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民权:顾炎武对《诗经》韵例的研究

韵例分析的重要意义

研究《诗经》用韵是研究古韵分部的第一步,至关重要。其内容主要有二:一是韵例,二是通韵合韵的关系。而韵例分析尤为重要,王力先生说:“韵例的研究很重要,只有了解了《诗经》的韵例,才能更好地了解《诗经》时代的韵部。”(注:王力《诗经韵读》,《王力文集》卷6,山东教育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46页。本文有关《诗》韵问题涉及王力先生的,皆出自该书,文中直接标明页码。)顾炎武著《诗本音》,对韵例、韵字谱而析之,其初衷也是如此。

宋人叶音之误,其主要原因还是韵例不明,强韵于我。《诗集传》《行露》诗一家字,叶音谷又叶各空反就是如此。直到清初毛奇龄、邵长衡等人的韵读也是如此。韵而不韵,不韵反韵,皆失古人之意,“其误不在古人而在我”,(注:江永《古韵标准例言》,严氏《音韵学丛书》本。)此江永切肤之言。故《古韵标准》前特附《诗韵举例》一文,总结《诗经》韵例二十余条。后曲阜孔氏踵其武,于《诗声类》后亦附韵例分析一文。然江、孔韵例基本上以《诗本音》韵谱为蓝本。顾氏虽未勒专文,而其韵谱分析及有关阐述已发凡起例。而《诗经》韵例格式,顾氏大体定型,其不完善处已由后人补正。今人王力先生集清儒研究之大成,著《诗经韵读》,附《诗经韵例》一文,对《诗经》韵例作出了全面总结,弥补了顾、江等人的不足。

研究《诗经》韵例非常棘手,陆志韦先生感触颇深,“《诗》韵没有一定的规律。……古诗随口唱来,随口用韵,不遵照任何规律。”(《诗韵谱》序)然而“规律”还是有,只是形式灵活而已。顾炎武认为,《诗经》韵例“错综变化不可以一体拘”,何处用韵何处不用韵,完全取决于诗意的需要,故古人之诗“不以韵而害意”。(注:以上参见《古诗用韵之法》,《日知录》卷21,秦克诚点校,岳麓书社《日知录集释》排印本,第734页,下同。)此实为顾氏灼见。

古人读《诗》,必辨章句,辨章句须明韵读。案之唐宋人《诗经》注疏类著作,便多有韵例之说。如唐孔颖达《毛诗正义》于《关雎》诗后疏曰:“诗之大体,必须依韵。其有乖者,古人之韵不协耳。之、兮、矣、也之类,本取以为辞,虽在句中,不为义,故处末者,皆字上协韵。之者,左右流之、寤寐求之之类也;兮者,必有与也之类也;乎者,俟我于著乎而。《伐檀》且涟猗之篇,此等皆字上为韵,不为义也。”此言韵在虚词之上。宋项安世《项氏家说》卷四有《诗句押韵疏密》和《诗押韵变例》诸条,也是对《诗经》韵例的讨论。然而唐宋人《诗经》韵例之说比较零散,而一些较特殊和复杂的韵式,又很少提及。以后元明人所言《诗经》韵读,也大多如此。不过明代人对《诗经》一些比较特殊的韵式,有所注意,杨慎、焦虹、陈弟等人皆有言论。而杨贞一《诗音辨略》,尤为突出,此将另文讨论。本文专论顾炎武对《诗经》韵例的研究。

《诗经》用韵,《日知录》有论,但具体分析,则是《诗本音》。

《日知录》对《诗经》用韵的一般性研究

1.《诗经》用韵的常格与变格的基本韵式

《日知录》论曰:

古诗用韵之法大约有三:首句、次句连用韵,隔第三句而于第四句用韵者,《关雎》之首章是也,凡汉以下诗及唐人律诗之首句用韵者源于此。一起即隔句用韵者,《卷耳》之首章是也,凡汉以下诗及唐人律诗之首句不用韵者源于此。自首至末,句句用韵者,若《考槃》、《清人》、《还》、《著》、《十亩之间》、《月出》、《素冠》诸篇,又如《卷耳》之二章三章四章、《车攻》之一章二章三章七章、《长发》之一章二章三章四章五章是也,凡汉以下诗若魏文帝《燕歌行》之类源于此。

