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的爱与罚五 _阿文 未名湖畔的爱与罚原型

70、陈可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终于,有一天,当他醒来,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只是一个人了。
囚困在柏拉图洞穴里的二十年,只为了等待向他伸来的双手。
抓住,起身,向前,向上,向着光明,向着温暖,向着幸福。
即使他最终要重返谷底,他也可以面对黑暗里的同伴,挺起胸膛,说:我,见到了太阳。
这一生快乐的极至,像梦,像雪,像云烟雾霁,似转瞬即逝,却又那么真切,那样真实。
陈可把手从于雷的胁下穿过,滑过胸膛,最终抱住了他的肩膀。身体的温度,在暖气未至的寒秋,融化了他心底最后一块坚冰,淌成了水,流成了河,汇进了那春暖花开,幸福的海里。
于雷醒了,转过身来,从腰间把他紧紧抱住。陈可封住了他的唇,轻轻地碰着,摩擦,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于雷抚着他的脸,陈可微微地张开嘴,接受了他的双唇之间的肉体,火热的,在自己的口腔里探寻。
他也小心地模仿着于雷的动作,轻轻地吸吮,淡淡地舔舐。
“你的口条好甜。”
“你那才是口条,我这叫舌头。”
“好吧,你的舌头好甜。”
“我怎么没感觉?”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了。”
“胡说……”
“真没骗你,我呢?我的甜不甜?”
“不甜,没味儿。”
“真不会说话,就说甜呗!”
“真不甜,因为我把你当成自己,所以是甜是臭都尝不出了。”
陈可傻傻地看着于雷,猛得翻身压了上去,连着给了他几个响亮的亲吻:“我对你比自己还好,你相信么?”
“相信,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于雷和陈可紧紧地拥抱着,在幸福开始的地方,某一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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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的生活,从此变得不同了,首先改变的,是住所。
从那天凌晨,他和他回到了蔚秀园的住处之后,陈可便再也享受不够躲在他怀里的缠绵。无论白天的他披着多么不堪的伪装,夜晚,只要脱光了衣服,蜷缩在于雷身边,他就又肆无忌惮地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
因此,当于雷迂回着想要把他劝度进这间陈可眼中的世外桃源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把最后一本书插进书架里,陈可一转身,兴奋地跳到了于雷身上。
“我高兴死啦!”他拼命地揉着于雷的头发,扯着嗓子嚷。
于雷托着他的屁股,高高地抱着,笑得摔在了床上,两人顿时又拧得根麻花似的,难分难舍。
“我简直亲不够你!”陈可从一个长长的吻里回过神来,从高处俯视着于雷。
“我也是!不过……”于雷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你怎么老爱在我上头?”他问道:“难不成有做1的潜质……”
“什么意思?”陈可趴到了他身边,一脸天真地问道。
于雷啧着嘴唇,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这位同志可要加强学习。”
陈可默然地把头埋在枕中,趴了一会,又坐了起来:“我是要学习学习,真是什么都不懂!”
“就知道喜欢你。”他又补充了一句。
于雷拉着他的袖子,再度把他背面朝上摁倒在床上,伏在他耳边,轻轻地吹气:“我告诉你什么是1吧。”
“好啊。”陈可都没瞥他一眼,痛快地答应道。
于雷在他身上趴了一会,终还是艰难地转过身,调了调下身的位置:“算了,还不到时候。”
陈可觉着于雷的那话儿直顶着自己屁股,再听他前前后后的话,虽不曾明白得确切,半天下来也猜着了个大概,遂有些面红耳赤。
“做1是不是就是屁股……”陈可又凑到于雷面前,问道。
“你这……”于雷叹了口气,“纯粹就是在考验我的毅力么!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娈童听说过么!我以前读到过。”陈可答道。
“所以说读史使人明智呢!如今也便宜了老子。”于雷一脸坏笑地看着陈可。
“瞎说!什么便宜就落给你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腔,就像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光,只是,比那时更亲密,更切近,也更满足。
翌日清早,还不到七点,于雷便下了床,梳洗穿戴起来,他今天一上午的课。
陈可听见他轻轻的脚步声,模模糊糊地看见他的身影,又合上了眼睛。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从孤单的梦中醒来,确认自己并非一人,更惬意的事呢。
洗手间里的水声,倏然止住了,传来了牙刷碰撞着玻璃杯底,清脆的响声。
不一会儿,于雷走了进来,俯下身子,轻轻地撸起陈可的额发,亲了亲。
“亲亲屁股~”陈可窝在被子里,撒着连他自己都许久许久未曾听到的小无赖。
于雷钻进了被窝,掐着他的屁股蛋,张嘴狠狠咬了一口。
“疼……”陈可把被子绉上来,盖住了头,“早知道放个屁臭死你!”
于雷把被子扯住,抱着他的脑袋端详着,“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幸福呢?一定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功德吧。”
“是,肯定是救了我一命,要不我这辈子怎么会搭上你这么个家伙呢~”陈可勾搭着于雷的脖子,近近地嘬了个吻飘过去。
他们一再地吻别,直挨着了迟到的边缘,于雷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卧室。
剩下了陈可一人。蔚秀园安静得就像没有人住在这里,让他的意识重又模糊了起来。
那是多少年前,多少年前……他上一次从别人的怀里醒来,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小时候,大概是一直到二年级,他都和外婆睡在一起。每天起床之前,他总要坐在床上,赖在外婆怀里,来来回回地摇,来来回回地摇……直到他父母要他上学的吆喝,划破了沉静。
半梦半醒间那片刻的温暖,让他足以忍受一天的孤独与不幸。而现在,他不用再忍受了,因为任什么也不能再令他悲伤,因为温暖已经永远地留驻在他心房。
哦……是外婆……
他清醒了过来。
再过十来天,十一月二十九号,是他外婆的祭日。五年。
一日无语。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把这件事跟于雷说了。
“哦……我以前都不知道……”于雷习惯性地抿起了嘴唇,当他希望表示同情的时候,总是这样。
“以前不需要告诉你这些。”陈可低头扒着饭。
于雷又抿起了嘴唇,当他感到欣慰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做。
“咱姥姥……什么岁数上过去的?”他问。
“七十一,”陈可现在已经能够很平静地谈及这些了,“我有时候觉得她是希望这样。到后来,七七八八的都是糖尿并发症,活得失去了尊严,也没有乐趣。到了天上,肯定要快乐许多。”
“五年……”于雷叹了口气,“你想如何祭奠一下么?我帮着拾掇。”
“拾掇什么?难不成还要收拾出一个太牢来么?”陈可笑了笑,“但不管是什么形式,我想你在那儿。”
“我一定会的。”
于雷坚定地点了点头。
收拾掉碗筷,两个人各自看各自书,时不时拿些偶尔瞥见的话茬彼此逗逗趣,到十二点左右,便洗了澡,上床睡觉了。
陈可先进的被窝,巴巴地瞅着于雷站在床边上,不紧不慢地脱衣服。他的身体真好看!陈可冲着于雷嘻嘻地笑了。
于雷正要往床上爬,陈可不失时地把外面的半边被子掀开,迎他就寝。于雷把手臂架在陈可脖子后头,就势便躺了下来。
陈可枕着于雷的胳膊,很快便自觉地顺着臂弯贴上了脖颈,把一条腿盘上他的小肚子,手搭在胸脯,舒服地哼哼着。
“小猫似的……”于雷搂着他,疼爱的目光柔柔地伴着床头灯,撒在他白皙的肩项上。
“我最喜欢抱你了,你喜不喜欢我抱你啊?”陈可抬着眼,眨巴眨巴地问道。
“喜欢啊,一夜一夜地抱都不嫌够呢。”于雷就着他的双唇亲了亲,说:“我现在真觉得特幸福,从早到晚都幸福,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但我觉着早上更幸福啊。”陈可说。
“怎么讲?”
“深更半夜适合享受孤独,清早的时候才最能体会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我是这么觉着的,你没有么?”
于雷盯着陈可看了良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深更半夜的时候也能好好~地体会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哟。”
陈可也笑了,猛得把盘在于雷小肚子上的腿往下一撸,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小子做死呀!”
“你小子才做死,就没见你消停过!要搁一没受过性教育的无知女青年,没准到现在还以为男人那话儿老这么个德行呢!”
于雷把他的大腿从那块地方抬起来,还是放回原处,说:“你跟我这么光溜溜地抱着,就没有反应么?”
“有啊,但不象你随时随地都杵得跟棍似的。”陈可边说着,边把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
“那……”于雷贼贼地笑着,神色之间又像是有些羞怯,“你想做么?”
“你想做?”陈可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打算装糊涂,于是反问道。
“想啊,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做柳下惠的,”于雷很认真地说道,“我真觉着像现在这样我已经没什么可多要求的了,做不做都已经是最高级了。”
“那我们就不要做好了,我不喜欢。”陈可决心要逗逗他,看这小子能嘴强到几时。像他这样的人,要装无欲扮冷感,倒也真能骗着人,但只一条,那话儿可是撒不了谎的——要不他躲那么远呢!
谁想于雷真便做罢了,只是紧紧地搂了一下——那话儿依然坚挺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啊,以后咱们就这么抱着,聊聊天,好不好?”
陈可有些哭笑不得:大色狼,谁又要你做起道德真人来了!
“不过……”自己种豆自己尝,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要是做了的话……你还是会更高兴一点吧?就像咱们都到了人类社会的最高阶段了,也还有锦上添花一说呢不是?”
