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佛有个英俊的弟子叫阿难,被摩登伽女看上,苦苦纠缠。如来问那女人,你爱阿难哪一点啊?女人说,阿难的眼耳口鼻乃至声音举止我都爱。如来就说,眼耳口鼻身中皆有污秽——言下之意,阿难再好看,也只是付臭皮囊。摩登伽女闻言大惭。
美丽的人,无论男女,对世俗人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如来的话确实有道理,但只能说,他看事物的角度和凡人不一样。凡人在面对美人时,不仅自己爱慕不已,还要牵扯上花鸟风月、城市国家,以说明这美丽的力量是何等巨大。
正如《爱不释手》这首歌开头所唱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这是美的极致了。每个人心中都至少会有一个偶像,能美到这个地步,和这样一个“美得无处藏”的人在一起,自然是“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人人都不希望美人独身终老,人间的琢玉郎总得老天乞他一个点酥娘来配,无论金玉良姻,还是木石前盟,都“何等有幸配成双”。
歌唱至此,曲调昂然一转,向更高远处翩迁而去。既然成双,那么“拱手河山”也是舍得的,更要追求“生生世世、海枯石烂”的境界。有人说,这是大话,美人白头,色衰爱弛,那时该怎么说?虽然歌曲在最后也唱到了“今朝有你今朝醉”、“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但真意在指趁大好年华积极去爱,美极爱极,不忍释手。至于美人白头,安知其爱慕者亦不是早生华发,那时就是另一番细水长流了。
歌曲中后部分,大气淋漓,又不乏回转婉丽。虽然最初是作为帝王将相题材的影视剧(《唐太宗李世民》)主题曲,其实用在许多其他令人神往的偶像人物身上,也是十分适合的。江湖夜雨、神仙幻境,甚至是现代故事,无论在哪个时空,总有一个让旁观的我们爱不释手的人,又或是希望其能得到幸福的情侣。
现在再回到阿难的故事上。摩登伽女后来“得阿罗汉道”,诸比丘不解这是何因缘,如来就告诉他们,摩登伽女和阿难其实做了五百世的恩爱夫妻,现在让他们一起得道也无不可。能为人一世,以佛经喻,就像海上盲龟探头于浮来木板上的洞孔一样不易,何况为一世夫妻,更何况五百世。所以现在可以断定,摩登伽女纠缠阿难,并不是像一开始所表现出的那样,肤浅地执着于阿难的容貌所致,实在是他们之间那种贯穿于生生世世的因缘再也剪不断、化不开。
有了这种相配成双的因缘,爱也就不需要理由了。那人是不是真的国色天香?这就变得很不重要。世上莺莺燕燕那么多,你的解语花也就那一朵,你爱她,她就是白月光,是朱砂痣。一世不够,要百世;百世不够,不如一起修行,脱离三界,成大欢喜。不释手,就是不放手,永不释手,其极致莫过于此。
有了这种相配成双的因缘,爱就变得无拘无束。王子遇见敌国的公主,或者遇见敌国的王子,这都无所谓。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只有我们想象不到的爱,就像某个童话描述的那样,一对耄耋之年的平民夫妇某天来到了树林中,变成了年轻的骑士与公主执手起舞。当然这可以当作是个比喻。你所认为的阻碍:身份、立场、性别、时间,等等,它们就像流动的空气,能让你感受到,却不能真正阻碍到什么。
一生一世真的太快,我们是当局者,自导自演,自娱自乐;也是旁观者,看别人神仙眷侣、比翼连理——且不管他们是真实存在,还是人所虚构。爱极自然也就美极,能配成双,何等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