自是而变则转韵矣。转韵之始亦有连用、隔用之别,而错综变化不可以一体拘。于是有上下各自为韵,若《兔罝》及《采薇》之首章、《鱼丽》之前三章、《卷阿》之首章者。有首末自为一韵、中间自为一韵,若《车攻》之五章者。有隔半章自为韵,若《生民》之卒章者。有首提二韵,而下分二节承之,若《有瞽》之篇者。此皆诗之变格,然亦莫非出于自然,非有意为之也。(注:《古诗用韵之法》,《日知录》卷21,第734页。)

下面,我们把顾氏古诗用韵之法常格、变格再诠释一下。

甲、常格不换韵式

(1)首句、次句连用韵,隔第三句而于第四句用韵者,即AAOA式。这是《诗经》中最常见的格式,江永称之为“连句韵”,王力称之为“首句韵”(王力《诗经韵读》第66页,下引此书仅标页码)。如《关雎》首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2)一起即隔句用韵者,即OAOA式。王力称之为“偶句韵”(第61页)。如《卷耳》首章:“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真彼周行。”

(3)自首至末,句句用韵者,即AAAA式。如《清人》一章:“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

乙、变格转韵式

(1)上下各自为韵者,即ABAB式。王力称之为“交韵”(第79页),如《兔罝》一章:“肃肃兔罝(鱼部),椓之丁丁(耕部)。赳赳武夫(鱼部),公侯干城(耕部)。”

(2)首末自为一韵、中间自为一韵者,即ABBA式。王力称之为“抱韵”(第85页)。此种押韵格式在《诗经》中少见,王力举例有五。如《车攻》五章:“决拾既佽,弓矢既调;射夫既同,助我举柴。”此章诗“佽柴”一韵(脂支合韵),“调同”一韵(王力云:调读如同)。

(3)隔半章自为韵,即AABB式,或AABCCB式。这是一种较复杂的换韵格式,顾炎武所举《大雅·生民》卒章例子就属后一种格式。诗曰:“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诗本音》将此分析为“登升”一韵,“时祀悔”一韵,“歆今”抱韵,即OAABCCCB式。顾炎武分析是对的。但王力先生将“登升”与“歆今”作蒸侵合韵(第378页),则又是错误的(江有诰亦是如此,段玉裁从顾氏)。

(4)首提二韵而下分二节承之者,即AB-AABB式。如《周颂·有瞽》:“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是羽,应田县鼓,鞉磬祝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

“瞽”与“虡羽鼓圉举”相协(顾氏“奏”入韵),“庭”与下文“声鸣听成”一韵,此所谓前提二韵而下分二节承之者。后人如江有诰、王力(第424页)等皆如此分析。

以上常式变式七种,仅就韵在章中的位置而言,至于韵在句中或篇中的位置,《诗本音》有论。下面我们再讨论《诗经》押韵的另外两种特殊形式:无韵诗和重韵诗。亦是《日知录》所论。

2.无韵诗的特点和形式

顾炎武论曰:

古人之文化工也,自然而合于音,则虽无韵之文而往往有韵,苟其不然,则虽有韵之文而时说不用韵,终不以韵而害意也。《三百篇》之诗,有韵之文也,乃一章之中有二三句不用韵者,如“瞻彼洛矣,维水泱泱”之类是矣。一篇之中有全章不用韵者,如《思齐》之四章五章、《召文》之四章是矣。又有全篇无韵者,《周颂·清庙》、《维天之命》、《昊天有成命》、《时迈》、《武》诸篇是矣。说者以为当有余声,然以余声相协而不入正文,此则所谓不以韵而害意者也。(注:《五经中多有用韵》,《日知录》卷21,第731~732页。)可见无韵诗的特点是无韵而往往有韵,即“以余声相协”。而顾炎武在《诗本音》里又认为无韵之诗可能有音节上的“和声”。卷十《周颂·维天之命》诗下注曰:

