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易人北 易人北
男人结婚了。
关上灯,满足了妻子後,男人虽然疲累却无法简单的沈入睡眠中。
什麽也不做的只是盯著天花板的某一点,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麽,周围陷入黑暗中的事物也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新建没有多久的高级公寓楼,微微的还漂浮著一些木头和漆料的味道。
双重的警备设施,只供公寓内居民享受的温水游泳池、练身房、干洗房、宽敞的停车场,四室一厅的房子专用面积超过100平方米。
虽然说建在东京周边地区,但也是开车45分锺就可到达上野的范围,而且离电车站走路只需五分锺。这样的优良对象本来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可以买得起的。
就算咬牙买下那也是三十年的负担。
可是他的妻子看中了这套房子,并好心的把房屋钥匙作为礼物送到了他手上。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妻子在送出礼物时曾露出担心的面容,像是害怕无意间伤害到他的男性自尊。
他知道现在正睡在他身边的女人爱著他。
用她的方式来爱著他。
一个有钱有地位还有美貌的女人。
无论谁被这样的女人所喜欢,大概都会庆幸自己的幸运。
是的,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暗中羡慕他。
羡慕他娶到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羡慕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今天参加酒会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在真正的祝福他?如果不是除了外表他还有一份让人口服的学历,天知道那帮嚼舌的人会在背後把他说成什麽样子。
就算如此,一些老同学那酸酸的语气也让他明白他们是在如何羡慕他。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了雨声。
吧嗒,吧嗒雨点打在阳台上的声音从缓变急。
沙沙的雨声似在催促他赶紧进入睡眠。
快要睡著了麽,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一团模糊,眼皮重的已经无法撑起。
就在似醒非醒之间,从眼缝中,也许是透过眼皮?他看到周围的景象似在变戏法一般,先是一片模糊的影像,渐渐的凝缩成一团团黑影,加深又加深,深到和空间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辨出事物原来的轮廓。
黑暗像是圆形的水纹,以床铺为中心,一圈圈向外回荡,淹没了整个房间。
铺著淡色床单的双人床在黑暗的包围中呈现出妙不可言的色韵。
我在做梦麽?男子努力睁大双眼。
可是眼皮是如此沈重,无论他怎麽用劲似乎都无法完全打开。
也许我本来就睁著眼睛?因为用力过度,男子瞪著微微凸出的双眼如此想到。
他想眨眼,他想著却怎麽都无法做到。
忽然,黑暗就像涌潮般,反卷著快速的向床的周围退去。
退回的黑暗在床头逐渐凝聚。
谁?谁在看著我!男子半梦半醒的脑中突然闯进这个念头。
是谁?他是侧著身子睡的,手习惯性的伸在枕头下面。
他的妻子抱著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背里睡得正香。
视线不是从背後而来,那也就不是他的妻子在看他。
那麽是谁?是谁会在此时站在他的卧房里看著他?啪沙。
男子清楚地听到自己眨眼的声音。
视觉一下变得清晰。
斜上方,一双眼睛正盯著他。
暗红色的双眼发出幽森的暗光。
一张男人的脸隐约浮现。
男子记得自己的新婚妻子听信风水师所言在那个位置镶了一面镜子。
忽然,男子笑了。
同时,墙上那面镜子里的脸也勾起了唇角。
女人翻了个身,手摸向丈夫的肩膀,模糊的呓语道:「好冷……」一个冷颤,男人眨眨眼,晃晃头,困惑的握住妻子的手掌,不是很肯定地开口道:「我…去把空调打开」男人的手摸向床头柜的感应式台灯。
灯光亮了,男人坐起身抬头望向墙上那面镜子,那里映出的只有对面墙壁的一片墙纸。
抓抓头,男人嘲笑起自己的多心。
真是的,镜子在那个位置怎麽可能照到自己的脸?嘶,好冷。
真是的,才十月就这麽冷。
男人赶紧打开抽屉,拿出空调的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到了三十度。
然後迅速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章
章节字数:3141 更新时间:08-06-16 09:13
成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麽幸运!他竟然在工作的第三个年头就被派到国外出差!而且不是正在战争中的中东,不是到处都是猛兽毒蛇的非洲,也不是在世界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爪瓦拉国,而是……那个日本。
还是在日本的东京!成舟忍不住掏出手帕抹抹眼角。
咳,也许有人会很奇怪,不就是去小小的日本出差麽,你成舟有必要这麽激动麽!?唉,你不知道啊。
说来话长……首先请先排除我成舟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家夥的念头,其次请排除我是崇日一族的想法,再次请排除成舟想要借此机会飞出国门的可能性。
最後、剩下来的原因,……我想你们可能已经明白,那我就不做详细解释了。
整整领带,激动过後的成舟看著眼前厚厚一叠资料忽然感到肩上的压力一下子重了不少。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这次赴日出差没有办好经理交待的事情,如果我在和日方公司的同事见面时作了什麽失礼的事情,如果我在开会的时候突然紧张说不出话来,如果我上飞机时才发现该带的资料没有带齐,如果……如果下了飞机没有人来接我怎麽办?如果我突然忘了日语怎麽说怎麽办?如果我丢了钱包护照怎麽办?如果我在宾馆睡过头错过上班时间怎麽办?如果我吃不惯生鱼片食物中毒怎麽办?如果在飞机场警察发现我衣兜里的洗衣粉没洗干净怀疑它是白粉把我扣留怎麽办?如果……如果飞机失事的话……冷汗顺著成舟的太阳穴流进他的脖子里。
「哟,老成,听说你这次要去日本出差?行了嘛!我们老成也要得道升天了」经销一科的王昆亮走过来用力拍他的肩旁大声说道。
我不老……。
我才二十六!「呵呵,哪有的事。只不过是次出差而已,也就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听经理说这次出差的内容比较简单,是谁都能做的工作」成舟抬起头应付的笑道。
「这倒也是。难的工作也不会让你去了,搞砸了怎麽办?你说是不是?」王昆亮点头。
「是啊……呵呵」成舟抓头呆笑。
「好了,王昆亮!你别老是打击成舟好不好!成舟本来就没什麽自信,你一打击他,他到时候一慌,简单的事也能办砸!成舟,你别听他的,我问你,经理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准备好没有?有没有把重要的东西烧成CD?日语练得怎麽样?日元有没有换好?」经销一科敢这样和销售NO1的王昆亮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做总务的陈妍。
公司的人大多数都很喜欢陈姑娘,但成舟却有点吃不消她。
他知道她很多时候都是出於好心才为他说话,但往往都是火上浇油帮倒忙的多。
所以成舟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能换张桌子,只要能离耳朵长且好管闲事的陈妍远点,哪里他都愿意。
问题是经销一科靠玻璃门边的最佳位置已经刻上了他成舟的名字,不管他是否已经是进公司三年之久的老人,不管他是否已经向他的主管暗示过至少不下上百次他想换个位子!三年,铁打不动,他愣是没能从门旁向内移进半步!「成舟,陈姑娘在你问你话呢!」王昆亮瞪他。
「呃,对不起,我在想我资料准备好没有……」「我看你最好还是再向经理确定一遍,免得到时候真的漏掉什麽」陈大姑娘不领情,送了个白眼给王大先生。
「噢,我知道了。
我等会儿就去确认」「你最好现在就去,否则等下一忙起来你又忘掉了」「噢噢,好吧……我现在就去」想想也有道理,天知道他等下会有多忙。
明明他的业绩也不怎麽样,可也不知道为什麽他会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匆匆忙忙站起身,突然想到应该把记事本带过去,他记得陈妍警告过他好多次经理喜欢做事有条理的人。
本子本子,我记得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了……呃,不对,是中间那个,重要常用的东西都在那里,工作用的记事本也应该在那里。
哢哒,!,啪,!啷。
「唔……痛!」急急忙忙,没算好身体和抽屉的距离和开关时的节奏,左手关左边的抽屉右手开正中间的那个,结果避开了这个没避开那个。
拉出来时的力度又太大,抽屉拐角直接撞上左手肘关节。
这个痛哟,当场让成舟苦脸咬牙抱著膀子弯下了腰。
「哈哈!老成阿,你慌什麽呀?又没人催你!急个鸟!」王昆亮一乐,竟当著陈妍的面冒出了脏话。
还好这时经销一科的人已经被成舟的举动吸引嘻嘻哈哈笑成一堆,陈妍亦经不住摇头叹息不晓得是该骂还是该笑,所以也没有留意到王昆亮在说什麽。
况且这时拿成舟开胃的又何止王昆亮一人。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成舟有点猫背的腰显得又有了一点硬度。
我也不是那麽糟糕的不是麽?至少经理提议让我去国外出差,不管是不是芝麻绿豆谁都能做的小事情。
至少!至少他找的是我成舟而不是公司的任何一个牛鬼蛇神。
光这点就能证明我在经理眼中还是有点价值的,以此推断我对这家不大不小福利待遇也还不错的贸易公司还是有不少贡献的不是吗!呵呵。
太好了!这次出差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怎麽也要让经理刮目相看。
如果能让日本那边再致电到经理这儿表扬我几句……呵呵,呵呵呵!我成舟总算也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了!哈!嗯,明天下午的飞机,下班後我得回家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不知道如果我跟主管提出今天让我早点回家他会不会同意?不知道日本冷不冷,我要不要带条毛毯过去呢?对了,我还没跟老妈说我要去日本出差!惨了!这下我死定了……!一想到等下他老妈接到他这个要去国外出差的电话的情形……,咽口唾沫,成舟脸上的两条眉毛就如同他的肩膀一样瞬间下弯成八字状。
「听说你让成舟去东京参加这次的亚洲季度定例会议?」六楼对外贸易经销部总负责人身边的第一把手万德维,推开隶属贸易经销部的市场推进开发部经理的办公室门问道。
「是阿,有问题吗?」年约三十後半的精干男子在眼镜背後微笑道。
「你不觉得这个有点为难他?」万维德顺手关门靠在门背上缓缓说道。
「会吗?」男子狡猾的笑。
「你有没有跟他说明这次亚洲季度定例会议的主持人是谁,以及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当然说了呀」「说了?只是说没解释?」「需要吗?」王维德苦笑,「张桓,你这样对待员工,你就不怕他回来写辞职报告?」「成舟?你放心好了,就算我们公司99%的人都辞职不干,成舟也不会主动写辞职报告」张桓把目光落回到电脑屏幕上,胸有成竹的嘲笑道:「况且就算他成舟辞职对公司也没什麽损失。
那种人在任何一个公司都是可有可无的那种」「希望如你所言。
我可不希望还有点用处的老员工就这样流失掉,你知道,现在在国内能在同一家公司做到三年以上没加多少薪水还没多少怨言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啊。
哦,另外,别忘了给日本那边挂个电话,就说我今年人去西藏休假了,根本联系不到我。
谢了!」「免谢,下次记得还就行。
你这次也不去的话,可能成舟真有点罪要受」「那你陪他一起去?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去订头等舱的机票」张桓耸耸肩,嘴巴说说他可不会去自找罪受。
连他的头都想办法躲了,他凭什麽跑去受罪?什麽叫做为了锻炼员工的意志力加强公司整体凝聚力,此次集会在山中举行,且要自力更生自举夥食早起早睡,没有出玩没有聚餐没有购物甚至没有饮酒会!你他奶奶的当公司员工是军人啊!连想都不用想,看到这次会议的行进内容就能想到会议的主持人是谁了!──川居和彦,那个军阀主义的超级变态!能忍受这种人这种会议的……就算受不了也不会因此辞职的,数遍整个公司也只有任劳任怨好脾气好说话外带有点人大连呆的成舟大哥了。
否则这种在日本举办的亚洲季度会议会让一个普通员工去做代表吗?就算让,也不会找对公司没多大贡献的成舟嘛!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2章
章节字数:5607 更新时间:08-06-16 09:13
日本,东京某宅。
「恭喜你,嫂子」头顶微秃的男人一脸阿谀,两腿并拢低头收胸正坐在矮桌边。
「我已经不是你的嫂子。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中年女人不高兴的说道。
「嘿嘿,不要这样说,虽然你在法律上已经不是我的嫂子,但只要你还住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之间就有亲戚关系」秃顶男人抬头微笑。
「你放屁!」中年女人愤怒的骂道,骂完又觉得失了风度,重整表情端坐著。
「我东城千代子已经和你们川居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和那个男人已经离婚,这间房子就是我离婚应得的代价!也是你们川居家欠我的!你现在跑来说和我有亲戚关系简直可笑!如果你是来移那老女人的灵位的,就去找你大哥,他已经把它移走了!如果你没有其它事,可以离开了」女人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好吧,千代子,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嫂子我就不叫。不过关於这间房子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好好商量一番。你不觉得,在没有母亲遗嘱的状况下,这间房子就这样由大哥转给你有点不公平吗?」中年男人维持著笑脸,纹丝不动。
「不公平?」女人冷笑。
「你认为经过合法手续转移的房产书也是不公平的吗?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找你的大哥,而不是到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这儿来」
「我也想去大哥那里呀,但是据我所知他现在很拮据,尤其是在和你离婚後,除了这栋房子,你似乎也要了他不少分手费吧?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现在在他那边榨不到半点油水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川居治,你再不出去我就叫警察了!」女人强压怒火说道。
「别这样嘛,千代子,怎麽说我们以前也是亲戚,就算不怎麽往来,可至少还有点情面在嘛。
千代子,这麽长时间一个人单独的生活,你一定很寂寞吧?」川居治露出关心的微笑,挪到千代子身边。
女人瞪著他,转头望向放在茶几上的电话。
「千代子,你知道麽,我一直对你……」
「住手!你要做什麽!」女人尖叫起来,一巴掌甩开川居治伸来的右手。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不出去,我就真的叫警察了!」川居治见千代子甩开他的手,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几分。
「千代子,你应该已经听说,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现在日本不景气,各个公司拼命裁员,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在这个年纪被公司踢出来,想要再就职几乎不可能,我还差五年才能交满养老保险金,可是我现在连交养老保险金的钱也没有。我的儿子刚开始工作还没多久,女儿正在上专业学校,妻子没有工作身体又不好,我…」
「你不要说那麽好听。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喝酒误事又对女性下属性骚扰,才会被女员工集体告诉。你的存款大概都用来付女员工的精神赔偿费了吧!听说你把房子也卖了?你到底骚扰了几个女员工?你跑到我面前说这些我也不能帮助你什麽。你可以回去了」女人看川居治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千代子!算我拜托你,让我们一家人暂时住进来可不可以?东京的房租地价太贵,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等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後……」川居治露出乞求的神色。
「只是住进来这麽简单?哼!我看,我要真让你们住进来就是开门迎盗了。
说不定什麽时候我就莫名奇妙的死掉呢!一句话,想住进来──休想!」东城千代子一眼看破川居治的鬼心,毫不留情的拒绝。
川居治直起上半身,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千代子,既然你这麽不讲情面,那麽我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什麽意思?你想做什麽?」千代子往後挪著,一把抓住电话机。
「我不会对你做什麽,不过,你的儿子我就不知道了」「什麽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千代子,我听说你的儿子在某家有名的大企业担任管理职务不是吗?」川居治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还只是低层,工资微薄的可怜。你在他身上捞不到任何油水!」女人冷静的答复。
「他身上也许没有任何油水,但是他的妻子……嘿嘿,你知道的」
「你在打我儿媳钱的主意?」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想要这栋房子。你可以搬去和你儿子住」
「凭什麽!」千代子快给川居治气得发疯。
「就凭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儿子离开那个漂亮又富有的女人!只要我一句话,只要一句」男人脸上的得色越来越明显。
「哼」千代子的表情逐渐阴冷,「你要跟他说什麽!不要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
「是呀,那又怎样?既然我什麽都得不到,我又何必让你们一家痛快!」
「你为什麽不去直接找她要」女人冷笑。
搓搓手,川居治干笑道:「呵呵,千代子,你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个大人物」
「你不敢直接找她,就跑来威胁我?」千代子脸都气青了。
「这个嘛,嘿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重视这位有地位又有好多钱的儿媳妇,如果让和彦知道……」川居治故意在此处停顿下来。
千代子隐约已经明白川居治想说什麽,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你不会去跟和彦说一个字,你承担不起!」千代子一字一顿地说到。
「我又没说我要直接找上和彦,不过,我相信这个东西应该会比我的一句话还要管用」川居好像就在等著千代子这样说一样,缓缓的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从上衣内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你看,这是不是拍得很好?这可是我专门从那盘录像带中剪辑出来的」川居治大方的把照片推到千代子面前。
千代子连看都没有看照片一眼。
「如果让和彦看到这个,他一定会很伤心吧。如果我这时候再送给他一封匿名信,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哼,以後会发生什麽,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千代子,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是交出这栋房子,还是毁掉你儿子,你选择吧」
「你敢威胁我?」千代子的眼色变得凌厉。
「威胁?这是哪里话!这是商量,是交易。
非常公平不是?嘿嘿」川居治阴笑著整整衣衫站起身。
「我不会把这栋房子交给任何人!绝不!这是我的!」「是吗,那你就等著你儿子完蛋好了。
想想看以後那些妇人看你的眼光吧!记住,千代子,我给你两天时间,只有两天!」「川居治,如果你真敢这麽做,我会杀了你!」女人怒上心头。
「哈哈,杀了我?如果你做得出来的话」川居治毫不在意的仰头大笑,带著与来时完全不同的昂扬之色走向玄关穿鞋离去。
一等川居治离开,千代子立刻抓起了电话筒。
成舟简直是感激涕零。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公司竟然给他订了商务舱。
虽然不是头等舱,但就算只是商务舱也让成舟兴奋的差点没有高呼万岁。
哈!你看,那麽多人都是经济舱。
而我,我是商务舱。
连上飞机都是让我先进!唉,我敢发誓,在空姐播报让商务舱的客人先登机时,肯定有不少人用羡慕的眼光看著我!同情悲哀的面容维持不到三秒锺,成舟的脸就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霍霍,实在太爽了!真应该让公司那帮家夥看看当时的场景!啦啦啦~~飞机上空姐空哥们的热情友好服务让成舟乐得差点上了天。
因为太兴奋,以至於忘了他这是头一次坐飞机,也忘了他老人家有晕出租车晕长途客车晕游戏园里太空快车的老毛病。
所以,在飞机下降时,成舟把他在飞机上享受到的香槟啦寿司啦精细糕点啦一滴不剩的全部还给了东方航空公司。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因为这点感激他就是。
手忙脚乱花了别人两倍时间才走出日本入国检查处、走到领行李的大厅、拖著一口大大的超重了0。5公斤的牛仔布箱来到侯接厅出口,拖过来拖过去,在出口绕了至少十五圈,成舟才悲哀的发现,他竟然找不到来接他的人!如果不是机场警卫看他呆站在侯接厅出口的时间太长,长到下一班飞机的客人也已经涌向出口而客气的过去问他出了什麽事时,成舟恐怕会一直在机场等到第二天早晨也有可能。
用著结结巴巴半生不熟的日语连写带画,逼著可怜的机场警卫找来另外两个同事一起连蒙带猜,──成舟不明白为什麽他在大学时学的还不错的日语,怎麽到了日本就一下子失踪变样了好多?为什麽我说的日语他们听不明白?!我说的是日语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日本人啊!成舟在心中愤怒的吼叫。
还好其中一个警卫比较聪明,干脆让成舟把证件拿出来。
不晓得出了什麽事的成舟乖乖交出自己的护照。
「不是护照,是你公司的名片(!!!)。或者你要参加的会议的住址资料」「!!(饭)?你不用再问候了,我已经吃过了!」成舟觉得日本人实在太多礼,老是问他吃过饭没有。
他还以为这种问候语只有在中国才行得通,没想到竟是世界共通。
「不是!!,是!!!!」警卫无奈,掏出笔在成舟的记事本上写出大大的名刺两字。
总算弄懂的成舟连忙打开皮夹。
翻,翻翻,不停翻。
没有!到处都没有!我竟然没有带名片!?不!不可能!成舟急了。
他作为中国地区经营战略第一部的代表前来日本参加全亚洲所有分公司的季度汇报大会竟然没有带自己的名片过来!这……这是怎样的一个失误?天!我不会连其它某些重要的东西也没带吧!著急、心慌,让成舟没有多想就在飞机场的侯接大厅把自己的行李箱给拆了开来。
拉出最上面一层的毛毯,拖出两大袋瓜子梅子牛肉干等零食,外带两条准备送礼做人情的中华烟,抱出一堆至少有五公斤重的纸面资料一张张翻看起来。
「先生?呃,先生……」路过的人们个个回头,远处的人们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纷纷向这边看来。
每个人都在猜会不会是有人偷渡什麽被机场警察查了出来。
看那个瘦瘦男子的样就觉得像是什麽毒品贩子!还好他被三个警察围住了,行李也在被开箱检查,总算不用再危害社会。
找到了!哈哈!还好给我放在最上面!「会议资料!上面有地址!」成舟激动的指著纸上的地址希望机场警卫能告诉他前去的方法。
「好的,先生。我们等下会帮你查一下怎麽去这里,在此之前,我们想请教您一件事情,请问您所带的这两条香烟是属於免税品麽?如果不是,麻烦您跟我们去交个税,谢谢」「噢……」成舟张大了嘴巴。
看著警卫在记事本上大大的写了一个税字。
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赶到机场,坐到中午11:20出发,下午15点半到达东京成田机场,傍晚18:45分才从机场坐电车离开。
转车再转车,走错再走错,东京复杂的地下铁进口出口让成舟特想立马打道回家。
机场电车售票处小姐告诉他的大约4个小时的车程,他花了5个半小时才坐到目的地。
而参加会议者的集合时间则在晚上20:30分。
而这意味著,他已经迟到了。
拖著沈重的行李箱,在近凌晨时分成舟来到了这所地处东京都青梅市的御岳狱车站。
从快下班的车站工作人员处得知他要去的地方竟然还要坐上10分锺的巴士、6分锺的进山缆车,然後再步行20分锺才能到达这次会议的召开地──山乐庄时,成舟差点没哭出来。
看著这位从中国远道而来明显第一次来日本而且已经相当疲惫的客人,车站大叔怕吓著他似的小声说道:「这位客人,对不起,巴士已经没有了。
缆车最後一班在晚上六点半就停开,而现在已经快十二点,我也要下班了。
如果你要走上山的话,大概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而且你还拖著这麽大的行李箱……也许你可以打电话让山庄的人来接你」车站大叔反复说了三四遍,直到在纸上写出巴士和缆车的最後车班时间,成舟才弄明白他恐怕得拖著一个30。5公斤重的行李箱爬上山了。
车站大叔以为他已经弄明白所有他的言语,心想好人做完了也该回家了。
跟成舟摆摆手笑著对他说:「记得给山庄打电话,电话在车站里就有。
希望你在日本过得愉快」猜测人家大概是在跟他说再会的成舟望著车站大叔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望著电车站中用来标记的照明小黄灯,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行李箱上。
他已经管不了会不会压坏什麽东西!他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有了!休息了小半会儿後,成舟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也许我可以打个电话给那家山庄,问问他们有没有什麽办法接我上去,就算只是派人来陪我一起走,也总比我深夜一个人爬山的好吧?越想越高兴,立刻转头四处寻找电话机。
啊!就是它!成舟几乎是用冲的,冲到了电话机面前。
嗯……是投币吗?OK,投币投币,零钱在哪里?让我找一找……一万元大票,有。
五千元,也有。
壹千元有的,甚至还有一张两千元。
硬币呢?钱包里怎麽没有硬币?我明明记得机场售票小姐找了我零钱。
晃晃,抖抖,摇摇,只看到几张纸票在招摇,如果是人民币的一元铜板倒是有两个……也许我可以买瓶矿泉水什麽的把零钱换开。
成舟想到他零钱是怎麽没有的了。
一路上他至少利用了三次自动饮料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你在哪儿啊?成舟用双眼苦苦寻找著贩卖机的踪迹。
没有。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广告牌,什麽类别的贩卖机也没有!也许这附近会有24小时便利店也说不定,成舟,不要气馁,让我们再找找。
二十分锺後,成舟握著千元大钞站在投币式电话机边恳求道:「拜托,我付给你壹千块,你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我不要你找零的,真的!」六十秒後,一个瘦长的男人拖著一个庞大的行李箱走出了车站。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爬山嘛!路是人走出来的不知道啊!不就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嘛!我成舟最大的能耐就是爬山你知不知道!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3章
章节字数:6080 更新时间:08-06-16 09:14
呼──呼──深夜冰冷的山风似在嘲笑成舟的匹夫之勇,不停的在他身边打转戏耍,以至於成舟身上溢出的汗水还没有淌下就已经被吹干。
好冷……竖起衣领试图抵挡山中十月寒风,成舟注意到在这座不算高的山中星星点点散布了很多灯光,回忆著在车站看到的山庄地图,在夜中寻找著山乐庄的影踪。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还有为什麽今天会没有人来接我?是我出来的太迟接的人走掉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来?往年的季度大会也都是像这样在深山老林中办的吗?我以为东京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没想到它竟相当於中国的省一样有很多辖市。
我以为这次来至少会住进四星级宾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山中饭庄开会。
……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经理那张精明干练好象也被几个刚进公司的小女孩说是英俊的脸蛋在成舟脑海里浮现。
现在想想,经理当时对他那麽善良可亲还带那麽一点关心的样子真的很……可疑。
什麽时候经理曾对他微笑过?曾用那麽宽宏的态度跟他说过话过?什麽时候去国外出差这种美事也能轮得到他成舟了?还有这次只有自己去日本,公司竟然没有人到他这儿冷嘲热讽。
虽然来了一个王昆亮,但那种程度恐怕还及不上平时呢。
难道……不!不会这麽糟糕的!你想想,公司给我买的飞机票还是商务舱的,怎麽能说他们故意整我呢?而且整我也不用把我送到日本啊,这多花钱?对!肯定不是的!一定是我太累了多想太多。
说不定以往的季度大会都是这样的也说不定。