于雷粲然一笑,“腾”地跃起身来,把他的大宝贝儿压在了身下。至于后话,虽非疑案,亦不敢创纂,耳聪目明的各位看到此处会意而笑罢了。
次日便是周四。陈可睁开眼睛,觉着浑身从头发丝耳到脚趾尖儿每一处都酥了,身子骨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他俩昨夜来来回回地怕是能有四五次,直闹到天都白了,才精疲力尽地睡下。
陈可摸着自己的脖根,于雷昨天曾在此地逗留了许久,差点没把他笑得背过气去。他虽然在待人接物上极为迟钝,可在身体上确实天生敏感的人。尤其是从肩膀上面到脖子后头的这块小三角,慢说是舔,就是往上头吹口气都能让他哆嗦半天。陈可想起自己和于雷夜里的诸般情状,脸上烫得厉害,于是一个巴掌朝他脸上呼了上去。
“你个坏人!欺负完了我就睡到现在!”
“老大……”于雷一边揉着眼睛一变哑着嗓子说:“你都把我耗得油尽灯枯了,说‘欺负’二字可得摸着良心啊。”
“你良心是长屁股上的?!”陈可把于雷的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拨开,“大色狼……”
“嘿!我说……”于雷坐起了半边身子,无辜地看着陈可,“陈可同志,做人可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啊!啊?啥叫狡兔死走狗烹啊,啥叫飞鸟尽良弓藏啊,这真是,吃完了奶就不认娘了还!这会儿又学着贞女似的,当我傻呀,昨晚上说啥来着,不是要我‘再……”
于雷话刚半截,就被陈可掐了回去。陈可叫着跳了起来,骑上肚子,卡住了于雷的喉咙:“谁过了你的桥了!谁吃了你的奶了!谁碰了你的狗,射了你的鸟了!”
于雷坐垂死状,艰难地举起了手指着他:“你……”
“叫你死鸭子嘴硬!”陈可张嘴便往于雷的肩上咬了下去。
于雷吃痛,嗷嗷地叫唤了两声,打了个鹞子翻身,摆开架势,一掰一扯,便将陈可制在胯下:“你哥我也是练过家子的,呵呵,服不服?”
臭小子!还有这个本事!好……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可眼见着自己大势已去,只好服软认输。
“呜……欺负人……”陈可趁着于雷松手,把胳膊抽了回来,蜷着身子装嫩。
“好了好了,不哭~待会把擒拿手教了你,让你欺负我,好不好?”互相呕气的小戏码在情人之间永远是乐此不疲的。
“我欺负你还用得着学么?”陈可背着身子冷笑道。
“也是为了防身么,”于雷从后面抱住他,说道:“问你,要是有人拿着刀子要捅你,你怎么自救呢?”
“赶紧找你去学擒拿手,然后空手夺白刃!”陈可怪腔怪调地答道。
“当然是跑啦!笨蛋。”于雷笑着抚弄着他的头发。
陈可白了于雷一眼:“无聊。”
“那要是已经捅进去了呢?”
“别咒我。”
“问你呢!”
陈可转过身子,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一边呼救,一边把刀拔出来啊。”
“唉,人笨害死人啊……”于雷叹了口气,“我要是被人捅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支开。”
“不对么?”陈可半张着嘴,向他哥求证。
“当然不对啦!”于雷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一定要死死地抓着刀把,绝对不能让人拔出来,否则的话很可能会失血过多的……”
“大早上的,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呀!你请我出去玩吧,今儿不想去上课了。”陈可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坐了起来,挠着头,说道。
“行啊,去玩什么?唱歌?”
“就你那打鸣似的……呕哑嘲哳难为听。去北海吧,顺便可以去后海、景山什么的。想划船了。”
两个小时以后,陈可和于雷便置身在的白塔倒影之下了。陈可慢腾腾地蹬着船,仰着头,闭着眼睛。于雷负责掌舵,时不时地往左右打个几度。
一会儿,陈可觉着唇上有冰冰凉凉的物体贴了上来,知道是于雷,便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个。
“我小时候啊,”他睁开眼,“常跟我外婆去一个小公园划船,手划船,特别特别小的一个湖……现在看着这么大的水面,觉着也不过就是如此。”
“你家里不是北方人吧,那边大多不说外婆。”
“我妈是苏南的,当兵么,什么地方的都有。”
“难怪把你生得这么水灵。”于雷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陈可把头靠在于雷的肩上,又合上了眼。
外婆早已往生,幼时稀罕的快乐也具已随烟。那些小小的幸福,过去了那么些年,回忆起来,却比此时此刻的感受更为真实。
于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或是因为现在的幸福过于庞大了吧,超过了我原本孤单狭小的世界,因而一旦闭上眼睛,便显得那样不真实。哎,若只是浮云掠影,也让它们停留得再久一些吧。
久一些吧!
(注:文首的诗作摘引自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要是已经捅进去了呢?”
“别咒我。”
“问你呢!”
陈可转过身子,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一边呼救,一边把刀拔出来啊。”
“唉,人笨害死人啊……”于雷叹了口气,“我要是被人捅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支开。”
“不对么?”陈可半张着嘴,向他哥求证。
“当然不对啦!”于雷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一定要死死地抓着刀把,绝对不能让人拔出来,否则的话很可能会失血过多的……”
“大早上的,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呀!你请我出去玩吧,今儿不想去上课了。”陈可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坐了起来,挠着头,说道。
71、画外音逝去的爱情
我和我的男朋友是在大一上认识的,起先互相不欲,厮混了大半年,忽然,在大二的暑假里,像着了魔一样,彼此爱上了。
当时他有男朋友,我也有,而且我和他的男朋友,他和我的男朋友也都认识。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把我们当成这个圈子里乱的罪证,每每茶余饭后拿起来说事。
眼看着五年过去了,往日的朋友惊觉这一对乱人还在一起,于是又把我们举为同志间感情忠贞的模范,大肆地煽动起而效之。
可我和他却知道,真实,并不在外人的饭桌上,而在乎于心,在乎于情,在乎于日复一日的言谈举止。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但忽然有一天,我开始觉得缺少自由,他开始觉得缺少关心,吵架,冷战,甚或摔盘子摔饭碗砸电脑,都成了常事。在一起,似乎只是因为慵懒,因为厌倦寻找,或者因为想把别人嘴里的故事,多延长一天。
当我和他都认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分手了。
平静地在我租来的房子里吃完最后一餐,我和他友好地拥抱,话别。
“祝咱们都能找到新的幸福。”他笑了笑,说。
还要祝你申请顺利。我说。
在说分手的当天,他决定要出国了。
关上门,看见这个已经空却了大半、曾经有他的房间,虽然解脱,仍不免落泪。我走到厨房,看着楼下的小路,等他从大门出来,却始终没有等到。
我于是拧开房门,穿着拖鞋走了出去,没有人,往下走了几步,却见他坐在二楼的楼梯上,支着脑袋,掉眼泪。
我步下楼梯,蹲在他面前。
“五年了,你知道么……”他说。
我知道。
可我也知道,他的眼泪,和我一样,不是为对方而流,而是为了过去,为了历史,为了那逝去的爱情。
所以,除了最后的一句“知道”,什么也没说,他还是走了,一如我还是留下。
擦掉泪水吧,就像告别往日流动的记忆,让它往它该去的地方。我们,要朝前走了。
我何尝不晓得,在这个异样的世界里,有殊多不易,加之自己年事见长,机会也总不会见多,因此,想说留下,但留下的不是爱情,想说回来,可回来的也并非感动。
一路过来,也面临过诸多选择。学文,抑或学理;读书,抑或工作;出国,抑或保研……可从没有一次,像这般伤人。
守住既存的关系,抑或期待下一段恋情?
这一次我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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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在版上看见I_love_torpedo的踪迹。
今天他突然上线了,头象在QQ的好友栏里一闪一闪。我双击,点开了对话框。
这么久没个消息!和俺师弟如胶似漆呢吧~见色忘友的小家伙。我说。
他回了个哇哇大哭的脸过来。
我当下便觉得不好,但若真如我所料,也不是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早有征兆了。前一阵我生日那会儿,于雷便来央过我一次,要我替他圆个谎,就说那天是和我“到游乐场去了”,“算是庆生”。
我说没问题啊,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到底你是干啥去。
于雷怕我不答应,便照实讲了:原来是和陈可约了,要去颐和园。
嘿嘿,我其实挺替那小两口高兴的。不是说过么,我从一开始就觉着他俩该在一起来着!
只是……欧阳现在和我也极好,还认了我当他哥哥,晴天雨天,嘘寒问暖的,让我很是受用。想到这一层,不尽又有些难受。
果真,他俩是分手了。
你别跟他生气了,我说,他和那个人有些特殊的羁绊,你是不了解的。
“我不生他的气,生不了……”他回复说。
哦?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孩子在我眼中一向是个直肠子,嘴上心上都不吃亏的。
“我现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了。”他说。
别这样,别因为一个于雷就否定自己啊!我安慰他。
“不是……”他停顿了许久,大约是在寻找合适的词句。
“不负责任的爱情,真地伤害别人。”他接着说,“或者是将就,或者是别有所钟,或者就是玩玩,最后只要说一句,不爱了,因为不爱了,就把所有的责任都一概推脱……”
“以前的人……一定恨透我了……我对他们还远不如于雷对我,我也远比不上于雷……报应不爽阿!”他接连发道。
可人疼爱的小弟弟。
唉……
72、于雷和陈可温暖的冬日
秋水纱拢。十一月末的一个阴天,未名湖上没有波光,只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周围的所见,都变得依稀。近处的柳是如此,远处的飞檐也是如此。
他掰下一根柳条,抛向湖中,泛起了涟漪,一圈圈地扩大,一圈圈地扩大。
于雷在他身边,闲适地躺在石头上。今天是周一,未过巳时,天候亦不适合游览,在这本就幽僻的地方,只有他二人互相依偎。
他趁四周无人,稍稍俯就,在于雷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于雷反弓着身子,迎上他的唇,然后又笑着躺回了原处。
“我去院里弹会儿琴,你先回去吧,他说。
“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么?”于雷问道。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想一个人弹一会儿。”
于雷理解地点了点头,起身陪着他一道往光华楼走去。
弹琴么……
算是给他外婆的汇报演出吧,今天是二十九日。
陈可本想要于雷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可他临时却改变了心意,因为他担心自己到时候会禁不住掉眼泪——他不怕于雷看到自己的软弱,但不想他看见自己的难过。
眼前的琴键,映着惨淡的日光,反射出古典的光芒。
他坐下,闭着眼睛,找到那两个一组的黑键,从这里按下去,就是DO了。
外婆,该给你弹一首什么好呢……
这几年,我在琴上已经没什么长进了,弹得好的那些,现在可能也已经不如从前,你听了,会不高兴吧……可想要再听到你的批评,早已经不能了。
肖邦,夜曲第二号……
依然是旧日的旋律,可是,外婆,你能听见琴声中的不同么?