凡《周颂》之诗多若韵若不韵者,意古人之歌必自有音节,而今不可考矣。朱子曰:“《周颂》多不叶韵。”疑自有和声相叶,“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叹即和声也。(10.1)(括号里为本书卷页码,下同)。“清庙之瑟”句下引自《礼记·乐记》,“一唱而三叹”(原文唱作倡)下还有“有遗音者也”一句,郑玄注曰:“倡,发歌句也;三叹,三人从叹之也。”看来,顾氏“和声”之说亦有所本,而“余声”“和声”之说,实为表里。

王力先生说:“《诗经》的诗,一般都是有韵的,只是在《周颂》中有极少数无韵的诗章。有人说,《周颂》恐怕还有‘和声’(帮腔);又有人说,《周颂》有许多似韵非韵的地方,想来也有另一种押韵法,但是已不可考了。”(第89页)“有人说”和“又有人说”或许指顾氏所说。而顾炎武所说的无韵诗的三种形式也与王力先生分析一致,即一章之中有二三句不用韵者(王力称之为“部分无韵”)、一篇之中有全章不用韵者、全篇不用韵者三种。

3.重韵诗的类型及原因

重韵是一种特殊韵例。是指一章诗中反复使用同一个字作韵脚,如《行露》首章:“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连用二“露”字。而江永、孔广森皆未把重韵例列入分析,大概是“遗而未举”。顾氏认为:古人之诗但取文理明当,不忌重韵,而重韵的类型不一。他说:

……故有四韵成章而唯用二字者,“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是也。有二韵成章而惟用一字者,“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人之祥”是也。……如《采薇》首章连用二“猃狁之故”句,《正月》二章连用二“自口”字,《十月之交》首章连用二“而微”字,《车辖》三章连用二“庶几”字,《文王有声》首章连用二“有声”字,《召文》卒章连用二“百里”字。又如《行露》首章起用“露”字,末用“露”字。又如《简兮》卒章连用三“人”字,《那》连用三“声”字。其重一字者,不可胜述。(注:《古人不忌重韵》,《日知录》卷21,第741~742页。)顾炎武所说的“重韵”实际上包含了王力先生的“叠句”“叠韵”例和“回环”例。如《陈风·株林》首章“从夏南”是回环例,《十月之交》首章“彼月而微,此日而微”是叠韵例。

顾氏又认为,重韵原因是“意转而韵须重”,其论曰:

诗有以意转而韵须重者,如“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兮,犹求友声”,“有杕杖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監,我心伤悲。卉木萋止,汝心悲止”,“於论鼓钟,于乐辟廱。於论鼓钟,于乐辟廱”……此皆承上文而转者,不容别换一字。(注:《古人不忌重韵》,《日知录》卷21,第741~742页。)

《诗本音》对《诗经》特殊韵例的阐释

《诗本音》对韵例分析很多,限于篇幅,我们只引述其中较典型的几种。

1.韵在语助辞之上和语助辞可以作韵说

韵在语助辞(虚词)之上,这是《诗经》中最常见的一种押韵类型,后人一般称之为句中韵。因虚词可衬托韵字,故王力先生称之为“富韵”。(第47页)《诗本音》卷一开篇即曰:

凡《诗》中语助之辞皆以上文一字为韵,如兮、也、之、只、矣、而、哉、止、思、焉、我、斯、且、忌、猗之类皆不入韵。又有二字不入韵者,《著》之“乎而”是也。若特用其一,则遂以入韵,“其君也哉”、“谁昔然矣”、“人之为言,胡得焉”是也。(1.1)“我”字虽非语助辞,但如毛先舒所说,放在句末则为“余声”。毛先舒《韵学通指》云:“古诗歌以虚字收句者,用韵俱在虚字上一字,其虚字则余声耳。”(注:《韵学通指·声韵丛说》之3、之36条,清刻本,第32、43页。)又说:“又有用实字为余声者,《邶·北门》第二、三章,《小雅》‘坎坎鼓我,蹲蹲舞我’,皆以我字前一字叶韵,是以我字为余声也。”(注:《韵学通指·声韵丛说》之3、之36条,清刻本,第32、43页。)

顾炎武把虚字称作“句之余”(1.7),即句子的余声。之所以要以虚字作尾,是因为古人诗歌“言尽而意长,歌止而音不绝”(1.7),故用虚字嗟叹之。另一个原因,就是古人诗歌“如意尽而文不足”(9.7)则加一虚字作余声。故“余声”可以自相协韵,也可与诗中实字相韵。如《周颂·敬之》前八句: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此诗韵脚字为:之思哉士兹子止(顾炎武),其中“之思哉止”皆为虚字,因“意尽而文不足”置于句末和韵。《诗本音》的处理是对的。但下一首诗,虚字也应当入韵,而顾氏却徘徊其中。《周颂·赉》: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於释思!

