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欢欢去世的消息是在朋友圈里,一个六零后老男人写了一句简短的话,欢欢死了!
欢欢是谁?连我这种七零后都愣了一下,当然更别提八零后九零后,他们不能理解一个综艺咖为何会让那么多大V不镇定——这不能不提到欢欢在流行音乐史和集体回忆中所占的微妙位置。
1989年央视播出了一个巨火的音乐节目叫《潮——来自海峡对岸的声音》,一夜之间,几乎所有这个节目里介绍过的歌手就红遍了内地,张雨生、王杰、张清芳、姜育恒……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当时在台湾名不见经传的小虎队也因缘际会成为内地年轻人第一队青春偶像,而“忧欢派对”则是借着小虎队红起来的另一队少女组合。我还记得当年小虎队一夜红遍内地时,中学生几乎人手一张他们的海报,那上面除了那三个帅哥,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叫忧忧一个叫欢欢。说实话,对欢欢没什么印象,当时跟吴奇隆谈恋爱的也不是她,虽然我们都承认她是比较漂亮的那一个——这也是七零后们为什么在欢欢烧炭自杀后在社交媒体上表现出来的诧异和激动,因为欢欢虽然不红,她在演艺圈的经历怎么看都像是打酱油的,但她仍然是集体回忆里的一个标志性人物,她的去世,提醒着当年台下的我们时光是多么无情,人生是多么无常。
说到欢欢的人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客观地说,于佳卉(欢欢本名)同学拿到的真是一手好牌。
首先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然大美女,年轻时长得类似周慧敏和李小璐的混合体,十来岁起追求者就无数,就算是到了四十多岁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她也是保养得宜、身材超正的辣妈,还是会被初恋男友当众表白:就算这三个女孩摆在一起,我要追的还是你!其次她是真正的系出名门,曾祖母是晚清重臣左宗棠的重孙女,爷爷是于右任的堂兄弟,父亲退休之后买铺买楼,台中一条街都是她们于家的,欢欢在节目常常说到小时候家境优越,不讳言连书包都是LV的,二十来岁就开着敞蓬跑车满台北转……
拉风是真拉风,但大小姐也真是大小姐,有一次因为公车司机开车逼她道,她拎着大车锁就上了那辆公车,把车前大玻璃打得碎粉碎。可是世事就是这样奇怪,如果是壮男干这事一准招人嫌,“富二代炫富砸车”是少不了的标题,但一个美少女这样干,就让人无话可说,后面的乘客还拍手叫好“好酷!”
白富美即算暴烈如斯,人生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早就如愿结了婚,嫁的还是她心目中爱慕的大叔导演。导演是真有才华,九十年代最负盛名几部电视剧都出自他手下,婚后生下一儿一女一枝花,看上去,欢欢得到的是美满到不能再美满的人生,只可惜命运总归不能十全十美,最多十全九美,导演花心“十年劈腿八次”,当然导演也曾向老婆表白“你是我的惟一,但我真是爱她。”这在旧式妇女,忍也就忍了,但哪里是欢欢这样心高气傲的烈女能容得下的,她公开在报纸上喊话,羞辱那曾与她姐妹情深却睡了她老公闺蜜,强令老公回来离婚成了2001年轰轰烈烈的头条新闻——她是忍不下这口气,像秋菊,拼了命也要一个说法,这是一种亮烈,亦是一种执着。
离婚后不出两三年仍旧美丽的她又觅得帅哥老公,再生下一个女儿,但这段婚姻也在四五年之后告终,丈夫是大男人,两个人出身炯异,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好胜的她遂渐露出重度抑郁的痕迹,她那么美,又那么顺,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薄待她,才40不到的她对于人生对于爱情对于男人彻底地灰心了,有记者问她可还有再婚打算?她的回答异常沧桑:“我结2次离2次,有3个小孩、2只狗、1只猫,也够了吧!”。
她情绪越来越起伏,吃药看病休假,最后的最后,她选择了自杀。
在势利的人眼里,欢欢把一手好牌打输了,属于NO ZUO NODIE的典型,但有谁能保证拿到好牌就能成为人生赢家?这要求真的太高了。
有时想想人生最凄凉的事,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原以为拿到一手好牌是好事,到头却变成了坏事,太顺会让我们失去面对心碎的能力——这恰是生命最残酷的那一面。
做为人,你总免不了要经历心碎的时刻,你会失恋,你会丧亲,你会离婚,你会孤独,你会沉寂……每一个人都要遇到,每一个人都逃不掉。也许正是心碎后的选择造成了我们不同的人生,有人选择愈合,有人选择放弃,是心碎把人类进行区分,让顽强者更有力,也让孱弱者更迷茫——欢欢没有做错什么,只能说,做为人,很不幸她不是我们当中最强健的类型。
欢欢,保重,走好,愿你去的世界再没有心碎和背叛。
(原载于腾讯娱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