这些曾经记录着幼时的苦涩的音符,如今,却无不浸染着平静和快乐,就连那个忧郁的下行增二度,也不能再勾起我往日的伤悲。你知道么?这都是因为他,因为那个叫于雷的男孩。
祝福我们吧。因为我从没有这么幸福过。
蹒跚,挣扎,跳荡……终于,主旋律冲破了束缚,重归最初的平静,先前的痛苦、焦虑和紧张,最终化作一尾余音,消失在澄净的音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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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于雷的父亲便志得意满地进京了。
今年,全军进行了编制大调整。早在去年年头的时候,就有消息说于父辖下的单位要降半级,这大半年里于雷他爹都在京浙沪之间奔走游说,却未见成效,而降级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更改不得了。
于雷他爸咽不下这口气,便只好另谋前程。也是凑巧,这厢编制调整方才有了苗头,上面便接连出了大事。先是浙东一员少将的公子,不知道突然短了哪根弦,一时兴起在网上发了篇军备清单,被当成是重大泄密案件立案侦查,楞是给他老子玩了一个大大的处分出来;接着海军航空兵的一位师座驾驶苏-30低空飞行,挂上了树梢,把一亿多美元的外汇给烧了;最后连潜艇也来凑热闹,在巡航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泄漏事故,兹事一出,京城震动,连着新帐旧帐一块算上,免去了数员高级主官的职务,如此一来,浙东大营里便虚了几处高席,为各单位有心进取的军官们大开了方便之门。
于家两代加上姻亲家里在军中的经营,别的不说,这人脉可是攒下了不少,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便派上了用场。
这人要是用对了,原是一件三赢的买卖。
就办事的来说,有人替他说话,办事方便,自然是再好也不过;就管事的的来说,他帮这个忙,求他的人开心,又给足了人脉面子,自然可以把他人脉化为己人脉,谁知道哪天就会用上呢?就人脉本身的来说,他这便是给新进的官员做了个人情,政治报酬以后自会慢慢清算。
当然了,这首先还得在居中经营的人有极高的博弈技巧,对症下药,看人下菜碟,否则把两边都得罪了,也不在少见。
于雷他爹这回可是下足了功夫,毕竟是事关他甚至他老子的面子问题,左右权衡之下动用了总政一个极硬的靠山,去和上面的人讲,自己又事先打点,于是三两回饭吃下来,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上一周,总部开了常委会,讨论浙东的人事任免。会后于父便接到了电话,说常委们考虑到他业务水平十分优秀,在沪上服役的年限又过长,便决定让他填了一个极好的缺,命令明年初便会下来,届时就要去浙东赴任了。
他这次进京,一来是总结清理自己任上的交接事务,二来也是把各个常委和替自己出了力使了劲的贵人们跑一遍,答谢一番。到了十二月初的时候,该应酬的都已经酬毕,于雷他爸便想着再尽一点私情,往儿子这跑两趟,买点东西,吃两顿好的。他听说陈可搬去和于雷一块住了,便打定主意要约着他吃吃饭,见见面——也替他儿子当面相一相是不是个可以一块处的孩子。
陈可甫一听说要和于雷他爸吃饭,唬了老大一跳,语气里便有些不情愿:“叔叔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他知道我搬进来了么?”
“知道啊。”于雷答得轻巧,陈可更没了主意。
“啊……那怎么说呢?就说我们俩关系特好,想一块住着,还是……还是说我学习比较紧,你这儿正好多一间房就让我……”他磕磕巴巴地绞着脑汁。
“哪那么多麻烦事,”于雷说,“我爸妈都知道陈可是谁。”
“什么意思!”陈可惊讶道。
“就是知道咱俩的关系啊,我大一刚喜欢上你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于雷心里也有些打鼓,但嘴上还是轻描淡写的。
“啊……”陈可彻底糊涂了,“你爸妈难道愿意你跟男孩儿……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
“这都什么年代了,”于雷说,“反正我是不喜欢女孩了,趁早跟爸妈说出来,免得他们以后瞎猜,不是大家都省心么!”
陈可再也接不上一句话了,于雷的这些话对他来说实在过于震撼!唉,又怎么能不是这样呢——他在半年前才开始真正面对同性恋这个名词,心里翻来覆去的也不过就是他和于雷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又怎么能想得到把家庭、责任、婚姻、子女统统搅和进来的那一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
若人生只如小说一般,可以用一句“终成眷属”来作为结局,那这个世界便真的如童话般美好了。或许一个吻,或许一个拥抱,甚至,或许是一场婚礼,都可以彻底地结束一部连续剧——如果它没有续集的话,但无论何者都无法结束感情的变幻,无法结束人生的进行;就像陈可和于雷的爱情长跑,尽管两个人都越过了重重误会,冲破了层层心防,累过了,疼过了,需要一个完满以告功成,但是,他们谁也无法障目自欺——陈可正在明白,为了他对这份感情的认真和忠诚,他所要思量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好在,眼下,他需要考虑的还只是一顿饭。
“不用紧张。”于雷捧着陈可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我爸爸是特别好相处的人,他一定会把你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看的。”
“为什么……我又不能你结婚,也不能给他生孙子……”陈可低下了头,撅着嘴说。
于雷楞住了,但旋即又恢复了笑容:“别傻了,不能生产也不是你的错嘛!咱们去查查,没准我也有责任呢!”
陈可笑着在他头上凿了一下:“知道啦!我去~”
入夜了,陈可开始在睡梦中滚来滚去——他睡觉一向是这么不老实的。于雷笑着看他的睡脸,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搂进怀里。
今天的事,让他失眠了。
是啊,他没有理由要陈可对人生有着和他一样的认同,没有理由要陈可放弃他——于雷自己,所愿意放弃的那些东西——婚姻,家庭,或者是父母的祝福。尤其是这最后的一项,于雷的父母愿意接纳宣布自己是同性恋的儿子,那是他的幸运,可谁能够保证陈可的父母也是如此?孰不知这总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应该理智,应该平静,可如果这意味着最终的失去……他还能如此么?于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只好在一片混沌当中,投南柯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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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已是寒冬,其所幸之处无不批霜盖雪,而皓皓然。
这一日乃是大雪,而那真正的大雪却已早一日下过了,当下空中一轮皓日,映得满世界银光闪闪。
今儿于雷本来要带着陈可赴他爹的宴的,可于将军昨天晚上在招待所被旧识们扑了个正着,今天的应酬是推也推不掉了,他于是嘱咐于雷寒假的时候务必要请陈可来上海玩两天,见面就待那时了。
陈可暗自松了口气,和陌生的大人接触对他来说实在是最艰巨的任务之一,尤其对方又是他情人的父亲!此番赴宴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在他头上勒了好几天,一想着就疼。如今于雷他爸突然说取消了约会,其效果不啻于观音大士解了孙猴子的咒,让他好不松快——虽说寒假里和他爸妈的一番会面总是逃不掉了,但那毕竟还有老长的一段时间呢不是?
“我爸说了,让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替他请你一顿好的,向你赔个不是,”于雷傻笑了两声,“想去哪吃?”
“这是哪的话啊……”陈可一听“我爸”二字,顿时有如见其面之感,当下便忸怩了起来,否则要搁着平时,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往于雷身上招呼了一筐子话了。
“你说吧,”陈可说:“也不在吃什么,出去走走就好。”
说着二人便穿上外套,围上围脖,走往屋外去了。
这正是京城的冬季里极勾人游兴的的一日。地上的雪是极好的,行在上面有一种醉人的音响,却还没有被人踩出最底层的肮脏和龌龊来;天上却是一片亮白也没有,既没有云,也没有雪,每一缕阳光都直直地撒向银妆下的京城;禁宫房顶的琉璃瓦上,无不像是盖上了一层薄雾,可身侧的黄金雕缕和吻兽却在雪白的掩映下,更显得耀人眼目。
陈可本想往植物园去的,顺便一访雪芹故居,可于雷想到雪天山路难行,恐生不测,便将此念头打回了他的肚中。
“跟我在一块,决不会让你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可能的!”于雷搂着他说。
“好啊,以后我出门都不看路了,就跟着你走!”陈可嘻嘻一笑,歪着脸瞅他。
于雷也笑着答应了一声:“我替你车来的那边挡着!就是你有心寻死,我也……”
“你这毛病改不好了是吧!”陈可脸上佯露愠色,“张嘴就没好话,哪天要是应了看你上哪哭去!”
于雷挠着脑袋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加强语气么。我还想跟你一辈子呢,怎么能这会儿就……呵呵,不说不说!”
