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千年的尘埃之三十七：南子篇

南子：暗恋一场无语的流伤

有人说过，暗恋是一种纯净古典的情感，暗藏的情愫可以在寂寞中无声地生长，它是那么洁净，那么高尚，却往往又因为那份爱的盲目和犹豫，更容易遭致最难言的寂寞和创伤。其实，这世上无论今人还是古人，谁没暗恋过呢？不管怎么说，暗恋本身是一件圣洁的正常情感，暗恋一个人尽管很痴很痛，但断不应该是有罪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倒霉的女人，若不是那场扑朔迷离的恋慕，她兴许也不至于在中国文化史上留下那么长久的卑污之名吧？

没错，我说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迅曾经扮演过的卫灵公之妻——南子夫人。

南子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当然了，她的声名狼藉与她的淫纵经历不无关系，历史上象南子这样私生活糜烂的女人比比皆是，何以南子会被儒家门徒们耿耿于怀呢，恐怕这得由孔圣人的那次极富香艳色彩的个人经历说起。

《论语》里有这样一则小对话，对话的主人公是孔子和他的门徒子路，孔子去见南子，回来，子路不悦。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为什么子路会不悦呢，因为南子是位荡妇。为什么孔子要呼天呛地的向学生起誓呢，还是因为南子是个出了名的荡妇。

南子乃是宋国人，《左传》和《东周》里都有对南子虽简却十分“生动”的描写。《列女传》里更是对这个美而淫的妇人毫不吝墨：“南子惑淫，宋朝是亲，谮彼蒯聩，使之出奔，悝母亦嬖，出入两君，二乱交错，咸以灭身。”不过，我一再强调，《列女传》里，几乎对所有的“孽嬖”女性向来够狠，所以，它里面的话，不必过多偏信。

关于南子，一说她本是宋国公主，因长得秀容窈窕，明艳出众，自小南子和族中兄长公子朝就被冠称宋宫的一对宝贝璧人。

春秋时期，淫风盛烈，尤其是对于一些长相美貌的女子，开放的社会风气往往对她们的心智构成极大的引诱，所以，那时候的美女们通常都很早熟，还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南子便爱上了自己的同族兄长公子朝，公子朝是一位长相俊逸的美少年，两兄妹自小一块儿玩耍，情投意合也属人之常情，但因是同族，便只能私通而不能成婚，因此惹出不少的绯闻了。为防有伤国体，宋国国君在南子刚成年的年纪，就匆匆作主，把南子嫁去了卫国。

当美如天仙的少女南子哭哭啼啼的来到卫国之后，更令她绝望的一幕出现了，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她的亲爹竟会将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干老头子，SORRY，这里并不是对所有“老头”朋友们都充满歧视，想说的是老夫少妻本不是这场倒霉婚姻的关健，问题的关健是南子所嫁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卫国国主卫灵公。

这卫灵公在历史上几乎就是荒淫、昏庸、恶俗的代名词，后面关于他的轶事且容慢慢诉来。不过，在叙述卫灵公的传奇轶事之前先来看看他的祖上，卫灵公的祖上，有一位很有名的卫宣公，诗经三百篇里就有专给他老人家题撰的专题诗，甚至还不止一首，其中有首诗叫做《新台》写得最是有趣。那首诗的内容主要是生动活泼并且十分传神的记载了这个老色鬼如何在七老八十的年纪见色起淫，将自己的准儿媳霸为妻妾的传奇故事。而这个卫宣公不是别人，就是南子的夫君卫灵公的祖祖祖爷爷。可能这层血缘因子的关系，这个卫灵公在祖上的起点之上把这卫国的淫风更是青出蓝而胜于蓝的演绎得十分的炽烈。

且说卫灵公有一个男宠名叫弥子瑕。《东周列国》里有这样一则叙述：“时有美男子曰弥子瑕，素得君（卫灵公）之宠爱，尝食桃及半，以其余，推入灵公之口。灵公悦而啖之，夸于人曰：‘子瑕爱寡人甚矣！一桃味美，不忍自食，而分啖寡人。’群臣无不窃笑。”饿的那个神啊，真够恶心的，也不怕得“爱死病”！反正从此，打灵公老爷爷起，“分桃”二字，竟然成了中国同性恋的代名词，这，就是这个卫灵公的德性。

