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将《天幻箫音》推进电脑光驱后，一边浏览网页，一边等待箫声来温柔抚摸。听民乐时我总是很随意，不象听西乐时正襟危坐。民乐如友，西乐如师，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然后，我就邂逅了一场震惊。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打开一张唱片，竟象打开一个宇宙。无数浑厚而苍劲的声音喷薄而出后，我立刻为自己的仓卒而听感到不安，箫传统的温柔敦厚欺骗了我，或者说，成见蒙蔽了我。
迎面一片鼓声，象是大地的心跳，鸿蒙之初的人们围着篝火跳起了牵手舞。柔和的女和声织成一张摇篮，心开始无邪地荡漾。雄浑的箫声起，好象河姆渡的骨哨跋时涉空，飘然而至。一片女声萧瑟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风雨飘摇的人生开始了。之后一句苍劲的男声掷地而鸣：“寻寻——觅觅”，上下求索的道路延展开来。
箫的历史，人的历史，宇宙的历史，开始演进。一派天真的女声和童声，如同柔云在蓝天上漫步。中二拍的箫声飞起，在云层中轻快地遨游，孩子在母亲怀中般欢畅。鼓点骤密，风云突变，箫不落反振，竟然长嘶了起来。箫竟是会长嘶的，而且鹰击长空般振翼直上，合成器的洪音十面埋伏，箫竟孤傲地突围而出，象一名奔过风雨的少年。
人穷则返于天。凄清的箫一路飞驰，虽有琴筝相伴，孤独依然。“我们是美丽大地的孤儿”，而天是彼岸慈祥的父亲。三连音的咒语跌宕而来，闪烁不定，神秘莫测，占卜所得的卦辞总是这样言约而义丰。孤傲之箫在天赐卜辞中渐趋宁静。
“生命只是一株会思想的苇草”，多么悲怆而孤傲的存在。箫声沉郁却上扬，苏武拄节杖于冰雪而旄飞扬。四连的十六分音符开始急促地上下翻飞，幻化出一个缤纷的世界。“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落英缤纷后，是一片寂静的雪地，箫声平缓前行，象雪地上一声又一声落寞的脚步。终于宁静成一片平直而飘忽的梵音，淡然逝去。
这是一管陌生又熟悉的箫。七段曲目分别名为《索》、《真》、《卜》、《怆》、《幻》、《寞》、《玄》，弄箫人奔驰其中的激越和悲怆，是古箫曲中罕见的。放眼“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的民乐，多为温和如玉的君子之风，是让人听了会静下去的声音。少数发扬蹈厉的乐曲，如《酒狂》、《流水》、《长门怨》等，只是宁静之海的潜流，许是《天幻箫音》的滥觞。
箫声在斗室中振翼翔行时，室友惊呼一声：“酒神精神！”是的，肆情任性为箫赋予了新的生命，这是该张唱片作为新世纪音乐的表征。而那“人迹板桥霜”的空寞与“水流天地外”的飘逸，依旧是中国天人合一的文人情怀，更是这张唱片的底色所在。
既反映民族精神，又具世界通感的艺术，才是新世纪的艺术。直抒血性的《真》、踏破琼瑶的《寞》和思入苍冥的《玄》，最美。
文/周扬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