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王曾经羞愧地对孟子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如今的风气不同了,见了美女不动心的人才是有毛病的家伙。重口味没什么可耻,潇洒,机智,富于想象力,善于调侃别人,同时又勇于自嘲。拘谨呆板将成为无趣之人,一本正经可能引起公愤,至于矫揉造作简直是一种令人痛恨的品质了。单位的一位老领导经常在公众场合坦率地表示喜欢美女。当然,他会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看看而已——这种小幽默有助于修正一个老不正经的形象。
如火如荼的革命时代已经远去。紧张的表情,千篇一律的服装只存在于黑白照片里,“作风”问题的非议渐渐成为历史陈迹。相对于昔日的拘谨和保守,开放的的话题正在从禁欲主义的深渊浮了上来,成为众人手里传来传去的皮球。觥筹交错,脸红红地打了个饱嗝,世俗的烟火气十足。在KTV里,诸多临时搭配的异性手执话筒情意绵绵地对唱情歌。四目相望之际,他们之间的羞涩与矜持荡然无存。当大量俏皮的“荤段子”传入每一个人的手机时,我们的内心已经百炼成钢。
时常博取异性“粉丝”们的拥戴,有意无意地施展自己的个人魅力,不即不离,若有若无,不温不火,分寸得当,这就是暧昧。上司与下属之间,政客与选民之间,演员与观众之间,商家与主顾之间,异性的暧昧突如其来地拂过,微妙的好感瞬间促成了一件棘手的事务。显然,暧昧很大程度地诉诸智慧的控制,越界可能带来不可收拾的局面。回到生活之中,我们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岸边,尽量不要湿了鞋子。肌肤之亲甚是慎重,语言的挑逗恰如其分——这就是游戏的安全警戒线。男人放肆地恭维女士的美貌,并且以打趣的口吻表示,渴望美人的垂青却久久不能如愿。女人当然要投桃报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们的语调轻盈而俏皮。当然,这种游戏经常多人参加。三五成群地达成默契,不由分说地撮合一对孤男寡女,妙语连珠加上起哄嬉闹可以令当事人百口莫辩。几个回合的斗智斗勇,我们得到了某种隐秘的满足,生活在哈哈一笑之中归于平静。
现代人的心越来越浅,这里已经搁不住婚姻的责任,也积聚不起义无反顾地追求爱情的冲动。这时,玩弄一些小游戏倒是恰如其分,亲昵而不至于深,这是情趣;露骨而不至于透,这是智慧。于是,我们轻松地徘徊于这个暧昧的领域,浅尝辄止。
爱情具有一种珍稀的品质。心有灵犀,望穿秋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故事不是每天遇得上。两个恋人相互拥有,他们的关系包含了不容侵犯的凛然,不可亵玩的圣洁。尽管如此,恋人之间的痴情日子还是如同薄薄的玻璃器皿一般易碎,甚至经不起一个陌生的轻轻触碰。所以,众多感人的爱情故事往往是悲剧,例如曹雪芹的《红楼梦》,莎士比亚的《奥赛罗》,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愈来愈多的人怕的就是结婚,敲上了法律的钢印之后,解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通常,离婚远比结婚困难得多,正常的社会总是竭力维护家庭的存在,家庭不仅是人口再生产的作坊。一个社会的人员不至于像洪水似的突然涌入或者突然退走,众多的社会成员不至于动不动就揭竿而起,铤而走险,家庭的稳定作用功不可没。现代社会提供了优越的生活条件,无论是生存的机会、才能的施展还是赢得财富,个人的空间愈来愈大,家庭的意义正在削减。许多活跃分子突然觉得,家庭如同一个甩不下的螺壳沉重地压在背上,令人窒息。家庭可以庇护财产,庇护孩子,庇护身份和荣誉,就是不庇护感情。离婚显然是现代社会提供的一个调节制度。如果将家庭设计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巨大的压抑或许会给社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害。现在,愈来愈多的人从离婚这个缺口逃出家庭。新房的装修完成了,夫妻离婚——因为过多的争执伤害了感情;子女考上了大学,夫妻离婚——这时的夫妻再也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了;长假结束之后,夫妻离婚——因为假期里的家务事分配不均而彼此仇视。事情正变得越来越简单:既然再也不想见到那一张烂熟的脸,为什么还要呆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呢?
社会的浮躁,表露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生命不可能始终安分守己,欲望如同一只野兽潜伏在意识深处,伺机而动,带来雪崩似的人生变局。不论示爱话语如何丰富,这种表述与礼节性的问候、致意边界分明。是否坠入情网,是否向某一个异性宣布“我爱你”,是否愿意与对方厮守终身,这历来是一个相当慎重的题目,没有多少人会弄错。在选择之前,请站高一点,极目张望。
龙年·壬辰·壬寅月·癸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