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作品被大量的从教材中删除了,就像他当年写《为了忘却的纪念》一样,如今真的有人要有意的忘却了,先生是深知这个民族的看客情节的,深知这个民族的麻木心理的,也深知铁屋子中呐喊的悲剧的,启蒙者免不了要像《药》里面的主人公一样被被启蒙的对象吃掉,做人血馒头吃掉,鲁迅滚蛋了,因为他笔下的人物复活了,假洋鬼子们在笑,赵老太爷们在笑,连同阿Q们都在笑,无论是坐稳努力地还是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他们都不希望这屋子里面还有一个老头子在那里呐喊,于是,没有了鲁迅,没有笔如刀的批判,大家就可以活着,仿佛自以为就是这样的活着。 淡淡的血痕中 文章出自《鲁迅全集》第二卷《野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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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地使天变地异,却不敢毁灭一个这地球;暗暗地使生物衰亡,却不敢长存一切尸体;暗暗地使人类流血,却不敢使血色永远鲜;暗暗地使人类受苦,却不敢使人类永远记得。
他专为他的同类——人类中的怯弱者——设想,用废墟荒坟来衬托华屋,用时光来冲淡苦痛和血痕旧日斟出一杯微甘的苦酒,不太少,不太多,以能微醉为度,递给人间,使饮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他必须使一切也欲生;他还没有灭尽人类的勇气。
几片废墟和几个荒坟散在地上,映以淡淡的血痕,人们都在其间咀嚼着人我的渺茫的悲苦。但是不肯吐弃,以为究竟胜于空虚,各各自称为“天之戮民”,以作咀嚼着人我的渺茫的悲苦的辩解,而且悚息着静待新的悲苦的到来。新的,这就使他们恐惧,而又渴欲相遇。
这都是造物主的良民。他就需要这样。
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他看透了造化的把戏;他将要起来使人类苏生,或者使人类灭尽,这些造物主的良民们。
造物主,怯弱者,羞惭了,于是伏藏。天地在猛士的眼中于是变色。
一九二六年四月八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四月十九日《语丝》周刊第七十五期。
作者在《〈野草〉英文译本序》中说:“段祺瑞政府枪击徒手民众后,作《淡淡的血痕中》”。
〔2〕“天之僇民”语出《庄子。大宗师》。僇,原作戮,僇风,受刑戮的人、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