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番外——开至荼蘼花事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衣露申

西城杨柳弄春柔。
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
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纵使孤单 只要记得相遇那一天 就算热爱 烈火烧尽化成灰 雪漫天 冻结爱已坚 这一生已不再爱谁
《倾城之恋》番外——开至荼蘼花事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衣露申

开至荼靡花事了

——灵希

她端着药盘走进去的时候,先听到他的一声痛到极点的闷哼,就见威登先生的手术刀已经在他的胸口的溃烂处切了下去,血一阵乱喷,她吓得双手一抖,药盘差点掉在地上去,一旁的护士长转过头来对她喊:“齐宣,快点把止血钳拿过来!快点!”

她急奔过去,双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药盘上的东西哗啦哗啦的作响,她看着从他伤口里喷出来的血喷了威登先生一身,她觉得耳旁一阵轰鸣,帮着护士长按住他在昏迷中不断痉挛颤动的身体,眼泪不禁哗哗地往下落。

威登医生在他的胸口切下了早就已经溃烂的腐肉,刀切入肉中那种闷声,在这个静寂封闭的小房间里清晰无比,听到耳朵里简直就是恐怖极了,他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胡乱地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冰凉,死死地将她的手攥住了,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现在是全城封锁,教会里的麻醉剂少的可怜,全都给他用了都还不够,她知道他正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任由他死攥着自己的手,心里难受到了极点,眼泪全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去……

那样多的眼泪……

他原本抽搐颤抖的身体忽然安稳下来,就连正在动刀子的威登医生都不由地一惊。

她恍惚间觉得他攥住自己的手心竟然一点点热起来,周围静的可怕,封闭的空间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有稀疏的光线顺着厚厚的窗帘与窗框之间的缝隙里投进来,地板上被照亮的那一寸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小的灰尘不停地上下翻腾着……

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的手背缓缓地滑落下去,他额头上都是冷汗,急促的呼吸慢慢地缓下来,齐宣呆呆地,就看着他惨白的嘴唇慢慢地动了动,用很柔很低微的声音念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杭景……”

他做完手术后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威登先生说他九死一生,现在更是到了生死的紧要关头,她害怕得要命,整整四天三夜,她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就连护士长都心疼起来,甚至对她说:“齐宣,你再这样下去哪还撑得住,我找个人来替你。”

她只是摇头,脸上全都是眼泪,“我千里迢迢地跑来,就是来找他的,你让我陪着他,为他死了我也甘愿。”

护士长叹了口气,“你这个傻孩子。”

他在昏迷中不停地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攥着他的手不放,轻轻地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不是她,我是齐宣,你听见了么?我是齐宣……齐宣……”

他在第四个晚上的时候伤口再次发炎恶化,全身烧得滚烫,就连威登医生都稳不住了,满头大汗地对护士长说:“去把他的下属叫进来,我怕……怕到时候有个什么差池,那群人要闹事,让他们来自己看着……”

威登先生这些话,简直就是给他判了死刑,她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盯着威登先生,嘴唇哆嗦着,“他不能死……你救救他……”

威登先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也是满脸的无奈,“齐宣,军用消炎药已经用完了,我也无能为力。”

她怔怔地,“军用消炎药?”

“现在全城封锁,药物紧缺,这种消炎药更是奇缺,又加上中央军队管制,就是到黑市上买也买不到。”

她面容惨白,声音无法控制的沙哑无力,“就没有别的办法能买到这种药了么?”

“除非你能到现在控制全城的虞军手里去买。”

她又守了他整整一夜,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威登医生又连着来看了几次,最后都摇着头走了,嘴里念叨着他肯定撑不过一个星期了,没有消炎药,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这天快凌晨的时候,就剩下她一个人守着他,窗外传来星星点点的雨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甚至每呼吸一下,都能听到从肺腔里传来混浊的杂音,她满脸骇白地看着他,哆嗦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手术刀。

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在他滚烫惨白的嘴唇上亲了亲,胸口传来的剧烈心跳声几乎让她窒息,她小声地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千里迢迢的来,就是为了找你。”

她拿着手术刀,咬着牙切开了自己的手腕。

江南虞军在北新城内新建了指挥部,全程戒严,搜寻萧军旧部,她去的时候自然被站在门口的卫戍拦住,她只觉得胳膊上的伤口突突地跳着疼,她叫喊着,“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我五哥。”