陈可瞅了他一眼,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这才乖。”
一辈子么……
就一辈子吧……
至少现在。
两人遂去了后海。在这种天气,虽没有刺骨寒风,却也不敢静坐下来,又无心于饮茶,只好始终缓步走着。
有些热了,陈可把手套摘了下来,捏在右手上,在左手掌心一声声拍着,于雷在身旁走着,和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真是奇妙得无法形容,偏就是和这个人,陈可从不用徒劳地制造话题,他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可事实上,呵呵,我亲爱的朋友们,在他们两个之间,有些话说不完;而有些话,还没有说,至于为什么没有,我想,大约并不是没有想到的缘故。
约近黄昏的时候,两人再次议及吃饭的话题,陈可说既然到了此处,不妨便往前门大街去,那里多有老字号的饭馆,颇有意趣。于雷于是便建议去都一处——“那个馆子‘做得好烧卖’”,他说
陈可会心一笑,道:“就去那吧,宝哥哥。”
从北海出来,往东看,紫禁城的角楼便在眼前;到了角楼一拐,顺着皇城根底下,沿南长街一路走去,出来,便在长安街上了。这段路说来轻巧,若真走来也颇费脚力,没个三四十分钟是断走不下来的。接着,走过巨大的广场,穿过一个,两个,或者三个地道,在前门南侧,便是前门大街了。
往里走走,沿路上不断有人叫卖着各色小吃,快到全聚德的时候,陈可饿得实在撑不住了,只好停下脚,置于雷的劝说于不顾,买了一串羊肉,两口吃掉了。
“就两步路了还吃这些!待会吃得就不香了。”于雷说。
“放心”,陈可抹了抹嘴,“你大爷最大的本事就是吃啥啥香。”说着拿油手在于雷的脸上抹了一把,赶紧一边乐着一边往旁跳开,一脚踏在冰疙瘩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大马趴。
于雷先是惨叫一声,紧接着便笑弯了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冰碴子,把他轻轻地一搂,在他的颊上轻点双唇,俯耳说道:“你摔跤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陈可愣住了,随即笑了笑,牵住了于雷伸出的手,迎着满街的眼睛,往美食在处走去。
人生的速度真是可怕。往日素不相识的两个少年,如今竟也有了属于他们的历史和典故,可以说以前,可以说往日,可以说曾经。对于恋旧的人来说,总是希望一切如故,但其实,有些美丽,总是要成为历史,才能让人充分地看清它的价值——实际上,也只有成为历史,它才成其为价值。
都一处的烧卖确实不错,论质论量都够实在。于雷和陈可就着转悠了一天、两腿打颤的劲,一气儿吃了两笼三鲜、一笼什锦的下去,连坐直都困难了,于是只好半躺在椅子里混聊些南北面食的差别。
“就说烧卖吧,”于雷说:“南方的烧卖是糯米馅的,肉也好,虾仁也好,都是辅料,但北方的烧卖其实就是皮薄一点的包子,里面还是一大坨一大坨的肉,有点腻。”
“确实,这会脸上都都有点泛油了。”陈可接过于雷递来的一张面纸,一边抹着脑门一边说:“那包子不也是么,北方管有馅的叫包子,南方好像就没有包子这么一说,是吧?”
于雷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像上海人就是管小笼包叫小笼馒头的。”
他喝了口茶,又想起来了些什么:“今年寒假你来了,我带你吃正宗的小笼包去,北京的这哪叫小笼包啊,说白了就是小笼里蒸出来的包子,嚼着方便罢了。”
歇足了,两个人从饭馆出来,又上街对面的梅园吃了一碗酪子——这儿的奶酪做得很好,不经常吃得话,还是很能吸引住食客的。
或许是晚饭这一顿把能量给加足了,也可能是因为前一阵学习工作有些紧张,积累了一些压力,晚上进了被窝以后,两个人都格外地“兴奋”。在床上翻滚嬉戏了一阵,陈可感觉到于雷正进入正题。他的舌尖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在胸前逗留了许久,又接着往下走去。尽管已经是第三次了,陈可还是不能自制地浑身发抖;当于雷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他的乳头,压抑多时的呻吟冲破喉头的紧锁,传入他的耳朵,让陈可全身的皮肤顿时因此沁出了一层微小的汗珠。
和前两次一样,他还是这样躺着,让于雷刺激着全身最敏感的神经。陈可一时感到极度的羞愧,于是坐起身来,把于雷从身上拉开,摁倒,跃起跨坐在他身上。
“我帮你吧。”他说。
“不用勉强啊……”于雷把手插进了陈可的头发,用手掌轻抚着他的额头。
“怎么是勉强啊,我想让你开心嘛。”陈可双手撑着枕头,把脸凑得紧紧的,说道。
“你知道怎么做么?”于雷微笑着说。
“就象你做的一样啊……”陈可说着,把头更深地埋了下去,亲吻着于雷的脖子。他亦步亦趋地模仿者于雷先前的动作,因为太想表现的成熟,反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于雷很配合地表现着自己的享受,他不会像陈可一样压抑自己身体的快感,因为他知道声音在做爱的时候可以是一种多大的鼓励。
“你的……很……”陈可行进到了目的地,仔细端详着,吃吃地笑了,“难怪球打得那么烂,老带着这么大个东西,妨碍运动吧!”
于雷短暂的笑声很快被喘息所取代。
“小心牙齿。”于雷微微抬起头,捋着陈可的头发,提醒道。
陈可现在真切地悟到:口交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这样上上下下的动作已经持续了……他无法估计的时间了,虽然于雷不断用肢体和声音表达着对“服务”的满意,可他嘴里的东西却依然平静。
过了一会儿,于雷还是把那话儿抽了出来,用手套弄着。陈可有些难过——不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这在他来说还是极不多见的,他只好努力地吸吮着于雷的睾丸,用舌头刺激他的会阴……于雷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喘息也愈发粗重,陈可拉住了他的手,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于雷还是只靠手淫来达到高潮:“我帮你好么?”
于雷看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他把头再次向于雷的下身探去。
真的……很……陈可咽了口唾沫,再次确信了那家伙的尺寸。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牙齿,把于雷热得烫手的,很是不小的“小弟弟”含在了嘴里。就在这时于雷突然从床上半坐了起来,用力地想把陈可推开,他卡着于雷的腰,没动弹。
“真难吃……”过了足有半分钟,陈可终于抬起头来,按着于雷的肩膀把他压了下去,笑着说:“我差点都呛着了,你好多啊。”
“谁叫你吃下去的,”于雷捏了捏陈可的鼻头,又把手放回了他的屁股上,让他舒舒服服地趴在自己胸前,“等你改天想起来了会恶心我的。”
“我才不会呢,你上次都帮我吃了,而且要不然的话,和你自己用手有什么区别……”陈可趴了一阵,翻身躺回了自己的一侧,脸冲着于雷,“是不是我做的不好,所以你老出不来?”
“怎么会!”于雷疼爱地搂住陈可,笑着说:“不是你的问题,我本来对用嘴就不是很敏感,很难就直接……出来的。”
“那你对什么敏感,我们下次换那种不就好了?”陈可说。
“唔……”于雷作思考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手啊,或者……”
他拿眼瞟了陈可一眼,陈可脑筋一转,脸上有点发热:“后面?”
于雷点了点头。陈可有些为难,说实话,用那里去做除了排泄以外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能力,但为了于雷的“性福”着想,如今看来也只好豁出去了……
这一夜里两人如何缠绵缱绻,于雷又是如何反过来“伺候”陈可,总之是一场鱼水交欢,激情迸射的乐事,在此便按下不表。
次日下午,棒球队训练,陈可在衣柜前面穿着衣服,于雷歪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从别人那儿印来的法理笔记,为期末考试作准备。
“怎么不穿球衣?”于雷问。
“今天主要上力量,又不去室外,谁没事罗罗嗦嗦穿那么一大套衣服!”陈可答道。
“我觉得棒球球衣特性感。”于雷说道。
陈可回头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出了口气,笑说:“下次穿你一人看,好吧?”说罢便挎上包,往学校走了。
73、于雷和陈可的节日
咖啡馆,一个幽静的小角落,训练刚结束不久,于雷的师兄目瞪口呆地正坐在陈可面前。
“你说真的么?”师兄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陈可羞涩地笑了笑。
“唔……那待会上我那儿拿一下吧。”师兄说。
陈可再度抬头,面带桃花地粲然一笑,未置一语。
饭罢,陈可跟着师兄去了他们寝室,在楼底下等着。不一会儿,只见师兄取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神色慌张地下来了,往陈可怀里一塞,冲他挤了挤眼睛,道:“Goodluck!”
陈可把东西揣进大衣,把手插回口袋,小心翼翼地夹着,冲师兄摆了摆手,往门外走了。天上飘起了丝丝缕缕的雪花,陈可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又欢快地把它们吐出。
圣诞节,他的礼物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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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这几天正为院里的新年晚会忙得不可开交。
他爬上了两层楼梯,叩开了团委文体部的门,门内正坐着的便是久违了的马骏同志。
“马老师。”于雷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暗自好笑“马老师”头上的那顶滑稽的帽子,俨然一个蹩脚的三流画家模样。
马骏见于雷进来,也格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他最近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一时便也忘了跟可怜的学生们装蒜了。于雷知道他如今接了京大文艺特长生选拔的肥缺,那本就是个能流油的地方,更何况如今让马老师掌了权!上次于雷他大伯来的时候还特地为了省里一位要员的女儿入学的事情请了他一次,席上马老师几杯黄汤下肚便拍了胸脯:“我说谁是特长生,谁就是特长生!”
不过眼下不是揭人短的时候。前一阵多亏马老师,法学院才请到了京城一个挺大的腕儿来元旦晚会献嗓,于雷这回过来一是为了晚会送票,二就是当面谢一谢这个大大的人情。
“你最近也够忙的了,还得准备考试,”马骏眯着眼,双臂交叉支撑着桌面,微带着可疑的笑容——自从他得悉了于雷的家世渊源之后,便总是用这么个姿势跟他说话,说道:“这点小事就不用跑一趟了嘛(长而扁的尾音),咱们俩谁跟谁啊,是吧(故作轻松),有什么事说话(坚定果决的语气)!”