说不定经理看我以往表现不错,决定开始栽培我也说不定。
说不定王昆亮那天确实很不平,只是在陈妍面前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这次大会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一定要给各公司的人还有日方主办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行!这样我才能在今後在公司里飞黄腾达……等等!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因为我的迟到而对我印象变坏?如果我告诉他们自己花了一天时间也没有到达目的地,他们会不会认为我能力不行?如果他们跟公司反映怎麽办?我会不会已经给经营战略第一部脸上抹黑了?我等下要怎麽向他们解释自己半夜到达的原因?一阵冷风迎面刺来。
成舟哆嗦著打了一个冷颤。
抬起头,看看面前的景色,愣住。
再回头看看……我是不是走过头了?山乐庄好象应该在山路第二个叉路口往左拐才对。
就在他犹豫刚才经过的是第一个叉路口还是第二个叉路口时,前方百米处一块若隐若现的牌子映入了成舟四处扫视的眼中。
也许我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块指路牌也说不定。
放下行李箱,成舟快步向牌子走去。
「嗯……,此处往山中已无车行道」这是什麽意思?是指没有车走的道路还是指再往前就没有道路了?很快的,成舟就作出了判断。
因为他注意到在牌子左侧方就有一条不宽不窄刚好够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小道。
原来如此!大概这个就是第二个叉路口了,刚才那个肯定是第一个。
而且我之前也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什麽岔路口出现。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地图标的没错,从这里拐进去大概还有四十分锺左右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山乐庄。
好!再鼓一口气!想想看,再有四十分锺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想到这里,成舟不再犹豫,拖著箱子就往小路钻。
呃,睡之前我得找点什麽吃的才行。
好饿!唉,早知如此辛苦,我也许不应该答应经理来参加这个会议。
但是,也许这是我的机会也说不定。
如果在这次季度会议中表现良好,给各个分公司的代表们留下好印象,就算回去後不会给我升值,但年底的奖金总会多给点吧?胡思乱想中,成舟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他只觉得左右手又酸又累,不管换了多少次手,行李箱还是那麽又沈又重。
见鬼!我这次干嘛要带那麽多东西!重死了!咚!箱子撞倒了路边竖立的石块。
奶奶的!谁在路边放块石头干啥!有毛病啊!成舟用力抬起箱子,心中上火,对准那块绊著他箱子的可怜石块一个飞踢!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咯!。
成舟没注意到,他只觉得箱子颠了一下。
又在山中颠簸小道上拖行了大约5分锺,成舟被面前呈现出的景象彻底吓愣住了。
就在他的面前,在他认为本应该是条通往山顶的直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
如果是往常,成舟顶多苦笑两声也就爬上去了,石阶也不是很高,大约也就那麽一百来阶。
可是!可是现在的成舟已经又累又乏,还拖著一口他恨不得直接扔下山的牛仔布行李箱。
成舟知道他肯定走错了。
地图上并没有告诉他到达山乐庄需要经过这道石阶。
就此返回吗?抬表看看时间,还好是荧光的,夜晚也看得见。
1:22分。
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我好像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
换句话说,如果我要到达目的地就不得不再花一个多小时回到原路上……?不要!坚决不要!算了,今晚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吧。
成舟脖子一缩沮丧的想到。
抬起头看看四周,一片漆黑。
小心的让自己不要对山林中多瞄,他害怕自己看到不应该看的东西。
深夜的山林,几乎看什麽像什麽。
加上这种呼哧呼哧的风声……「咳!」怕什麽!没看到这是座小山吗?而且山中到处都能看得见灯光,连山道上都有路灯照明。
石阶上有什麽?成舟抬起头,他好像看到石阶上方似乎隐约透出一点灯光来。
也许那上面有人家也说不定,或者是寺庙、旅馆?不管是什麽地方……上去看看吧。
把行李箱放在路边,心想这麽晚应该不会有什麽路贼偷东西才对,而且他已经上了双重锁。
随著石阶一层层攀高,成舟惊讶的发现他竟能够看见小半个东京都的辉煌夜景,那种他通常在名信片中才能看到的梦幻灯海。
那麽近,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可我却明明站在一座山中的石阶上,好奇妙的感觉。
如果不是现在又冷又饿,大概他会坐到石阶上欣赏到明天日出。
成舟是一个浪漫的人,至少他自己这麽认为。
如果等下石阶上没有什麽人家可以借住,也许我可以把毛毯拖出来就在石阶上过一晚上,那两大袋零食也应该够我今晚饱腹。
呵呵,这样好像也不错。
异国他乡的夜晚,山中石阶,优雅的风林,美丽的星空,梦幻般的灯海,唔……,加上一位身形修长体态潇洒略带一点忧愁感的成熟英俊男子……也许今晚会有一位美丽素雅温柔可人的女子也如同我一般错过巴士和缆车,而她现在正坐在石阶上方无奈的俯望东京夜景。
也许她和我一样都是来参加这次季度会议,也许她正因为寒冷和寂寞而哭泣哀愁。
如果我在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微微一笑,说声:你好。
……然後我们可以共享我的那张三百块买的毛毯,我和她紧紧裹在毛毯里,说著悄悄话,观赏周围的风景,偶尔望向我们彼此的眼睛……,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噢噢噢,天!这是怎样一份缘份!成舟激动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花了不到五分锺,他就爬到了石阶顶端。
一个门梁?一个像是古装武侠片中某些寨子前经常出现的牌坊?然後这是……一个庙宇?庙宇边还坐了两只像狗又像黄鼠狼的石像。
还有两座石灯笼,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平台不大,只够站十个人的。
而其中一半又被系著红布还不知是黑布的小小庙宇给占领了。
那两个石像和两座石灯笼又占了两个人的位子。
一阵冷风吹过。
成舟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我就知道幻想总是容易破灭的……看看那座小小庙宇,心想他的美人也不可能把身体塞到那里面去,成舟也就打消了走到庙宇跟前看看究竟的念头。
说句实在话,深夜的小庙宇看起来还是蛮渗人的。
就在这上面过夜吗?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好像有点太冷了。
而且……,回头看看那两只石狗,成舟总觉得它们看他的眼光像是不怀好意。
嗯?那块系在庙宇上的布好像有点眼熟。
好像……好像他刚才踢飞的石块上也系著打著类似结子的红布或黑布。
有麽?成舟努力回忆。
也许我记错了也说不定。
哎呀,一块布而已,可能只是什麽当地的风俗人情,喜欢在石头上系布条罢了。
说不定是用来当路标的。
对阿!说不定就是用来当路标的!否则好好的为什麽要放块石头在路边。
一定是这样!没错!算了,这上面太冷,我还是在石阶下面凑合一晚上吧。
反正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
等天亮了,我先找到旅馆把东西放下,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睡醒了再美美吃上一顿,然後再去参加会议。
嗯,就这样决定了!一边想著明天的计划,成舟走下了台阶。
嘶啦。
啪沙啪沙。
咕咚咕咚。
嘶啦。
哢叽哢叽。
咕咚咕咚。
平时听起来很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听来竟是那麽清晰。
嘶啦。
食品袋被撕破的声音。
啪沙啪沙,哢叽哢叽。
他的薯片、威化饼干、小核桃、香瓜子、软糖,还有他的牛肉干被大力咀嚼的声音。
咕咚咕咚。
他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剩下的唯一一瓶矿泉水被灌入喉咙的声音。
借著昏黄的山路灯,成舟看到他的行李箱被大敞著横躺在路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盘坐在他的行李箱中……一个小孩?揉揉眼睛。
一个小孩竟穿著他的衣服,坐在他的行李箱的毛毯里,正在埋头努力认真且痛快地消灭著他的救济粮!?我要杀了他……!成舟眼中射出了凶光。
一步步逼近,弯下腰,露出牙齿,伸出手……「嗨,小弟弟,你怎麽了呀?」成舟拍拍小孩的肩膀,露出最最温柔的笑脸蹲下身问坐在他行李箱中的小孩道。
小孩抬起脑袋瓜儿,斜眼看向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温柔善良我不是坏人的成舟。
「朴!」吐给成舟两片瓜子壳。
难道我的日语发音不正确?还是日本小孩都是这麽……难搞?瞄瞄眼前的小毛头,总觉得像是离家出走不听话的叛逆小鬼头。
看身形看脸蛋,顶多五六岁。
但小鬼头臭屁的表情看起来像有十二三岁。
等一下!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日本人不吃瓜子。
这小孩怎麽……这麽熟练?你看这两片壳碎得多匀称。
「朴!」两片壳飘到成舟的头顶上。
「你家大人有没有告诉你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成舟板起了脸。
小孩不理他。
翻出一包碎牛肉,撕开,一股脑儿全部倒进嘴里。
「臭屁小孩!」这句话成舟是用中国话骂的。
咕咚咕咚。
「臭小鬼!吃吃吃!吃死你!」中文。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里啊?」日语。
「还吃!你就不怕撑死!哪家的小孩这样没家教!竟然光著屁股到处跑!」中文。
「你的衣服呢?你怎麽坐到我行李箱里?」日语。
「你还不给我滚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坐在我花了五百块买的名牌西服上!这是我准备开会时候穿的!」成舟一边保持著温柔的微笑温柔的语调,一边用中文开心的骂著小孩。
这、这、这实在太爽了!「我今晚要代替你家大人好好教训你!教你怎麽好好做人!免得长大了不是变态就是杀人狂。
你看你的这个态度!这叫什麽态度!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吗!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要记得看别人的脸,这是最起码的礼貌懂不懂!看你也有四五六了,怎麽连句话都不会说!你说你活到现在是怎麽活的?你就这样还想在社会上混?成天你都在想些啥?你不考虑现在也要考虑将来你懂不懂?像你这样棒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将来怎麽找老婆!看你脸长得也不差,将来是不是准备就靠这张脸去骗女人了?你说你这样还有志气吗!你就不觉得给男人丢脸?也怪不得你老是交不到女朋……呃,我是说你将来很有可能找不到!咳咳!…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为什麽深更半夜跑出来?还有不准吐人瓜子知不知道!出门都不知道穿件衣服!竟连鞋子都不穿!你不冷的啊?」等等!不对头。
一个念头忽地闪过脑中,成舟打住了话头。
「嗝」小孩很清脆的打了个饱嗝。
摸摸小肚皮,小手小胳膊展开,小嘴张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能是吃饱了困了,把脚边的零食垃圾往外扔出,身子一蜷,钻进毛毯中就窝在了行李箱内不动了。
「嗨,小朋友?喂?」成舟伸手戳戳行李箱中那一团。
一小团动了动,毛毯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里写的全是不满两字。
「呃,你知道这附近有警察麽?」小孩的表情没变。
坏了,他不是听不懂我的日语吧?经过一天的折磨,成舟对自己的日语能力已经没有多少自信。
不知道这个小孩识不识字?……好像没有多大可能。
我要不要抱著他去附近问一问呢?看样子,他可能……刚才闪过的念头开始在脑中泛滥,各种父母虐待孩子的报道新闻在眼前晃动。
成舟的表情变得更加和缓,原来做作的温柔笑容也变成真诚的关怀。
摸摸小孩柔软的发丝,成舟在行李箱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你家人对你不好?他们虐待你?不但不给你吃饭,还不让你穿衣服,所以你才逃出来了?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中国话,成舟只管一个劲地说著自己的猜测。
说著说著,在他眼中这个大约五六岁的小毛头已经成了悲惨世界的主要人物,而他就是要拯救这个小孩的英雄。
从此,孩子记住了他,将来成了了不起的伟人,在演讲台前,长大的小孩从人群中把他认出,走下台抱著他的肩膀回到演讲台前,告诉世界上所有的人,这个人是他的英雄、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
年老的他看著长大的小孩如此有作为,想到当年对他的教诲,一时热泪盈眶……已经把自己想象成有著一颗国际性伟大中国父心的成舟,已经快要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到死。
「这样睡很冷哦,乖,不要怕,我抱著你睡好不好?」看小孩没反应,心想他应该不会反对才对,成舟伸手把小孩从行李箱中抱了出来。
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在看清小孩身上穿的是他花了两百多块买的唯二件蓝衬衫时,他也没有发火或抱怨,还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帮他把袖子卷了卷。
拖出毛毯,抱著小孩,单手合上行李箱,把行李箱竖著靠在树干上,成舟挨著行李箱坐下,解开外套,把小孩揣进怀里,看小孩没什麽不良反应,抖开毛毯把二人裹住。
看看表,2:07分。
一切等天亮再说吧……成舟闭上了眼睛。
小孩窝在成舟怀里,鼻翼耸动了几下,渐渐的合上了眼皮。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4章
章节字数:5749 更新时间:08-06-16 09:14
白森森的光芒在地上照出黑影。
咕吱咕吱的咀嚼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
「嘻嘻,嘻嘻嘻,嘿嘿嘿」一个棕色的东西像人一般跪在地面上,一边舔食手掌一边发出似乎极为满足快乐的尖细笑声。
「救救……我……救……」男子的身前发出了奇怪的像是牙齿露缝一般的呻吟声。
一只手抠抓著铺著瓷砖的地面试图向前攀爬。
那个像人的棕色体似乎不喜欢面前的东西超越他的控制范围。
捏起那只手掌,又把它放回原位。
想想看,似乎还有点不放心,直起腰,从跪著的下半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弯下身细心的切割著什麽。
「呜啊啊啊……」微弱而又沈闷的惨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打著转,找不到逃向外面的出口。
成舟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麽狼狈过。
一圈人都围著他。
从看来就像是游客的游客,到大概是当地人的男男女女一共十来个。
有人正在和他说什麽。
一边说一边指著满地的垃圾,看他的表情绝对不是在表扬他。
「呃,那个……不是我吃的」说出辩解後,成舟後悔的想打自己耳光。
看看那些人的表情,个个脸上写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人把地上的毛毯捡起。
「哎,那是我的」
「我知道那是你的。这位客人,你知道这座山里不能露营吗?而且你还随地乱扔垃圾」
「你说什麽?没有。不,我是说……那个…」「麻烦你把这里收拾干净好吗?公共环境是要靠我们大家来维持的」「该死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麽!」成舟又羞又急,慌得他连一句日语都无法理解。
对了!那个小孩呢?他跑哪儿去了?「小孩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孩?」成舟打断对方似乎在教训他的言语,急切地问道。
「小孩?你带了孩子?孩子不见了?噢!天哪!」人群一下子慌了起来。
孩子在山中不见了这可是件大事!一听见小孩两字,也不管其他,成舟连忙点头。
天哪,那孩子该不会看到这帮凶巴巴的大人吓躲起来了吧?还是被他恶毒的父母带回去了?「怎麽有这样粗心大意的父亲,带著孩子来山中露营,也不知道带个帐篷,还把孩子给搞丢了。简直就是胡闹!」
「快给山警打电话,让他们发动人们一起去找」
「虽然还是秋天,但山里的十月可会把人冻病的,小孩子抵抗力又差」
「大家先在这附近找一找,说不定孩子贪玩,自己跑进山林里了」
「哎呀,那好危险啊,这山虽然不高,可也有好几个断崖和瀑布啊。孩子多大了?」
「好像只有四五岁」
「什麽!这麽小?!他父亲在想些什麽!他妈妈呢?你看这个男人一点担当的样子都没有,有这样的父亲真是……!」还好成舟这时的日语能力已经下降到婴儿水平,听不懂大家在说些什麽,否则他会在找到孩子之前先掐死这些三公六婆……在幻想中。
「对不起,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山乐庄在什麽地方?」成舟插进去问道。
「警察怎麽说?」「马上就会有人来。
叫我们也不要太分散,否则出事情不得了,等警察来了再具体分配到底怎麽找。还让我们一定要留住孩子的父亲!」
「是呀是呀,天知道孩子是丢了还是出了什麽事!」
「请问……」成舟插嘴。
「他好像不是日本人」
「可能是中韩的游客」
「你说他带著这麽大的行李箱,又没有投宿,会不会是……」
「啊!很有可能哦」众人的眼光一起聚向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带愁容的成舟。
真的,越看越像!「请问你们知道山乐庄怎麽走吗?」成舟总算问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门口的黑板上写著「欢迎AHS集团亚洲季度会议参加者一行」的山乐庄迎来了开庄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当此次AHS集团亚洲季度会议的负责人川居和彦看到那个迟到了十二个小时的中国地区经营战略第一部的代表成舟,竟带著警察和当地自治会的干部一起到达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会成为这次季度会议中他最大的麻烦。
「你迟到了,成先生」「我知道……」成舟低下头。
「你还带了孩子一起来参加会议,你当这次会议是游玩吗?」
「不!当然不是。我是说那个孩子……」
「你是的。你显然没有把会议的重要性放在心上。明知道会迟到,你还选择和你的孩子在山中露营」川居用的都是肯定语气。
「而且你还把孩子搞丢了」
「你说的是中文?」
「你才发现?」川居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成舟的轻视。
「呃,不是。我是说您的中文说得很好……」「成先生,现在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
告诉我,你这次来是想参加会议工作学习呢?还是想来破坏此次会议的?」成舟的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
如果不是认为後面站的日本人应该听不懂中文,成舟大概现在已经一头撞向门柱。
「和彦,我想成先生一定很累了,你看不如让他……」站在川居和彦身边一直没有发话的瘦小年青男子可能看不下去,开口想要打圆场。
川居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男子低下头咽下了後面的话语。
感激得看了那位瘦小男子一样,「我是来参加会议的」成舟痛苦的小声回答。
「是吗?可是我们现在却不得不停下来帮你一起找孩子」轻蔑的语气更加明显。
「孩子不是我的……」成舟的声音更小川居的表情明显当他在说谎。
「真的不是我的!你看我的护照,我的护照上没有这个孩子!」成舟就像刚才给警察看一样,慌忙掏出自己的护照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是谁的?」翻看护照的川居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我在山中看到他,他没穿衣服,他偷吃我的食物,偷穿我的衣服,我看他可怜就抱著他睡了一个晚上,心想等天亮了再去找警察。可是天亮後他却不见了……」一段话,成舟说得结结巴巴。
因为刚才他把同样的话说过警察听时,两个警察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著他。
「你说他看起来多大了?」
「大约四五六岁……」现在川居也正在用同样的眼光看著他。
就连那个瘦小青年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面容。
「真的……」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掩饰迟到的错误,而故意扯了这麽一个大谎?你最好现在说实话,否则事情闹大了,我想帮也帮不了你」川居的神情相当严肃。
「我、我、我没有说谎,真的有这麽一个孩子。我认为他是被人虐待的,他他他……」
「你最好发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後果你可负担不起!」当日,AHS集团季度会议暂时取消,前来赴会的三十二名代表,连成舟在内和当地警察一起在山中展开了对失踪小孩的搜索。
一位叫刘荣的年青男子和一位叫乔治的看起来相当稳重成熟的中年男人与成舟分在了一组。
听介绍,据说是负责香港及广州等地经营战略二部的代表们。
刘荣相当健谈,一路上不停的向成舟问问题,没事就东扯西扯几句。
叫乔治的男子也善於附和,给成舟以这两个人就像一对默契深厚的拍档的感觉。
也许他们在公司就是合作关系也说不定。
不像自己,不管做什麽事都是一个人,公司好像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他的主管好像也没意思给他配个新人好让他威风一番。
「你在公司负责哪些方面?」「啊,你说什麽?噢噢,你说工作啊,我嘛……」停顿了一下,成舟接著说道:「我的工作主要负责辅助我的主管,以及处理一些公司内部事务,另外在公司繁忙期有时也会进行涉外交易」「噢?你好厉害!没想到你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竟然不但帮助你的上层主管负责管理公司内部事务,还负责涉外贸易的东西。
你主要负责哪个国家?日本?我看你好像会说日语」刘荣的语气充满羡慕。
是啊,没错。
我负责辅助我们主管做他一切不愿做懒得做、还有经销一科所有人不愿做懒得做的内务杂事。
繁忙期嘛,大家忙不过来,我就负责跑到公司外面对一科销售人员手中所有不太重视又不想放弃的客户们点头哈腰送挂历送纪念品保持联系,好让他们在清淡期时一样可以拉到业务。
如果一科哪位客户对公司不满需要发泄怒气,我就被拉著一起去挨骂,有时甚至是一个人去赔礼道歉。
经销一科如果没有我,大概他们也没有什麽所谓的辉煌业绩来卖弄。
看,我的存在对一科来说多麽伟大!哈!乔治凝望了成舟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你笑什麽!你看看人家的主管,让他负责多少事情。他还比我年轻呢!你看你,老是说我太年轻还不够稳重,老是不肯让我处理内部事务。这次回去你总要考虑考虑了吧?」
「呵呵,不要急。心急吃不得热锅粥,没有人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承担责任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但没有丰富的经验、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作基础,它可会把你压得叫苦连天。你虽然优秀,但你累积的东西尚不够承担你以後将面临的压力,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刘荣」乔治面向刘荣,眼却看著成舟的方向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你认为我要到什麽时候才能承担得起你所承担的责任的一半?」刘荣认真地问。
「呵呵,成舟,你认为呢?」「什麽!我?」成舟指著自己的鼻子呆住。
「分辨每个人的能力及潜力,也是公司内务的一部分吧?」乔治微笑。
「啊……是啊。
你说的没错,但我现在暂时没有心情帮你分析这个,很抱歉,我想先找到孩子再说。
否则心里总有件事放著」成舟抓头讪笑。
乔治张嘴还想再说什麽,刘荣却在此时发现了什麽,手指一伸,指著前侧方说道:「你们看,那里有个公共洗手间。
孩子也许藏在那里也说不定」「在哪儿?走!我们快点过去!」刘荣的话还没有落音,成舟已经像逃似的冲向了前侧方的山林。
干净、整洁。
颜色及外表基本上和秀丽的风景没有什麽冲突。
甚至没有多少公用洗手间特有的骚臭味。
站在女性洗手间外,「里面有人吗?」成舟喊道。
没有人回答。
好!女洗手间搞定,现在去看男洗手间。
正好也有点那个的感觉。
大白天,时值正午。
外面阳光普照,洗手间内却需要开著白森森的日光灯。
外面茂密的树林完全掩盖了洗手间的采光,山间特有的阴冷加上洗手间的潮湿感,让成舟忽然有点不想进去方便了。
「小朋友,你在不在?是大哥哥哦,昨天晚上那个大哥哥哦」带著那麽一点点期待,成舟站在入口处向里面喊道。
空荡荡的洗手间今天显得特别冷清,就连回声都不愿给成舟一个。
里面怎麽这麽暗?站在洗手间入口,成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看清里面的情景。
回头望望,心想那两个家夥走路好慢,算了,先进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好了。
……三十秒後,成舟从洗手间内慢慢走出。
「怎麽样?有人在吗?」刘荣他们朝洗手间走了过来。
成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抬起头,拉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乔治仔细观察成舟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对头。
缓缓张开嘴,成舟道:「人,没有。
尸体,有一具」两人愣住。
「哈!」刘荣大笑。
「你还真会开玩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在说真的!哈哈哈!」乔治的表情也放松了。
「恶!」成舟突然没有任何示警的捂著脖子弯下腰大吐特吐起来。
「成舟?」乔治和刘荣呆住。
抹抹嘴,直起腰,刚想说什麽解释,抬头就看到那个公厕,当下舌根倒缩一阵恶心涌上,再次无法控制的弯腰呕吐起来。
「成舟?」难道是真的?乔治和刘荣惊恐的对看一眼。
吐够了,恶心暂止,已经确定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嘴唇也顾不得擦,成舟挺起腰身,直直的继续往前走。
「喂,你去哪里?」刘荣连忙喊问。
成舟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呆呆的说道:「我去叫警察」二十分锺後警察赶到。
一个小时後,这所公用洗手间被警察用黄条完全封锁。
围观的游客和当地人站在外围胡乱猜测著。
今早发现成舟的人看到警察在问成舟话,成舟的表情又是那麽无精打采还外带一点後怕,几乎所有人的脑中都冒出了亲生父亲杀儿弃尸这八个大字。
因为是第一发现者,被盘问了一个下午的成舟自然没能好好休息,吃过泡面晚饭──这还是好心的乔治送给他的。
如今他才知道这个他期望的要死的亚洲季度大会竟然要求所有会员在开会期间自炊!山乐庄负责提供的只有睡房和厨房,幸好还有个温泉大浴场。
所以他决定去好好享受一下那个温泉大浴场,然後什麽都不想的蒙头大睡。
最好能让他忘记亲眼看到死尸的那一幕。
那个东西,真……不是人的眼睛能忍受的!可是当他抱著浴衣向温泉场走去时,却被会议负责人川居叫住了脚步。
川居的表情相当严厉。
看得成舟两眼不敢跟他直视。
「孩子找到没有?」「……没」男人没什麽气概的缩起肩膀。
「那你现在在干什麽」「我……这就准备出去找,这就去」成舟转身就往山庄外走。
「你已经浪费会议行程所有人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不想再看到明天会议还是无法举行。当然,如果你对此所造成的後果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丢下这句话,川居就像再也不愿看成舟一眼似的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舍的把浴衣放在过道两边的椅子上,转头看著川居手拿浴袍向大浴场的方向走去,成舟羡慕的恨不得走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了不起!不就是个小会议负责人吗!凶什麽凶!等老子坐了亚洲地区总经理的位置,第一个就把你小子砍掉!哼哼!「噢,对了。
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
再见」川居忽然转回头对成舟微微笑了一下。
恶!一个冷颤,让成舟从头麻到脚。
连话也没回,用他目前所能利用的最快速度冲出了山乐庄。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5章
章节字数:6391 更新时间:08-06-16 09:15
完了!一切都完了!别说致电表扬,恐怕我会被载入明年初的裁员名单中吧。
一路沈浸在沮丧悲哀的思绪中,成舟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中乱转,等他被山风吹得冷静下来时,这为仁兄才发现他好像……迷路了。
呵呵,抓抓脑袋看向四周。