那卫戍一声冷笑,“我管你五哥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咱们指挥部门前撒野,我一枪毙了你。”

她直接报出了五哥的名字,那两个卫戍都是一怔,脸上明显出现了半信半疑的颜色,但还是忍不住谨慎地上下打量着她,直到有一个声音从指挥部里传出来,“六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她回过头,认出那个人是五哥身边的随侍副官吴作校。

她见到五哥的时候,五哥正站在办公室里抽烟,窗外是阴阴皑皑的天色,把五哥的半边脸孔都隐没在阴影里,她看到五哥眼睛里充斥的血丝,坚毅的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有秘书敲门,“总司令,金陵江院长亲自打来的电话。”

五哥回过头来,淡然道:“说我不在。”

那秘书诺诺地退了出去,她终于开口说,“五哥,恭喜你得偿所愿,功成名就。”五哥将手中的半截烟丢到了烟灰缸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很冷,“你用不着在这讥讽我,先想想回去怎么跟父亲说吧。”

她说:“我来找你,不是要跟你回去的。”

五哥看了她一眼,“你还要耍你的大小姐脾气么?!”她忍着手臂的疼痛,低声道:“五哥,你看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还像一个大小姐么?”

她说:“五哥,我来求你救救我,给我一点药。”

她跪下来的时候明显让五哥一震,她皱着眉头忍着疼痛把自己的衣袖一点点地撸开,露出手腕上那一大片腐烂发炎的伤口,五哥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悸的颜色,震惊道:“你这是怎么弄得?”

她说:“你们打进来的时候,城里太乱,有人要砍我,我用手腕去挡……”

她说谎的时候竭力做到面不改色,但是当五哥怀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孔上时,她的耳边还是响起一阵阵轰隆轰隆的声响,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幸好,她挺过来了。

她拿着一瓶子消炎药回来的时候,只说是黑市上淘换的,威登先生惊喜的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他们都知道那个生命垂危的人有救了,可是只有他手下一个姓莫的参谋长,再看到那一瓶消炎药之后,用很谨慎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威登先生说虞军已经渐渐地开始注意到教堂,恐怕这里不太安全了,也为了给他提供一个良好的养伤环境,将他临时转到了郊外一个偏僻的四合院里,护士长心细,更是为了成全她,特意安排了她去照顾。

他醒来的时候,她就在他的身旁。

她看着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瞳仁里出现了她的映像,她的眼泪立刻哗哗地落下来,泣不成声地说:“你活着,太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没有她,他就活不了。

她取绷带回来的时候,听到护士长与他的对话声,护士长低声说:“萧总司令,当时若不是齐宣那一瓶消炎药,我们谁也救不活你。”

她给他换药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腕,他手心的温度贴伏在她的肌肤上,她的心几乎一下子跳出胸口,全身都发抖,差点打翻了药瓶,却听到他轻声说:“这伤口是新的?”

她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手腕的伤口上,慌忙地收了手,遮掩着说:“嗯,我不小心……不小心……”她在他的面前居然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垂着眼睛,那样嗫嚅了半天,他又问了一句,“你从哪里弄到的消炎药?”

她慌乱地说:“在黑市上淘换的。”

她忘记了,在黑市上买药是不需要把手腕割成这副样子的,而且,在黑市上,要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讨换到那么满满一瓶的消炎药呢。

他再没有说别的。

早晨的时候,她收拾好出去买米买菜,还没有走出胡同口,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微微一怔,那个人已经十分恭敬地说话了,“六小姐,总司令在前面等你。”

她刹那间面如死灰。

原来五哥已经发现了这里。

她看到五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死给你看。”她从未如此坚决过,坚决地让她自己都害怕。

五哥走过来,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怒喝,“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还算是虞家的人么?!”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啜泣着说:“五哥,当虞家的人就那么好么?让我放弃我喜欢的人跟着你们,我做不了这么绝情的事儿!我情愿死了……五哥,若是不能救他,我真的情愿死了……”

她看着五哥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渐渐地变成灰白惨淡的颜色,就好像是做了半生的梦就这样猛地一下子被击碎了,那房间里只有她低低的哭泣声,过了好久好久,五哥低声说了一句。

“要不是你在那,我早就下令抓人了。”