聊了几句之后,于雷便起身告辞。走出门外,他想起自己大一刚入学时,第一次带着与现在一样的鄙视心情,从门内走出来的情景,不禁苦笑;可转眼,他又想起也就是在那同一天的稍晚,他在图书馆里第一次看见了他从来没有——也不会再如此深深爱着的人,他的笑容顿时失去了所有其它的意义,而只象征着爱情。
他现在终于可以如此张扬而自然地笑了。
有人看不过去么?哈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终于爱上一个也爱自己的人有多么快乐——尤其,当你曾经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时候。
于雷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可的电话,那一端随即向起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下课了么?”于雷问。
“往图书馆走呢。”那边的人说。
“那一会儿大门口见了。”于雷挂上电话,深深地呼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见刚刚和他通话的那个人,正站在眼前一百来米的地方,同样微笑着,向他招手,旁边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张树。
于雷一路小跑到了他俩跟前,伸手和张树拍了一下,并肩走到了陈可旁边。
“你个臭小子可真行啊,”张树隔着陈可探出头来,对于雷说:“把小可拐自己屋里去了,害得我们成天成天地都见不着面。”
于雷知道如今再要跟张树瞒点什么怕是不能了,只好佯装青涩地一笑,赶紧岔开话题:“你跟张韩怎么样了?”
张树耸了耸肩:“没怎么样啊,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再说了,就算有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混过去,别跟小可面前就装嫩,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
“说吧,”张树冲于雷挑了挑眉毛,接着说:“你们到‘哪儿’了?”
陈可在中间听着两个大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只是一言不发地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有些诡谲。
新年晚会的筹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尽管一切都进展得极为顺利,但学生会的工作气氛却有些古怪,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对晚会来说至关重要的文艺部,如今,仍在于雷的前男友,欧阳寒的领导之下。
永远不要和你工作的人谈恋爱。于雷现在有了一个新的体会——永远不要让谈恋爱的人和你一起工作!尽管他们两个都试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交谈,但是没用,他们都知道,什么,都已经发生过了。
其实一直在刻意回避对方的倒不是欧阳,而是于雷。每当想到自己言不由心的誓言和欧阳夺眶而出的眼泪,他一次次地失去哪怕是弥补的勇气。有的时候,欧阳会像他们在一起之前那样,凑过来,和他说着傻里傻气的孩子话,但常没说两句,眼圈就红了,话音也开始变得沙哑——唉,仅仅是一个月啊,还不足以长到可以让人痛快地忘掉一段感情。
每当到了那样的时候,于雷的毛孔都会像发疯一样地扩张开来,渗出一颗颗微小的汗珠布满他的全身,让他如坐针毡,恨不得扒掉一层皮才会好受。
他知道,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曾经爱过他,也是因为,他不再爱他了。
但即使这样的困境也无法使法学院的新年晚会成为一个空前的成功,当晚到场的法学院师生和外系学生的数量都刷新了院学生晚会的记录。头一次作为主持人登场的欧阳寒显然没有把失恋的情绪带到舞台上,否则也不会得到如此众多的掌声和交口称赞。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好孩子,于雷想,他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但不可能找到最好的——因为那个人已经是我的了。
当晚的庆功宴——也是学生会岁末的联欢,让于雷大醉了一场。第二天起来以后,他听陈可说自己半夜里爬起来跑到厕所门口(注意,只是门口),大吐了一场。
“我拖了多长时间才拖干净知道么?差点没打电话给消防队让送几个防毒面具过来!”陈可一边往于雷嘴里塞着口香糖,一边说道。
于雷的头还是沉沉的,他笨拙地翻过身把陈可压在身下,在他耳边糊里糊涂地呢喃着。
“喂,”陈可把他的头抬起来,“不准生病啊,明天可就是圣诞夜了,我还有好大的礼物要送给你呢!”
“哦!”于雷精神过来了,“有我的大么?”
“你要送我什么?”陈可笑着问。
“别想套我的话。”于雷在他的鼻头上揪了一下,“我也不问,明儿就知道了。”
次日便是圣诞夜。于雷从商店街前走过,一家一户前挂着的装饰品,和两年前有什么不同?怕是没有吧。真有不同的,是从它们面前走过的人,罢了。
于雷本来期许着今天能下点雪,好让他们享受一个纯净的白色圣诞,可现实世界总不会如电影般浪漫——尽管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节日。好在事在人为,浪漫还是可以经营的,他听说民大那边有卖小圣诞树和圣诞装饰品的,便巴巴儿地跑了去,买了一大堆回来,在屋里布置了一下午。
于雷把电源插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在陈可回来之前把家里布置好了。他关上灯,摁下手里的开关,圣诞树温柔的光芒顿时洒遍了小小的卧室,照片上他们两个灿烂的笑脸,这时也蒙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芒。
于雷揪了揪背心,出了一身汗——京大的供暖就是这么足,在隆冬季节里,男孩子们都穿着背心裤衩在寝室里晃来晃去,就像于雷现在这样。
就在于雷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的时候,楼梯间里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这不是于雷所熟悉的声音:对面的房间里住着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妇,丈夫总是穿着皮鞋,走起来比这慢些,脚步声也没这么响亮;太太是个大胖子,走起路来全楼都能感觉到混凝土的振动——更主要的是,还能听见她粗夯的喘息声;还有他们那个上高中的小女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的,只有掏钥匙的声音比较特别,大概是挂了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饰品吧;至于陈可,总是三两步就蹦到楼上,根本不会留给于雷判断他脚步声的时间。
那么,会是谁呢?
正当于雷在胡乱揣测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一条运动裤,跑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头上的棒球帽被拉得低低的,遮住了眼睛,只能让人看见他圆润的嘴唇和下颚,脖颈以下的身体都被紧紧地裹在球衣里面,勾起人对那薄薄一层外衣之下的躯体无尽的渴望,腰带勾勒出结实的腰身,袜蹬修饰着颀长的双腿……这是穿着球衣的大卫!
于雷现在知道他的圣诞礼物是什么了,有一团火从小腹一直烧到了喉咙眼。和这位情人在一起的每一天,于雷都在不断发现着他有多么可爱,多么聪明,多么幽默,还有,多么……性感!
来人跺了跺脚,楼道里顿时亮了起来,他伸手把于雷推进屋里,用脚勾上了房门。
年轻男人摘下了棒球帽,露出了那双透着机灵和诚恳的眼睛,也许,一具火热的肉体是许多年轻男人都可以拥有的,但这双眼睛,却只属于陈可。
陈可把戴着打击手套的左手伸进了于雷的内裤,粗糙的皮手套于是摩擦着他的龟头。他把脸贴近于雷的耳朵,说:“圣诞礼物。”
他的右手于是从身后翻到于雷面前:一只安全套,和一管杜蕾斯的润滑剂。
“我都有,不过今天要用你的。”于雷猛地把他横抱起来,走向了被圣诞树的彩灯照亮的卧室,“MerryChristmas!”
房中之事按下不表。几个小时之后,饥肠辘辘的他们终于可以在那个常去的小酒馆里享用迟来的圣诞大餐了。
“你哪儿弄来的东西?”于雷问。
“问你师兄要的啊,还问他借了好几盘毛片学习呢。”陈可调皮地耸了耸眉毛,说。
于雷一愣,遂大笑。
陈可干完了一整杯啤酒,舒服地闭着眼,等二氧化碳从头顶上冒出去。他很高兴今天他们的爱情终于完整了——呵呵,并不是肤浅,但他现在所想的完整,就是做他们可以做的任何事,而没有遗憾。
尽管不是很能体会在他身下的乐趣,而且有那么一点点因为难受而希望这个过程早点结束,但只要看见于雷冲动而满足的表情,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雷又让服务员拿了两瓶酒过来,说:“今儿多喝点睡个好觉,明儿开始就得准备考试啦。”
“你这是在和MS奖学金的获得者说话么?”陈可白了他一眼,“对了,都好久没关心过你的成绩了,现在怎么样?”
于雷比了个手势:“前十五。”
“十五名就十五名呗,还前十五,”陈可笑了笑,“不错啊,比大一的时候有长进,这样就可以保研了吧?”
“是啊,”于雷点了点头,“再加上学工经历,应该可以保不错的。”
“你准备保么?”陈可佯装夹菜,似无意般地问道。
“应该是吧。”他不知于雷现在也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吃着东西,却有些不知滋味。
桌上陡然沉默了,他们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事实上,于雷是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的,可他知道现在不该说,不能说,还不是时候说。
为什么不该?为什么不能?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他也不知道。
“等考完以后,就跟我回家,好好地玩一阵。”于雷终于又找了一个开心的话题。
“好啊!你要带我去吃正宗的小笼包啊。”于是,两个人就把刚才难题扔给圣母和圣婴去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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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如之前的数个学期一样,顺利地结束了。在陈可的最后一门考完后,他们踏上了返沪的火车。
坐在13次舒适的软卧车厢里,陈可不能自制地感到不安。小电视里播着他最喜欢看的Mr.Bean,如今却让他感到味同嚼蜡。
哈,如果他爸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一个像豆子先生一样的白痴,大概情形就会好过得多吧!陈可暗自想着。
“想什么呢?”于雷问。
“想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陈可赶紧答道,刚才的想法还是停留在想法的阶段就好。
“不是跟你说了么,很好相处的,也很会开玩笑,很幽默的人,”于雷顿了顿,说:“而且,如果一个男人连他儿子都对他赞不绝口,那肯定是棒的没话说了。”
陈可“噗哧”一笑,点了点头。
“而且我妈这个人啊,”于雷接着说:“对人特别热情,更别说是我喜欢的人了。”
话音方落,睡在上铺的一对男女回来了,两人于是收声,有心无意地说着些不关紧要的话。
翌日上午,火车准点进站了,依旧停在1号站台上——这和在中国的任何其它事情一样,也是一种政治态度。临下车陈可对着镜子哆哆嗦嗦地照了很久——既要整齐又不能轻浮,唉,见父母总是一件非常难人的事情。其实,又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呢?谁都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结婚,他也永远不可能喊这两位爸爸妈妈,甚至,也许,这对中年夫妇很快就会变成两个再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为什么还要这么诚惶诚恐呢?