……这是哪里?白天看起来一点也不显高的小山在天黑後却显得如此庞大,黑压压的山林包围在四周,远处的星星亮点分不出到底是灯光还是鬼火,淅淅的水声听起来像是深山的哭泣。
咽口唾沫。
回头看看那条曲曲折折的盘山小道,能看见的只有面前十几米远,再往前就全部淹没在朦胧的黑暗中,而且他已经不记得他到底是从哪个岔路口爬上来的了。
往前,还是同样的小道,大约十米开外似乎有一个开口向左偏去。
回头还是向前,成舟犹豫著。
对了,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
再见。
一层鸡皮疙瘩从脸上冒起。
唔……!混蛋川居!他已经努力不要去想起白天他在那间公用洗手间看到的情景了。
与其说那是具人的尸体,不如说是……恶!不要想不要想!什麽都不要想!想要回头,即怕迷路又怕找不到孩子回去将不得不看人脸色,晚上恐怕也无法睡得安生。
何况警察已经在怀疑他,甚至强烈建议他在离开日本前一定要向当地派出所通知一声。
现在能否找到孩子已经成为他能否离开日本的关键。
怎麽办?还能怎麽办!找呗!迈开大步向前走,不看左右不看前後,只看脚下一块地。
走走走,走到刚才看到的岔路口。
水声更大了。
看来前方应该是当地人说的小瀑布,那麽……向左转。
不敢往瀑布那里走的成舟转头向左边的岔路口走去。
还好路不是很窄,每隔百米也有路灯照明,当下,成舟就一个劲埋头向前走。
即不看左右也决不回头!我走走走!嗒嗒嗒。
皮鞋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嗒嗒嗒。
嗒嗒嗒。
……成舟从来没有这麽後悔过穿皮鞋出门。
如果不是担心他要走一夜,大概他会把鞋子脱下来赤脚走路。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背影拉的长长的,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绕到了後面。
本来,他还盯著地上的影子在走路,当他发现他的影子上偶尔会多出一只角或几只形状奇怪的触手时,他就不敢再低下头了。
虽然他明知那些在影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大多数很有可能只是路边伸展的树枝。
呼呼。
两眼望向前方快步走著,心想也许他可以偷偷跑回山庄,恳求那位看起来人很不错的瘦小男子陪他一起出来寻找孩子。
嘶……宛如人在吸气的声音在身後不远处响起。
我什麽都没听见。
咦?这条路……我好像走过?没错,我记得这里有座小桥,桥边还有一个香烟自动贩卖机。
当时他看到这个自动香烟贩卖机时还奇怪放在这里会有生意吗?呼……人在喘气的声音,似乎靠的更近了。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不知为何成舟听来却觉得声音似就在耳边响起一样清晰。
只是风声而已。
成舟快步走过小桥。
呼呼。
喘气的声音变得急促。
好象……在追赶。
成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小跑。
其实我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猛地,成舟站住了脚步。
一座亮著夜灯的水泥建筑物挡住了他的道路。
建筑物就立在他身前不到二十米处,乳白色的墙壁在夜晚惨白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青蓝色,如同黑夜的影子一般。
围著建筑物的是一株又一株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看起来竟比白天还要显得密集。
这里是……「嘻嘻」「谁!」猛地转回头。
空荡的小道,昏黄的路灯,几声轻微的虫鸣。
再往前看去,不远处的小桥上似乎站著一团黑影。
「谁?你是谁!」成舟用中日文交互叫道。
黑影缓缓转回头。
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盯向了这边……「朴!」两片冰凉的东西射中成舟的脖颈。
「哇啊啊!」成舟大叫著跳了起来。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跑向围著封条的建筑物的入口。
伸手一摸脖子,摸到两片还带著冰凉口水的瓜子壳。
这个臭小子!「喂!小鬼!你给我站住!不要进去,小朋友,不要……」还没等他喊完,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入口处消失。
啊!真是的!气死我也!怎麽办?进去还是不进去?平常去游乐园打死也不去鬼屋的人站在公厕门外踌躇不决。
回去叫人吗?可是回来後孩子又跑到其他地方怎麽办?而且如果在路上再碰上那个……一跺脚,无奈,成舟只得往他今天下午在心中刚封的日本第一禁地走去。
在进入男性洗手间前,犹豫了一下,大著胆子回头向刚才的小桥望去。
小桥还是小桥,什麽都没有。
视线不佳的山中小道也是空空荡荡。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什麽野兽?会不会是大猩猩?或者大猴子?男人的目光游离著,不敢把猜测往别的方面去想。
深吸一口气,不想让那个小毛头在那种杀人现场待得太久,也不敢再多看,立刻转头向洗手间内走去。
小鬼呢?跑到哪儿去了?这里怎麽没有警察看著?跨过封条走入男洗手间的成舟皱起眉头。
小心的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还有一滩暗黑色血迹。
跨过地上警察用来作标志的记号牌,想起来了,乔治好像告诉过他,警察似乎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抓抓头,成舟开始担心起就这样莽撞的闯进犯罪现场被警察发现的後果。
不知道日本警察会不会判他个破坏现场的罪名?叹口气,心想孩子找到的话,警察应该不会那麽不通人情吧。
顺手推开自己右手边一间虚掩的个室,探头往里一看,鬼影都不见一个。
「小朋友,你在哪里?」成舟站在个室外喊道。
前面一排个室门大多数都是敞开的,只有几扇好像关著门。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好吧,你要跟我捉迷藏是不是?臭小子!什麽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这种凶杀现场来玩!你就不怕撞见鬼!」嘴上咕咕哝哝骂骂咧咧,跨过地上干涸的血迹推开第二扇虚掩的门。
说老实话,他真的很想就此冲出去再也不要踏入这座御岳山一步!他不是胆小鬼,但胆子也绝对大不了哪里去。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凡是坟场鬼屋夜晚的医院之类都是他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何况是这种白天才发现死了人还是凶杀的现场!「喂,小朋友,你在哪里啊?快出来,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什麽味道?鼻头耸动几下,成舟感觉血腥味越来越刺鼻。
这不是他的幻想,真的。
他真的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新鲜的就好像他老妈刚在他面前杀了三只鸡一样。
阴气好重……揉揉毛衣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注意到这间洗手间的布局和大多数他在日本看到的男性洗手间基本相同。
小便池和个室的对面就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是数面相连的半身镜。
不知道是不是照合日本人的平均身高,所有洗手间的镜子位置都不高,像他的身高想要看清镜中自己的面容,必须弯下腰或者站远一点。
镜子……咦?镜子中那是……目光成了点,身子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向後退缩,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一个男人!一个蜷曲在地上大约中年的矮瘦男人蠕动著,慢慢的,慢慢的坐了起来。
可是他面前的地上明明什麽都没有!除了那蜷曲的人形粉笔图……男人是侧坐著的,从镜中也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微秃的头顶,只到眉骨中间的眉毛,瘦削的面颊,干枯的嘴唇,有如死鱼一般的眼睛。
就算只是侧面,也能看出这人平时一定属於那种对人比较刻薄且很会推搪自己过失的人。
为什麽成舟能看出来?因为他的周围从不缺乏这种人的存在。
这个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青厉的面孔,突瞪的双眼,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盯著虚无的下方,像在适应又像在寻找什麽。
忽然,男人动了起来。
慢慢的,他抬起了那颗头发稀少的脑袋。
成舟张大了嘴巴。
就算只是侧面,他亦清楚的看见男人的颈部有一道被划开的刀口,红豔豔鲜嫩嫩的颜色像是一张婴儿的嘴巴,只是那里流出的不是口水而是屡屡鲜血。
男人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缓缓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颈部,摸了摸,然後就如挠痒一般,开始在伤口上不停的挠来挠去。
渐渐的,伤口扩大了开来。
从颈部到下巴,从下巴到下齶,从下齶到面颊……伤口快速腐烂著。
一小步一小步向後挪移,他要离开这里,在他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这里。
紧张万分的他忘记身後不是出口,而是一间虚掩的个室。
退著退著……砰!空荡的回音在洗手间内响起。
成舟的後背撞到了个室门上。
身体瞬间凝固。
镜中的男人停下了抓挠颈部的手。
头一点点向这边转来。
个室的门被撞开,成舟的身後出现一只小手,小手慢慢伸向他的颈部……。
轻轻戳了戳。
……。
妈啊啊──!成舟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凄惨最可怕最大声的惊叫。
!啷一声,因为躲避太急,刚侧过来的背部又狠狠撞到了门板上。
头一转,他看到了把他吓得三魂丢失两条半的罪魁祸首正抱著肩膀站在白色的马桶盖上正用一脸不爽的表情斜眼睨著他。
而且身上穿的还是他那件唯二的宝贝蓝衬衫!「你、你你……你这个」指著态度嚣张的小毛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毛头轻轻一跳,跳到地上,从成舟身侧穿过,赤著脚吧嗒吧嗒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小心!外面有……」鬼这个字,他忘记日语怎麽说的了。
见小毛头没理他,也顾不了许多,猜想小孩大概是因为看见那个害怕才会躲进个室里,看到自己来了以为没事了就大著胆子往外跑,而自己这个大人……一咬牙!低头冲出个室,一把抱起蹲在粉笔人形面前小手正捻起什麽的小毛头,二话不说冲出了这所闹鬼的公共洗手间。
一阵风过後,洗手间恢复了往常深夜的寂静。
白森森的灯光照射著男洗手间内每个角落,地上是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一滩黑漆漆的血痕粘在地砖上,周围还散布了一些。
右边是门全部被打开的个室,左边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就是那排半身镜。
镜中映照的是……空荡的地面及对面一排无人的个室。
「你们在这干什麽!站住!」几只手电筒的光芒打到了一大一小的身上。
成舟发现他从来没有这麽这麽感激过警察的出现。
顿时,眼角就湿了。
怀中的小毛孩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抬起小手,把什麽塞进了嘴中。
「又是你?你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麽!你什麽时候跑进去的?」我怎麽没看见你?白天问过他话的年轻警察南山显然认出了成舟,一脸怀疑的喝问道。
……讨厌的警察!感激之情一下子就消失了的成舟把怀中的孩子往上举了举。
「喏,你们的小孩!」除了负责看守杀人现场的南山,因杀人案而在这附近巡逻的警察也注意到了他怀中的孩子。
南山站在原地,两名巡逻警察走了过来。
「孩子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对抬头望他们的小孩露出一个不含威胁性的笑脸。
回头用下巴指指身後的公共洗手间,成舟两手往前一送。
「给。你们的小孩。现在找到了,你们处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我们的小孩?」警察不明白这句日语的意思。
「总之不是我的。找到他的父母,是你们的责任」成舟操著一口生硬的日语,希望赶快把这个麻烦给送出去。
中年警察犹豫著,伸手去接小孩。
「他身上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话,记得还给我。
这句话成舟根本就来不及说出口。
因为……因为刚刚才还两眼眨巴眨巴观望警察们的小孩忽然脑袋一拧,两手一勾,紧紧抱住了成舟的脖子。
两条腿也紧紧夹在他腰上,一副我死也不下来的样子!「呃!」你想勒死我啊!臭小子!「喂!你们想想办法呀!这小子不是我的孩子」你们把他带走好不好!双手去分小孩抱住他脖子的小手,还不敢用劲,就生怕把小孩的手掰坏。
一掰,纹丝不动。
再掰,……见鬼!这小子哪来这麽大劲!警察们面面相觑,看著化身为树袋熊的小孩,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小朋友,你好,我叫铃木,你叫什麽名字呀?你先下来好不好?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你家是不是在这座山上啊?」中年警察绕到成舟背後,尽量和蔼的询问小孩道。
「成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麽找到这里来的?还有你是什麽时候过来的?我怎麽没有看见你?」刚才问话的年轻警察南山不住打量从头到尾都很可疑的成舟。
「为什麽你白天来过以後,晚上又要跑过来?你进去了麽?有没有动里面的东西?」「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什麽地方?除了车站工作人员,你还看到谁?你说这个孩子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有没有什麽人证明?」连珠炮似的问话,成舟有听没有懂。
眼看男人一脸茫然不知他所云,南山总觉得这个人似在装样。
这种人他见多了,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没关系,只要证据确凿不怕他到时不认罪。
那边,铃木警察仍旧在扮演和蔼可亲的大叔叔角色,不停劝慰小孩从成舟身上下来。
「小朋友,你认识这位叔叔麽?他和你什麽关系啊?」叔叔?喂喂!我有这麽老吗?要叫大哥哥知不知道!「你会说日语吗?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铃木大叔笑眯眯。
你笑我也笑,小孩对他眨眨眼,笑嘻嘻的一摇头。
铃木大叔的眉毛立刻垮了下来。
真是不乖的坏小孩,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骗人。
「好吧,我就当你听不懂。那麽你能不能告诉我抱著你的是谁啊?」铃木大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小孩趴在成舟的肩头上,把大麽指塞进嘴里吸吮。
「小朋友,铃木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肯告诉叔叔这个叔叔是你什麽人,叔叔等下买糖给你吃好不好?」不理。
「草莓蛋糕?」小孩偏头开始考虑,嗯嗯……「麦当劳?」嗯嗯……「天妇罗?」嗯……「或者你都想要?」……「小朋友,」铃木警察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尽,一张大脸逼近小孩,使出了最後的杀手!。
「──我请你吃拉面!」「爸爸」「什麽?」「啥!」这声脆蹦蹦嫩生生的爸爸叫得成舟几乎忘记了身後有栋闹鬼的公厕。
也忘了面前正有三个瞪著他看的日本警察。
掏掏耳朵,重新看向怀中的小鬼。
天晓得他甚至怀疑过小孩不会说话。
而这个被成舟怀疑成哑巴外加受虐儿的小毛头却正用一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纯洁至极无辜至极的眸子笑嘻嘻的对著他瞅来瞅去。
「你叫我什麽?」成舟再一次用日语确定道。
「爸爸!」好脆的声音,好准的发音,任何一个中国人在场听到了,都会告诉你这个孩子叫的是标准汉语发音的爸爸!瞪了小毛头好一会儿,「呵呵,这个年龄的小孩见到谁都喜欢叫爸爸,呵呵……」成舟开始对冷眼看著他的警察们傻笑。
「对不起,麻烦你跟我们去署里一趟。
另外,我们需要通知你在日时的联络人。
嗯,是不是就是你们公司这次会议的负责人川居和彦先生?」成舟的表情瞬间苦得不能再苦。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6章
章节字数:5317 更新时间:08-06-16 09:15
考虑到孩子需要休息和食物,南山和另一名前来站岗的警察交换,与巡逻的铃木二人前後交叉守著成舟和孩子回到山乐庄。
耳中听著铃木警官似在向警察署汇报孩子已经找到的事情,两眼珠羡慕的看著小孩坐在他怀里津津有味的大吃刚才山庄主人特地为孩子所做的美味料理,成舟敏锐地感觉到从身後刚刚被拉开的木门处射来两道凌厉的煞气。
无论谁累了一天还被人从暖暖的热被窝中强行叫出来,大概都不会太愉快吧。
成舟摸摸脖子,有点害怕也有点幸灾乐祸。
趁警察们起身向来人行礼示意没人注意的机会,某人悄悄伸出左手,拈起他「儿子」盘里金黄的虾子天妇罗就往嘴里丢。
「啊呜!」虾子没了。
盯著只剩下虾尾巴的左手,再看看怀中那个小嘴巴被撑到极限还能嚼动个不停的小人儿,成舟的左眼皮狠狠抽搐了两下。
「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你让他记住什麽」脊梁骨一下坐得笔直。
偷偷把虾尾巴扔到桌子底下,手在裤子上擦擦,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成舟端正坐姿,两眼平视前方。
就在他的前方,矮桌对面,盘腿坐下来一位神情严肃眼光凌厉的男子。
值得高兴的是,成舟发现白天为他说话的那位瘦小男子也陪同川居坐在他的身侧。
很想对那位和蔼的男子笑笑,刚把嘴角咧开,就注意到川居正在瞪他,不敢放肆,连忙又把嘴角收回。
懦夫……好嘛!老子就是懦夫又怎麽样!很快就把自己思想摆平的成舟继续认真做他的懦夫。
懦夫也没什麽不好,至少可以多活两年。
──我老妈说的。
「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听到你说一句谎话。
警察问你什麽,你就老实回答什麽。
我会做你的翻译」川居一字一顿的开口。
成舟学习川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川居凝视了成舟一眼,转身对坐在一旁的南山警官表示可以开始了。
「你什麽时候到达的日本?」这个你今天下午已经问过了吧?「昨天下午三点半」「你以前到过日本吗?」「没有」「你在日本有什麽认识的人吗?」
「没有。呃,川居先生,能否麻烦你转告一下让他不要再问我问过的问题?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麽?何况,这孩子……」指指怀中小孩,「他可能需要洗一个温泉澡及一个温暖的被窝」其实是我最需要!好像从进屋到现在,川居才看到成舟怀中的孩子一样,略为扫视一眼,很快就把头转向身後的铃木轻声说了些什麽。
然後,铃木又对南山耳语了一些什麽。
南山点头,表示明白。
问讯再次开始。
「昨天晚上你为什麽不到山乐庄住宿而要露宿在山中?」
「因为我迷路了」
「你什麽时候碰到的这个孩子?大约几点?孩子当时有什麽特征?他有没有说什麽?」
「大概凌晨一点多,我从一个神社下来就看到他光著屁股穿著我的衬衫坐在我的行李箱中,正在吃我的干粮。噢,那个神社就是今天早上你们发现我的地方的石阶上面的神社。孩子一直没说话,一直在吃我的干粮,还把垃圾到处乱扔。对,就是他!」伸手指指那颗小小脑袋瓜儿,成舟力述自己的清白。
川居身边的男子轻笑出声。
他也懂中文?成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说你走下台阶的时候发现孩子坐在你的行李箱中是麽?」
「是啊」「
你上去的时候行李箱已经被打开?」
「不,没有。啊!你这麽一说还真的好奇怪!对啊!我的行李箱是锁上的,而且我还上了两重锁!」後知後觉的成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喂,小朋友,你知道是谁把我的行李箱打开的?」成舟低头在小孩耳边低声询问。
小孩抓起南瓜糕塞进嘴里,两手抱著橘子汁凑到嘴边,小嘴含住吸管咕噜噜吸个不停。
这个死小鬼!我的日文有这麽烂吗!竟然我问什麽你都像没带耳朵一样!怒!「咳!成舟,南山警官在问你晚上怎麽会找到那间洗手间去的」成舟一抬头就和川居冰冷的目光对上,心下一颤。
「呃,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找孩子,走著走著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洗手间了。
然後就看到那个小鬼跑进了洗手间,所以我也跟了进去」「哦?」川居深深皱起眉头,几乎是用训斥的口吻说道:「成舟,你最好说实话。你要知道在这里说谎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又是委屈又是莫名其妙外加一点点生气,成舟也皱起眉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说详细点?」「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川居讽刺道。
「哈!你的中文还真是好的让我惊讶!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把棺材拖出来让我看看吧」被对方的态度气的头顶冒烟,成舟忍不住小小顶撞了一句。
川居闭上嘴,太阳穴上明显冒出一条青筋。
过了一会儿,语音平静不带丝毫怒气的陈述道:「南山警官说,第一,你是第一个发现犯罪现场的人。第二,你没有办法能证明昨晚你去了什麽地方又做了什麽事情。第三,今晚你又去了杀人现场。第四,你说你是看见小孩跑进洗手间,你才会走进去。但是,当时负责在公厕外看守的南山警官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或动物进出洗手间,你却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抱著孩子。这些你要怎麽解释?」连想都不用想,成舟立刻回答道:「第一,我发现的那个犯罪现场还是刘荣告诉我的,当时他和乔治也在,路也是乔治带的。第二,这个孩子应该能证明我昨晚在哪里又做了什麽,他和我呆了一个晚上。第三,我今晚又去那里,是因为你让我出去找孩子的,而我迷路才找到那里。第四,那个警察没看到我和小孩进去是他眼睛不好!或者他当时不在岗上跑去抽烟了也有可能,谁知道!」川居听了他冲冲的回答连评论都没一句,转头向铃木和南山翻译。
真是的!我干嘛要挣这口气!这下好了,你看看川居的表情……呜呜。
我死定了!回去以後一定会被裁员。
就算不会,也一定会被经理穿小鞋。
呜呜,老妈,我对不起你,说不定我又要回家吃你了。
说得时候舒畅,说完了开始忐忑不安小心怕怕的成舟趁川居向警察翻译的时候,低下头在小孩耳边尽他最大的努力用日文用柔的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说道:「小朋友啊,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小朋友,所以呢,能不能告诉警察们,你的父母是谁,还有你昨晚和我在一起的事,还有今晚你跑进那个洗手间的事,好不好啊?……你明白麽?」「嗝」小孩打了一个饱嗝,可能觉得耳朵有点痒,抬手挠了挠。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麽吗?」成舟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如今我的清白可都要靠这个小鬼帮我洗清了。
如果小鬼什麽都不说,日本警察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换句话说,我就很有可能被冤枉背上黑锅带著杀人的罪名被返送回国,甚至很有可能就这样再也不能回国永远住在异国他乡的铁窗後和一群变态日本杀人狂生活一辈子。
而我一旦被判死刑……老妈!我对不起你!我不能为你养老送终了!我银行还有一万两千块,你就当作那是你抚养我二十六年的代价吧!呜呜。
咬咬嘴唇,想起自己在学日语时好像看过日本的死刑是吊刑,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脖子上被套上麻绳挣扎上十五分锺吐出长长的舌头两眼暴突面孔充血的死去……「小朋友,帮帮哥哥吧,好不好?告诉他们实情好不好?」男人唇角下拉用你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看著大大咧咧坐在怀中喝汽水的小孩。
可能可乐喝多了,小孩连续打了好几个嗝。
「小朋友……」小孩转回头小手啪一下盖到他嘴上。
「吵死了!」标准的日文发音。
这个──臭──小──鬼!成舟眼中射出杀意。
一直不肯开口的小鬼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大家的目光自然一起集中到了一大一小身上。
不用说,大家看大的那个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
「也许把孩子暂时和他分开比较好,也避免他教小孩串供」南山向铃木耳语道。
「嗯,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怎麽都不肯离开那个中国人」铃木抿著嘴抱著肩膀想到底该怎麽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中国人大概只是个适逢其会的倒霉鬼,杀人案应该和他没有什麽关系。
一般外国人在日本犯案,都有两个特征。
第一,基本上没有合法的在日资格,甚至没有合法的登陆权。
第二,中国人杀人一般都为帮派之争,或是利益的问题。
而且他们似乎只喜欢杀「自己人」,却很少会去杀害其他国家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首先就不符合第一点,即是初来乍到又是合法登陆,而且在日也有联系人。
其次,公厕中被害者的身份虽然还在核实中,但从其的外表特征和随身物品看来,并不像有钱人。
如果说这个中国人强盗杀人似乎也说不过去。
况且……想起那个案发现场,还有那具受害者的尸体,铃木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看过不少残酷、恶心、变态的杀人现场,而这个可算是其中翘首。
如果说凶手是为钱杀人,他怎麽都不能相信。
而说成舟是变态杀人凶手,这似乎更加可笑,就像大多数日本人一样,这个中国人一看就是那种会绕开麻烦走路的人。
但成舟的话中确实有几点让人怀疑的地方,也难怪年轻又想立功的南山咬著他不放。
还有这个孩子……铃木抬眼向孩子望去。
大约四五岁左右的身高,身体发育正常,可爱漂亮的脸蛋人见人爱,皮肤白里透红显得粉嫩健康,怎麽看都不像是那个中国人怀疑的受虐儿。
深秋十月底身上没有一件衣服的在深山里出现,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如果说他和他家人走散,他怎麽不像一般丢失的小孩一样哭著要妈妈?如果说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可经过白天的调查,最起码这附近根本没有类似的孩子丢失走散。
如果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一个不穿衣服赤著脚的小孩子走在路上怎麽都会被人注意而报警吧?现在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孩子的家人开车经过这附近,或故意丢下、或小孩趁大人不注意偷跑了出来。
根据目前为止尚没有人报警说小孩丢失的情况看来,故意抛弃的可能性最大。
但孩子为什麽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呢?而且他为什麽会粘上这个刚来日本的中国人呢?他和凶手或受害者有没有关系呢?铃木看著小孩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铃木尴尬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直盯著孩子看的原故,小孩子不太高兴得鼓起嘴,突然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不管怎麽说,在没有查清孩子来历之前,孩子不能和嫌疑者呆在一起。
况且我们也需要调查这个孩子的来历」南山建议。
「话是没错,但现在已经22点,你要怎麽安排这个孩子?」铃木随口回道。
「但我们总不能把这个孩子就这样放在这个嫌疑者这里,这麽可爱的孩子谁知道那个变态会对他做什麽!我可以在派出所值班照顾孩子,衣服可以在路上买给他,派出所附近也有公共浴池」南山态度强硬的说。
看来那个杀人现场对南山的刺激太大。
摇摇头,铃木不再多说什麽,以南山的资历,在看到那样的凶杀现场而没有当场吐出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不错了。
当时同车的警察,有一名刚跨进现场就转头跑了出去。
事情就这样被决定,铃木又开口通过川居问了成舟几个简单的问题,叮嘱成舟在没有警方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离开山乐庄後,众人起身离开。
愁眉苦脸的成舟在听到孩子将交给警察带走时,心中暂时一松。
奶奶的,总算送走这个丧门神了!想想看,自从遇到这个小子後自己就好像没碰到什麽好事!说不定这小子一离开,我的霉运也就此离去也说不定。
成舟看著怀中的孩子异常乖巧的任由警察南山牵著他向门前走去,乐得对著小孩的背影龇牙一笑。
小孩就在此时突然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恶!这个欠扁的臭小子!就在成舟在心中暗暗决定将来结婚生孩子一定要女儿不要儿子的时候,川居从他身边走过,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会在明天与中方经营战略第一部联系,如果可能,我会要求对方重新派人来,最好是能有担当的人。我想,今後的几天你大概是没有什麽时间和心神处理工作进行会议汇报了」成舟张开嘴巴。