她泪如雨下,瘫倒在地上仰望着五哥,哀求着哭道:“五哥,五哥,求求你……”她哭得连话都说不上来,嗓子都哑了,她小时候犯了错,每次这样大哭的时候,最先心软的总是五哥,虽然她总是喜欢和五哥拌嘴,可是其实五哥对她最好。

五哥终于开口说:“要不然……我把他关了,让他陪你一生一世。”

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姓莫的参谋长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虽然穿着一身车夫的衣裳,只是眉目犀利,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物,她提着刚买的菜和米到厨房里做饭,做了一碗菜饭给他端过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坐在床上,坚挺的面容上是淡淡的苍白色,她的鼻子忽然一阵酸痛,如今全城物价飞涨,根本不可能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她把那一碗菜饭端到了他的面前,他忽然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是金陵人?”

她惊愕得差点把手中的饭碗摔在地上,他似乎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把住了她颤抖的手里的碗,却依然轻松地笑一笑,“我说错了,你是南方人吧?不然怎么会做菜饭?”

她忙点头,“是从南方过来的。”

他吃了几口饭也就不吃了,她知道他是伤口疼没什么胃口,又不知道他爱吃些什么,那脸上的神色不由地有些郁郁的,只能扶着他躺下,到了半夜的时候他从杂乱恍惚的梦中醒过来,看到她就坐在他的床旁,脸上都是眼泪。

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哭什么?”

她的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起来,哽咽着说道:“我真怕我救不活你,只要我能救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跟着你……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恍惚地望着她坚决的双眸,怔了片刻,忽然觉得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喘不过气来,连着激烈地咳嗽了好几声,她忙起身扶他,又急急忙忙地倒水给他,他咳嗽的了半天,终于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只是那一句。

“你别犯傻。”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我就是傻,为了你,我情愿。”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快乐都被填充在这几天里了。

日日夜夜陪着他,照顾着他,为他洗衣做饭,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小四合院的日子过得宁静惬意,隔壁院子里的一对老夫妇甚至把他们当成是一对小夫妻,一个劲儿地夸他们郎才女貌。

她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欢快。

他重伤初愈,身体还很不好,她悄悄地把自己的一个镯子当了,换来一只鸡给他补身体,她又不会杀鸡,只会一阵乱剁,拿着菜刀在厨房里与一只鸡打得沸反盈天,险些切了自己的手指。

他闻声扶着门走出来,却见她举着菜刀从厨房里奔出来,追着一只歪脖子鸡满院子跑,她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来时,他靠着门朝着她微微地笑了笑,薄薄的晨曦里,他的笑容深邃英挺,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瞬间,却被她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到了晚上,他喝鸡汤的时候望着汤碗里的几块鸡肉,调侃着道:“鸡兄,碰到一个连死都不能给你个痛快的主儿,你死得何其悲惨。”

她忍俊不禁地笑,用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他笑着伸手过来,在她的脸颊边轻轻地一擦,手指上便粘着一块小小的血迹,她笑道:“肯定是早上杀鸡的时候粘上的。”

他微微一笑,“倒像一块胭脂痣,挺好看的。”

他唇角含笑,目光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连语气都是轻轻的,她羞涩得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话来,低着头拈弄着衣角,连耳根子都羞红了,好半天才低低地说出一句来,“你觉得我好看?”

他点头,墨一般的眼瞳里染着柔柔的笑意。

她想,他对她这样真心实意的好,让她即刻死了,她也甘愿。

她到厨房送碗的时候又看到那个姓莫的人来了,她知道这周围不仅仅是有五哥的人,也有他的人,姓莫的这几天来的很频繁,她收拾好厨房回去,打开门的时候姓莫的已经走了,他躺在床上,很疲累的闭着眼睛,看那样子是睡得很熟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他的外套挂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走过去帮他收拾好,却摸到衣服夹层里有些硬硬的东西,她随手将那样东西拿出来,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微笑的女孩子,她在看到照片里女孩第一眼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八个字来——冰清玉洁,不可方物。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美的如此倾国倾城,然而那温婉宁静的眉眼间却毫无半点侵略性,如水一般轻柔的女孩子,让你恨不得拿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来呵护她,只为搏她盈盈一笑。

她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忽然溢出了眼眶。

她第二天去了虞军指挥所,刚进了会客厅就见到吴作校,吴作校笑道:“六小姐,你知道么?你刚当了姑姑了。”

她一怔,道:“怎么?”