为了虚荣心?也许吧。
刚挨近车门,陈可便从车窗里看见了于雷的父母——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一对衣着体面的夫妇,后面停着一辆军车,站着一个战士,如果这还不足以构成足够的线索的话,什么能够呢?
感到惊讶的反倒是于雷,从来到车站接他的都是家里的公务员,这次他父母双双出动,可见其规格的不一般了。
陈可本来想着让于雷走在前面,先替自己挡一挡,争奈空间狭小,而且自己已经处在了他爸妈的视野范围内,只好硬着头皮,率先下了火车,冲于雷爸妈僵硬地傻笑着。
于雷的父母于是迎了上来。于父一边伸出手,一边微笑着说:“欢迎来上海。”
他紧紧地握了握陈可冰冷而且有些微微出汗的手,又说:“坐火车辛苦了吧,应该给你们订机票的。”
于雷他妈这时也拥了上来,搂着陈可往车上走:“你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知道么!想上哪儿玩儿,去哪儿吃饭就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安排好,让于雷陪你去,好吧?”
陈可搜肠刮肚地想找一些感谢的话来说,磕巴了半天也只挤出来一句:“谢谢阿姨。”
侯立在一旁的司机把车门拉开,于雷母亲指着他说:“这是小张,后面几天就他跟着你们。”
小张冲陈可笑了笑,把他送进车里,关上了车门,于母遂向于雷说道:“雷子你坐中间,让你爸坐前头。”
这就是能当家的!陈可暗想。
一路上,于雷他妈没有留太多的谈话机会给于父,于雷,甚至是陈可。如果对盘问技巧可以有一个排名的话,第三名是电视记者,第二名是英美法律师,第一名当之无愧的是这位将军夫人——于雷他妈。
“你少说两句,刚下车也不让人歇会儿。”于雷他爹抱怨道。
“这不是太喜欢了么,这么好的孩子!”于雷他娘一边越过于雷的肩膀摸着陈可的脑袋,一边说。
阿姨说话听着很亲切,一点都不会累的。陈可想说,但最终还是面红耳赤地把它咽回了肚子里。
我真是没用,如果换作于雷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吧。
上海的交通真得比北京强多了,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就驶抵了于家的府第。
“你来的正是时候,再晚半年我们就搬了。”于父说道,他已经在市区置好了产业,离市政府不远,方便于雷他妈上班,等时机成熟了就一起搬去浙东。至于房子,本来就是买在于雷的名下,等他回了上海就可以直接入住。
众人方才坐定,公务员给每个人都沏上了茶。
“听于雷说你喜欢碧螺春,尝尝,这是好的。”于父道。
陈可笑了笑,看了于雷一眼,见他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于是又是一笑,端起茶杯拨了拨水面上的绒毛,啜了一小口。
谈话自然还是于雷母亲主导的,他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佯装心不在焉地听着。于雷他妈显然是很中意陈可,没两句话就看看于雷——于雷太熟悉这个眼神,意思是:看看,比下去了吧!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唯独输给陈可,是让他非但不会沮丧,还觉着与有荣焉的。
“啊,对了,听说你会弹钢琴是吧?”她突然又发掘了一个新的领域,于是问道。
“那是,”于父用十分理所当然的口气打断了他夫人,“他姥姥那是什么水平!”
于母经此一提醒,突然又想起他们两家之间的一些渊源,顿时感觉又和陈可亲近了一些,于是关切地问道:“家里现在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吧?”
“我外婆五年前就过去了,”陈可答道,“我父亲心脏也不太好。”
“哦……”于母沉吟片刻,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心脏上的毛病先得在生活上调养好,其次再是治,不过有像你这样的儿子,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哪儿的话,于雷比我优秀多了……”陈可总算说了句客套话出来——尽管这些话无不是真心的,可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么难以启齿。
就着这个话题于父也掺和进来调侃了几句,顺便插口问道:“你父亲心脏是哪方面的毛病?”
“动脉硬化,现在正联系北京的医院做心脏搭桥。”陈可答道。
于雷的父母对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几个小公务员端着一堆饭盒进屋来了。
“中午就让餐厅简单做了几个菜过来,咱们凑合吃点,等晚上再给你好好地接风。”于母又过来搂上陈可,往饭厅里去了。说是凑合,这眼下的饭桌上却也盆盆碗碗地摆了十来个菜。当然这也不足为奇了,陈可一向知道部队首长的威风,若是连区区的一个内部餐厅也指使不动,那也不当兵了。
和中午的这顿“凑合”相比,那晚上的一顿真真地叫人可叹是“奢华过费”了。这也可见中国的仕宦人家在吃上是如何的一掷千金——做生意的,就是钱再多又怎么肯这般地烧钱去讨一个小男孩的欢心呢?
陈可和于雷并排走着,跟着领位员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饭店深处的一个包间,里厢茵毯铺地,锦帐叠翠,一派豪华气象。于父先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其余的人也便落座,侍立两旁的服务员赶紧沏上了茶。
“上了菜再叫我们。”于母吩咐道。
服务员答应了一声,很识相地过去把客厅和餐厅的屏障拉上,退出小门而去。
陈可有些紧张。吃完午饭以后于雷的父母就去休息了,他就和于雷在周围转了转,顺道还参观了一下营区内齐整的军容,因此,直到刚才他们都没再聊过什么,可看着当下的阵仗,像是要谈些“正事”了。
“陈可,”于雷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啜了口茶,终于开口了,“我们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说。”
陈可咽了口唾沫,心脏蹦到了嗓子眼。
74、于雷和陈可在上海
抵达上海的当天傍晚,他父亲的座车已经停在了楼前,于雷趁着陈可在洗手间里的空档,被他母亲抓住独处了一小会儿。
他妈拽着袖子把他拉进了卧室,满口长篇大论地都在说着陈可的好话,什么“眉清目秀的,就是透着聪明劲儿”,又什么“有点内向,但内向的孩子老实,好相处”,再论到诸如“家教很好”、“前途比你还强不少”等等,总之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他妈听着洗手间里有水声,知道陈可是出来了,于是总结道:“你有这样的朋友,我们也放心了。走吧,吃饭去。”
于母指挥着全家老小都收拾利索之后,哄着前面三个人从花圃出去,上车奔市区而去。于雷一路上看着车子的去向,知道正是往他爸通常宴延重要客人的一处餐馆走。他偷偷从座位底下捏了捏陈可的屁股,陈可脸上一红,没敢动弹,于雷掩嘴而笑。
到了饭店,走进包厢的客厅坐下,于雷暗暗地有些稀罕。他知道这边的几个包间逢到假日都是不外租的,专门留给大单位可能有需要的首长们,他爹平时不动声响的,这一办起事来还真都是大手笔!
等坐下来以后,他妈哄走了服务员,于雷晓得着便是要说些什么了,心下陡然一紧。他可知道他这对爹娘是如何可以在关键时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果然,他爹少顷便发话了:“陈可,我们有点事要和你说说。”
没有袖子可拽,于雷赶紧拉了拉他妈的披肩,做愁眉苦脸状。他妈往他手上轻轻一拍,瞥了瞥眼,于雷只好不做声了。
既然是当着我的面说,他心想,那估计不会是什么坏事,无非是陈可尴尬一场,事后补个道歉便是了。
可他爸接下来的话,却是于雷事前所料想不到的,只听他缓缓开口道:“于雷的爷爷以前也是心血管上的毛病,做心脏搭桥也就是没两年之前的事。
陈可冲着于雷他爹眨了眨眼睛,不知何意,只好点了点头。
“当时是在总院做的手术,那边心外的主任和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他接着说:“上午听你说你父亲也是这个方面的毛病,所以看看你们是不是有更好的选择,不然的话,我们就去和那边打声招呼,没有问题的。”
“心脏上的事,还是力求稳妥的好。”他又补了一句。
于母在谈话途中就坐过来把手搭在陈可的肩上,这时候也插话说道:“是啊,总院在全国做这个都是一流的,这个主任给好几个中央领导都动过刀呢。”
她见陈可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于是又补充道:“要不是特别亲的人,这些事别人不开口我们也是不好管的,我和于雷爸爸都是把你当家里人看才跟你说这些,你要跟我们客气那可就真是生分了!”
听着这些话,陈可心里酸酸的,鼻子也是酸酸的。除了外婆,他的一生中从没有别的长辈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他的父母都是极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表扬,批评,甚至呵责,永远都是淡言淡语。虽然人们都说感情不在嘴上而在心里,可在很多的时候,只有把感情说出来,才能让别人感受得到,这是陈可从于雷身上,从他们之间的相处中学到的东西,也是他现在从于雷父母身上学到的东西。
这一路上,他听着于雷母亲的唠叨,让她亲热地搂着自己,好像真的有了一种被母亲呵护的错觉,让他想要报答对方所做的一切。
他整理了一下混乱地头绪,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道:“叔叔,阿姨,真地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关心,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并不值得你们这么……这么费心,但是我一定会跟我爸爸说的,先替他谢谢你们了。”
于雷父母遂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些细枝末节的话之后,于母便招呼着大家上桌。
陈可站起来,走到于雷的身边,扭过头去,见他正冲着自己笑着,于是也冲他笑了。
看,要说这些话也不是件那么困难的事情,是吧?