最可怕的发展出现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川居先生,我想我能……」「秀明,记得我刚才说的了吗?不要忘了明天联系中方」「是」叫秀明的瘦小男子躬身表示明白川居的指示。
就此,川居和彦不再废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秀明抬起头望望川居的背影,面色有点复杂,继而转头看向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成舟,用不太流利发音亦不太准确的中文安慰的说道:「不用担心太多。这件事怪不了你。你放心,明天我向中方联系时会详细解释这件事情,不会让对方把错误怪到你头上。今晚你好好休息吧,我想你大概已经累惨了」成舟抬起头,感激地对这位心地善良的瘦小男子笑了一笑。
「谢谢你,麻烦你了」回以一个微笑,秀明躬身道声晚安离去。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4496 更新时间:08-06-16 09:16
在房间中呆坐了一会儿,直到山庄女主人带人进来把小孩的食盘撤下,晃晃脑袋叹口气,成舟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
去泡个温泉澡吧。
明天还不知道怎麽样呢。
踢踏踢踏拖著脚步手拿浴衣走进大温泉场。
可能是时间已晚的缘故,大浴场并没有多少人,在更衣室脱光衣服,拿毛巾围住下半身,拎著洗发水和香皂走进浴场内。
有人对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我有什麽地方比较奇怪吗!成舟不爽的在心中嘀咕。
这时恰巧有位老人从温泉中走了出来,在经过成舟身边时,善意的提醒道:「小兄弟,毛巾放在外面更衣室里可能会比较好哦」「什麽?你说什麽?」老人笑笑,知道了这个男子是外国人。
指指他围在胯间的毛巾、又指指外面,简单的解释道:「毛巾,放在更衣室比较好。
洗浴的东西这里也有,你可以用这里的」「噢噢!不好意思」怪不得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原来是这个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麽带毛巾进来不太好,但决定入乡随俗的成舟向老人道谢後,连忙把毛巾放回了更衣室。
重新走回浴场内的成舟发现人似乎更少,大概就两三个人还在温泉中浸泡。
等成舟在喷头下把身体冲洗干净,走进他一直梦想了许久的温泉中时,浴场内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呵呵,感觉像我一个人包场了。
男人苦中作乐的想。
顺著池边滑下,把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泉水中,两手臂搭在池边的石头上。
啊──,好舒服……水温相对来说比较高,但对於疲乏的男人来说这似乎刚刚好,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的成舟,舒服的闭上眼睛,头枕在池边的石头上,放松整个身体,任由水的浮力轻轻托著他。
心情渐渐放松,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亦在脑中逐渐展开……「澎!」水花溅起,溅得成舟满头满脸都是。
谁!哪个混蛋!正在享受的成舟气的一抹脸,坐起身子就准备骂人。
「哇啊!」一张粉嫩粉嫩粉可爱讨喜的小脸蛋就这麽大不列颠的出现在他的视界内。
瘟神啊!!!「你不是已经跟警察走了吗!」成舟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张口就用中文吼道。
小孩嘴巴一鼓,「我又回来了不行啊!」「你回来干啥?」「找你啊」「找我干啥?」我欠你的呀!「因为你闻起来比较好吃」「吃吃吃!吃你个头!你刚才还没吃饱啊!等等,你刚才说啥来著?」成舟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好话不说二遍!」小孩光著屁股插著腰,耍赖的神情粉可爱。
可惜,不太喜欢小孩的成舟完全没有被诱惑。
「不是!我是说……你刚才说什麽来著?中文?」成舟的表情几乎可以用不可置信四个字来形容。
小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日文你听得懂吗!」这个……臭屁小鬼!竟然瞧不起人!怒!「你是中国人?」「啦啦啦~~」小身子一转,在不大的温泉池中游了起来。
一边游还一边唱儿歌。
嗯,歌声还不赖。
……不是这个问题!「喂!臭小子,我问你,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你爸爸妈妈呢?警察怎麽会让你回来的?」小孩撇过头,「我跟警察说,你是我爸爸,他们就让我回来了」什麽?!「你这样说他们也相信了?」小孩点点头。
「啊啊──!」天哪!日本的警察怎麽那麽容易相信这个小孩的鬼话!咯啦一声,浴场的门被拉开,有人探进头。
「客人,对不起,夜已经深了,请不要在浴场内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别的客人的」是山庄的侍应生。
「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这就出去」面红耳赤的成舟不好意思再在温泉池内长待,走过去一把捞起在池中开心的游来游去的小鬼,趁机会在他屁股蛋上拍了几巴掌。
「要你吵!小孩子要学会安静知不知道?真是不听大人话的坏小孩!」小孩的嘴巴鼓了起来。
一双大眼睛气得冒出熊熊火光。
如果不是我现在……,你给我记住!「哇啊──!妈妈──」世界共通的哭叫声让成舟也让那位侍应生当场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不用说,适应生在心内自然把所有过错全部怪到了当父亲的成舟头上。
谁叫你乱打小孩?精疲力尽的可怜成舟抱著手拿可乐咕嘟咕嘟喝个不停的小鬼,拖著比来时更沈重的脚步经过山庄大厅,穿过木走廊的过道,来到被AHS公司包下的别院。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别院的客厅中却还坐著五六个人。
看样子大家都不太缺乏睡眠。
成舟注意到这五六个人中有他认识的乔治和刘荣,还有抽签和他分在一个房的三位同事,虽然分在一个房,但自己和他们并没有混熟,早上因为一大早就出门找孩子,根本来不及跟他们认识,只是大概知道对方的姓。
礼貌的向众人打了个招呼。
「大家晚上好啊。还没睡啊,呵呵」「晚上好」只有乔治微笑著回应了他。
刘荣和其他人却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怎麽回事?成舟莫名其妙。
招呼也打过了,看看场面比较冷淡,也不想多呆,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咳,成舟」乔治叫住了他。
成舟回头。
用眼神问他什麽事。
「那个……」乔治似乎有点难以开口的样子。
「我们和乔治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搬到他们还有其他人房里挤一挤,希望你不要介意」和成舟分在一个房的某人开了口。
成舟记得他好像是印尼公司的中籍华人。
拉开嘴角做出一个笑脸,成舟抱著孩子耸耸肩,似无所谓的回道:「是吗,只要你们商量好了,我这边自然没什麽问题。天不早了,晚安」乔治看著成舟离去的背影,张开口又闭上。
门一关上,苦汁顿时上涌。
什麽嘛!都什麽眼神!直接告诉我你们不想跟一个杀人嫌疑犯呆在一起不就得了!有什麽大不了,我一个人住还宽敞点呢!睡觉睡觉!不想了!「喂」真是的,我哪里长的像杀人犯了?等事情水落石出,我看你们用什麽态度来对待我!「喂,大叔!」「你叫谁大叔呢!」成舟怒。
「谁叫你不理我!而且我不叫你大叔叫什麽!你还真想我叫你爸爸啊?想得倒美!」「你……!」气得把小孩往山庄女主人铺好的棉被上一放,成舟关掉灯穿著浴衣拉起棉被从头蒙到脚不再出声。
半晌过後,成舟感到自己的棉被被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子滚了进来。
钻啊钻,钻进他怀里。
「喂,你在哭吗?」偷偷用棉被抹抹眼角,鼻子被堵住的成舟不敢开口,只能微微张开嘴巴呼吸。
「你不问我叫什麽名字吗?」小孩继续问。
成舟偷偷吸了吸鼻子。
「你肚子饿不饿?」有人用小手戳他。
成舟翻了个身。
背对小孩。
「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你知道?!」顾不了再隐藏,一下又把身子翻回来,带著浓重的鼻音,成舟惊讶的大声叫道。
「你真的哭了……没种」「喂!小鬼!说话注意点!」反正都被看穿了,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了,成舟从棉被中伸出手拉过放在不远处的面纸盒,当著小孩的面,抽出两张大声地擤起鼻涕。
「喂,小鬼,凶手是谁?」把面纸团起来随手扔到榻榻米上,成舟趴在枕头上问缩在他身边的小孩。
「不告诉你!」小孩回了他一个很干脆的回答。
「喂!」男人火大了。
小屁孩一个也敢耍我!「我不叫喂!」小孩好像火更大。
「那你叫什麽」「不告诉你!」成舟彻底无言。
他现在终於明白那句千古名言中的小人指的是什麽小人了。
厚实的窗帘分两边拉开,分别勾在窗棂的挂钩上。
窗外正在下雨,雨水打到玻璃窗上,顺著玻璃缓缓淌下,形成一道道水纹。
屋内没有开灯,微暗的室内勉强可以看清东西。
从窗外的景色隐约可以看出约是黄昏近晚时分。
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手中握著一卷黑边的录像带。
低著头的她看不清楚外貌长什麽样,但恰巧及肩的整齐短发和保守的衣著,可以看出她是个有良好家教的女子。
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
渐渐的,少女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抓著录像带的手指越扣越紧,微暗的房间里,她的手指显得白得异常。
有什麽从少女的脸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到她的腿上,滴到她手中的录音机上。
沈默的泪水比嚎啕大哭更能动人心肠。
成舟看著他,竟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抽痛。
似乎过了很久,少女终於抬起头。
成舟差点惊叫出来!一张奇丑无比宛似被烧过一样的脸就这样直直的对著他。
一看就知道是後天造成的丑陋就算在没有医学常识的成舟看来,也知道这是一张哪怕是尽天下所有美容整形医师的力量恐怕也挽回不了的面孔。
被毁掉的五官无法分辨少女原来的模样,但从她清澈的眼睛看来,想必她原来应该是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子。
成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不晓得是什麽样的灾难才造成女孩这样的面孔。
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
他觉得,她……很伤心很伤心。
……,少女轻启嘴唇像是在向他诉说些什麽。
明媚的双眸中滑出的竟是黑色的泪水。
你在说什麽?成舟想问她。
……,少女变形隆起的嘴唇一开一合。
什麽?你在说什麽?成舟茫然。
你想跟我说什麽?我什麽都听不见。
少女笑了,笑得恐怖,却能感觉出温柔和凄凉。
把录像带放到床上。
少女弯腰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成舟看不见照片上有什麽。
一边流泪一边低喃,少女把照片举到唇边,亲吻。
成舟应该觉得这个动作很恶心,他总觉得这种事当著别人面做太做作,可是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涌上来,涌上来的却是无尽的悲哀。
这个少女传给他的感觉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放下照片,少女望著不知名的地方,带泪露出一个绝望的微笑。
成舟看出少女对照片反复所说的话的口型是:爱你。
她是日本人,成舟在心中想到。
少女忽然起身走到门边,拎起放在门边的一只塑料桶,如果成舟是常住日本的人,他会一眼看出那是日本人平常用来装煤油的油桶。
可惜成舟不是,所以他只能呆呆的看著少女把煤油桶拎到房间中央,看著她在榻榻米上跪下,把照片放在腿上,把煤油桶的盖子打开,却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直到女孩把煤油桶举起,往自己的头上浇下。
然後看到湿淋淋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不要──!」他知道她要干什麽了!但已经迟了。
火柴被划燃,星星的火光亮起,在昏暗的房屋中显得那麽温暖和诱惑。
星星火光终於变成了火海。
成舟痛苦的大叫著,希望有谁能听见他的声音来帮助或阻止这个可怜的女孩。
没有考虑,男人像个傻瓜一样扑向了火海。
他不能看著这个女孩在他眼前被烧死……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8章
章节字数:4873 更新时间:08-06-16 09:17
女孩不停的用脚踢他,想把他踹开。
痛,好痛!我在救你啊!奇怪,她明明是跪著的,怎麽会踢到我?咚!肚子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痛死我了。
成舟忍不住伸手去抓女孩的脚。
咦?手中的感觉不对头,那个女孩有十八九岁了吧?怎麽脚这麽小?捏,捏。
「啊啊啊!」有人在他耳边尖叫。
小孩特有的尖细声音让他脑子快裂开。
小孩?成舟愣了愣,就在他抬起手臂来确定那只脚的同时,人也醒了过来。
「你还不放手!」小毛孩尖叫。
透过窗外射进来的朦胧晨光,成舟发现自己手中捏著一只小小的脚丫,再看看这只小脚丫的主人……「如果你自焚,我绝对不会去救你」小鸡肚肠的大男人一边咕哝一边丢开了手中属於那个小鬼的小脚丫。
还好只是梦,成舟暗中舒了一口气。
梦中的感觉太真实,就好像那一切就在他眼前发生过一样。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这种事在我面前发生。
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我竟然去救那个自焚的少女。
天!我以後一定得多想想再行动,绝对不能一时冲动。
这个梦就是对我的警告。
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又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的成舟看时间还早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喂!起来!要地震了!」小孩趴在他耳边叫。
骗人。
「喂!是大地震哦!到时候你不要吓得大哭!」小孩见他不理他,气得小手在他头上劈里啪啦拍个不停。
嗷嗷嗷!谁帮我宰了这小鬼!成舟拉起被子蒙住头。
哼!小孩眼珠一转,不再叫他。
鼓著小嘴,双手抱胸盘腿坐在棉被上等著看好戏。
耳边安静下来後,精神上疲乏到极点的成舟很快的再度沈入到睡眠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两个小时、又好像只有两三分锺,微微的,成舟感到身体有点晃动,感觉像睡在船上一样。
起初晃动并不是很大,以为自己在梦乡回到摇篮中的成舟也没有多少警觉。
渐渐的,晃动变得越来越明显。
小孩抬起头看天花板,那里悬著的灯盏与它下面挂著的灯线正在晃动打转,紧接著竖在矮桌上的电视遥控器啪嗒一声倒下。
再看看那个仍旧睡得四平八稳的大男人,突然!!啷!啷整个屋子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一切发生的非常之快,从微晃到巨震不过十秒左右。
眼睛猛地一睁,刚才还抱著被子在梦乡沈浮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滚从榻榻米上弹了起来。
保持半跪的姿势,男人盯著墙壁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有人以为这样的他还在半梦半醒间那就错了。
此时的他,脑袋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眼看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没有关严的窗户发出可怕的格拉格拉响声。
被小孩以为已经吓呆掉的成舟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如脱兔般从棉被上爬起,迅速跑到保险柜前打开保险柜拿出护照和钱包,接著又冲到衣橱边拖出行李箱,随即立刻往门外冲去。
呆呆的看著成舟这不同寻常的麻利行动,眼看他已经跑到门口,突然见他脚步一顿一个大转身人又折冲了回来。
接著就感到身子一浮被拦腰夹起。
十秒过後,别院的院子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穿浴衣光著脚丫的客人,同时摆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不用说,当天山乐庄的头条娱乐新闻自然又是我们初来乍到的成舟大哥了。
……还外带他的儿子……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麽说服警察让他留在山乐庄的,总之,现在这小子就好象成了他的责任一般,不但得供他吃供他穿,甚至还得随时随地留意他的行踪。
这不,就刚才去厨房拿饭的一会儿,人又不见了!扳扳手指数数,自己来到日本好像也有四天。
也就是说是杀人案也发生了三天。
这几天的日子……唉,过得那个呕啊!不提那些名义上的同事老是背著他窃窃私语,不提那个可怕的川居和彦老是用看垃圾的眼光看著他,不提三不五时跑来查岗的警察压根就把他当嫌疑犯看,也不提经理在电话中跟他说的六个字:洗清了再回来。
你说白天痛苦了,你总得让人晚上好好休息休息吧?可是……唉!一到晚上那小鬼就喜欢往外跑,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山里有什麽好玩的,害得他每天都得等他到半夜,有时候警察来突袭检查发现小孩不在,他还得拖著两条腿满山的搜索他。
好不容易爬到棉被上歇下,两眼刚闭上就开始做噩梦,不是公厕那个鬼的鬼脸老在他脸前晃悠,就是那个破相的女鬼把自己烧给他看。
弄得他原来挺英气的两眼肿得像金鱼眼!好像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不用参加会议报告,本来以为不用工作的他可能会被分配给大家烧饭泡茶,因为这次会议要求大家一起动手做饭烧菜──目的据说是为了锻炼大家的团结能力。
但是!他连烧饭这一项都被免了,理由好像是怕他在饭菜中下毒。
切!不做就不做有什麽了不起!老子还不想做呢!大老爷们做什麽饭菜!不让老子做饭是你们的福气,否则就算老子不故意下毒你们也逃不了食物中毒这条路!趾高气扬的成大哥端著盘子坐在房间里大快朵颐。
至於那个小毛头……谁管他!深夜一点零六分,整个山庄已经陷入一片寂静。
电视台也没什麽好玩的节目可看,记得在学日语的时候,他好像听老师说过日本的深夜节目属於成人节目的比较多,为此他还特地在下午小睡了一会儿准备好好见识一下日本的深夜成人节目。
结果……好棒!吸吸口水。
果然够味!领教过一帮身穿水手服和比基尼的妞儿在电视上比赛胸部大小,头一次见识到F罩杯的威力。
在看到那群身上只挂了三小块布的妞儿开始集体空手跳绳後,成舟坐在电视机前就傻笑起来。
而这个节目刚刚在六分锺前结束,花了六分锺找台,不但没有找到想看的节目反而越找越心慌。
秒针一圈圈绕过,接著分针像在跟秒针赛跑一样,在他眼里打起转。
还是出去找那个小鬼吧。
否则出了什麽事又会赖到我头上。
咚![谁?][哪一位?]疑惑的站起身往房门走去。
没有人回答。
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对面似乎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正准备转过身,门的对过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谁这麽晚了还在外面游荡?是那个小鬼吗?但听脚步声又不太像。
脚步声并没有在他门前停留,听声音似乎正往别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要不要看一看?就在他犹豫之间,走廊上响起了另一道更轻微的脚步声。
听起来就像有个人在蹑手蹑脚走路一样。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显然也可以杀死他。
脚步声从他门前走过,待对方走远了以後,成舟偷偷转动门把打开一条缝,闪身跟了上去。
山庄里外异常寂静。
除了门头和过道的夜灯,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看不到亮光。
虽然已经小心走路,但耳中自己的脚步声似乎比平常要响亮的多。
别院的玄关已经可以看见,接连玄关的是直通正屋的木走廊,走廊外就是山庄主人自慢的花园。
穿过玄关,轻手轻脚的越过木走廊,在接近山庄大门时猫腰走路的成舟突然身子一沈,蹲了下来。
庄外的柏油道上站了两个人,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下,两个人的影子奇妙的重叠到一起。
是川居和彦的助手秀明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似乎在轻声争执什麽。
他们在说什麽?扒著门柱,头悄悄向外探去。
隐约的日语传来,一个是听不清,二再加上他有漏洞的日语听力,传入他耳中又能转换为中文的单词并不多。
而其中最多的单词就是川居和彦这个名字。
杀!……一个他熟悉的单词飞入他的耳朵。
杀?杀什麽?他们要杀谁?还是谁要杀他们?两人的争执声逐渐变大。
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争吵什麽,但显然那两人属於对立的立场。
平时安静温和的秀明此时却情绪激动,样子像在责备对面那个男子。
食!杀!!!!……什麽?!谁?不属於那两人的另外一道声音飘入了成舟的耳朵。
沈闷的,类似呻吟的反复低喃越过耳膜直接撞击著他的大脑。
喃声中似充满了仇恨与贪婪。
像是被声音诱惑一般,眼光扫视周围开始寻找低喃的来源。
庄外的柏油路空空荡荡,除了秀明二人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柏油路两边是稀疏的山林,再往里去就是一片林木的黑影……成舟的表情忽地僵硬,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对面林木的黑影中有一对暗红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灯下的二人。
那是……桥上的黑影……想要站起身警告秀明他们,但身体却像被绳子拴住一样一动不能动。
就连想开合嘴巴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在秀明愤怒的骂了一句脏话後,灯下争执的二人安静了下来。
甩过头,一脸气愤地秀明跨著大步向庄内的方向走来。
立时,成舟的身体就像被解了咒缚一般恢复了所有的知觉。
不想被秀明看见自己在偷看的他身体往後一退快速掩进了门柱阴影中。
目送秀明走进玄关,直到确定对方已经不会再看见他,这才从门柱後再次悄悄探出头去。
一个黑影正对上他探索的双眼。
[……!]张开的嘴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迅速捂住。
[不要叫!它还没走]稚嫩的童音贴著他的耳朵低声警告道。
谁?谁还没走?外面的路灯下已经没有人踪,刚才的男人似乎离开了。
而对面的山林中……什麽也没有。
用力挣开小毛头捂著他嘴的手,成舟狠狠白了一眼小孩。
臭小鬼!你想吓死我啊!再往对面的山林中投去确认的一眼。
没有黑影,没有暗红色的眼睛,什麽都没有。
难道是我的错觉?小孩也转身看著对面的山林,脸上露出不适合孩童的冷笑。
大约十秒後,从小孩的肚皮里突然传出了咕咕的叫声。
[我饿了]小孩捂著肚子眼望成舟理所当然的申诉道。
弄了些泡面和面包给孩子吃,等孩子洗了澡睡下後,成舟脱掉外套拿著换洗的内裤走进浴室。
站在镜前,一边挤牙膏一边想刚才看见的事情。
想著想著,思想就集中到了那个神秘的黑影上面。
那到底是什麽?人?还是动物?如果是人,怎麽会有一双发出幽光的暗红色眼睛?如果是动物,那是什麽动物?就算是在山里,但东京这种现代大都市里还会有这种危险的大型动物存在吗?成舟……不知道和秀明谈话的男人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能警告他就好了。
说不定那个凶杀案的凶手还在山中游荡,说不定那个黑影……成舟……,快逃……成舟停住刷牙的手。
浴室静悄悄的,门外的卧室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孩子似乎睡得很香甜。
这两天幻听幻觉什麽的真多。
苦笑一声,低下头加快刷牙的速度,刷完牙,把杯子冲干净放到洗面台上,手指搭上皮带扣正准备解开皮带脱下长裤。
不能让他……醒来……不能让他想起他是谁……成舟……,快逃……[谁?]成舟抬头对著浴缸上方的排气扇喝问。
没有人回答。
见鬼!暗骂一声,成舟准备不再理会自己的错觉。
解开皮带扣脱掉长裤和袜子,只穿了平角内裤的男人跨进浴缸顺手拉上了浴帘。
想想,成舟又把浴帘拉了开来。
……他在阻止我……鬼冢破开了……你放出了……哢啦!洗面台上的漱口杯裂了开来。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被砰的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揉眼睛,小孩像没看到成舟一样迷迷糊糊的走到马桶边。
成舟呆呆的看著就这样闯进来的小孩。
[不准偷看!]小孩突然咕哝了一句。
[切!]谁要偷看你!清醒过来的成舟不屑的瞥了小毛头一眼,唰的一声拉上了浴帘。
水声与小孩的尿尿声同时在浴室中响起。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9章
章节字数:5557 更新时间:08-06-16 09:17
做了一夜噩梦的成舟直到天亮才总算沈入真正的睡眠中,这一觉一直睡到天过正午。
正在浴室中瞪著那个裂开的漱口杯时,卧室中似乎有话声传来。
走到卧室中一看,只见那个年轻的南山警官正站在门口弯腰和小孩说话。
早知是他就不出来了。
成舟後悔莫及。
刚想趁对方没注意到他重新闪回浴室,就听南山警官已经在叫他的名字。
「成先生」「有事吗?」成舟无可奈何的转回身。
仔细看,才发现门外一共站了两个人,一位是南山警官,还有一位大概是被拉来做翻译的秀明。
看到秀明,成舟就想起了昨天晚上。
「你好」秀明微笑著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成舟连忙回礼。
「咳,我来是想告诉你,被害者的身份已经知道了。
哦,对了,我顺便给你儿子带了麦当劳的汉堡过来,上次铃木警官答应他的」通过秀明,南山简单说明了来意。
「还有拉面」小孩在一边怕他忘记似的强调道。
下意识的觉得这次南山来似乎没有以前那麽凶巴巴的,也没有以前那麽警惕他,……为什麽?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问他。
「我儿子?你们找到他父母了吗?」「你在说什麽?成先生」南山警官皱起眉头,「为什麽我们要找他的父母?你不就是他的父亲吗?」「啥?」成舟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三天前警察还闹著到处找寻孩子的父母,怎麽到了今天孩子的父亲却变成他了?「你不会又想试图抛弃他吧?」南山靠近成舟,压低声音道。
「拜托!南山警官,我上次及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都跟你们解释过,我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试图抛弃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而且这小子很怪哎!不是普通的怪!性格又糟糕,且太能吃!说不定……这就是他父母抛弃他的原因。
南山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我没见过像你这麽不负责任的父亲!你怎麽可以当著孩子的面说这些话!你要知道,在日本抛弃自己的孩子可是大罪!」「我说过他不是我儿子!你听不懂吗!」成舟毛了。
「成舟,这件事我相信警察会再仔细调查的,你不要急。如果你觉得孩子跟在你身边不太方便,我可以暂时看著他,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你看如何?」秀明眼看两人的火药味开始浓重,连忙打圆场道。
成舟还想说什麽,但在看到秀明为难的样子时硬忍住。
同时他也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小鬼从刚才起就一直低著头不知在想什麽。
他……不会哭了吧?一时,莫名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成舟变得沈默。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南山见场面不对也自动转移了话题。
「什麽事?」成舟打起精神。
「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你在哪里?」「昨天晚上?」成舟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事了。
南山和秀明一起看著他。
「呃,昨晚我一直在房里看电视,後来孩子回来给他弄了点吃的就睡了」「你一直没有出去?」成舟望望身边低著头的小孩,讪笑著抓抓脑袋说道:「小孩一直在外面玩到一点多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就出去找他了,那时大概一点十分左右,然後在……山庄门口找到了他,之後就把他带回来了」秀明的眼神改变。
「哦?你有没有看到什麽?」南山追问。
成舟看了一眼秀明,秀明躲开了他的眼光。
说还是不说?成舟在心中犹豫。
「咳,成先生,我想你不用隐瞒南山警官。
你看到什麽就直接和他说好了」秀明用中文向成舟说道。
「就算我说那时我看见你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山庄外的路灯下吵架?」成舟不安的笑问。
「那你看到我回来了没有?」秀明突然很紧张的问。
成舟点点头。
感激地冲他笑了笑,秀明转头告诉南山成舟的发现。
