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三国》中的“女神”,估计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貂蝉,或者大乔小乔。但貂蝉是纯虚构人物,二乔再美也是人。真正的神级人物,是魏文帝曹丕的妃子、魏明帝曹睿的母亲甄氏。据说曹植名篇《洛神赋》就是为其嫂甄氏而作。
甄氏究竟长什么样?美到何种程度?史书没有正面描述。估计那时的审美标准与今天有差异,她不会是如今女孩喜欢的大头照中那种脸上只有额头和眼睛的卡通样子。古人写美人喜欢侧面描写,即写美人引起的反应。甄老师引起的反应是:当时国内最重要的两位政治家袁绍和曹操都选中她作儿媳。当然,她当曹操儿媳首先还是她先生曹丕自己看中的。
甄氏的为人,陈寿《三国志》与王沈《魏书》及鱼豢《魏略》所述有很大不同。三者共同之处是,都说甄氏从小就有心计,或明事理。
《三国志》说,甄氏是石家庄附近的无极人(无极在90年代曾以假药闻名全国,大家不知那里是先出甄美人,后出假药材)。甄氏十多岁时,遇上大饥荒。老百姓为了填饱肚子,家里有点积蓄的就将所藏金银珠宝拿出来换粮食。甄家是几辈子的大地主,靠着每年收租,家中积蓄了大量粮食,于是就趁机用粮食换回许多珠宝。但是甄氏对此不以为然。她对母亲说:“在乱世积攒这么多宝物,不是个好事,说不定何时引起祸端。咱周围的人都挨饿,咱不如打开粮仓,将粮食分给亲戚邻居,布施恩惠,省得等老百姓来打土豪吃大户,或是纪委来抓大老虎。”全家都认为她说的对。甄家果然平安度过了那段岁月。
后来袁绍为自己的二儿子袁熙迎娶甄氏。袁熙与甄氏感情如何,陈寿没说,只说袁熙到幽州去工作,甄氏留下来侍奉婆婆。曹操破冀州后,曹丕就纳下甄氏,对她宠爱有加。他们很快有了成果,就是后来的魏明帝曹睿和东乡公主。
曹丕做了皇上后,又爱上另外三位女同志。甄氏在失落中不免口出怨言。曹丕比金三胖子还狠,听说甄氏居然敢发牢骚,就派人把她杀了。
按陈寿所写,甄氏是个地地道道的悲剧人物。
王沈《魏书》里的甄氏,也是从小就与众不同:她从小到大不喜欢各种游戏,跳皮筋踢毽子打麻将之类她都不参与。街上来了吴桥演马戏的,姐姐们都到楼上去看,只有甄氏不去。姐姐们奇怪地问她为何不去,她回答:“这是女人该看的吗?”她九岁时就喜欢看书,看到生字马上就能认下,还常常使用哥哥们的笔砚。哥哥说:“你该学点女孩子该学的,比如织毛衣纳鞋底子什么的。你学习看书写字,是想将来做女博士吗?”甄氏回答:“我听说古代的贤女没有不从前人那里了解成败得失的,我不读书怎么明白那些事理呢?”
甄氏作了曹丕的妻子,在最受宠爱的时候也很低调。对于女同事们,受宠的她要鼓励,失宠的她去安慰。私下里她常常劝曹丕:“古时候凡是成就大业的帝王,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大红灯笼高高挂?这样才能使革命事业后继有人。所以你要建立人才引进机制,让天下美女到这里集合。”曹丕听了,觉得她说的良药爽口,忠言顺耳。后来曹丕想要炒一位姓任的女同志的鱿鱼,甄氏知道后替任老师求情:“我听说她们任家可是有背景啊,论德论貌,我小甄不如人家,怎么说解雇就解雇呢?”曹丕说:“这位任姓女孩太任性,常犯自由主义,当面背后发牢骚、讲怪话,惹我生气不是一次两次了!”甄氏说:“大家都知道我在单位是红人,她若被解聘,别人都会认为是我挑拨的,您再考虑一下!”但曹丕还是将小任老师解聘了。
有一次曹操出征,婆婆卞皇后随行,甄氏留在家里。听说婆婆得了点小病,她由于不能去探望,急得昼夜哭泣。别人告诉她问题不大,已经好了,她不相信,说:“夫人过去得病都要拖上些日子,这次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呢?你们是故意宽慰我!”卞皇后亲自给她写信说病已痊愈,她才高兴起来。曹军班师回朝,甄氏朝见婆婆,远远看到卞后,又是哭又是笑,周围的人都被感动了,卞皇后本人也被感动得留下热泪,感叹道:“甄氏真是孝顺媳妇啊!”后来曹操再次出征,卞后带着曹丕及甄氏的儿女随行,甄氏因病留在家里。大军回来后,卞后见甄氏这次面色很好,有些奇怪地问:“你和俩孩子分别这么久,不思虑想念么?怎么气色反而好了呢?”甄氏回答:“孩子们跟着夫人您,比跟着我还可靠呢,我还担心什么呢!”
曹丕登基后,按说甄氏该自然而然晋升皇后。但是甄氏写信给曹丕,表示自己不太适合这个重要岗位,让曹丕另选贤能。曹丕三次来信要求她履职,她三次辞让。曹丕见状想,现在天这么热,等凉快了再宣布任命吧。不料甄氏这时得了急病,不久就死了。曹丕伤心得不得了,宣布给死去的爱妻以皇后待遇。
按王沈所述,甄氏是出类拔萃的贤惠妻子,高大完美的理想人物。
《魏略》里的甄氏性格,则比较本色。
据《魏略》记述,甄氏早年在闺中时,与二哥甄俨感情最好。二哥死后,甄氏“悲哀过制”,就是天天哭泣,哀伤得失去节制。她对二嫂特别谦敬,帮着嫂子抚养侄子。甄氏的母亲为人严厉,对儿媳比较苛刻。甄氏劝母亲说:“我二哥死得早,我二嫂年轻守寡,又带个孩子,您该像对女儿那样疼爱她!”母亲被她的话感动得流下眼泪。
与袁熙结婚后,袁熙去幽州工作,甄氏与之两地分居,在家侍奉婆婆。曹军攻进来时,甄氏正与婆婆(袁绍妻子刘氏)坐在客厅里。曹丕进来,甄氏吓得把头埋在婆婆大腿上。
这时,婆婆刘氏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两手自搏”。
这“两手自搏”到底咋回事?别以为刘氏会《射雕英雄传》里老顽童的功夫,她是在炫耀武力,因为其时她很恐惧。她这个动作也不会是“鼓掌欢迎”的意思,似乎那时还没有这种礼节。那么很可能这是她因极度恐惧而做的下意识动作。
曹丕当时也很奇怪,问:“刘夫人你这干哈呢?你让你那新媳妇抬起头来!”
婆婆就扳起甄氏的头,让曹丕看。
曹丕一见:嘢,真的好漂亮吔!
曹操得知儿子有意,就替他娶了甄氏。
我们能见到的《魏略》没交代甄氏后来怎么死的。
三种史书里的甄氏,是三种性格:《三国志》里的甄氏有心计而又不失真性情,《魏书》里的甄氏是城府极深、深得匪夷所思的人物,《魏略》里的甄氏则是一个普通女性。
也许将三种写法合起来,更能接近真实的甄氏本人。《魏书》无疑是为尊者讳,过于拔高,甚至伪饰虚构。裴松之就这么认为。但甄氏也肯定不同于普通女孩。估计她早年待字闺中时不失真性情,而又怀“雄”心;初嫁、转嫁之后,城府渐深,但特殊情况下仍显出女儿本色。
“女神”毕竟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