上桌不久,凉菜便端了上来,于雷父亲让服务员给每个人倒上啤酒,举杯道:“刚才他妈也说了,小可在我们看就和家人一样,所以今天这顿既是给他接风,也算是我们的家宴,来吧。”
大家举杯碰过,便举著就餐。
凉菜四个,各有古怪,吃着却也一般。
一个“金粉银皮”,较一般的凉粉也就是多了点蟹黄,调料里多了几分食蟹时必备的姜醋味,再也就未见其长,要价却是不菲,上了四百大元;一个凉拌蛇皮,这在当时的上海风靡一时,于雷他爹极力地怂恿陈可多吃,说上海的某位副市长在席上最爱的便是蛇皮和全白的红烧肉,此二者皆大益于美容;一个凉拌鱼腥草,这是于母的例菜,是她诸多古怪的养生食谱之一,究竟对健康有甚好处陈可是不清楚了,但其腥怪难闻着实令他退避三舍;还有一个卤炙鹅掌,却是极见佳味,于母见陈可多动了几口,还特特地又点了一份上来。
未名湖畔的爱与罚(五)_阿文 未名湖畔的爱与罚原型
主菜六道,幸好没再有什么希奇古怪的玩意。
头两个上的都是于雷的例菜,他父亲单位里平时要操办筵席的干事们无不知道他这两口爱好。
“我们这儿子不开眼,放着那么多好的,还是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于雷母亲指了指桌上的菜,说。
于雷想起陈可当时对自己的评价——“就喜欢吃没高级感的东西”,不禁和陈可对目而笑。
这两道菜确实没什么稀罕。一个是海鲜锅巴,这锅巴本是锅底上粘着糊米,是猪八戒才爱吃的东西,陈可觉着把它和海鲜做一块在本质上有些滑稽。另一个是糖醋排骨,杭帮菜的做法,先把小排裹上面炸过,再淋上糖醋汁,看上去黑不溜秋的。
于雷父母都没怎么碰这两个盘子,单便宜了于雷陈可二人,吃了个尽兴。不过也到底是能要出这个价来的馆子,除了环境格外地雅致之外,在做菜的用料和技术上果然也是胜人一筹。陈可虽不精于此道,却也能尝得出这简简单单的两道菜和别处做的不同。
三、四、五道则是较能标榜身份的菜了。
第三道是小青龙。都是选用新鲜的活虾,每个都是一等一的身长体重,把头和身子各切成两半,用蒜蓉蒸了,每人一只;
第四道是清蒸河豚。这家馆子做河豚是极有名的,吃腻了鱼翅海鲜的饕客,或者想布一桌稍有新意的筵席的达官贵人,都愿意在这里定上一桌。之所以要定,是因为河豚还不是每天都能吃着的——有的时候是短了货,有的时候是专做这一道菜的厨子歇了假,常有不明就里的人千里迢迢地跑来扑了个空。
第五道是佛跳墙。这家餐厅做佛跳墙也是公认极好的,将鲍鱼、刺参、排翅、干贝、鱼唇、火腿等七八位料统统放进绍兴酒坛中煨成,一般的人吃起来已经可称是极品;而若有要客来访时,这每一位料都有若干种档次可以选择,尤以鲍鱼为例:就尺寸来说,除了于雷桌上坛里燉着的十二头鲍,还有八头,五头,甚至是双头若干种大小的;就产地来说,除了国产的杂色鲍,耳鲍之外,还珍藏着一些日本空运过来的上等干鲍,以备上等客人之需。
最后的一道则是素菜,号称“罗汉上素”,无非也就是几种素菜和香菇共烩而成。
“有点腻了,多吃点青菜。”于母一边把菜碟转到陈可面前,一边吩咐道。
点心有两道。一道是该馆的特色,名叫“一品叉烧包”的,二则是上海的地方小食——生煎馒头。
陈可虽觉这番接风实在有些破费地过了,却也只好用最原始地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吃了个人仰马翻!
他刚才酒喝得急了,这会儿有些犯晕——岂能不是如此呢,除了他谢于雷父母的一杯酒之外,还要应付于父于母的频频举杯,尽管长辈们都说是“随意”,可面对着岳父岳母(或称公公婆婆),他又怎敢不一饮而尽呢!
陈可的酒量本就平平,这么一来便喝得有点多,在于雷父母面前还能强作矜持,但一离了他们视线就有点疯疯癫癫。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就逮着于雷的嘴唇狠劲地吻了一把,外头都有人进来了还拉拉扯扯地不肯放手。于雷看着他难得二了巴几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从饭店出来,于家爸妈一路又把这个小两口接回了家。饭吃完了,自然就牵扯到睡的问题——在这住宿的事上于雷他爸妈还真犯了挺大的难。如果不知道他们俩有那回事的话,让两个大男孩睡一块也就睡一块了,反正于雷的也是双人床;可如今知道了他俩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倒让于雷爸妈有点尴尬。说让他俩人睡一块吧,心里总免不了别扭,让陈可睡宾馆去吧,虽说能安排个很好的房间,却总比不上在自己家里显得亲近。
最后于父于母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在家里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要是他俩人实在要往一处睡,那也就睁眼闭眼地,由他们了。
唉,这就是当爹娘的难处啊,却也是做父母的艺术。若不是很过分的事,能装傻的也就装傻过去算了,一来也让小孩遂了心愿——谁不疼自己的孩子呢;二来也不至于起到对不良行为的鼓励作用——不知道也就没有表态的问题嘛!做儿女的常为自己瞒得过去而高兴不已,但实际上,爸妈住在一个屋檐地下,也都是肉长的人心,哪有那么多藏掖得住,瞒得过去的秘密呢!
今儿晚上的于雷,就很为自己能顺利地在父母的眼皮底下溜进陈可的卧室而庆幸不已。或许是上海湿冷的冬天让少年的热情更显得可贵,眼下,他们正滚烫地抱在一起,交换着彼此快要到达燃点的温度。
陈可紧紧地拥着于雷,在他的身体里缓缓地进出——他们都竭力抑制着自己随时可以爆炸的激情,以免被睡在遥远房间里的长辈们察觉。无论是这样的形式,还是颠倒过来,陈可现在都可以没有障碍地享受其中的乐趣了,但前提是必须采取这种看得见对方面孔的姿势。
“那么趴着来简直就像兽交。”他有一次这样评论说。
“完事”之后,他们一起溜进了浴室。
“你可要负责帮我把里面洗干净。”于雷把陈可抵在大落地镜上,继续挑逗着他。
陈可很快便违背了他给“人类的性交姿势”下的定义,顶着梦幻般的大镜子、靠着一尘不染的洗手台、甚至是在热气蒸腾的淋浴房,他在于雷娴熟而充满耐心的引导下完成着从未想到过的动作——“像在演杂技”,他事后回忆说。
在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曾经对“形式”极为执著的人,但他现在却沉醉在完全的占有和被占有的感动中。性,不仅仅是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把精液从副睾里解放出来的形式而已,不再是了。
他非常肯定,即使陈可永远不能接受和他做爱,也不可能阻止自己永远像现在这样忠诚于他。但是,感谢上帝,他也是如此高兴陈可可以享受他所能享受的东西。他还能怎样更加地确信性的神圣呢——而不是罪恶,因为它,让他们之间的爱情不能更完整了。
哦,其实,倒也并不是不能够更完整了。让我们暂时忘记好莱坞式的末日情结吧,一段普通人的爱情,是否还包括了对彼此的承诺呢,是否还意味着,他们彼此许给对方一个明天?
一段普通男人的爱情呢?
既然我们的主角都谨慎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就也让我们只专注于今天的快乐吧,就象我永远都庆幸自己无法看见贾府的败落,宝黛的离别那样。
?——?——?——?——?——?——?——?——?——?——?——?——?
第二天早上,周一,于雷从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确切地说,现在已经是上午了。
他打开房门,父母都已经上班去了,负责卫生的公务员也已经洒扫完毕,离开了房间。此时有两个久违的朋友欢快地迎了上来——这是于雷的狗儿们,呆子和黄毛。前两天这对活宝双双染上了感冒,被送到市区里的一家兽医院呆了两天,是方才刚被公务员接回来的。
每次从学校回来,于雷都在担心这两个小家伙对自己的记忆还剩多少,好在他们还都争气,从没让他们的小主人感到失落过。
于雷带着他俩往书房和客房所在的走廊深处走去,拧开陈可的房门,把他们让了进去。陈可这会儿差不多已经醒了,仍处于赖床的状态,听见于雷开门,便扭头过来看着他。
“快跟你们的新妈打声招呼。”于雷笑着说。
陈可看见挨床边趴着的两只狗狗,顿时也没了跟于雷打趣的心思,光着膀子捏着童音进入了狗的世界。
早饭有公务员买回来的糍饭团,这在北京也是吃不到的,陈可又去煎了两个鸡蛋,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地吃过,就带着黄毛和呆子出去溜弯儿去了。
“你知道么,这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啊。”走到小公园的湖边,于雷说。
陈可答应得有些敷衍,心不在焉的。于雷心里有些打鼓,别是说到了让他不舒服的话题吧?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想什么呢?无精打采的?”
“哦……”陈可笑了笑,摇了摇头,“在想我爸的事呢。”
“做手术的事?”于雷松了口气。
“嗯,你知道我爸是什么样的人,”陈可接着说:“那个人绝对不会乖乖地接受别人的好意的,尤其是你爹的。”
“这样……”于雷听他说过这里面的渊源,大致也能体会理解陈可的心情。
“他这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把以前的同事都比下去了,如今出了这么一茬事,肯定又要觉着人家的关系比他强了之类的……”陈可叹了口气,“不光是‘女儿’啊,谁都是一样,长成大人了就开始变得复杂。”
于雷不知道是该赞同,还是该为自己惭愧,只好傻傻地看着前面。
陈可伸了个懒腰,在他头上摸了摸,笑笑,说:“不过要不是长大了,也不会有今天的你,没有你,也没有今天的我了。”
他把手放下来,又说:“放心吧,我怎么也会把那个老头给说服了,怎么也不能不给咱爸面子的。”
于雷摸不清他是怎么突然跳到这句话上的,但既然是好话,便也冲他开心地笑了。
可当陈可拿起听筒的时候,电话里传出来的却是如他预期般的,冷冷的拒绝。当这个男人的的坚强为人所称道时,他们不应该忘记——他也是个顽固的男人。十几年,他的口气和态度仍然强硬地宛若在陈可的幼时,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听众已经变了。
陈可爱这个男人,作为他的父亲,却难以欣赏他,作为一个人。每每为了那些虚无的荣誉,他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当然,在某些时候,这或可被称为尊严。他清楚得很,尽管他父亲坚持自己有足够过硬的关系来医好他的心脏,但实际上,这个整天和青岛的钢筋和混凝土打交道的男人会有什么医学上的支持呢?