在秀明向南山翻译的当儿,成舟见小孩仍旧低著头没有丝毫往日嚣张的模样,伸出手想摸他的头,但伸到一半,成舟又把手缩了回来。
又问了成舟几个问题後,南山和秀明开口告辞。
秀明看向小孩,对成舟说:「那就先把他放在我那儿吧」成舟心中感激异常,正准备点头同意。
「呜呜……,都没有人要我……呜呜」稚嫩的可怜兮兮的哭声冷不丁的在房中响起。
三个大人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向了揉著眼睛哭泣的可怜小孩。
「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呜呜」小孩一边哭一边向门外走去。
成舟顿时感到脸上多了两道刺人的东西。
不用说,一定是南山在瞪他。
无奈的叹口气,成舟走向小孩。
「好了,不要哭了。
你刚才说你妈妈,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男人尽量心平气和的柔声询问。
一听成舟问他,小孩哭的更大声。
「哇啊──!」「小朋友,你不要哭,乖,告诉叔叔,你妈妈在哪里啊?」秀明蹲下身安慰小孩。
「妈妈……妈妈……去了天国……」小孩抽抽噎噎的回答。
啊!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心中都对小孩充满了同情。
「那你暂时和叔叔待在一起好不好?」秀明更加温柔的劝慰。
「呜呜……」小孩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一个劲的哭。
「那你爸爸呢?我是说你真正的爸爸呢?」成舟也蹲下身,略带期待的询问。
小孩抬起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用一种很幽怨的眼光看著他。
看得成舟心里直发毛。
「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警察叔叔,你和你妈妈都住在哪里?」小孩不回答,只是哭。
哭得秀明和南山一起看著成舟。
无奈,微微叹口气,成舟站起身伸手一揽把孩子揽进怀中。
在日本的这段时间,他就暂时算是我的责任吧。
成舟这样告诉自己。
小孩抱住成舟,放声大哭。
「爸爸──!」这下可成了定局。
成舟看著南山那肯定的表情心里也想哭。
可惜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把头埋在成舟怀里的小孩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类似於嘲笑的得意微笑。
送走南山二人,到了下午,成舟通过电视知道了中午南山为什麽来的原因。
连蒙带猜,加上屏幕上的字幕,大概可以得知御岳山在昨晚再次发生凶杀案。
说是又有一具似被野兽啃咬过的男尸在山中缆车道边被发现。
经尸体随身的证件上得知,该男子年三十五岁,经营一家私人侦探所。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小孩趴在他身边抬头问他。
「那种地方有什麽好看的?不去不去」心惊胆颤的成舟换了一个台。
他总觉得昨晚那个有著一双暗红色眼睛的黑影和这次凶杀案有关。
搞不好上次那个也说不定是……「去嘛,去看看嘛」小孩不依。
「我说不去就不去!」成舟难得强硬的说。
「呜……」看著看著,小孩的嘴巴就瘪了起来。
面对那个哭得红通通的小鼻头,害怕再次经历一场眼泪侵袭的成舟不甘不愿的从棉被上爬起。
「就看一眼。看了就回来!」小孩立刻变得满面笑颜。
真是的!杀人现场有什麽好看的。
奇怪的小鬼!就如电视上正在转播的一样,在离山中展望食堂不远的缆车线路旁聚集了一大群人。
有警察、有记者、也有看热闹的人。
警察似乎正在设法疏散游客,有些站在警戒绳外看起来像是当地旅馆或山庄的主人脸上皆露出了愁容。
现在是十一月初,正是观赏红叶的好时节,换句话说也是客流量比较大的一个时节,可就在此时,在这座山中竟然连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而今天又消息泄露引来媒体报道,不用说,今年的御岳山肯定会迎来一个从未有过的严酷寒冬。
小孩拉著成舟挤进看热闹的人群。
就在挤进人群後,成舟感到手上一松,小孩丢下他一个人钻到前面去了。
他人小在人群中自然穿插自如,可成舟就没这麽幸福了,一边移动一边说著对不起。
「你知道吗,山中神树前的封石不见了」「神树前的封石?你是说那块传说在御狱神社建立前就存在的封石?」「是啊。
就在你去东京都内的这几天」年老的妇人深深叹息著。
「有什麽人会动那块封石?山里的人不都知道那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碰吗?尤其是那块封石」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低声道:「会不会有不懂事的小孩或游客毁坏了它?」「你是神社的社主,你会不知道封石毁坏或不见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人为的故意破坏,那麽……」「你是说那里面的东西……」老妇人点点头。
「毕竟已经过了那麽多年,谁也不知道那块封石到底存在了多久,就像谁也不知道那块封石里封印的到底是哪位一样。
如果往好处想,也许封印的力量已经消失,那里面的东西也随封石化为尘土永远的消失於尘世。
如果往坏处想……」老妇人脸上的愁容加深。
「能动那块封石的人,能把那块封石毁坏的人,能解开封石封印的人,不管是哪种,都是有力量的人。
如果是前两种还好,如果是後一种,这个人又不怀好心想要利用那位的力量的话……,社主,大灾难即将降临於世啊!」被称作社主的男人手中还提著出门归来的小行李包。
抹抹额头上溢出的冷汗,社主道:「我去藏里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什麽。
狄原欧巴桑,等下能请你到神树前来麽?」成舟对年老妇人说了一声对不起,从两人中间插过。
叫狄原的老妇人抬头看了成舟一眼。
「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怎麽了?他好像不是本地人,游客吗?」「听说有一个中国来的年轻人晚上曾露宿在神社下面,封石消失也是在发现他的当天。
好像就是他」两人一起抬头向成舟的背影望去。
成舟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面,眼光一扫,就看到小毛头趁警察不注意钻进了警戒圈中。
咦?那是……昨天晚上和秀明吵架的那个男人。
他怎麽也在这里?而且就站在黄圈之内。
我还以为今天发现的尸体就是他呢。
原来他还活著……成舟注意到那个男人带著惊惧的神色一眨不眨的看著某一处,他在看什麽?成舟顺著他的目光看去。
「喂!你给我回来!」成舟一眼看到小鬼正蹲在人形粉笔画前。
成舟的叫声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孩子蹲在杀人现场的地上,手指正从地上捏起什麽。
「喂!小朋友,这里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发现小孩的警察连忙走过去把小孩一把抱起。
小孩不哭不闹,笑嘻嘻的任由警察把他抱到成舟处。
「这是你的孩子吗?请把他看牢一点,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很危险的!」年轻的警察训斥成舟道。
明白警察大概说的不是什麽好听的话,尴尬的笑笑,男人伸手把小孩接了过来。
「不要乱跑,知道吗?」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成舟小小教训了小孩一句。
小孩看著自己的小手嘻嘻笑,好像没听见成舟在跟他说什麽。
摇摇头,成舟抱著孩子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一下现场,那个男人不在了,只有忙碌的警察和鉴定人员。
奇怪……带著满腹疑问成舟抱著小孩离开了现场。
「你在吃什麽?」在回山庄的路上,成舟好奇地问。
这小东西刚才把什麽东西塞进嘴里,脸上还一副很满足的神情。
「不告诉你」小孩干脆的回答。
「不会是你从地上捡的吧?」成舟想到小毛头刚才似乎在杀人现场的地上捡起什麽东西。
「哼」小毛头傲气的很,不肯做正面回答。
叹口气,心想这麽大的小孩最不知净脏,在地上捡起什麽都敢吃。
他就亲眼看见过他亲戚的小孩爬到桌子上,把桌上烟灰缸里的香烟头往嘴里塞。
「放我下来」小孩叫。
巴不得让他自己走路的成舟立刻把小孩放到地面上。
小毛头一站到地面上立刻往不远处的岔路冲去。
「小鬼!你给我站住!」苦命的孩子爹一刻不得歇息,无奈下也随小毛头的身後追去。
跑著跑著,成舟发现这条路越看越眼熟。
等一条长长的石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想起了他在日本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不要跑!小心跌倒!」眼看小孩快速的爬上石阶,害怕他会出什麽事的成舟也连忙跟著爬上台阶。
「你你你……!」成舟指著小毛头简直说不出话来。
因为等他爬到台阶顶端,一抬眼就看到小鬼头正站在神社前对著神社里面……尿尿。
「你要上厕所,为什麽非要爬到这里来?」幸好今天御岳山因为缆车停开没什麽游客上来,否则这要给人看见成何体统?到时候被责骂的不是孩子,百分之百会是他这个冤大头父亲!就算这样……「喂喂!你干什麽」成舟连忙冲上去制止。
小鬼头竟然爬到神坛里面,去踢人家牌位。
一边踢还一边骂著什麽。
幸好成舟听不懂,否则他一定会给小孩的污言秽语吓昏过去。
老天保佑这里没人看守,成舟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强行把撒野的小孩抱了出来。
「放开我!我要劈了他!我要让他尸骨无存神魂俱灭!小小树妖竟敢坏吾好事!啊啊啊!不得饶恕!」小孩用成舟听不懂的语言乱踢乱骂,等成舟把他抱出小小的神社,神社里的设施已经给他毁了一大半。
走过那两头像狗又像黄鼠狼的石像,小毛头还狠狠踹了他们两脚。
奇怪。
成舟看看那两座石像,觉得今天那两只石狗似乎无精打采的很,一副缩头缩脑畏惧害怕的样子。
呵呵,错觉。
一定是错觉!石像就是石像,怎麽会有变化。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0章
章节字数:5211 更新时间:08-06-16 09:20
出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把挣闹的小鬼带回山乐庄。
一进山庄,小鬼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见到谁都是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叫,乖巧的让成舟看得眼皮子直跳。
乖巧又讨人喜欢的小毛头被庄主抱走,剩下像是跟人打过一仗的成舟拖著疲累的步伐走进山庄正厅。
大概是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正厅坐了不少人,三三俩俩或坐在沙发上聊天或在庄内礼品店内物色土特产。
柜台後的女主人抬头见是成舟,啊了一声,微笑著打招呼道:「日安,成先生。
看您的样子好像很疲累,这几天委屈您了」「呵呵,您说的哪里话,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男人勉强的笑。
「您的孩子呢?没跟你一起?」「啊,刚才在院子里碰到庄主,他把小孩抱走了」「呵呵,可能是抱他去吃晚饭或点心了吧。
您知道,我的丈夫很喜欢他,小孩很讨喜」微老的妇人以手掩口温柔的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虽然不能全懂女主人在说什麽,但前两天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成舟低头道谢。
「看您客气的,来,这里有刚才老客人送来的点心,您拿一部分回去和您儿子一起尝尝吧。
是京都有名的老点心铺做的小馒头,一定合你们的口味」女主人笑著从柜台里拿出一包扎了纸绳的点心。
推拒不过,成舟只得接受了女主人的好意。
看看手中的纸盒。
心想做儿子的既然已经吃上了,做老子的总不能饿著肚子吧?至於要不要留一部分给小鬼,就看这点心的味道如何了。
嘿嘿!买了一瓶矿泉水走出正厅,打算就在木走廊上找一处地方坐下,又安静又能欣赏到夕阳晚景,何乐而不为之。
正想著,有人和他擦肩而过。
「你知道了吗?」「知道什麽?」成舟莫名其妙,一转头就看到他不太想看到的一张脸──川居和彦。
「那个……受害人的身份」「受害人的身份?怎麽,已经查出来了?」成舟发现一向严肃甚至可以称为霸道的川居似乎憔悴了一些。
「你今晚就会知道」似乎注意到成舟在打量他的眼光,川居不太高兴得躲开他的注视,丢下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如同往常一样冷漠离去。
耸耸肩,不太明白川居怎麽主动找他说话,但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做好回国後卷铺盖走人的心理准备。
只是川居憔悴的样子让他有点感觉怪怪的。
毕竟那麽强势的人一下子变得那麽……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索性不想了。
一屁股在木走廊的一角坐下,细心解开打成结的纸绳,觉得纸绳制作很漂亮就随手揣进了裤子口袋中。
打开纸盒,揭开上面的介绍书,一看里面的东西,男人笑了。
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馒头裹著类似核桃肉的果实静静地躺在木纹的塑料盒内。
看起来就很诱人的点心,想必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决定不再给「儿子」留食的成舟撕开保鲜袋,拿出一个就往嘴里丢。
唔唔,好吃!再丢一个,咀嚼,喝口水,咽下。
张开嘴,又是一个。
盒内的点心逐渐变少。
还剩下最後两个,成舟珍惜的用两根手指拈起其中一个,张开嘴巴。
「啊呜!」手指中的小馒头消失了,如果不是他缩得快,他的手指可能也会跟点心一起消失。
成舟盯著自己空荡荡的手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我的」果然没错。
他的跟前很快就冒出了意料中含混不清的童音。
就在小孩还在得意地享受他的胜利品时,成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盒中剩下的最後一个小馒头!阿呜一下塞进口中,接著,狠狠的咀嚼起来。
嗯,味道不错。
杀意在他身边凝聚。
呵呵,成舟抬起头对面前眼冒杀意的小孩得意的笑。
臭小鬼!才多大眼光就可以杀人了?成舟再次判定眼前的小孩果然……不正常。
「这是我的!」小鬼叫得更大声。
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剩余的点心,成大哥开口道:「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穿的戴的都是我给你买的,换句话说你身上的都是我的。
而你据说又是我儿子,按照普通的父子关系来说你小子也应该属於我,以此推断,你的就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明白了吗?」「迟早一点让你变成我肚子里的粮食」小孩叉腰嘀咕。
「你说什麽?」男人故意把手掌竖到耳朵边。
「我说!」小毛头眼睛滴溜溜一转,「我说我们回房看电视好不好?」「本台记者报导:於十月三十日午时,御岳山溪谷附近的公用洗手间内发现不明男尸一具。
身长约172公分,体重约55kg,年约四十到五十岁之间,顶发稀薄。
据警方调查,死者特征与前一段时间闹出公司内对女社员性骚扰的川居治相符。
该死者的死因为失血过多。
目前,杀害川居治的嫌疑者已经浮出水面……」成舟在看到屏幕上出现川居治三字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死者姓川居,不知道和那个川居和彦有没有什麽关系?」成舟坐在无腿靠背椅上自言自语道。
「那个你认为人很好的秀明也姓川居哦」坐在电视前也不老实的小孩转头和成舟嘻嘻哈哈的说。
「我知道。我听其他人闲聊时提起过,还有人暗地里说他是靠川居和彦的关系才进的公司」心想这种喜欢嚼人舌根的人似乎到处都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不定他们都是亲戚哩」「有可能。
哎,小鬼,你能不能告诉我电视上都说了些什麽?」日语听力不太妙的成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口向小毛头求教。
但他心中并不抱多大希望,这个小鬼性格难搞得很,别人越是求他,他就越拿乔也说不定。
奇怪的是小孩这次竟然没有拿乔,还生怕成舟听不懂似的详细解释道:「电视上说公用洗手间内的男尸身份已经知道,姓名叫川居治。
据调查,前段时间曾经闹出性丑闻,因为赔偿和被公司开除的关系,变得经济拮据,为此曾去威胁其兄的前妻让她让出其母亲留下的老宅。
女子名叫东城千代子,有一子叫川居和彦,两人在事发当日都曾在御岳山出现。
其子川居和彦有不在场证明,但东城却无法交待清楚自己事发当日的行程,所以,现在警方正在加紧调查东城千代子,因为其有明确的杀人动机」成舟呆呆的看著小孩,他不是因为事件中扯出川居和彦而被吓倒,而是被小孩的侃侃而谈吓愣住了。
「你到底多大了?」「嗯?」小孩狡猾的笑,「你猜呢?」「听你说话以为你至少已经二十多,而且像是受过高等教育。
可看你样子,如果说你超过六岁,打死我都不相信!」「我已经……我自己也忘了」小孩抱著肩膀皱起眉头,「睡的时间太长,让我很多事情一下想不起来」成舟端正脸色,正而八百的问到:「我正正经经的问你,你也老实回答我。
告诉我,你是不是……」成舟欲言又止,毕竟这太荒谬。
就算电影和小说中经常会出现,但真的在现实生活中他又怎麽都不能相信。
「什麽?」小孩眯起眼睛。
「呃,算了。
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可能你只是个智商超过200的天才儿童罢了。
对了,今天我看见川居出去了,不知道他傍晚出去干什麽。
看他的样子好像烦心事很多的样子」「你现在才知道我是天才啊!哼!後知後觉的大笨蛋!」「喂!你跟谁说话呢!你也不想想现在到底谁在养著你。
臭小子!」「你叫谁臭小子!笨蛋大叔!」「喂!你叫谁大叔!」「我不叫喂!小老头!」「小老头!?」成舟彻底毛了,腾地一下站起眼冒火星往小毛头走去。
「啊啊啊!杀人啦!有人发疯想要杀儿子啦!」小鬼爬起来满屋子跑,一边跑一边叫。
「你给我站住!今天如果我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叫成舟!」「你不叫成舟,你叫沈舟!哈哈!不得了啦,船沈啦,有个小老头要淹死啦!啦啦啦~~」小孩被成舟追得上蹦下跳,开心的不得了。
「你你你!」听到自己小时候被人戏弄的主题再次被人提起,男人快要抓狂。
「我今天不抓到你誓不为人──!」「等等!停!你不想知道川居去哪里了吗?」小孩突然感到力竭,连忙跳到矮桌上大叫。
「不想!」气红了眼的成舟一把抓住小坏蛋的衣领。
「就算川居已经离开山庄?」被人拎著领子感觉非常没有面子的小孩鼓起嘴。
如果不是我刚才在那树妖的陋屋内耗力太多,哪能容你这样对待我!「川居那个工作狂离开山庄了?」我以为他只是出门在附近商店买东西什麽的。
「我听庄主告诉我,川居回家了」「回家?为什麽?会议他不管了吗?」「会议好像交给秀明主持了。
至於他为什麽急著回家,你看电视就知道了!你还不快放手!」小孩尖叫。
对小孩呲牙威胁了一下,成舟这才把手松开。
一转头,就看到电视上一妇女用衣服盖著头脸正从一栋日本旧式老屋中被警察带进车中。
「这就是川居的母亲」「你怎麽知道?」丢给成舟一个轻视的眼神,「你听不见哪!电视上说的呗!」被小孩的态度气的肠子打结,可对他又无可奈何。
你说真打吧,就算小鬼承受得了,他还下不了这个手。
如果只是威胁,小鬼完全当你在放气!不过……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鬼!好让他知道两人中谁才是真正的权威者!就在成舟在电视上看到川居母亲被警察带走的第三天晚上,他从忧心忡忡的秀明口中得知,因为证据不足,千代子在被抓的次日被川居找律师保释出来,但其母却在当天下午在老屋中上吊自杀。
案情就此陷入迷局,打开电视就看到各台新闻都在猜测东城千代子是否抗拒不了舆论而畏罪自杀。
同时也有人提出质问,不明白千代子为什麽要兴起第二宗凶杀案,到底是为了保守什麽样的秘密,能让她下如此狠手杀死威胁她的川居治,及一个私家侦探。
犯罪心理分析者在电视上大出风头。
每个台都有「自己」的犯罪心理专家在独门解释御岳山发生的两宗凶杀案的凶手的心理行为。
其中最多的两种说法就是:1,t凶手对被害人深恶痛绝2,t凶手心理不正常否则很少会有凶手限制被害人的行动後,把其放血,并利用血腥引来野兽撕烂其身体直到被害者因流血过多身亡。
警方怀疑,凶手很有可能眼睁睁的看著被害者被野兽摧残,并确定其死亡後才离开现场。
「可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中等的妇人,怎麽可能制住川居治和那个私家侦探?就算她出其不意制住了曾是亲戚且身材瘦小的川居治,可这个看起来身强力壮身高不会低於178公分的侦探怎麽也会落到她手中?」看著电视上播出的那位私家侦探的相片,成舟觉得胃部一阵阵抽痛。
这个男人明显就是他那天晚上在山庄门口看到和秀明吵架的那个,但他明明在凶杀现场看到过「活生生」的他!这是怎麽回事?难道我看到了……「成舟?成舟!」「啊!什麽事?」肩膀被拍的成舟吓了一大跳,一转头就看见刘荣伸到他面前的脸。
「大夥儿在商量要不要去祭奠一下川居的母亲。
听说川居向公司请了假要为自己的母亲办丧事。
一起去吗?」刘荣问道。
看了看围成半圈在客厅收看新闻一边七口八舌讨论的众人,成舟在心中讽刺的笑。
一帮随风倒的家夥!一知道凶手不是我,立刻又开始恢复常态,甚至连对不起都没有一句!什麽叫做:房间太挤了,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回来住?乖乖坐在一边看电视的小毛头看到成舟的嘴皮子在动却没有声音出来,就知道这家夥肯定在心中把那几个人骂的狗血喷头。
爬过去扯扯他的衣角,这家夥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有什麽都写在了脸上。
「就你这样,还想在公司往上爬?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小毛头趴在成舟的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讽刺道。
#!一根青筋蹦出!讨厌的小鬼!虽然明知讨厌蛋说的对,但……他还是很生气。
要你管!男人侧头用眼神回道。
我才懒得管你!小孩反瞪回来。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又在闹什麽?前天晚上你们闹得整个山庄人尽皆知还不够啊?怕我们没见过感情好的父子吗?」坐在愁眉不展的秀明身边的乔治开口调笑二人道。
「哈哈」众人回忆起前天晚上的热闹,一时丢开凝重的气氛齐声笑了起来。
就连秀明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对父子快成山乐庄的名物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
明天我们坐缆车下山让日本这边的公司负责派车过来接我们去川居家祭奠他母亲。
秀明,麻烦你负责联系你们公司好麽?」刘荣不等成舟回答,擅自做下了主张。
秀明默默地点头。
成舟看著他,觉得秀明真的很关心他的亲戚川居和彦。
听说川居为什麽没有被载上嫌疑者名单,很大部分和秀明作证其的不在场证明有关。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1章
章节字数:5889 更新时间:08-06-16 09:20
在秀明的带领下,AHS公司亚洲季度会议的参加者去除日方工作人员,共二十六人乘车来到川居老宅,本来有一部分人不想来,但听说川居一家准备了斋宴款待前来祭奠的人後,二十六个人就都来了。
哦,还加上一个不肯离开他爸的小不点儿。
老宅门前狭窄的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车辆。
说是停满,其实光是两辆车就挤满了。
幸好川居宅已经竖牌为前来敬香的人指明了附近的停车场。
「我们来会不会很奇怪?」成舟附耳问身边的秀明道。
自从来到日本後他就接二连三碰到怪事,现在竟还要参加一个葬礼,怎麽说心理都像有个疙瘩在。
他尤其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看到他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不会。
一般来说,葬礼和告别式不像婚礼需要邀请函,所以谁都可以来」秀明领著众人走向玄关。
为了方便前来吊祭的人,玄关的大门是敞开的。
「葬礼一般不是在葬仪场进行吗?」刘荣从後面探头询问众人依次在玄关脱鞋走进屋内。
「也不一定,有的人也会在自己家里举行。
您好,我们是川居的同事,代表公司全体工作人员来向川居先生致哀」秀明对客厅中负责接待的葬礼助手躬身说道。
助手跪坐在地板上弯腰道:「谢谢。
请签名」秀明拿起矮桌上的笔,在流水薄上签上「AHS公司人员一行」的字样,写下香典金额。
同时掏出准备好的香典信封双手递给跪坐在桌後的助手。
助手把桌面上的信香点燃,分别递给众人。
成舟茫然接过信香,不晓得下一步该做什麽。
小毛头一进屋就开始东瞅西望,似乎对屋中所有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这是一间大约十叠大的客厅,客厅正对面是约六叠大的厨房,左面是两间和室,一间像有八叠大,一间大概有六叠。
右面奥处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接待处的右手边则分别是卫生间和风吕室。
厨房与和室的门都被拉开,两件相通的和室暂时变成了祭奠场。
站在成舟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川居和彦与一位年轻的女子正跪坐在祭坛前。
而在祭坛前告别行礼的人少的可怜。
来的似乎都是附近的邻人。
人少可能是因为电视上的各种报道还没有洗清千代子的嫌疑的原因吧。
成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转移目光,发现厨房还是饭厅的餐桌旁正坐著一位小腹微腆的中年男人。
啊,是铃木警官!铃木对面是一位制服笔挺的年轻警察──成舟的老熟人南山。
「走吧,我们先去上支香」秀明也注意到铃木二人,在向对方点头施礼的同时对成舟说道。
成舟拉住秀明,「会看见遗体吗?」他心中有不妙的感觉。
「会,但我想脸大概会被盖上。
因为听说千代子阿姨的死相不太好看……」秀明脸上露出哀伤且略带痛苦的神色。
「是吗……」那我可不可以不进去?「胆小鬼」有人在他腿边小声嘀咕。
轻轻捏了捏小毛头的脸蛋算作警告,成舟与秀明一起跨进和室。
秀明走到川居和彦夫妇面前,先鞠了一躬,起身後望著川居低声道:「请你节哀,和彦」川居抬起头,脸上不掩惊讶的表情,自从这一大帮子人陆续进入屋中後,他就一直在注意这边。
可能他没想到参加亚洲季度会议的所有关系者都会来吧。
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和妻子躬身无言还了一礼。
川居的妻子就跟同事们传言的一样,是位美丽端庄的人儿。
脸上淡薄的脂粉把她的娇豔和哀伤恰到好处的勾勒了出来。
别人的老婆也不好多看,成舟在行礼後,立刻跟在秀明身後向祭坛走去。
小毛头拉著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著他。
遗体被放在灵柩中,灵柩的上方是千代子生前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人表情很严肃,看起来比较年轻,不像是五十多岁的妇人。
成舟学著秀明把香上举,正准备弯腰,眼光一瞟下,心脏突地咯!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照片上女人的眼睛似乎在死盯著他。
他几乎都能从那眼神中读出女人的仇恨和不甘。
她在仇恨什麽?不甘什麽?心脏一边突突直跳,一边目不斜视的行完香礼。
同时绝对不让眼光瞟向躺在灵柩中脸上盖有白布的东城千代子遗体,行完礼後立刻转身。
「那个躺著的阿姨的喉咙在动哦」小孩拉拉成舟的衣角,抬起头「一脸好奇」的说道。
不大不小的童音恰巧让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只要能听懂日语的人,包括川居夫妇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起看向暗红色的灵柩。
「小孩子胡说什麽!」等成舟脑中翻译出小孩的那句日文後,想都不想,立刻大声责备。
「可是它真的有动嘛」小孩不依的噘起嘴。
冷汗从背上溢出,成舟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手脚发抖。
因为他似乎看见……灵柩中的女人正慢慢坐起身……错觉!错觉!这都是错觉!一定是昨天晚上看了日本恐怖片的原因!「你是不是在害怕?」小孩抬起头,用中文小声问。
语音是关切的,但勾起的唇角,及狡猾的目光皆说明了他显然不怀好意。
老子就是害怕怎麽样!你看看屋中有几个是不怕碰到鬼的!「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麽好害怕的。
刚才你肯定看错了」男人挺起胸膛一脸不在意的说。
川居夫妇起身走到灵柩前,川居似在确定母亲遗体的状况。
「对不起!是小孩眼花,一时看错了,昨天晚上不应该让他看恐怖片的,呵呵」成舟讪笑著向大家赔礼。
小孩注意到成舟的眼光绝对不往尸身上瞟,不由暗中嗤笑了一声。
张开嘴,「我想去洗手间」「洗手间?呃,好!好!正好我也想去,我带你一起去」觉得场面尴尬正在想法子开溜的成舟一听小毛头这麽说立刻赞同了他的意见。
秀明闻言,亲切的向他们指明洗手间的方向。
成舟道谢後,牵著小孩的手匆匆忙忙走出了和室。
身後,川居和彦一直抬头看著他和小孩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
川居家的卫生间和风吕室门对门,中间相连的是洗面台和脱衣处。
众所周知,洗面台的上方通常会有一面镜子。
「以後你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知道吗!」成舟走到洗面台边,低头警告小孩道。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嘛!如果不说,算不算骗人?」小孩歪头问。
「不算!」男人迅速回以一个干脆的回答。
打开水龙头,呼啦呼拉的洗洗脸,他需要用冷水让自己冷静冷静。
水滴溅到镜面上。
「你还不去厕所,站在这里干嘛?」抬起身,抹抹脸上的水珠,成舟侧头问。
一个脸紫得发黑的女人正站在他身边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肿胀充血的面庞上,一对充满憎恨与冤仇的三角眼暴突出眼眶。
哈!成舟脚一软,连忙扶住身後的洗面台。
错觉,这是错觉。