南子嫁来卫国，很明显是多么的不幸。当然了，在那样的年代，女人的不幸才是极正常的。婚姻的绝望在一开始便促成了南子品行中的淫乱放肆，她似乎也没怎么哭哭啼啼悲悲戚戚，欣然的把全部的结果一并接收下来，仿佛这就是命运。

面对这么一个淫荡，昏庸，无能的糟老头子丈夫，一朵花开在了这么个龌龊的地方，红杏不出墙，那才是真正的稀奇！毕竟在春秋那个时期，并不是只有男人才懂得消遣于风月。纵情声色，对于一些女子，尤其是贵族女子向来一点儿都不陌生。

郁郁不乐的婚姻，导致南子夫人时常思念起公子朝，思念那位风度翩翩的故国情人，两个人藕断丝连的故事，终于为卫灵公所知，匪夷所思的是，对于夫人与其娘家大兄弟之间的这种非正常关系，灵公老爷子非但不恼怒，反是表现得异常大公无私，竟然多次好意予以促成，据《左传•定公十四年》记载：“卫侯为夫人南子召宋朝，会于洮”。可见，这对活宝夫妻，当时是多么的放荡不羁！

可恨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我国的基础建设严重溃乏，既不通火车，又不通飞机，总山长水远的跑去宋国接人毕竟是件大费周折的事情，后来，伟大的绿帽子丈夫卫灵公，干脆把自己的男宠弥子瑕介绍给了南子夫人。就这样夫妻二人，共拥一宠，其乐融融，倒也和谐。不久，南子夫人产下一子，名叫蒯瞆，至于蒯瞆是不是卫灵公的儿子，卫灵公本人不愿去追究，天下人也就没人敢僭越多事。

只是谁曾想，天下人不多事，有个人非要生事！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南子那位说不清道不明的儿子。多年以后做儿子的本人非要计较了。蒯瞆自小被立为太子，长到十几岁的年纪，风华正茂，心理白璧无暇的纯真年代。可他那对活宝爹妈仍然逍遥于他们固有的乐趣，竟完全不懂得，不知廉耻的放荡行为会将宝贝儿子的自尊心严重挫伤。

有一回，蒯瞆出差到齐国，途经外祖父家的时候，听到宋国一些农人在唱：“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呢，看官可以自个儿去查一查万能的“百度”吧。总之这是一支极其恶毒的少儿不宜的淫秽歌曲（没见我敲这篇字的时候，脸都红了，甭误会，是胭脂。。呵呵，题外话。）。做儿子的听到别人这样传唱自己母亲的丑事，是个人都会感到莫大羞辱。回到卫国以后，卫公子蒯瞆一连好些天都茶饭不思，痛苦致极，自觉实在无脸见人。终于，公子手下有个随从大胆的向他献上了一个大义灭亲的主意，让他干脆把自己那红杏出墙的母亲杀掉。这倒是个一了百了的好主意，虽然这主意有点泯灭人性。

说干就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这一天，左右侍卫不防不备的一场家宴里。

就在刺杀阴谋紧张实施的过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子的神情过于紧张，竟被聪明的南子夫人觉察到了，又或者真如一些稗史上说，那个杀手因为见到夫人美貌，于是不忍下手了，总之这是一次失败的剌杀行动，行动失败后，公子蒯瞆被迫逃去了外祖父家，后来又辗转去了晋国。

亲生的儿子竟然要向自己痛下杀手，或者，人世间再没有比做母亲做成这样更令人挫败悲伤的了。其实真实的南子到底又有多坏呢？借《孔子》的胡玫导演的话来说，“所谓的名声很坏，无非是追求爱情的欲求。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所有男人都倾慕她，当然就会有染，名声就会不好，但拿现在的女性观点去评判她，她不应该承担一个恶名。”胡导的话我赞同，所以我有去电影院捧《孔子》，我捧周迅！爱屋及乌怜上了南子！