吴作校笑道:“刚才金陵官邸的虞太太打电话来,说是五少夫人刚生产,母女平安,正让五少起个名字呢。”

她这才知道怎么回事,走进五哥的办公室去,就见五哥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张宣纸,她走上去往宣纸上看了一眼,微微笑道:“心平?这还真是个好名字。”

五哥抬头看她,目光灼灼,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干脆地问道:“那件事你想好了?”

她微笑,“我想好了,五哥,你不能动他。”

五哥说:“他对你如何?”

她还是微笑,脸上露出欢快的神情,像个幸福的小女人,“五哥放心,他对我特别好,我留得住他。”

有秘书在外面敲了敲门,五哥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你先坐一会儿。”就走出去与秘书说事情,那办公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一直等到他走出去,马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手忙脚乱地找到了他的印信,她觉得自己的心几乎紧张得要爆炸了。

她回来的时候,空寂的胡同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鞋跟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夕阳洒满了半个天际,她推开院门,就见他站在院子里浇灌一株摆放在墙角的茉莉。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这会儿穿戴整齐,听到门声,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忙走过去,帮着他拿手里的水壶,道:“你伤才好,不要劳累。”

他淡淡笑道:“这也没什么,你太小心了。”

她走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侧,笑容中带着一点撒娇的神气,“今天隔壁的阿婆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呢?”

他淡淡地笑,“那你怎么说的?”

她略一偏头,露出小女孩调皮的神色来,“我说我们没结婚,我年少不懂事,你把我从家里拐带出来的,又假装喜欢我,对我好,骗着我,利用我为你做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笑着,扬起了自己年轻饱满的面孔,温柔地轻声道:“你能亲亲我么?”

她闭上眼睛,仰起脸。

他的手碰触到她的面孔时,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声,她想她是在把自己这一辈子的爱,都集中在了这一刻。

只要这一刻,她就知足。

他却只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亲。

他放开她的时候,眼泪从她紧闭的眼眸里溢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心眨眼间全都碎了,千疮百孔的疼。

她睁开眼睛,哽咽着说:“你就那么爱她吗?”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她眼眶子涨得难受,滚烫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说道:“那我给她当妹妹,我不跟她抢,什么名分之类的我都不要,就让我伺候着你们,只要让我能常看见你,跟着你,行不行?”

他竟然没有答话,她心中悲苦,满脸眼泪地抓住了他的手,哀恳道:“不然,你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只要给我一个孩子……”

他终于开口,“你这样小的年纪,犯什么糊涂。”

她仿佛看到一线希望,顾不得擦脸上的眼泪,只是说道:“只要你愿意,我情愿做个糊涂的人,行不行?”

他看着她脸上的眼泪,却忽然温和地笑一笑,对她半真半假地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糊涂尽开颜。”

她望着他那样的笑脸,竟然有一种无奈的绝望感,他这样敷衍她,哪怕是做戏,都不肯好好地亲她一下,她全身都没了力气,好象是一团软软的棉花,她伸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一推,即便是打到他的伤口上她也不管了,她要让他知道她有多痛,到底有多痛。

她的眼泪简直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她哭着朝他大声喊:“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利用我,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她哭喊着打了好几拳。

她打累了,终于往后退了一步,悲戚地看着他的面孔,那庭院静得可怕,她死死地盯着他,这个她在许多年的梦里魂里都记挂着的人,她一直都信奉为大英雄的人,她甚至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她哭喊到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终于哆嗦着从衣袋里拿出了那张特别通行证,递给他,她沙哑着说:“有它,你走得方便一点。”

“你走吧,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如果我五哥敢动你,我就跟他拼命。”

“五哥一直都认为,这天下最不愿意让你离开的人就是我,所以他绝对想不到,我会偷他的印信,为你弄一份特别通行证。”

“因为五哥不知道,我多么爱一个叫萧北辰的男人,即便你的心,已经被你的妻子和孩子填满了,即便我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

她转身在厨房的台阶上拿起了菜篮子,背对着他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但眼泪总也擦不干,源源不断地往下落,她憋了一口气,咬住嘴唇,用手背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眼睛,按得眼珠子一阵疼痛,过了好久,她双眼红肿地回过头来,却朝他静静地笑道:“我去买菜,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的目光在她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低声道:“齐宣,一会儿我就……”