女人的双手直直的垂在身体两侧,不知怎得,他总觉得她随时随地都会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刚才看过她的相片,简直无法想象一个称得上端庄的女人竟然能变貌如此。
女人是上吊死的,毫无疑问!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丝毫。
就像被什麽绑住了一样,意思虽然清楚,却连小指尖也无法翘动一下。
他对这种经验并不陌生,学生时代每当考试前段时期他一紧张就会碰到这种事情,但大多数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且很少有像这种清醒的情况下出现症状,也许根本就没有过。
和上次他在山庄门口偷看秀明和那个侦探吵架时类似,却又不一样。
试著把全副精神力放到右手的食指上,依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只要食指能动一下,他很快就能从这种束缚中解脱。
在他把全副精神放到右手食指上的时候,身边的女人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左手。
肩膀被扣住。
没有被实际扣住的感觉,只是看到有一只手正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就像有人在吸食他的阳气一般,身体从内往外变冷。
女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就如同影像在实体化。
两具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女人的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这是怎麽回事?我正在被女鬼吸食阳气?还是那个川居和彦的老母?老天爷你开什麽玩笑?!是我前辈子和川居家结了仇还是因为我刚才多看了川居家媳妇两眼?呜……老妈,原谅我,虽然你很高兴我终於有了长进,但你儿子我显然跟日本水土不合,你儿子我就快要玩完了。
老妈,让我来世再当你儿子孝顺你吧……!!!!!!就在成舟闭上眼睛准备壮烈成仁的时候。
「哢啦!」一圆形物体从他脸前飞过砸中他身後的镜面。
镜面裂开。
感觉心头一松,像是什麽离开了他身体一样,成舟睁开了双眼。
川居老母不见了。
「你呆站在这儿干嘛?」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小毛头站在门口叉著腰神气地问。
圆形物体掉在洗面池内。
是一个厕所内用的除味香球。
成舟勉强咧咧嘴,等嘴角抽动的感觉传达到大脑,这才发现身体的感觉已经全部回来。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用手比划自己的前方。
小孩歪头,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一咬牙,「川居他妈妈」「看见了呀,不就在和室里躺著吗?」「那你有没有看见她跟进来?」成舟认真地问。
小孩走到他面前,踮起脚仰头仔细的看他。
「嗯……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个……欠扁的遗弃儿!大男人捏紧拳头,威胁性的呲出牙齿。
「怎麽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什麽东西打碎了……啊!镜子!」有人拉开拉门,是闻声而来的秀明。
成舟连忙收起可怕的嘴脸,也转身看向身後的镜面。
呃!惨!赫然!镜子正中间出现了蜘蛛网一样拳头大小的裂痕。
这要花多少钱?日本的东西是不是很贵?不会要我赔吧?臭小鬼,说!是不是你干的!成舟用眼光逼问小孩。
「爸爸,你看,你把人家的镜子弄坏了」好天真好无辜的嫩嫩童音。
还没有来得及用眼光杀死小鬼,就听秀明轻笑一声开口道:「没关系,我想和彦不会生气的。
只要人没受伤就好」「这个、这个……不是……」成舟想要解释。
「大人不可以说谎哦」小孩走到成舟面前,对他甜甜的一笑。
随即立刻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垫起脚尖,拧开水龙头洗手。
走出洗手间,看到秀明正和川居和彦说些什麽,然後就见川居用一种冷厉外加责备的眼神投向他。
觉得脖子上一阵寒冷,一缩脖子,成舟往还算比较有人间气息的客厅走去。
而小鬼早就吧嗒吧嗒跑向对他招手的南山警官,从他手里接过什麽放进嘴里。
馋鬼!谁给你吃的谁就是你爸是不是!丢给对他笑嘻嘻的小孩一个鄙视的眼神,成舟重新昂起脑袋。
女人的目光与成舟相接。
初老的女人吊在厨房与客厅相接的门梁上晃悠著。
但她的眼神却一直看著成舟。
成舟甚至觉得那个女人在对他阴笑。
成舟作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得欢过。
我可不可以尖叫啊?为什麽只有我看见?其他人怎麽都像眼睛脱窗一样?会不会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如果真的叫出来,大概他们会笑死……我才不要被他们笑话……所以、所以就算川居老娘手抓套头绳努力想把自己的头从绳套里解放出来……就算她已经从绳套里解脱,正抓著绳子把脚慢慢接近地面……然後步伐不稳的向他慢慢走来,平伸出的两手快要搭上他的肩膀,他也不会……「哇啊啊啊──!妈呀!有鬼啊──!」扑哧!小孩被大男人难听至极的惨叫吓得喷出了口中的巧克力。
真是太有面子了!男人的脸让他给涂上了十八九层光彩。
哈哈!坐在进山的缆车上,成舟捂住脸,他真地很想哭。
屋中所有的人都看著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讶和讽刺。
从某些人的表情中,他几乎能读出他们当时心中在想什麽。
看!成舟又在出丑了!这家夥也太爱出风头了吧!他就这麽想让人注意他?中国经销第一部的人怎麽会派这种人来?难道他们没人了吗?这家夥真地不是杀人犯吗?不是说人不可貌相的吗?「真是太失礼了,人家的母亲刚去世……」附近的邻人窃窃私语。
川居的脸色难看的可以比美他母亲。
就连一向同情他的秀明也用一种你怎麽了的眼光看著他。
而在他尖叫之後,面前的场景一切恢复了正常。
门梁上什麽都没有,没有绳套,没有川居的母亲。
他面前站著的是从南山那边跑过来的小孩。
我要回国!男人在心中大吼。
好像快到终点站了。
好不容易从自我厌恶中稍微爬出来一点的成舟突然发现今天乘坐缆车的人特别少,少到只有他一人……好像後面还有一位妇人。
奇怪,我记得上车时人蛮多的呀。
虽然御岳山发生了两起凶杀案,但游客量似乎没有减少多少,不知道是他们胆子大,还是故意来试胆的。
成舟注意到游客中年轻人似乎占了大多数,可现在明明不是假期,除了说他们故意跑来看凶杀现场以外应该没有其他解释。
但是刚才还很多的人,到了终点站反而都不见了。
如果他没记错,终点站才应该是下车人最多的地方。
而且一路上不停负责介绍沿途风景的车掌的广播声也没有了。
车内安静的让人发悚。
转头看看窗外,窗外的风景还是那麽美丽,只是……现在应该才下午两点左右啊。
怎麽天这麽暗?成舟开始不安起来,盯著左腕上的手表,只想快点下车。
早知就不一个人先回来了。
反正面子里子都已经丢尽,还在乎那麽多干啥。
留在那里,怎麽也可以吃那个可恶的川居一顿啊!反正吃不穷他!听说他老婆家好像很有钱?可惜!一时脑子发热,把小孩丢给秀明照顾,自己先乘电车回来了。
但现在後悔已经不管用,瞅瞅自己的电子表,怎麽好像不动了?车後方有脚步声传来。
可能後面那个妇人也觉得不太对头,准备问问车掌吧。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成舟自然而然的抬起头。
「……」川居的母亲正对他微笑,阴森森的微笑。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2章
章节字数:5985 更新时间:08-06-16 09:21
呵呵,我好像被厉鬼缠身了?听说冤死鬼才会在死後变为厉鬼,难道川居母亲是被冤枉的?她不是凶手?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别说她杀了两个人,哪怕说她杀了两千个人他也信。
「欧巴桑,你好啊……呵呵」成舟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臀部,妄想逃开千代子的视线。
「给我……」肿胀发紫的嘴唇张开,像被沙子打磨过一样的嘶哑声音从里面发出。
死後被硬塞进去的舌头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掉出口外。
「给你什麽?你要我给你什麽?」成舟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
「全都……给我……」千代子伸出双手。
眼看千代子的双手就要搭到他的肩膀上,成舟身体一错,从她手臂下钻过站起。
一步步後退著,他想他大概明白千代子想要什麽了。
她想要他的阳气……因为刚才在更衣室不知被什麽打断,所以她跟著追到这里来了。
她要我的阳气有什麽用?还阳吗?男人抖著腿想。
「……给……我……!」千代子以不稳定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阴森森的双眼死死盯著他,就像被眼镜蛇盯上的青蛙一样,脑中想著要逃开,但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两小腿肚不停打著颤。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车掌呢?「我们能……不能商量……那个商量?比如说,我可以帮你完成什麽心愿,你有什麽……」成舟闭住了嘴。
面前的鬼妇怎麽看都不像能跟她沟通的样子,她似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吸他的阳气!看著千代子死时丑陋恐怖的面孔一点点靠近,成舟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我们中国聊斋里的女鬼可都是美人,不但姿色身材一流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就算夺人阳气也是很……浪漫的作法嘛。
怎麽换了日本女鬼,一个个都这麽恐怖?找上我的还是个中年欧巴桑……血脉没有通过的瘦削手掌,僵硬的像个爪子。
千代子的双手就这麽搭上了他的肩头。
千代子和他靠得那麽近,近的都能看见她眼里的血丝。
「救命……」成舟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喊出这两个字的一天。
而这两个字听在他耳中,连他自己都知道,那声音实在小得可怜。
恐惧似乎把他的声带也控制住了。
很奇妙的感觉,刚才在更衣间他还觉得千代子的手没有什麽实际感觉,可如今他却明显感觉到手的重量。
千代子大概不是僵尸吧,如果她是僵尸,刚才在川居老宅大家就应该注意到千代子遗体的异变。
他记得电视上的僵尸都是要靠实际存在的身体来移动的。
那麽是灵魂实体化了?因为吸食了他的阳气?她怎麽不吸其他人的?难道鬼魂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呜……刚才在川居家的感觉又来了。
凉气一点点侵袭他的五脏六腑,渐渐的弥漫到四肢。
成舟开始意识模糊。
我会就这样死吗…………我死了……也一定要化作厉鬼来找他们算账……第一个先找……咯嚓!窗户玻璃突然碎开!无数碎片穿过千代子的身体,却在成舟面前稀里哗啦的落下。
朦胧中,成舟抬眼看去,他看到……千代子背後的车窗似乎被树枝刺穿了。
一根粗粗的树枝穿过玻璃刺进千代子的後心。
低头看看千代子心脏部位冒出来的树枝尖,成舟恍恍惚惚的笑了。
千代子的表情很奇怪,脸皮像在抽搐,紫色肿胀的嘴唇张开,接著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起来。
对不起……等到现在才出手救你……似乎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无法消灭鬼魂……只有当它实体化後……我才能斩了它……放心吧……它已经消失了……和尘土溶为了一体……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会给你力量……你需要去抵抗那……成舟什麽都听不见了,他的意识完全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成舟是被小孩的尖叫声吵醒的。
等他醒来,周围围了一大圈人。
再转头一看,好白……这是医院?他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插了输液针。
「你醒来了实在太好了!」秀明激动得握住他的手,眼眶中似乎还有眼泪。
「就是啊!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你把大家吓坏了!」怎麽连山乐庄的庄主夫妇都来了?「你真的好命大!缆车旁的大树突然倒塌,整个树身都压在了车身上,有一根粗树枝还穿破玻璃插进了车厢内!那根树枝就插在你的头顶上!你身边都是碎玻璃。
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且惊吓过多才会昏迷」年轻的刘荣口沫横飞的抢著说道。
「最奇怪的是你身上一个伤口没有,医生却说你失血过多……」这次说话的是一脸不可思议的乔治。
「还好车上乘客不多,大家又都坐在背阳的一边,车掌说只有你坐在朝阳的一边」「车上的乘客都没事,就你一个人昏了过去」「你现在有没有感到什麽地方不对头的?哪里痛之类?」好多好多声音……饶了我吧……头好痛……一只凉凉的小手伸到他的额头上。
笨蛋!我还以为你能解开封印又能看到阴魂,最起码应该能对付那个不甘心的女人,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即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大笨蛋!无能!懦夫!连那种小小的阴魂都对付不了!还欠了那个混蛋树妖一个天大的人情!真是……气死吾也!这个声音最吵!直接在他脑门里回荡却又听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麻烦你们都出去好吗?病人才刚醒过来需要休息」呜呜,护士姐姐你真好……。
成舟看著大约三十来岁的白衣护士,眼中闪烁出感激的泪花。
激动过後的秀明可能也看出成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休养,连忙附和护士的意见招呼大家离开了病房。
转身前,秀明似非常了解他的说了一句:「你放心,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有御岳山旅游局负担了。
他们只希望你能快点恢复」冲秀明感激的笑笑,成舟总算放下一件可能会让他愁三天的心事。
作为病人的「儿子」,小孩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不过你要指望他能看护他「爸爸」就大错特错了,他留下来只是为了坐在床上帮他「爸爸」吃别人送来的水果点心等罢了。
一边忍受小鬼咀嚼苹果时的咯嚓声,一边试图让自己沈入睡乡。
他真的感到很疲累。
疲累的原因来自他的梦,梦中,他记得千代子在消失的前一刻似乎跟他说了什麽。
可是他怎麽都不能相信它的说辞。
他需要重新再听一遍,他要再确定一下……可惜,没等他睡著就又有人上门拜访来了。
南山警官推开病房门的头一句话就是:「我跟医生确定过了,他说你现在的状况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我恨警察……!似乎丝毫没有看出成舟不情愿的意思,南山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
在他身旁是眼含同情却无力帮他什麽的秀明。
在秀明的翻译下,成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南山的疑问……说质问还有点像。
「车上的乘客说,他们看到你在快到终点站时突然从座位上「窜」到过道上,然後就站在过道上面对窗户露出很呆滞的表情。
还有些人看到你的嘴巴在动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却听不到你在说什麽」南山翻开笔记本。
「还有乘客证明说,在树枝插进窗子後,那些碎玻璃就像被什麽挡住了一样在你面前大约两公分的地方纷纷落下。
同时他还证明,在你倒下之前,那根树枝离你顶多五公分远。
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些都代表了什麽意思?」哈?成舟张开嘴,露出个不理解的表情。
「另外,医师诊断你昏迷的原因主要是失血过多,可是不管他们怎麽精细的检查,都没有在你身上发现哪怕是针眼大的伤口。
你可以解释这是怎麽回事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是鬼!是爸爸在川居叔叔家里看见的女鬼!」小孩突然插嘴。
虽然小孩嘴里咬著苹果,话声显得不清不楚,但在座的南山和秀明都听到了他在说什麽。
「是你爸爸跟你说的吗?」南山警官咳嗽一声问道。
「嗯!」小孩点头。
成舟瞅瞅小毛头,心想他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真的知道什麽?小孩对他咧嘴天真一笑。
恶!这个天真的微笑当场让成舟的鸡皮疙瘩爬满了半身。
「你真的看到……女鬼?在大白天?那麽多人面前?」显然是无神论者的南山警官压根就不相信成舟见到鬼的鬼话。
「我贫血」「什麽?」成舟放大声音,「我说……我贫血!那些游客看到的都是我严重贫血时会出现的症状,我会昏迷也不是因为我吓昏的,而是因为早晨中午都没吃饭,造成严重贫血才会昏倒」看到南山满意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等南山和秀明离开後,小孩趴在他身上好奇的问道:「你为什麽要说谎?」「我没……」「我知道你在说谎!大人不可以骗小孩!」骗你又怎麽样!哼!成舟拉起毯子蒙住头翻过身去。
「鸵鸟!」我没听见!我什麽都没听见。
不要说身为警察的南山不会相信我的说辞,就连我自己也不确定当时自己的神志到底清醒不清醒。
天知道我这段时间看到的是不是都是错觉,也许我真的和日本水土不符也有可能。
毕竟,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鬼魂的存在,只有我……谁说过的?那句话叫什麽来著?大多数人相信的才是正确的,少数不一样的人才会被关进神经病院。
我可不要被关进神经病院……决不!所以……成舟大哥决定继续做他的鸵鸟。
11月5日,御岳山御狱神社的秋季大祭。
十一月的御岳山美丽的让人惊讶。
放开胸怀的男人好像第一次正眼去观赏这座秀气的青山。
只是青山现在换上了红衣。
成舟在国内已经见过不少美景,他一向都认为世界上能比中国美景更多的国家没有一个,同样的,他也认为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人可以比中国人更能破坏自然景观。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已经经历过破坏大自然而得到惩罚的历程,在这里,在这座山中,他看不到破坏山景的垃圾,看不到被切割了一半露出斑驳容颜的山峦,也听不到隆隆的机械声,更见不到树木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光秃山顶。
这里有的只是花草树木山石溪流、芬芳的土壤、清灵的瀑布……「年轻人,一切并不你像看到的这麽美好」走在身边的老人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轻叹著说道。
「是吗」成舟看向身边的老人。
这是位年约七八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身著传统的素色和服,脚上套著木屐。
年岁虽大看起来却很健康。
是他今早在医院新交的朋友。
而一想到今天早晨,他就一肚子火!早上,他也想跟大家一起去参加御狱神社的秋季大祭,但不管他怎麽说,医生就是不相信他已经恢复到能下床走路的地步,就算他当著医生的面下床走了几圈,还是被禁止离开医院,最後只批准他在医院内散步活动。
而他那个无情无义的「儿子」,本来还闹著要和他一起去看热闹,在得知他暂时无法离开医院後,立刻抛下他这个病重的「老父」,跟在秀明後面跑了。
留下老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聊得要死。
无聊的人总要找点事情做,决定起床到花园散步的他在花园中碰到了同样出来散步的老人。
听闻老人也想去神社看秋祭只是没人作伴,脑子一发热就和老人一起结伴来到了御岳山。
「这座山也经历过折磨和创伤,现在人享受到的便利的现代化设施,曾让这座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看这个展望食堂,为了建造它,当初可是推平了一个小山峰」老人指指他们身边的展望食堂。
「您对这里很详细?」老人的话,他听得半懂半不懂,但大致也能猜出他在说什麽。
「呵呵」老人笑了,「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年轻时去都内找工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那时候,你知道日本的情况还不太稳定。
後来等我退休了,每年都会来这座山里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我因病住进山下的综合医院……」可能年纪大的人都喜欢说说往事,一边努力做老人的听众,一边跟在识途老马的老人後面向神社进发。
其实这条路他并不陌生,但看在老人很想卖弄他的记忆力的份上,成舟决定当做自己是第一次前往神社。
越靠近神社,游人越多,一反往日的宁静,今天的御岳山显得热闹非凡。
除了游人,还能看到沿途一个接一个的小摊贩。
唔,到了自己和小毛头初次相识的地方了。
再往前就应该能看到神社的阶梯了。
「奇怪」老人忽然停住脚步。
「怎麽了?」「我记得这里路边应该有一块古老的封石,可是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它」老人转头四处寻找。
「封石?那是什麽?」成舟一脸茫然。
「一个封印」老人解释。
这次成舟根本连封印这个发音到底该用哪个汉字来写都不知道了。
不过,为了省事,他做出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您会不会记错了?也许它不在这边」成舟不明白老人为什麽会显得那麽重视。
也不明白路上的游人们为什麽会老是偷偷瞧他,尤其是小孩子。
「不,不可能。
你看到那棵巨大的神树没有?就在离我们大约三百米远的地方,你应该能看到它」老人举起拐杖指指前方。
真的,就在老人所指的方向真的有一棵形状十分怪异的大树。
树干盘结交错,在树干上又生出了好几棵小树……反正那不像大树的树枝。
等等!不对啊。
我记得这里应该出现石阶才对。
「再往前是不是就是神社?」成舟确定道。
老人点点头,边回忆边道:「封石离神树有二百五十米远,我记得老人们说这个数字是为了让神树看守那块封石的同时又不会被它的力量所伤害。
那里面封印的那位传说非常厉害,就连被封印住也能发挥力量。
古人们因为害怕那位的力量,想要让後人遗忘它,故而在神树上方也就是山顶上兴建了那座御狱神社,神社主要用来祭祀古时的武士们,有趣的是它的石阶也恰巧有二百五十层。
後来人们果然也就渐渐遗忘了那块封石,只知道神社的存在」老人说了一大堆,成舟只听懂了三四成。
他想老人大概在跟他说神社的历史吧。
在走过那株巨大的神树时,成舟被地上冒出的树根绊了一下。
老人眼看成舟露出微笑,「年轻人,神树好像很喜欢你」「什麽?」这也叫喜欢?「我感觉它在对你微笑……」老人仰起头。
我怎麽感觉不到?啊!看到了!那……应该就是神社的石阶了……。
神社难道在这两天里重新修建过了?怎麽石阶的样子和长度全都变了?甚至地方。
成舟抓抓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年轻人,我在这里等你,等你从上面下来」老人手扶神树的树干似不想离去。
「好吧,我上去看看,等会儿就下来」猜想老人大概是应付不了那长长的石阶,成舟也没有勉强,一个人跨过了石阶前竖立的随神门。
等他爬上长长的阶梯,来到神社前的平台时,男人彻底傻眼了。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3章
章节字数:7093 更新时间:08-06-16 09:21
好雄伟的神社!好宽阔的广场!总之怎麽看都不像他记忆中那个小小的神社。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难不成有两个神社?男人张著嘴巴,像个呆子一样在人群里晃来晃去。
从拜殿到币殿,从币殿到神明本殿,一路晃过来,成舟大致对这座御狱神社有了一点了解。
据神社前介绍木板的记载说:该神社据传始建於纪元前90年崇神天皇的时代,主要用来祭祀山岳众神及镰仓时期有名的武将,保佑人们延年益寿子孙繁荣,躲避一切邪恶。
後由德川幕府重新修建,改造成现在的三大殿。
下面的路我走了不止一次,怎麽就不知道这里还有这麽大个神社?难不成我眼睛脱窗了?抓抓头,不想老人等他太久,走马观花的参观完神社後,成舟立刻返向来路。
本来还想可能会碰到秀明他们一行,但瞧这势头,可不比中国国庆节露天广场的人少到哪儿去。
除了大堆大堆的游客、还有负责祭祀的人、参加祭祀表演的神众、外加众多摊贩,愣把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大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走路都只能一点一点用磨的。
所以,一路上没有看到秀明他们他也不觉得有什麽好奇怪的。
「成舟!成舟!」人群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成舟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走下台阶。
「成舟!」是秀明他们。
小孩第一个发现了成舟,一看到成舟出现,小孩立刻拉著秀明就往他那里跑。
可是,游人和景物就好像故意在拦阻他们的进路一样,不管他们怎麽追,都无法缩短和成舟之间的距离。
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给他。
哼!该死的树妖!你又想捣什麽鬼!小毛孩双手叉腰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可惜他的力量只苏醒了一点点,以至於他连这个小小树妖的小小把戏都不能攻破。
气煞吾也──!走到石阶下面,一看老人还在神树下面等他,成舟连忙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坐在神树边休息的其他游人抬起头,奇怪的看向成舟。
「是啊……我是等了很久了,等著这一天的到来」老人解脱一般的仰头喃声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那个神社跟我以前看到过的神社不一样,您知道这附近还有什麽神社吗?很小的一个,也同样有石阶,神社前有两只石狗」成舟以为老人责怪他花的时间太长,连忙比手划脚的解释。
「谢谢你,年轻人」老人看著成舟微笑著说。
「谢我?为了什麽?」成舟莫名其妙。
「谢谢你把我带出医院,谢谢你把我带进这座山中,谢谢你带我来到这儿……」憨笑著抓抓头,被老人谢的有点脸红,「这没什麽,反正也不远,您拜托谁,谁都能带你过来的」「呵呵」老人摇摇头,笑了,「你知道麽,我在那家医院里等了十年,十年才等到有人能看见我,能把我带出那家医院,能把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进山中带到神树旁。
谢谢你,你让我终於死得其所」成舟努力消化老人话中的含义,等他消化到一半,头皮开始发麻的时候,他看到……看到老人抚摸树身的手在一点点变淡,就好像……呜呜!谁好心告诉我,我是不是又撞见鬼了?他也不会想要吸我的阳气吧?虽说看著不像,但……小心能驶万年船,我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成老兄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的向後挪了一步。
老人被成舟夸张的态度弄笑。
笑著笑著,抚摸树身的手臂也随之与空气化为一体。
「年轻人,你说的那个神社,大概是很早很早以前人们给神树所建,最初的神树因为禁受不住封石的力量枯死後,那座神社也倒塌了」老人说出一个字,身体就淡上一分。
成舟脑中完全没有花精神去理解老人话中的意思,他只是看著老人想:不知道这看起来挺慈祥的老鬼的危险度高不高?会不会突然变脸露牙扑上来?不过这里有这麽多游人,总会有一个两个觉得不对头出手帮他吧?这样一想,他又觉得安心了一些。
「後来有法力的人又种了一颗神树代替原来的那颗,但重建的神社却传说给神树隐藏了起来,为了不给封石里面那位发现破坏……可是……」「哇啊──」小孩的声音。
小孩像见到真正的亲人一样,欢呼著直接从台阶扑向成舟。
「你来了……一切都……」「危险!」成舟顾不得老人在说什麽,一侧身迅速接住小孩扑过来的身体。
小孩扑过来的力量较大,扑得接住小孩的他往後连连倒退五六步。
正好退出神树树阴笼罩的范围。
「你怎麽跑到这里来了?医生不是说你还不能出院吗!你要是走到半路上昏倒怎麽办!医生知不知道你跑出来!」小孩一等成舟站稳脚跟,立刻连珠炮似的轰炸起他的耳朵。
「我……那个……我想出来玩玩不行啊!」伸出手指指向神树下,一看老人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立刻收回手指转变了态度。
「玩你个大头鬼!说!为什麽我在上面叫你你不理我!」小孩明知理由却蛮不讲理。
「人那麽多我怎麽知道你在叫我?我根本就没看到你,也没听到你的声音。
还有!这是小孩子对大人说话的口气吗!」成舟也插起腰。
比凶如果我还比不过你这个黄毛乳儿,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大人的威严何存!「你算什麽大人!哦……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大人,你是老年人,老到耳朵眼睛都坏了!」小鬼垫起脚,嗓门比他大五倍,态度有他十倍凶。
「你你你!你这个臭小子!」成舟快给他气炸。
怪不得你爸妈会扔掉你,你这样的混蛋小子倒贴给人人也不要!路上的过往行人不知道这一大一小发生了什麽,虽然好奇但为了安全起见全都绕开了他们。
「喂!你刚才跟谁说话呢?」小孩得意的冲著神树瞄阿瞄。
仔细看,那眼神除了恶意没有其他!啊,成舟一拍手掌恍然大悟!被小鬼这一问,他明白了刚才一路上为什麽有好多人偷看他了。
可能在他们眼中看来,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和空气说话吧。
呜……九成九被别人当神经病看了!「喂!我在跟你说……爸爸,我想吃烤玉米棒」小孩嗓音一转,由凶狠一下变到稚嫩撒娇的幼子之声。
被小鬼突然发出的嗲嗲的声音吓住,就在他在判断这小鬼头到底又在想什麽鬼点子的时候,他看见了秀明一行人正朝他们走来。