平心而论，南子是不幸的，是当时的风气以及婚姻的遭遇导致了南子的淫纵不检的品行，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个品性败坏的女子，人人都会有追求，有爱。遇上了，爱了，从此画地为牢，弱水三千，静取一瓢饮。但前题是得拥有那样的机会，所谓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遇上合适的那个人。南子没有这样的机会，又或者，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公子朝便是，但那男人也可能只得一副好看的皮囊架子，他真爱她，没出嫁前，那么长的日子里，干嘛不弄些钱财带她私奔。所以，南子没有机会变成一个贞节纯良的女人去仰视配她爱的那个男人。毕竟历史上的南子，其实是一个天资聪慧才气过人的漂亮才女。

德育故事《二十四礼》有这么一则记载：周卫蘧瑗，字伯玉。年五十，知四十九年之非。灵公与夫人南子夜坐，闻车声辚辚，至阙而止。南子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南子曰：礼，下公门，式路马，所以广敬也。君子不以冥冥堕行。伯玉，贤大夫也，敬以事上，此其人必不以暗昧废礼。公使问之，果伯玉也。

这段话翻译过来的大致意思是说，有天深夜，南子与卫灵公在王宫里面赏月，喝酒，这时，从宫墙外边传来一阵马车的声音，那阵声音行至宫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车声没了，待过了一会儿，车声又在远离宫门的地方响了起来，灵公问南子：“夫人，你猜猜这是谁的马车。”南子笑了笑，答道：“一定大夫蘧伯玉。”灵公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蘧伯玉？”南子答：“从礼节上讲，做臣子的人，走过君上的公门口，一定要下车，看见了君上驾路车的马，一定要敬礼。这些都是表示着敬重君主的行为。凡是真君子，不肯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就放弃了他的品行。蘧伯玉就是这样的贤人，他平日侍奉君上很尽礼仪，只有他这个人才会在即使是暗夜的地方仍然循规蹈矩，不失礼仪。”卫灵公听了觉着有理，忙差人去探，回来报，果然是蘧伯玉。由此可见，南子是多么聪颖，多么的知书识礼。

可惜，就这么一个知书识礼的漂亮女人，却遇不上一个令她心悦诚服的真君子，所以，那场暗恋，终成了她一生都百口莫辩的心结。

南宋有位叫严蕊的女子写过这样一有首词，词的前两句实在是写出了中国几千年来部分中国妇女的苦难悲情——“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其实，细心的读者从前面这一段南子对蘧伯玉的评价，应该不难看出南子内心深处，是景仰那种品行崇高的正人君子的，事实上，无论生活中，亦或文艺作品中，我们经常不难看到，越是那些貌似轻佻放荡的风尘女子，她们对自己真心所仰慕的男人，内心反而白璧一般，圣洁虔诚。

所以，《史记》中，关于“子见南子”那段，我有这么一种“曲”解：在春秋那个时期，妇人接见男子根本不用那么避讳，以南子一惯的不羁，她大可以公然与夫子面对面的会唔，然，南子没有，史载，“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南子大概也自知自己名声狼藉，或者她本人一向倒是根本无所谓名节的，可是，这次不行，这次面对的是她一生中最仰慕的那个男人，为保护他的名节，南子隔帷相见。以她这样一位劣迹斑斑的“轻浮”女子，要见到循规蹈矩的清高圣人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于是，在一段若远若近的距离里，在一个欲言又止的凝望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凄美的身影，落落而拜，一拜再拜，以至于“环佩玉声璆然。”

可惜落花有心，终是流水无情。。。

以夫子刚正耿直的性格，他那句："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实在是诚信之语。只可恨，尘世间总会有一些灵魂阴暗却又高高在上之人，逼得那么老实的一个男人非援誓无以表心！殊不知，反是世间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之人的无端揣度，白白玷污了这份纯洁无瑕的知己之情！

正史中，南子的结局再难寻迹，只有《列女传》里有所记载，卫灵公死后，卫国大乱，南子最终死于自己儿子蒯瞆的反攻倒算之中。不知道，在得知南子的死讯的时候，夫子作何感想呢？是仍在念他的“贤贤易色”呢？还是在默吟，知己难求，食色，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