她忽然之间惶恐起来,慌张地抢了他的话,不让他说下去,“你晚上想吃什么?”她的眼眶又一阵阵发红,随时都会有眼泪冒出来,她窘迫地抓住菜篮子,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看着她的样子,半晌微微一笑,“我听你的。”

她应了一声,提着菜篮子走出去,关上门的时候她的手都在颤抖,他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胡同的石板路长的可怕,天边的夕阳就要燃尽了,她恍恍惚惚地朝前走,这路真长,长到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只能这么咬着牙往下走。

她回到小四合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音,房子里也是黑黑的,没有半点光亮,仿佛也没有了半点活气,整个院子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那么一丁点关于曾经的残存记忆。

齐宣怔怔地站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小的飞蛾,千里迢迢地来寻着他,然而飞蛾扑火,除了被烧成灰烬,又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结局。

她真是傻。

虞琪宣住在小四合院里,看着院子外面的一颗杨树一年年地长高长大,她甚至自己都忘了,她看着那棵杨树发了多少次柳絮,有多少个季节从她的身边悄无声息地过去,她都没有在意过。

她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梦里。

心平又从金陵赶来北新看她,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对她的六姑姑很有依恋之情,她最喜欢六姑姑编的桃花篮子,又漂亮又结实,她依偎在六姑姑身边,她们的面前堆积着一丛丛刚采回来的桃花,六姑姑虞琪宣十分麻利地编好了一个花篮子,在心平的眼前晃了晃,笑道:“漂不漂亮?”

心平点着头,大眼睛乌黑发亮,“好看。”她自己也捡着桃花枝学琪宣编花篮子的样子,琪宣望着她笑一笑,轻声道:“你又这样贸贸然地跑到北新来,被你父亲知道了,小心要挨手心板。”

心平满不在乎地道:“没事的,有母亲在,我不怕父亲生气。”

琪宣被她那“有恃无恐”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不禁笑一笑,心平用手托着腮看着琪宣编花篮,看了半天,忽地开口问道:“六姑姑,你都这样大了,为什么不嫁人?一个人过日子多孤单。”

琪宣一怔,还未说话,心平又问道:“你没有喜欢的人么?”

琪宣道:“当然有。”心平顿时来了兴致,扬着脸问道,“是谁?六姑姑你快告诉我,比父亲还要帅气威武么?”

琪宣笑道:“他是一个大英雄,当时我才二十岁,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他在前线,我跟着战地医生一起跑到了前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激动极了,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又不敢对他说真名字,就对他说,我叫齐宣。”

心平继续问道:“后来呢?”

琪宣便把眼睛轻轻地一垂,继续笑道:“后来他受了伤,我便一直照顾着他,就在这个小四合院里,他有好几次因为伤重而性命难保的时候,都是我把他救回来的。”她的语气中有着抑制不住的骄傲。

心平心急道:“后来呢?”

“后来他就走了,再没回来。”

心平睁大眼睛愣了半天,大概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尾太不像话了,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么,他喜欢你吗?”

琪宣立时一怔,竟就没了话,慢慢地低下头去,继续编花篮子,心平见她不说话了,自己没办法,就捧了本书坐在那里,但总觉得这个故事分外的古怪,却不知道古怪在哪里,她抬起头,就见院子的半空中飘满了白色的杨絮,那些杨絮在她的眼前纷纷扬扬的落下,好似铺了一地的雪。

心平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来对琪宣说道:“六姑姑,如果你二十岁那年没有见到他就好了。”

如同置身在一个昏昏沉沉的梦里,却突然被惊醒了一般,虞琪宣编花篮的手指忽地抖了一抖。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原来又过了一春。

那些桃花瓣纷纷扬扬滴落在她的手指上,散碎的,少女般温柔的粉红色,娇艳欲滴,门外有细细的风吹来,挂起来的湘妃翠竹帘子已经半旧了,只在那里一下下地晃动着,发出“磕托”“磕托”的声响,来回荡漾。

她忽然意识到,她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

再过三年,她就四十岁了。

原来,他只不过是给了她那么几十天,她却生生把自己的整整一辈子,全都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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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之恋》又名《良辰好景知几何》灵希 倾城之恋灵希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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