怪不得呢!在和秀明他们打招呼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小毛头跑到神树旁歪头看著神树好像在对它说什麽。
童稚的神情粉可爱。
坐在神树周围的游人皆都满脸含笑看著这个可爱的小不点。
然後,那个小不点突然提起了他的小蹄子……不好!成舟心中大叫。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臭小鬼已经当著所有对他微微笑的大爷大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面,对著神树的树干就狠狠踹了两脚!这还不够,他还干脆爬到架在神树周围的石块上,伸手去撕扯神树的枝叶。
游人和秀明他们何止侧目,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一滴冷汗顺著额角流下。
不小心成为小鬼爹的成大哥开始在心中揣测在日本破坏当地宝贵文物要被罚多少钞票。
当数字飙升到五位数後,成大哥立即发疯一样的冲向了搞破坏搞得不亦乐乎的小恶魔!「Whatareyoudoing!」可怜的成舟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发挥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冲过去强行抱下使坏的小鬼。
小鬼斜眼看他,不明白这笨蛋怎麽会在这时候喊出英文。
成舟怒瞪他。
他喊出英文只是不想让人以为这不懂规矩的小鬼是中国人的孩子。
不等小鬼叫闹,成舟大哥立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吼道:「我带你去吃烤玉米!你想吃什麽都行!」小孩正准备叫闹的嘴巴立刻弯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趁神社管理人员等还没有赶过来的机会,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成舟抱著孩子仓皇而逃。
身後秀明他们也随後跟来。
抱著小孩和秀明他们一起离开可怜的惨遭折磨的神树,在离开大约百米远後,成舟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谁在向他说谢谢。
谢谢你……年轻人……谢谢你声音渐渐消失於风中,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个单音。
是那位老人。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麽谢自己,至少他明白这个老人并非千代子那样的恶鬼。
对了,说起来那天在缆车上他昏倒之前除了千代子外似乎还有人对他说了什麽。
说了什麽呢?是谁对他说的?记忆就像断线的风筝,明知道它就在那儿,却总是无法联系的上。
哼!为了看热闹,逃掉一个点心……真不划算!耳朵竖起、趴在成舟肩头的小毛头对著远处的神树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要不是看在那天你算是帮了个小忙的份上,早就一把火烧了你!回到医院,偷跑出院的成舟不用说自然受到护士的责骂。
在医生确定他身体除了虚弱没有其他状况出现後,决定再让他留院观察一天就让他出院。
成舟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到底是关心自己还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白天到医院来「探望」他也就算了,晚上也不肯离开他病床一步。
谁要是敢强行抱他离去,他就哭得整个医院都不得安宁。
结果医生没法,只得在他的病床前又设置了一张床让小孩留宿。
小孩却有床不睡,每天晚上非要和他挤在一起。
这个……说真的,成舟还真有点小小感动。
因为小孩睡著的时候就像个可爱的小天使一样紧紧抱著他,但只要他一醒来……瞅瞅那个精神气十足的小毛头坐在床上一个接一个的帮他消灭别人送来的水果,成舟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家夥,自从他进医院後,他好像一天赛过一天的神清气足,难道是不要钱的水果点心吃多的原因?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谁?是秀明麽?成舟和小孩一起看向被推开的房门。
刚才秀明说是去给他办出院手续去了。
「您好,打搅了,我是川居春香,川居和彦的妻子。
您还记得我吗?你来拜祭婆婆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听说您病了,我又正好经过这边,所以……」站在门外手拎礼品盒的是一位身穿素色套装长发及肩的典雅女子。
成舟当然记得她。
那天在葬礼上,她的美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少见到已婚女子也会如此巧妙地扮装自己,他一向认为婚後也懂得装扮自己的女子一定是很聪明的那种女人。
又聪明、又美丽、又有票票,这样的女子恐怕很难让人忘记。
「你好,我是成舟」虽然不明白这位美丽的女子为何巴巴跑来探望她丈夫的一个同事,但他仍旧指指床头的椅子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小孩瞄到成舟突然变得充满成熟男子风范的优雅微笑和手势,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寒暄过後,场面一下冷清下来。
以为川居春香会立刻开口告辞离去,没想到等了一分锺仍旧不见她有离去的意思。
成舟心中泛起了小嘀咕。
恐怕此女所来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探望丈夫同事那麽简单,不晓得她是不是跑来骂我那天不该破坏葬礼气氛,还是她……。
某人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这家夥又在往偏的根本不可能的地方想,小孩鄙视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摆出一个甜甜的天真笑脸看向埋头不语的川居春香。
「漂亮阿姨,你是不是也看到那个欧巴桑的幽灵了呀?爸爸回来都吓得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呢」#!这个臭小子!谁说我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我是看你人小怕你掉茅坑里才会带你一起去!成舟正想开口辩驳这大大损害他男子汉形象的发言,那边一直低著头的川居春香却在此时打破了沈默。
「不,我没有看到……我也不知道。
但自从婆婆去世以後,家里就老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在老屋。
也许只是我多心,我一直以为那些是自己的幻觉,是疲累产生的原因,医生也跟我说我因为刚结婚还不太适应夫妻生活,加上婆婆又刚去世而且是那种不名誉的。
我也一直想这样相信,一直在欺骗自己,直到成先生你那天……」春香涩涩的一笑,重新陷入沈默。
听小毛头跟他翻译後,成舟忍不住抓抓头,想起那天他就糗得要命。
过了好一会儿,春香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一般,喃喃道:「家里真的发生了很多好奇怪的事情,不管我把暖房开得多高,房间里依然冷的跟室外一样。
家中明明没有人,我却老是觉得有谁在看著我,还有……一股怎麽也消不掉的灯油味……。
我也想相信医生的话,把这些全部当作错觉,可当我看到……」「成舟,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院」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探进身来。
是秀明。
「啊!是你」秀明看见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物居然也在病房里出现,露出了异常吃惊的表情。
「你好,阿……我是听和彦说成先生生病了,又正好经过这里,所以顺便上来看看」川居春香显然也没有料到秀明会在此时闯进来,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成先生,那麽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吧。
我正好也要走了」春香站起身向成舟鞠了一躬,立刻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等等!你刚才话还没有……」成舟急切的想听下文。
「成先生,我刚才想说请你好好休养身体,祝你在日本过的愉快,再见」春香转回身,看著成舟的眼睛这样回答道。
成舟也不是笨蛋,心想川居春香大概有些事情不想让和丈夫很亲密的秀明知道,当即也了然的微笑道:「谢谢你。
请路上小心」川居春香对站在病房门口的秀明道了声失礼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秀明一直目送川居春香的背影消失才回过头走进病房。
「没想到春香会来看你,她平时可是不太喜欢与和彦的同事相处。
你知道,她的家境让她不习惯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相处」听到一向温柔待人厚道的秀明竟说出这样一句深带讽刺的评价,让成舟感到相当不自然。
笑笑,随口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会来。
她一走进来,整个病房都亮堂了很多呢」「哈哈」两个大人为了一句根本不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感觉气氛也轻松多了,秀明这才接著刚才进来时的话头把话说完。
「出院手续我已经替你办好,不过因为会议行程比原计划拖延了两三天,公司让我代替和彦做出具体安排,今晚我得去找他商量,可能要花不少时间,所以明天可能没办法接你出院,不过你放心,到时我会另外安排人来接你。
时间不早,我还要赶回山乐庄安排一些事情,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一段话,让成舟觉得秀明又恢复到原来负责又体贴的样子。
本来嘛,秀明是唯一跟著小孩和他一起回到医院的人,一回来就帮他向医生解释、又帮他办出院手续。
瞧他不过为了不能接他出院这件小事就能为难成这样,就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他出言批评川居春香,也许他对川居和彦的有钱老婆没什麽好感吧。
说不定川居春香和川居和彦都是那种让人讨厌的家夥也有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川居春香看到有人和她出现了类似的问题,大概也不会屈驾跑来探望他这个小人物。
心念一转,成舟想起了那个憋在他心中已经有三天之久的问题。
「秀明,」老是憋著也难受,趁著势头,成舟决定把这个问题问出去。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追著川居和彦出去的?」秀明带著歉意笑容的脸僵硬了一下,但很快的他就做出了反应:「哪天晚上?对不起,成舟,我真的得走了,否则就赶不上末班巴士了。
再见,有什麽问题我们下次聊」话一说完,秀明立刻顿都不顿的离开了病房。
留下成舟对歪头看他的小毛头尴尬的笑了笑。
秀明离去不久,天很快就黑了。
成舟害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吃过晚饭也没敢在医院里乱转,冲了澡就蒙头大睡。
倒是小毛头到了晚上似乎更精神,天一黑就跑得无影无踪,成舟知道他肯定会回来所以也不怎麽担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感觉有谁走进了房间。
是护士查房麽?还是小鬼玩累回来睡觉了?感到床一沈,似乎有人爬上了床。
是小鬼麽?成舟迷迷糊糊的摸索著习惯性的打开毯子好让小毛头钻进来。
冰凉的手摸到他的脸上,慢慢滑到他的脖子上。
谁……?凉意逐渐从脖子传到心脏,渐渐的,某种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在他身体里复苏。
当他回忆起这种感觉是来自於什麽的时候,从梦中,男人大叫著醒来。
叫声被卡在脖颈。
一睁眼,他就看到一双暗红的发出幽光的眼睛正直视著他。
「呃……唔!」咽喉被掐住,不止声音,气流也被卡断。
使出浑身力气,成舟拼命挣扎!可是手脚就像被锁链紧紧缚住一般,不管他如何想拼命挣扎,动都不动一下!手脚不能动的份,力量似乎都用在了眼睛和血管上,成舟的双眼瞪得突出眼眶,血丝从他眼底蔓延开来。
额头的血管一根根暴突而出,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爆裂!想要发出叫声的嘴巴改成大口大口的吸气,可是所有气流都被堵在喉咙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耳朵中已经可以直接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无法吸气!无法呼气!心肺已经痛到让他想嚎叫的地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不!不要!谁来救救我──!救救我──!男人痛苦至极,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产生痉挛。
太痛苦了,以至於在他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解脱。
没想到我会这样死掉……这是他最後一个在脑中冒出的念头,随即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4章
章节字数:6410 更新时间:08-06-16 09:22
半夜查房的护士听到小孩的尖叫怒骂声,匆忙下赶到声音来源的成舟的病房,一眼就看到小孩正朝一个黑影扑过去,然後就见蹲在床上的黑影竟然一跃之下冲破两米外的窗户玻璃跳了出去。
再接著,就见小孩扑到他爸爸身上,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大喊大叫,并用劲拍打他爸爸的脸颊。
觉得奇怪的护士这时候才发现小孩爸爸面色赤红双眼暴睁却一动不动。
等她确定小孩爸爸的呼吸停顿且看到他脖子上的深深掐痕後,护士的惊叫声和紧急叫铃声同时在医院响起。
春香因为寒冷从沈睡中醒来,黑暗中,手习惯性的去摸丈夫温暖的身躯。
一片空荡。
床单甚至都是凉的。
「和彦」春香朦胧的轻声唤道。
没有人应声。
实在太冷了,娇生惯养的她无法忍受在这种寒冷中入眠,只得起身打开台灯寻找空调的遥控。
看看遥控上显示的温度,春香叹口气,把温度从30度调到了36度。
拥著被子呆坐了一会儿,感觉暖房好像起了一点效用後,春香伸手关上台灯准备重新睡下。
哢哒。
不大不小的关门声从外面客厅传来。
谁?和彦?春香又重新打开台灯,顺便看了一下时间。
23:20。
奇怪,我什麽时候入睡的?怎麽不记得了?我记得晚饭是和和彦还有那个突然跑来的秀明一起吃的,然後秀明把和彦拉进了书房也不知说了些什麽,再然後……春香怎麽想都没有之後的记忆。
「和彦,是你吗?」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进来,女子忍不住坐起身朝房门的方向轻喊道。
没有人回答。
砰,像有什麽东西被撞倒了。
「和彦……」春香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现在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哼大不了多少。
咽口唾沫,女人犹豫著掀被而起。
客厅里应该是和彦,应该不会是其他人。
毕竟这是一栋全天24小时都有人管理防范的高级公寓楼,小偷应该不会那麽容易溜进来。
春香捂著胸口这样安慰自己。
出去後她要问问和彦,吃过晚饭後他去什麽地方了?她是什麽时候入睡的?还有那个多事的秀明到底跟他说了些什麽?穿上毛茸茸的保暖拖鞋,系好睡袍,整了整头发,女子走到房门边,轻手轻脚的拉开了它。
门一打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灯油味钻进鼻孔。
客厅里一片昏暗,不是完全的黑暗,一些电器制品的小灯起了一点作用。
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有东西在。
在沙发前的地上正挣扎著站起一个人影。
「和彦……」唤声嘎然而止。
像是自己的丈夫又不像。
摇摇晃晃不稳的身体像喝多了酒。
人影摇摇头,抬起头看向呼唤他的人。
春香往後退了一步,瞳孔渐渐放大。
一双泛著幽光的红眼紧紧锁住了她。
昏暗的空间中,男人的脸看起来如此奇特。
「嘻嘻」男人的嘴巴裂开,露出尖锐的森白的牙齿,像是看到了需要的东西一样,高兴得笑了。
「和彦……」彦字成了颤音,在春香口中消失。
「春香……」男人好像认出了她。
「是我」春香想笑,脸上的肌肉却似僵硬了一般不受她的控制。
「是你……,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嘻嘻」男人摇摇晃晃的走向春香,边走边笑。
似乎愉快非常。
「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喝醉了?」可笑的女人,到现在还想欺骗自己。
灯油味似乎越来越重,重到就像有人把一桶油全部倒在了客厅里一样。
「和彦,你是不是买了灯油?家里不用取暖炉啊」女人不停的说话,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恐惧去除一样。
「灯油……,灯油……灯油!」灯油这两个字似乎大大刺激到了男人。
原来没有表情的通红双眼,突然加进了感情。
激烈的、充满憎恨的疯狂感情。
「幸子……」男人的嘴里呢喃出一个名字。
「你、你在说什麽?你在叫谁的名字!」女人尖叫起来。
她没想到她会在丈夫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她恨不得扔进地狱深渊的名字。
「你怎麽了!你的脸怎麽了!」春香的尖叫声中出现哭音。
原来还像张人的脸,随著男人步伐的逼近,逐渐扭曲膨胀。
通红的双眼慢慢往外鼓胀,眼球周围的皮肤因为受不住压力全部炸裂开来,可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
裂开隆起的皮肉就这样在脸上形成,就像他的脸原本如此一般。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不敢相信丈夫的异变,春香尖叫著向後退缩,直到撞到卧室的门,一跤跌了进去。
「幸子……」男人停住脚步,像在思考或回忆什麽。
但他很快就停止了思考,偏头看向自己的目标。
春香已被吓软脚,站都站不起来,就算这样,她仍旧努力的探起上半身试图把卧室门关上。
「嘻嘻」似乎觉得女人这样很有趣,男人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著残忍的嗜血之光,迈著不稳的步伐走进卧室。
这是哪里?昏暗的空间,不明确的道路,让成舟的步伐犹豫不决。
我怎麽跑到这里来了?我明明记得我在医院里……记忆像潮水般迅速在他脑中泛滥。
啊……,啊!成舟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
不痛。
一点都不痛。
难道……我已经死了?成舟脚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等会儿是不是就有牛头马面来给我指路?成舟两眼发呆,望著虚无的前方一动不动。
他从来没有这麽沮丧过。
老天爷,你也太不公平了吧!?我还没活够呢,你怎麽就擅自把我送上黄泉道?我不敢说我这一生做过什麽大贡献,但至少我没作奸犯科也没伤天害理过啊。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那我这一辈子老老实实尽受本份算个啥?你就算要我死,至少也得等我娶了老婆成了家再说啊!你竟然让我怎麽来的就怎麽去,也太过份了吧!我不要死的时候还是处男啊啊啊!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写遗嘱!我银行里的那些存款怎麽办?难道就这样给银行白吞?还有我藏在鞋盒里准备救急的一千块会不会给老妈当垃圾就这样扔掉?我这期买的奖券还夹在字典中,如果中了头奖不是要亏死我!还有我这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金还没发,我这一死,不是白便宜了我们公司?不不不!老天爷!我不要死啊!我还没吃过满汉全席没看完超人前传全集没周游过世界没去过迪士尼乐园没……我还有个儿子要养啊!老天爷你不但让我英年早逝,还让我死在异国他乡,更让我死於凶杀!你还讲不讲理!我不要就这样死掉!我不甘心!奶奶的,早知会被人害就应该穿上红内裤睡觉才对!这样死也能变成凶鬼回到阳世复仇!对!我才不要就这样死掉!我要回去!我要找那个掐死我的混蛋算账!我要让他尝尝我成舟变成鬼後的厉害!气愤填膺的成舟霍地一下站起身,磨拳擦掌的转身就往回走。
「成舟!成舟!」远处隐约传来呼唤,但怒火三千丈的成舟什麽都没听见,气冲牛斗的大步往前奔,至於前面到底是什麽地方,他才管不了那麽多!「成舟!你给我站住!」尖锐的童声在他身後响起,同时衣袖好像被什麽扯住。
成舟皱起眉头。
随即,脸上流露出了悲哀。
转回身,低头看著腰边小小的身影深深的叹口气:「没想到那个混蛋连你这样的小孩都没有放过。
来吧,等我报了仇,再带你去投胎转世」小孩翻了个白眼,丢开成舟的衣袖,插起腰。
「谁说我死了!大白痴!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大笨蛋!」「你说什麽?」被这样的小小子又是白痴又是笨蛋的叫,实在不太爽快。
「你再往前走,我要带你回去就得花很多手脚。
我可不要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给自己找麻烦!」「你说……,再往前走我们就回不去了?我记得我好像是从那条路来的」成舟指指身後道路开始犯迷糊。
「是你对这里熟,还是我对你这里熟!走啦!」小孩伸手拉住成舟就往来路走。
成舟好笑的摇摇头,「听你口气,好像经常往这里跑似的。
真是小孩说大话不怕被人笑。
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没报仇呢,我可不想放过这麽好的机会!」「机会?什麽好机会?」小孩不解。
「做鬼的机会啊!你想想,现在如果我能以鬼魂的身份出去报仇,不但不会受伤,而且不管我做什麽,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警察绝对不会想到是我做的!嘿嘿!」成舟露出牙齿奸笑。
小孩停下脚步,看了他半天,喃喃道:「是人类太复杂,还是这个人属於不可理解的一类?」「你说什麽?」成舟为自己的想法兴奋地很。
既然知道自己能回去,那麽干嘛不好好利用一次做鬼的机会?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有这麽好的机会!「我说,」小孩眼珠一转,「你想报仇是吧,我带你去」「你知道凶手在哪里?」「你跟我来就是。
先说好,到时你可不要後悔」「後悔?怎麽可能!嘿嘿!看我怎麽整死他!」成舟满脑子都是把人家门窗抽屉开开关关、让热水变冷水、让厨房的刀叉满天飞、对著别人脖子後面吹冷气把凶手吓个半死的报仇雄心。
如果他知道等下他要面对的是什麽,他会知道他现在的雄心有多麽……渺小。
成舟任小孩拉著他走,直到小孩停下脚步,伸手推开了一扇门。
咦?我怎麽没看到这路上有扇门?它从哪里冒出来的?门内传来微弱的光芒,成舟看看小孩,好奇的把脑袋伸进打开的门中。
门内是一个房间,一个装饰豪华却不失典雅的睡房。
微弱的光芒来自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双人大床的床头灯。
成舟感觉自己现在似乎正从房顶往下望。
粉色的床铺上一坐一卧著两个身影。
雪白粉嫩的大腿证明横卧著的是一位女子。
而跪坐著的那位,从他身上的西装看来便明白这是位男士。
现在这位男士似乎正低头吻著那位女子的颈项,女子双腿交错摩擦口中泄出微弱的呻吟。
咳,成舟脸红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真实的做爱场面。
虽然只是前戏,也够让他心脏咚咚跳的了。
不好意思再看,赶紧缩回头,转头怒瞪小鬼,小声喝骂道:「你不是说带我去凶手那儿的吗?怎麽带我来偷看人家……那个。
还有你怎麽打开的这扇……」「你再仔细看看」小孩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质问。
仔细看……这个、这个多不好意思……成舟一边这样想,一边不由自主地再次把头探了进去。
反正别人看不到我,我现在可是鬼魂一个。
男子仍在热吻那个女子,女子呻吟著,手脚像在挣扎又像受不住感官刺激的蠕动一般。
男子的头逐渐往下移动。
成舟红著脸偷偷瞄向女子的面容。
等等!这不是……!在看到女子血肉模糊的脖颈,及正从那里泊泊流出的鲜血後,成舟无法克制的惊叫了一声。
没等声音冒出嘴巴,成舟立刻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
但已经迟了,卧床上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麽,慢慢抬起头来。
他怎麽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现在是鬼啊。
男子的头慢慢转动,似乎在确定周围的环境。
忽然,男子的动作停止了,然後猛地昂首看向成舟的方向。
一双幽红的眼睛对上了他。
「啊!」「你怎麽了?」小孩伸手拍向他。
成舟这次是真正的叫出了声。
熟悉的幽红双眸,但那张脸!那张根本就不能称为人脸的脸!心中一慌,脚一软,加上小孩那恰到好处的一拍,成舟大叫著从门外掉了进去。
不偏不倚正好掉在男子的腿边。
成舟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动作迅速过,不等男子的手掌伸向他,一个骨碌翻身滚下床。
也顾不得床上的女子是死是活,拔脚就往房门跑。
我不是已经变成鬼了麽?他怎麽还能看见我?他的脸到底怎麽回事?我记得死前看到他时他明明还有一张人脸的啊!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成舟猛地刹住脚步。
门前,那个嘴唇四周一片血迹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如果这裂开隆起的腐烂大缝还叫嘴唇的话。
「你……有趣的东西……」面部腐烂在加速及变质的男人一步步向成舟逼近。
成舟一步步向後退缩。
「你能看见我?」成舟没想到自己一张口竟会问出这麽个傻问题。
「桀桀桀……」男子似乎在笑。
「你也死了……,可惜我从你那里得到的都被他给消灭,你的力量,那让我……」男子昂起头,似乎在回味那一刻的美好。
「什麽叫做我也死了?你,难道你……」「你猜对了。
他早就死了!早在六年半前!」童稚的声音在卧室中响起。
「你说什麽!」成舟大吃一惊,转头看向身侧。
刚才还应该在「上面」的小孩此时却盘腿坐在床上,在他脚边就是半死不活尚在流血不止的女子,但他却像没有看到一个将死的女子躺在他身边一样,态度老练的就像一个看多杀人现场的老警探或者是冷血杀手?「我们得救她!」成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要给女子止血。
小孩无所谓的瞟瞟女子道:「救她也没用,她失血过多,加上给尸鬼嗜食精气已失,再怎麽救也无法挽回她的小命,除非你想再创造一个尸鬼出来」「你在说什麽?什麽尸鬼?什麽……你怎麽知道这些?」成舟手忙脚乱的扯过床单给女子止血。
「救……我……救……」女子似乎认出成舟,吃力地抬起手拉住成舟的衣领。
「川居夫人,你放心,我……」「她能碰到你,表示她已经无法挽救」小孩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
他在说话的同时,眼睛也时刻注意著尸鬼的动静。
是吗……。
成舟猜想川居春香一定听到小孩在说什麽,否则她的眼中也不会流露出如此绝望的神色。
「你想知道什麽是尸鬼,自己问他好了」什麽!成舟一转身,立刻看到化身为尸鬼的男子向他扑来。
「他这样要我怎麽问他!」成舟大吼,转身就跑。
不对!尸鬼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向他身後坐在床上的小毛头。
「喂!你要对我儿子干什麽!」成舟停步转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对准扑向小毛头的尸鬼伸腿就是一脚。
被踢了个措不及防的尸鬼禁不住往後踉跄几步。
不等尸鬼站稳身,成舟连忙伸手一捞,抱起小毛头就往卧室的大门跑。
「桀桀,愚蠢的东西,这次我要让你神魂俱灭!」身後,尸鬼怪笑著紧跟而来。
成舟手还没有伸到门柄,突然感到肩头一紧,然後整个人都凌空飞了起来。
他怎麽能抓住我?!成舟在一屁股摔到地上的时候仍旧无法理解。
「就像磁石,因为你们都是鬼,它不需要抓住你的实体,也能凭借它本身的力量把你的磁场反弹出去,或把你的磁场完全毁灭掉。
而这个磁场就相当於你的灵魂,一旦你的磁场被破坏掉,你的生命也就此告终」小孩像知道成舟在想什麽,老神在在的窝在他怀里解释道。
「你怎麽懂这些东西?算了!等我们回去我再好好问你!」本来想问个清楚的成舟在看到尸鬼再次向他们扑来时,连忙改口抱著孩子爬起来就跑。
「停下!停下!我们有话好商量!哇啊!」像在报复一般,尸鬼从後面狠狠踹了成舟一脚。
!啷,墙上的镜子被砸掉,成舟抱著孩子从墙壁上落下。
还好,他现在没有实体,感觉不到痛楚。
一掉到地上,立刻站起来就逃。
侧面,尸鬼阴笑著扑了上来。
他玩够了,现在他要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中国人从此消失!还有他怀中那不知是什麽却让他害怕的「东西」一起!尸鬼的双手眼看就要够到成舟的脖颈。
小孩嘴角溢出微笑,他在等待。
砰!卧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和彦!住手!」一声大叫在卧室中响起。
红叶(易人北) 正文 第15章
章节字数:11693 更新时间:08-06-16 09:23
尸鬼突地收回双手。
「秀明!你来这里做什麽?」成舟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喊了出来。
秀明大吃一惊抬起头,「成舟?」啊……,不对啊!「他怎麽听到我声音的?」成舟低声问怀中的小毛头。
因为有鬼想让他听到。
「我怎麽知道,也许他耳朵比较好吧。
喂,我饿了」小孩不满的撅起小嘴,摸摸自己的小肚皮,瞥了瞥变成尸鬼的川居和彦。
他一饿,通常也就表示他的力量……瞄瞄掉在地上的镜子,小毛头威胁性的龇出小犬牙。
