贾氏做了一对真夫妻。
李固是铁了心，要借官府的力量，以通匪造反的滔天大罪，动手除掉卢俊义。对于卢俊义返家，如何应对，已是早有预案在心。
卢俊义一踏进家门，李固“纳头便拜”，用忠心耿耿的假象麻痹卢俊义，贾氏更是“从屏风后哭将出来”，搞得卢俊义一头雾水。
导致卢俊义在毫无征兆中，束手就擒。
自始至终，居然没有一个贴心的下人提醒卢俊义，可见他的暴虐在家中是多么不得人心！这也是卢俊义悲哀之处。
我们可以从梁中书的口中得知，李固为置卢俊义于死地，居然诬告他“如今倒来里勾外连，要打北京！”当然，也不排除是柴进等人来北京放风，散布谣言，为逼迫卢俊义反上梁山造势。
要不，卢俊义刚进大狱，柴进立马在北京现身，找到了蔡福，恩威并施，保全卢俊义性命。
李固的阴毒被蔡福一语道破：“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谋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
由于柴进的斡旋，李固在狱中害卢俊义不成，便许诺重金，买通薛超、薛霸在“直配沙门岛”途中，谋害卢俊义。
可见，李固对卢俊义心怀深仇大恨！千方百计要他性命。不是背叛二字能解释得通的。
后来，卢俊义被燕青所救。梁中书迫于梁山方面的压力，将其与石秀囚禁于大牢，以备自保。
梁山好汉打下大名府之时，对李固及贾氏逃生有过一段话语。
“却说李固听得梁山泊好汉引军马入城，又见四下里火起，正在家中有些眼跳，便和贾氏商量，收拾了一包金珠细软背了，便出门奔走。只听得排门一带都倒，正不知多少人抢将入来。李固和贾氏慌忙回身，便望里面开了后门，走过墙边，迳投河下来寻躲避处。只见岸下张顺大叫：‘那婆娘走那里去！’李固心慌，便跳下船中去躲；却待攒入舱里，又见一个人伸出手来，劈髯儿揪住，喝道：‘李固！你认得我么？’李固听得是燕青声音，慌忙叫道：‘小乙哥！我不曾和你有甚冤仇。你休得揪我上岸！’”（摘自《水浒》第六十六回时迁火烧翠云楼 吴用智取大名府）
大难临头，李固都与贾氏商量出逃，他们彼此是恩爱的。
那李固为何说与燕青无冤仇呢？也许他认为，曾今放过燕青一马，当初仅是逼走燕青，并没有谋害于他。
那他和谁有仇呢？必定是卢俊义。
按理卢俊义与他有恩，何来有仇？
此仇，看来应是在李固进卢府之前就已根深蒂固，或为贾氏，或为家事。
商海无情，一切皆有可能。
李固借机入卢府，当是为寻仇而来！
由此看来，李固并不是背叛卢俊义，而是暗藏在卢俊义身边，伺机报复他。
卢俊义却不察。
卢俊义被救上梁山后，将两人割腹剜心时，作者才巧借卢俊义之口给李固与贾氏定性为：泼妇、贼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