《诗本音》注曰:“无韵,或‘止之思’为韵,然《诗》无全用语助为韵者。”(10.13)无韵是错误的。(注:段玉裁《赉》诗无韵,《敬之》韵“之思哉兹”,上声“士子止”不入韵,此拘于四声之别而误(见《六书音韵表》第一部韵谱)。)

观《诗本音》一书,顾氏对语助入韵与吾,有的处理较好,有的欠妥。限于篇幅,就不多作评述。

2.一句之中兼用二韵说

《诗本音》卷四《曹风·侯人》四章:
张民权:顾炎武对《诗经》韵例的研究

荟(十四泰)兮蔚(八未)兮,南山朝隮(十二齐)。婉(二十阮)兮娈(二十八称)兮,季女斯饥(六脂)括号内是顾氏标注的韵目,凡韵处皆如此。顾氏曰:

《诗》有一句之中而兼用二韵,如“其虚其邪”是也。此章则“荟蔚”自为一韵,“婉娈”自为一韵,而“隮饥”又自为一韵。古人属词之工,比音之密如此。所谓天籁之鸣,自然应律而合节者也。(4.16)此韵例如果从《诗经》总体押韵看,一句之中可以不自为韵,但从其个别特殊情况看,一句之内押韵也未尝不可。因为句中往往有虚字作语助停顿,形成音节上的韵律节奏感。故江有诰亦从顾说,于“荟兮蔚兮”,“婉兮娈兮”二句之中亦注其韵目。王力《诗经韵读》虽于此诗未从顾说,但于《邶风·式微》“式微式微”(第183页)、《王风·扬之水》“怀哉怀哉”(第207页)、《郑风·萚兮》“萚兮萚兮”(第218页)等皆作句中韵处理。江有诰也是如此。

3.一章之内首尾相韵说

此韵例虽然《日知录》有说,但未作考证。顾炎武于《诗本音》里对此例现象作了详尽的考证。此韵例最典型的例子是《小雅·车攻》五章:“决拾既佽,弓矢既调;射夫既同,助我举柴。”顾氏论曰:

此章首尾为一韵,中二句为一韵,盖《诗》之变体。《周颂》“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稷”与“极”为韵,“天”与“民”为韵。《仪礼·士昏礼》“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助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相”与“常”为韵,“事”与“嗣”为韵。《楚辞·天问》“雄虺九首,倏忽焉在?何所不死,长人何守”,“首”与“守”为韵,“在”与“死”为韵[权按,江有诰、王力的《楚辞韵读》“死”字不入韵,“首在守”为韵(幽之合韵),其实顾炎武的分析是对的。不过“在死”应为之脂合韵。而段玉裁割裂诗章以“在守”为韵,则有失斟酌。]宋玉《风赋》“被丽披离,冲孔动楗;旬涣灿烂,离散转移”,“离”与“移”为韵,“楗”与“烂”为韵。汉《安世房中歌》“安其所,乐终产;乐终产,世继绪”,“所”与“绪”为韵,二“产”为韵,皆同此例。或疑中二句无韵,但以“佽柴”为韵。(5.21)顾炎武的考证是正确的,后人把这种韵例称作“抱韵”。

4.一篇之内数章遥韵说

隔章遥韵的诗在《诗经》里常有之,其句置于章末以和声感叹,顾炎武称之为“章之余”。它在诗篇中有两种押韵形式:一是不与本章韵,“章之余”自为韵;二是与首章有关诗句韵,然后隔章遥韵。顾炎武对此两种类型都有精当之论,其看法有二:

(1)章之余合数章自为韵

《周南·麟之趾》全篇三章之末都有“于嗟麟兮”一句,不与本章韵。《诗本音》论曰:

古人之诗,言尽而意长,歌止而音不绝也。故有句之余,有章之余。句之余若上篇所谓一字二字之语助是也。章之余如“于嗟麟兮”、“其乐只且”、“文王丞哉”之类是也。《记》曰:“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凡章之余皆嗟叹之辞,可以不入韵。然合三数章而歌之,则章之末句未尝不自为韵也。(1,7-8)

(2)不能断章取韵请看《召南·驺虞》诗:

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而朱熹《诗集传》不明韵例,断章取韵。前一“虞”字叶音牙,后一“虞”字叶五红反,与“蓬豵”为韵。殊失古人之意。而清人邵长衡《古今韵略》亦步其后尘。其书平声东部“虞”字下注曰:“五红切。《毛诗》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顾炎武对《诗集传》断章取韵的错误作了深刻的批判。《诗本音》卷一于此诗二章“虞”字下注曰:

首章以“葭豝虞”为韵,二章以“蓬豵”为韵,而“虞”字则合前章。《集传》不得其解,乃以首章之“虞”叶音牙,二章之“虞”叶五红反。一诗之中而两变其音,及至秦诗《权舆》之篇则无说矣。首章以“渠余舆”为韵,二章以“簋饱”为韵,而“舆”字正合前章,正与此诗一律。虽有善叶者,不能以舆而叶“簋饱”也。故愚以为此古人后章韵前章之法,不得此说而强求之上句,宜其迷谬而不合矣。

或曰:如《驺虞》《权舆》之诗若断其第二章歌之,则其韵何所承乎?曰:古人歌诗如宗庙朝会之乐,皆用全篇。春秋列国卿大夫赋诗始有断章。如《驺虞》、《权舆》之诗必无去其首章但断二章之理,且古人之诗有义同而必二章三章者,非故为是重叠之辞也,取其被之管弦,音长而节舒。若一章而止,则短促不成节奏,必合二三章为一阕,故可以后章韵前章也。(1.16)顾炎武从古诗弦乐歌唱的角度解释了后章韵前章的理由。其解释还是可以令人接受的。

以上可见顾炎武对《诗经》韵例研究上的贡献。

当然,顾炎武限于当时的认识水平,其《诗本音》在《诗经》韵例分析上还存在一定的错误。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古韵分部过于宽缓(只有十部),以及牵拘于自己“四声一贯”说的理论,从而“亦有求之太过反生葛藤”处(江永《古韵标准例言》语),后人如江永《古韵标准》、刘维谦《诗经叶音辨讹》以及江有诰《诗经韵读》等皆有辨正。篇幅所限,笔者将另文讨论。

  

爱华网本文地址 » http://www.413yy.cn/a/25101011/53080.html

更多阅读

《诗经》“赋比兴”研究综述 诗经赋比兴

一、《周礼·春官》中的“赋比兴”“六诗”之称最早见于《周礼》。《周礼?春官?大师》: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而“瞽矇掌《九德》、六诗之歌,以役大师。”这里的“赋比兴”,从文

万昌华:顾炎武山东时期国家政治体制思想的考察

(泰山学院历史与社会发展学院 山东泰安271021)摘 要:虽然不是山东人士,但山东却是顾炎武成就其国家政治体制思想的主要根据地。顾炎武的国家政治体制思想主要包括去君主至尊、至贵,限制君主手中权力的主张;实行地方自治,给地方官员以更多实

顾炎武是道德楷模 明星应该成为道德楷模

内容摘要:顾炎武是得到梁启超、章太炎、鲁迅等高度评价的爱国学者、文化名人,其道德行为更受人尊崇,不愧是道德的楷模。主要表现为:孝道、爱国、为民、谦虚、刚正、宽宏。今天我们要以顾炎武道德学说为镜子,加强自身人格修养,做个知礼重

顾炎武著作汇览 汇编作品著作权

顾炎武著作汇览龙的传人 辑录一、四库收录之顾炎武书目●左傳杜解補正三卷(通行本)國朝顧炎武撰炎武一名絳字寧人崑山人博極羣書精於考證國初稱學有根柢者以炎武爲最李光地嘗爲作小傳今載榕村集中是書以杜預左傳集解時有缺失而賈逵服

声明:《张民权:顾炎武对《诗经》韵例的研究》为网友菩提老祖的哥分享!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权益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