听著!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了什麽才留在世上,如果你敢让我今晚的正餐跑掉,我就拿你当点心填牙缝!「……我觉得对面那个家夥好像也很饿的样子……」成舟注意到对面停手的尸鬼又开始把目光转向他们。
「成舟!你在这里对不对?我就是听到你的消息才会赶到这里来,我担心川居春香她也……」秀明在看清和彦的面容後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和彦,你怎麽会变成这样……」「成舟,对不起!」秀明突然跪倒在地板上,深深伏下身体。
「喂!秀明!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麽?」成舟不明白秀明的用意,慌忙想跑过去伸手搀扶他。
可惜他们中间还有个尸鬼挡著。
「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死於非命,都是我不好!」秀明看不见成舟,只能对著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停道歉。
「你在说什麽?你连累了我什麽?」成舟抓抓脑袋不明白。
小孩忽然抬起脸耸了耸小鼻头,接著就把小脸蛋皱成了包子状。
「那天离开医院,你最後问我的那句话……,我不该告诉和彦。
我不知道他会是凶手,所以我告诉他,那天晚上除了我和那个已经死掉的侦探,还有你也看到他离开了山庄。
而那天晚上也是她母亲自杀的晚上。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杀害自己的母亲,所以警察在问起他那晚的行踪时,我作证说他一直都和我在同一间屋内休息。
对不起!成舟!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原来如此。
「算了,秀明。
不要在意了。
别说你,就连我也没有看出他是凶手」虽然我一直认为他很……那个。
「你要是能看出谁是凶手,这世界上也不需要警察了」小孩眼望地上的镜子嘀咕道。
成舟轻敲了小孩後脑门一下,算作警告。
房间内的灯油味越来越重。
嗅觉没有失去的秀明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看四周。
「喂,你看我们现在就把那个家夥解决掉怎麽样?」小孩把目光从镜子上收回,戳戳成舟的胸膛道。
「解决?就凭我们?你有什麽好办法?」成舟眯起眼睛,他觉得怀中小鬼似乎越来越神秘莫测,他不但能跑到黄泉路上来找他,还能认出什麽尸鬼,如今又说能把尸鬼解决掉。
这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成舟,还有谁跟你在一起?你们要解决谁?和彦吗?不!请不要这样做。
和彦他、和彦他……」秀明似乎听不到小孩的声音。
「成舟,我、我希望你能……原谅和彦,我知道他作了很过分的事情,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荒谬,可是相信我,和彦他做这些……」秀明沈默了,似乎不知道如何接下面的话。
成舟奇怪他竟不急於去救川居春香,就算她看上去已经像是没救,但以秀明的性子又怎麽会见死不救?「真的有办法哦,但要一击成功。
而这个嘛……则需要爸爸你去小小诱惑一下尸鬼,让他抓住你,在他准备对你下手的时候,我会趁他不注意一刀切下它的脑袋。
相信我,我肯定会一刀就把它脑袋切掉!在它把你的灵魂全部吞掉之前」小孩仰望成舟笑得像只小狐狸。
「秀明你想说什麽说吧,说说看他有什麽值得我原谅的地方。
我虽然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你。
如果你说他有情有可原之处,那麽也许他真的有成为凶手的理由。
但前提是,希望你能让他还是它先冷静下来,我可不希望在听你说话的时候被他扑上来一口吞掉」成舟用大手一把盖住小鬼头的小脸蛋,决定坚决不受这小东西的诱惑。
让他去做诱饵?门都没有!秀明对话声传来的方向深深的说了一句:谢谢。
接著转看向渐渐向床铺方向移动的尸鬼,站起来,来到变成尸鬼的和彦身边,大胆的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恳求的说道:「和彦,请你不要再害人了。
你看你现在变成什麽样了!你变成这样,想想看最伤心的会是谁?幸子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相信我,她一直都在等你。
你已经报仇,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去自首吧。
我相信幸子一定在那个世界等著你,等你百年後和她相聚,到时,没有人会再阻拦你们,没有人会再破坏你们,也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们。
和彦,求求你,不要再造多余的杀孽,求求你!收手吧!」「等等,秀明,你知道和彦早在六年半前已经死掉了吗?」「你说什麽?!不……怎麽可能……」秀明不敢置信的看向不止面部,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变异的和彦。
「那样根本没有用」小孩挪开盖住他小脸的大手,嘟哝道。
「你怎麽知道没用,我看它现在平静多了」「和彦,啊──!」秀明的身体突然飞起。
砰!秀明从房门板上滑下。
「啧,这一下肯定很痛」小毛头笑嘻嘻的摇头叹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化身尸鬼的和彦继续向他们逼近。
逐渐的,成舟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为什麽我们不能穿墙?」成舟手打墙壁深感无力和愤慨。
「因为你变成鬼的时间还不长,道行还不够。
加上它的力量变强了。
如果还是它保持人性的时候,它顶多也就是害害人而已,但它已经开始变形,人性渐失,现在的它已经可以吞食一些弱小的灵魂来加强自己的力量,也能伤害到一些刚变成鬼的笨蛋」怒!怒上加怒!「说!我们有什麽办法可以解决它!不是要你老子我去做诱饵的那种!」「那就只有超度它罗,不过这个最麻烦,而且……」而且这就代表我的晚餐玩完了!我才不要!「总之,你就去做一下诱饵又怎麽样!又不会真叫你死!反正你现在已经死了!」「喂!臭小子!有人去叫自己老爹去做鬼的诱饵吗!你知不知道孝顺这两个字要怎麽写!」「不知道!」小毛头非常干脆的回答。
#!气煞我也!「总之!想让你老子我去做诱饵──没门儿!去!想办法超度它!」作老子的摆出父亲的威严对著小小的儿子瞪眼命令道。
「不要!」「成舟……,成舟你说你要超度和彦?!不!成舟,求求你不要伤害他!让法律来制裁他好不好,让他有反省的机会」秀明似乎刚刚从轻度昏迷中醒来,听到成舟泻出的言语,以为成舟要报复,连忙乞求。
「那个笨蛋是真蠢还是假蠢?到现在还不肯相信那个玩意已经不是人了吗!喂!成舟!快点啦!你要再不肯去引诱他上当,我就真的没劲去对付它了!」尸鬼的身体在逐渐膨胀,再也包不住那具身体的西装带著刺耳的刺啦声一点点裂开。
从裂开的衣缝中可以看到黑红色的腐烂的鼓胀肉体。
恶!「是不是尸鬼都这麽恶心?」「差不多,你想想连尸体一起直接变成鬼,还靠吃人尸体维持生命的东西会漂亮到哪里去?喂!你还不快去!你只要扑上去让它抓住你,它就只会注意你,只能嗅到你的味道,我就能在它不察觉的情况下绕到它後面去斩了他!」「不去!说不去就不去!为什麽会这麽麻烦!老天爷,谁来救救我!」成舟用手边可以拿起来的东西全部抓起来拼命砸向尸鬼,妄想阻止尸鬼逐渐接近的步伐。
这个嘛,自然是因为……虽然不多,但他从尸鬼身上吸取到的那一点点成舟的精气,已经让他回味无穷。
那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他想再得到一次。
不要多,他只要一点点,能满足他现在的欲望就好。
当然他也不是不能从成舟身上直接吸取,可是他怕自己会忘乎所以,会把这难得的独特的唯一的美味只在一次的享受中就吃的干干净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至少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如此的美味,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而他并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何况,把这道美味留在身边还有其他更多的好处。
如果他想在任何可以阻碍他的力量知道前恢复原有的力量,想起他原本的身份,他就不能让他察觉到他对他的真实意图,哪怕只是一丝丝。
所以,成舟你就暂时作我的调味料吧。
让我的食物变得更美味更滋补。
「我决定了!……我们逃吧!你能把我带到这里来也能把我带出去对不对?哇啊──!」不用成舟自己送上门,已经不耐等待的尸鬼直接抓住了他。
同一瞬间,小孩身体一溜,从成舟的怀抱中溜了出来。
站在那面镜子上,小孩微笑著看著尸鬼紧紧抓住了成舟的灵魂。
就如同他所料的一般,没有任何神鬼可以抵挡如此美味,很快的,尸鬼就被它抓住的东西迷惑住。
只能看到他,只能闻到他的味道……「和彦……」秀明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和彦平伸双手似乎抓住了空气中的什麽,然後他那膨胀难看的身体,突然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一点点收缩,那原本黑红色的腐烂肌肤也一点点透出健康的肤白色,就好像和彦获得新生一般。
成舟发誓自己不是给医生救活的。
他绝对、绝对是给那个混蛋小子给打醒的!至於他为什麽会这麽肯定──看他的脸就知道了!早上一醒来,医生确定他已经脱离危险後,小人儿就爬到床上一个劲向他表功,说他怎麽怎麽努力才把他从奈何桥拖了回来。
本来成舟对小毛头确实抱了那麽一点点感激之情,不管他有没有把自己救活,照护士的话来说,好像是他惊走了凶手。
可是等他在卫生间看到自己镜中的脸後,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化为了愤怒!我说脸怎麽会这麽疼呢!……这样能不痛吗──!脸肿得像馒头、声音沙哑的像唐老鸭、外带只能喝稀粥的成舟得知他的住院生活又将延长两日,成大哥长叹一声,不管如何,他来日本的这趟出差都糟到家了!电视一打开,似乎每个台都在报道相同的新闻。
毋庸置疑,这是一则大消息。
每个台都有记者站在一栋大部分被打上马赛克的高级公寓楼前进行口沫横飞的报道。
不管能不能和前段时间发生的凶杀案连接在一起。
光死者是县权威议员女儿这一点已经足够惹上一大堆苍蝇蚊子,更何况这个死者的丈夫还是前两天刚刚自杀身亡的东城千代子的儿子,而现在这个儿子又失去踪影,据说只留下屋中一片「吃剩」的狼藉。
川居和彦是死是生,川居春香为谁所杀,该案和之前两起凶杀案有没有牵连,为什麽这三起案件的尸体都有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不管是哪个问题都可以大大增加收视率,为此,日本报道界沸腾了。
「成舟,我可以进来麽?」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啊,秀明,是你?快进来,我还正在担心你呢。
昨天你是不是去和彦家里了?」成舟见是秀明,连忙坐起身招呼他到床边坐下。
「是。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代表和彦和幸子特地来向你道谢」说著,秀明深深的弯下了腰。
哈?成舟一脸茫然。
「听说你被救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以为你已经……」秀明的眼角湿了。
「谢谢。
我没事,好得很。
你刚才说你代表谁来著?」小毛头乖乖坐在一边啃苹果,一字不吭。
「和彦和幸子。
你不记得了麽?幸子还是你请来帮助和彦超度的」???成舟开始怀疑秀明的中文水平是不是退步了,要麽就是他的听力有问题。
「能不能麻烦你用简单明了易懂的中文向我解释一下从昨天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一些什麽事?你知道,我刚醒过来不久,很多事还没有来得及想起来」「呵呵,当然。
我会从头说起的,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当然方便,请说。
小鬼,给叔叔倒杯水」斜睨了躺在病床上的大男人一眼,稍微有那麽一点点心虚的某人没作任何反抗乖乖的爬下床给秀明倒了杯水,又爬回去坐在他原来的位置。
看在昨晚的美味上,就让他猖狂一回好了。
「你知道我和川居和彦是亲兄弟吗?」秀明苦笑著说道。
成舟惊讶,他虽然知道他们是亲戚,但万没想到他们会是亲兄弟。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背叛了他母亲,如果你奇怪我们之间年龄相差不大的话。
父亲很久前就和他们母子分居,但直到不久前在得以和千代子阿姨离婚。
和彦他们一直知道我们母子的存在,不用说,千代子阿姨和他心中对我和我母亲都充满了深深的痛恨与厌恶。
在我知道和彦的存在开始试图接触他时,起初和彦完全无法接受我,可是时间久了……,呵呵,他那个人表面看起来很冷淡,其实心软又重感情,我从国中开始就缠著他,一直缠到他大学毕业,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他像拥抱一个兄弟一样紧紧拥抱了我,这大概也是千代子阿姨讨厌我的原因之一」「而让那个顽固的和彦肯放开胸怀接受我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就是……他恋爱了,在高中时。
他的恋人叫幸子,一个只是站在她身边都能感到温暖的好女孩,你们不知道当时的和彦有多幸福,他们一同高中毕业,上了同一所大学,每天同进同出。
那时,我经常听他们计划将来,和彦一直说大学一毕业就和幸子结婚。
在和彦大学三年级,我也考进了该校,那年据说进来了很多优秀的学生」把玩著手中的一次性纸杯,秀明轻叹一声继续道:「濑川春香,濑川议员的独生女,一个美丽聪明骄傲到不能接受任何失败的女孩也在同年入学。
入学没多久,她就被同网球部的前辈和彦吸引,在明知他有女友的情况下仍旧……。
和彦很烦她,经常把我拖出来做挡箭牌然後带著幸子迅速离去。
但不知道人是不是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濑川春香在屡次被拒下不但没有死心,反而势头更胜。
甚至直接跑到和彦家里向千代子阿姨示好,听和彦说她经常送给千代子阿姨一些名牌服饰皮包等,时间一长,千代子阿姨完全把她当未来的媳妇看待。
而家境不是很好的幸子,自然而然就开始被千代子阿姨排斥,渐渐的,和彦也不再把幸子带回家。
我听和彦跟我说,他打算工作後就搬出老屋和幸子在外面另找居处,在临毕业前半年,他们就开始著手物色合适的新居。
可是……」「可是在他们临毕业前,发生了一件无法挽回的悲剧!在川居参加网球部最後一次合宿训练时,幸子突然自焚,且没有留下任何遗书,没有人知道她为什麽突然自杀,警方调查後以学业及生活压力过大自弃厌世为理由草草结案」「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去找和彦,如果昨天晚上你没有请来幸子帮助超度和彦,我也无法从他们那里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一开始悲剧发生後,虽然我与和彦都怀疑过濑川春香,但因为没有证据只好不了了之,後来和彦又娶了春香,这件事就更加没有人提起」「但我那时不知道,和彦与濑川春香交往只是为了调查当年幸子的自杀案,当他调查清楚後他就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你还记得你昨晚跟我说和彦早在六年半前就已经死了麽?」「我跟你说的?」成舟拼命想。
秀明扑哧一声笑出来,「别那麽用劲想,那时候如果我没弄错,你应该是幽灵才对。
就算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不奇怪」「幽灵?我?呃,你继续说,看我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东西」成舟抱住脑袋。
「和彦告诉我,早在六年半前,当他得知幸子死讯的当天,他因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也因为不相信幸子会莫名自焚,就发誓变成鬼也要查清此事。
接著伤心至极的他就服药自杀了,死後他见到幸子,幸子告诉他所有她知道的事情」「和彦去参加合宿的当天,其母东城千代子突然约她到一个地方见面。
等她赶到那里,等在那里的却是和彦的叔叔川居治,那个卑鄙无耻的人强暴了她,并拍下她的录像带说要卖给专出色情片的地下公司。
当天晚上,东城千代子带著一盘不堪入目的录像带来找她,说不希望看到这麽无耻下贱的女子和她儿子有任何来往。
幸子伤心欲绝,但热爱生活热爱和彦的她不想就此离开他,她决定等他回来,把所有事实告诉他,去告发川居治,如果他决定不想跟她这样被沾污的女人交往,那麽她也无话可说。
可是当她第二天鼓起勇气来到学校後,却在自己的储藏柜里看到一叠从录像带上剪辑下来的照片。
在她放学回家後,家门口站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拿著一叠照片向她靠近,问她有没有兴趣继续拍一些片子,并威胁她如果不同意,他们就把录像带发到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认识的每个人手上。
还说就算她不同意,他们也有办法拍到他们想拍的片子。
次日,幸子出门上学,在一条巷子里被两个大男人拉上车……。
晚上,幸子回来後已经形同行尸走肉,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可以活下去,也没有任何脸面再去面对她所爱的人,她选择了自焚,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洗净」成舟默然。
他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故事中,没想到在现实的世界中会真的上演同样的悲剧。
小孩的表情很无聊。
靠在成舟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能因为他是个小孩,没人认为他的反应有什麽不对,大人们甚至还担心在他面前谈论这种事是否不太好。
「知道事实真相的和彦突然离开了幸子,回到他的身体内,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怎麽醒了过来,没有人发现他自杀,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能走能跑能吃能喝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直到他找到那个专拍色情片的地下公司,在争斗中,他不但发现自己竟然死不了,而且在医院检查中他得知自己已经处在脑死状态,他设法偷了自己的医疗档案然後偷溜出医院。
之後,他发誓要报复每一个对不起幸子的人。
六年来,他一直在调查,後来他发现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濑川春香,那个在幸子死後就想方设法接近他的女人。
六年来,他几乎杀死了每个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
最後终於轮到他的亲人、他出於报复的目的而娶的妻子。
六年来,他几乎丧失了所有人性」「幸子一直想方设法接近他,可她就像被什麽挡住一样,始终无法靠近和彦。
她只能眼睁睁看著和彦为了她变成一个食人鬼。
直到昨天晚上……」「我感觉自己像在听神话故事……,日本人都这麽迷信麽?」我要回国!这里太不正常!自从来到这里我就不断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肯定是因为水土不服,绝对是!「这不是迷信,成舟我知道要你相信它很难,可是昨晚真的,你有一段时间真的灵魂离体,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唤来幸子,但是因为你,和彦与幸子才得以一起超度,他们终於得到了解脱」秀明不明白成舟怎麽会把这麽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小孩舔舔嘴唇,回味著昨晚他从川居身上吸取来的成舟的精气。
那个女人很烦,自从成舟和川居见面後,她就不停跑到成舟梦中找到麻烦。
昨晚他本想把那个尸鬼的魂魄吃的一干二净,但那个女子又哭又喊,弄得他不得安宁,本来想把那个女的也一并给吃了,但听到女子哀求的成舟偏偏在那个时候命令他想办法把他们超度,而他也不知怎麽的,可能吃人的手软?他竟然把那个女子从镜中引渡过来,而吸食了成舟精气恢复了些许神智又被他把成舟精气吸去变得一时衰弱的尸鬼在看到女子後,竟然恢复了所谓的人性,和那女子抱头痛哭後一起奔赴黄泉了。
至於那个笨蛋成舟昨晚的记忆……,没有人会记住自己在那个世界的事情不是麽?就算哪天想起,也顶多以为是场荒谬的梦罢了。
「你说他出於报复杀人,那麽他为什麽要杀死那个私家侦探?」成舟提出问题。
「因为那个侦探是他妻子找来调查他的。
当年那些关系者都死了,或是事故或是凶杀,主使人的濑川春香自然会担心。
和彦也不知道怎麽知道了这点,所以他……」「等等,你说你昨晚去了川居的公寓,那麽你也看到了濑川春香?你……你不担心警察找你?」秀明笑道:「是我向警察报的警。
他们就算有怀疑,也不会把杀人嫌疑的罪名扣到我头上。
因为当警察到场,濑川春香临终前曾向警察忏悔她对不起和彦与幸子,说她不怪和彦这样对她,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那麽这件案子就这麽结束了?」「嗯。
警察正在找和彦。
但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因为和彦的身体在他得到超度时已经全部化为灰烬。
成舟,这件事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和彦现在不知变成什麽样了,也不知他会给世间带来什麽样的危害。
那是我和幸子都不想看到的」「呵呵,没什麽,没什麽……小事一桩而已」成舟被夸奖的不好意思,其实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做了什麽。
咚咚。
谁?病房内的三人一起向门的方向看去。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是警方人员,想了解一下成先生昨晚的被害情况」门被打开,南山警官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後面的一串也不请自进。
看来我应该把门锁上才对!成舟在瞄到熟悉的警察制服在门口出现的刹那,本来坐著听秀明说古的他立刻拉毯子、躺倒、闭眼装昏迷。
整个过程只花了三秒不到的时间。
「成先生,我刚才看你好像身体好得很」明显带著讽刺之意的职业性高傲语调在成舟身旁响起。
成舟连呼吸都屏住。
他真的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尤其是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知道他们来干什麽,但是……他怕他说真话,会被这打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南山警官直接送进精神病院!「成先生,如果你现在方便,麻烦能请你回答几个问题吗?」要不要回答警察的问题?成舟头蒙在被子里还在考虑。
「小朋友你好啊」略为稳重沈厚的声音响起,像是另一个他有过面识的警察铃木。
「这两天乖不乖?等下叔叔带你去吃拉面好不好?」他乖个屁!乖到把他老子的瓜子脸打成包子脸!还跟他病重的父亲抢食吃!「不好」咦?「爸爸病了……」好可怜好微弱的哀伤稚声。
成舟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尾声成田飞机场。
今天空气真好!办完行李寄托手续,成舟站在机场大厅仰起头,觉得万事解脱。
他终於要离开这个让他极度水土不服的国家,他终於抛开了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儿子。
哈哈!世界真美好!虽然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一向关照他的秀明就离开让他的行路有点寂寞,但他发誓这是值得的!想到他把那个小鬼送到警察局,义正言辞的向一大帮穿制服的人说道:要想我认这小孩可以,拿出证据来!他就爽得要命!他好久没有这麽耀武扬威过。
不过,说真的,真的离开那个小鬼,好像又有那麽一点想他。
虽然那个小鬼真的很讨厌,但……偶尔也有那麽一丝可爱的时候。
就一毫米那麽多!呵呵……,成舟的笑容在他走到候机厅门口时僵硬在脸上。
他似乎好像可能看到了一群认识的面孔?几乎该来的人都来了。
他们怎麽知道我今天这个时候走?山乐庄的主人夫妇来干啥?我好像没有和他们的感情好到这种程度吧?还有南山是来干啥的?别告诉我他是来监督的!还穿著该死的制服!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们在送囚犯呢!「以後你就要离开日本到你完全陌生的国家生活了,孩子,你一定要坚强知道麽?如果你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想办法通知我们,我们一定会去想办法帮你。
哦,我可怜的孩子,希望你父亲不会再一次抛弃你」庄主夫人抱住地上小小的身影,动感情的泪声道。
成舟的手开始颤抖。
原来他们不是来给他送行的……他们要把那个小不点儿送到哪里?我没看见!我什麽都没看见!换个门走,候机厅应该不止一个入口才对。
用左手遮住半边脸,成舟小心移动著。
「咳咳!成先生。
我们等你很久了,你寄托个行李花的时间还真长」南山的声音。
「成舟!」是秀明。
停步,转身,挤出一个笑容,抬起右手,「嗨,秀明,你们好。
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呵呵」南山走上前,恰好挡住他的去路。
「成先生,事实已经清楚,孩子的母亲曾在五年前飞往中国旅游,在那里她认识了你,我想你们肯定有过一段美丽的回忆,才会有这麽可爱的结晶诞生。
现在孩子的母亲因为癌症离世又没有亲人可以接受孩子,在她临终之日,她把孩子送到你身边,虽然你不承认。
但科学让你不得不承认,人类的DNA告诉我们所有事实,经检测,这个孩子百分百是你的儿子!」唰啦一声,南山警官抖开手中纸张。
这怎麽可能?我什麽时候和人有过一段情?还是外国人?我、我真的还是处男哎!成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点说出来作证明。
但真的说出来又好像太没面子……算了,还是保持沈默为上。
「你们什麽时候做的检测?我怎麽不知道?」成舟不止手在颤抖,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一个孩子,他将要带个孩子回国……他一定会给他老妈剁了!而且,这不是代表我将有个……拖油瓶?……杀了我吧!「在你住院期间,为了确保你和孩子的关系,我们做了详细调查,包括基因检测」「爸爸,你不愿要我吗?呜……」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可怜生生,那一副强忍泪滴的样子征服了在场每个大人的心。
也让每个大人都把谴责的目光投向了真正可怜没人爱的成舟大哥。
也许……也许那个见鬼的女人在来中国的时候看我长得帅,又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想给自己留个後代,就想了什麽方法把我弄昏偷了我的优良基因也有可能。
好像也只有这点才能解释他和那个貌似可爱的小魔头为什麽基因会那麽高度符合。
但我发誓,那个小鬼所有坏的基因绝对不是来自我。
「我、我怎麽会不要你……乖儿」在强大压力面前,墙头草不得不低头。
「爸爸!」小孩扑上来紧紧抱住他。
多麽令人感动的一幕。
「呃……这个孩子能和我上飞机?他好像没有护照签证吧?」成舟还在试图挣扎。
「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
现在这个孩子拥有日本国籍,而拥有日本国籍在进入贵国时十五天内都不需要签证。
换句话说,你在回国後的十五天内,必须向贵国户籍警递交资料,正式把这个孩子纳入你的户籍中。
当然,在我们确定你们的父子关系後已经和中方联系过,并已经向贵国你所属当地的户籍警递交了资料。
如果你忘记在十五天内去递交申请,贵国的警方人员会直接找上你。
哦,差点忘了,此子将同时拥有日本国籍,直到他满十六岁为止」南山笑眯眯的掏出一张机票,「这是我们日本警方赠送给这个孩子的,就在你旁边的座位」成舟接近麻木的接过机票。
秀明走上来给成舟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到:「欢迎你随时来日本玩。
我也会去看你的」成舟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点点头。
和众人挨个打完招呼,在众人或热情或威胁的目光送行中,一大一小拎著一个不大的背包走进候机厅。
确定所有人不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成舟转头看向身边探头四处乱看掩不住一脸得意的小毛头。
「喂,我是你老子知不知道」「嗯」「你以後要听我话知不知道」「……」「如果你敢不听我话,小心我打你屁股」「……」「回去我就送你去读幼稚园,你要好好读书,不要浪费我给你掏的学费!」「你老爹我是穷光蛋一个!别指望我会给你买很多新衣很多玩具周六周日都会带你出去玩,那是不可能的!也别想我经常带你出去吃麦当拉或者肯德基!那玩意儿不便宜!」「还有,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进我的房间!早上起来被子要自己叠、脸要自己洗、牙要自己刷、衣服要自己穿、袜子内裤不准穿两天、房间要自己收拾、我不在家绝对不准打开煤气!每天晚上九点前睡觉,不准看电视到深夜!周末也不行!小孩子要养成良好习惯!还有,不准带同学回家!不准和我抢台!我烧什麽你吃什麽!还有……」小毛头掏掏耳朵。
当他在念经。
成舟大师一路念经到飞机舱,在飞机起飞五分锺後,他才像突然想起一样。
「喂,你叫什麽名字?你妈总给你取了个名字吧。
飞机票呢?那上面应该有你的名字才对」「不用找了」小孩把目光从窗户处收回,仰头看著成舟露出一个很奇怪很神秘的可爱笑容,「我叫红叶,鬼冢红叶」成舟的嘴角提了起来。
再三看了看小毛头,然後……张大嘴巴大笑起来。
「红叶?哈哈!好娘娘腔的名字!成红叶?哇哈哈!好难听!哈哈哈!」不知道是不是成大哥笑得太厉害,飞机都给震的乱摆起来。
「哇啊──!」发出一声惨叫,平生第二次坐飞机的成舟紧紧抱住了小孩。
──他不要在一个星期之内就死上两次啊!!红叶窝在成舟怀中,继续研究飞机这个东西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至於飞机上的人……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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