陈可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如果他对自己的父亲还有一点基本的了解,下面的这句话兴许可以令他改变心意。
“爸,”陈可突然这样极其少见地称呼他父亲,对面原本坚决的声音也顿时消失了踪影,让人可以想象他陡然一怔的神情,“就答应我一回,因为……因为我想给你做点什么。”
“那是很好的大夫。”
电话那头没有沉默太久,“是很好的大夫”,他父亲说。
那天晚上,于雷和陈可的父亲十几年来头一回通了电话,那真是有趣的场面,这两个男人彼此都未必拿对方当回事,陈可的父亲只是为了他的儿子,于雷的也是。
陈可挂下了电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久久地坐在床沿上,直到于雷从门后走进来,坐下,抱住了他。
于雷,这都是为了你。陈可抓紧了绕过他脖颈的臂膀,轻轻地咬了一口。
也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你,我才是我,是现在的我。如果没有你,所有那些从来不曾想到的事情,痛苦的,快乐的,奇妙的,都不会发生。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困难,也不曾像福贵的一生那样绝望得让人窒息,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一个个轻而易举可以度过的小小的难关。但无论如何,那对于陈可来说,都是人生的一部,是成长史上的重要一章,是他在和往日同样乏味的日子里让自己微笑的力量源泉。
就像婴孩,一旦学会了站立,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跑,陈可也对自己有着同样的期许。尽管看见那一路的荆棘曲折,他依然应当跑向前去么?或许并不是发足猛奔?朝着有他,有于雷的明天?
有一天,天空会不再是蓝色的么?也许。地球会停止旋转么?也许。大江会不再东去么?也许。
有一天,猪会飞上天么?也许。狗会爱上猫么?也许。耗子会不再打洞么?也许。
有一天,我可以知道自己将永远和你在一起么?
哦……
有一天,有一天,也许天空不再是蓝色的,因为太阳爆炸了;也许地球可以停止旋转,因为它现在正一跳一跳地往别的太阳那里走;也许长江也会不再往东流,因为地球已经停止旋转了。
有一天,有一天,也许猪能够飞上天,因为地球已经没有引力了;也许狗会爱上猫,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其它的狗了;也许耗子也可以停止打洞,因为猫都已经嫁给狗了。
可是,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勇敢地为彼此留下么?
我想要勇敢,却无法不为此而踌躇,或许是我还太小了吧。可是,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成熟呢?
陈可抱着于雷的胳膊,紧紧地抱着,希望秒针永远地停在这一刻——事实上,如果他真地可以许这样放肆的愿望,他一定会祈求上帝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
“怎么蔫了巴几的?”于雷搂着他问:“咱爸不答应么?”
“应该是答应了吧。”陈可摇了摇头,说。
“那怎么也没个笑脸啊,你看我这么可爱,怎么能忍得住不笑呢?”于雷涎着脸贴了上来,伸舌头要舔陈可的脸颊。
陈可笑着往旁边躲开,说:“我倒想起了一个笑话,要不要听?”
“说啊。”于雷侧身在床上躺下。
“是这么说的,”陈可于是清了清嗓子,正经八百地坐起,说道:“吾有一表兄,先从文,连试三年不中,遂习武,于考场上发一矢,中考吏,逐出,后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于雷还没听完就在床上打滚了,连称“经典”,滚完了趴在床上,喘着气道:“有点仿《左传》里写晋景公的那一段。”
“是怎么说的?”陈可问道。
“将食,涨,如厕,陷而卒。”于雷笑道。
“那大的一本书你就记着这些。”陈可也笑着在他头上抹了一把,顺势倒了下去。
窗外的上海,天空灰白着,在不久后,吹来了爆竹和烟花的浓浓硫磺味。
75、于雷不可说的当保持沉默
维特根斯坦说,凡可以说的,都能说清楚,凡不可说的,当保持沉默。
但是,以是否可说来作为是否应当保持沉默的标准,毕竟过于虚无缥缈,对于大多数的常人而言,用沉默来当作是否可说的依据许是更便宜的选择。
凡需要保持沉默的事情,便当它是不可说的罢!
这时候年节将至,加之正处在迁任要职的关口上,于家的父母都忙得不亦乐乎,于雷他爸已经预先吩咐过公务员这一个礼拜都不要准备他的晚饭了。恰巧这一天于雷他妈也在外头有饭局,于是餐桌上就只剩下了于雷和陈可两人。
陈可说他今天下厨给于雷炖个红烧肉吃,于雷便也吵吵着要一块做。
“你知道么?以前秦国有一个国王,叫嬴荡的。”陈可一边准备着材料,一边说道。
“嬴荡?”于雷过去从后面搂着陈可的腰,直直地顶着他,“是姓陈么?”
陈可扭头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嬴荡最喜欢玩什么么?”
“玩这个?”于雷刚要嘻皮笑脸地把手朝那下面伸过去,就被陈可一肘撞得窝在了墙角。
“不对~”陈可笑咪咪地更正道:“他最喜欢的啊,就是拣超重的玩意往肩上招呼,比如说,哦……像你这样的。后来有一天他出差到了洛阳,看人家那儿有一大鼎,就来了劲了,听说有个姓孟的小子能把举起来,他也就非要举……”
于雷从地上爬起来,叉腰站着,知道他又要编派自己,心里便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给他编派回去。
“结果没举起来,那鼎‘哐几’一声砸下来,把他大腿给砸折了,过了没几天就嗝屁了。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于雷小朋友?”
“嬴荡不该抗鼎。”
“又错了~”陈可把调料包放进锅里,佯作不耐烦地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啊,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磁器活!外头待着去,等好了我叫你。”
“诶,那你听没听过那个故事?”于雷赶紧抛出了自己的包袱。
“我不想听。”陈可这回倒是很警觉。
但无论怎样,于雷还是说了:“说是汉武帝的儿子,广陵王刘胥啊……”
“哦,又是他跟熊掐架被挠死的那个段子,你去年就用过了,想点新鲜的好不好。”陈可拧过头来,在于雷的唇上一吻,把他从厨房推了出去。
哈!这就是生活。于雷耸了耸肩,转身蹦着回了客厅。
次日于雷带着陈可去了南翔,在古猗园一家相当老字号的上海餐厅吃了正宗的小笼馒头,从而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陈可在痛吃了两屉之后得出了结论:“北京做包子的都该被拉到大街上枪毙。”
少顷,他又不清不楚地补充道:“学一做冬菜包的除外。”
晚上回到家的时侯正有访客在场,是于雷父亲多年的战友,部队政委,人称郭三儿。啊,这是世界上最最没有用处的人了。如果雷锋还可以勉强算得上是一颗螺丝钉的话,他只是一枚生锈的螺栓废件;如果有人愿意组织一场废物比赛的话,整个地球上就只有白色垃圾和核废料才敢和他争夺冠军的席次。
不过于雷的父亲很赏识他,因为他荤段子说得好,又能灌黄汤,酒桌上永远少不了他。也是的,你还能要求一个政委有什么更多的才能呢?有诗为证: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工作做得好,功劳准没跑;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工作做不好,他话少不了;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啥事都不干,也能升官了;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鬼子放个屁,他先跑路了。又有油嘴小战士败坏军心,曰:一斤白酒二斤饭,咱们政委真能干,云云。
于雷在客厅简单寒暄了两句,便拉着陈可上自己房间去了。
于雷从柜子地下抽出厚厚的几本大册子,在封面上写着“于雷通史”——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相册。
“哇~”陈可兴奋地靠了过来,拿过一本随手翻着。
“别急啊,”于雷抽出了其中的一本,翻开,“先给你看这一张。”
陈可把脑袋凑了过来,细一看,不禁惊呼:“我外婆!“
照片上陈可的外婆站在后面,前面围着一群小朋友,陈可就站在当中,脸上的神情有些局促,他外婆的手臂环绕着他。
“这个是你么?“陈可指着一个晒得黑黑的,正笑得灿烂的孩子。
“嗯,看来你还有点印象么。”于雷答道。
陈可摇了摇头:“基本没有了,只是觉得这个小屁孩和你的形象比较吻合。”
他们两个就那么在床上趴着,于雷挨个地给陈可介绍每一张照片后面的典故。
“这个女孩,”于雷指着一张照片说:“是我小时候玩得最好的,以前那些大人吃饱了撑着老把我俩往一块凑,我还管她妈叫了两年的丈母娘呢,真是……”
陈可扭头看着于雷,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动着微笑,半天,嘟囔了一句:“要不说世事难料呢……”
于雷转过头来,陈可却避过了对视,把头埋进了相册里。于雷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心里有些酸楚。就在后面的那本相册里,夹着他从张树那儿骗来的相片,陈可坐在长城上,任由残阳尽染。
也许,将来的某日,他也会像刚才那样,只能对着相片,和别人一起,回忆爱情曾经的存在。他不愿这样。
于雷猛地抱住了陈可,把他压在了床上。他们谁都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拥吻,吸吮,舔舐。
想说永远,他没有说。
永远,那是太过遥远的距离,隔着黑夜,隔着迷雾,隔着山难水阻。只有懦夫才轻言永远,因为他没有承担一切可能的勇气。
永远在一起,那也就意味着,要让他所爱的人永远和自己的历史决裂,永远地成为一个他不曾想过,或许,也不想要成为的人。用改变别人的命运做为他们爱情的牺牲,那是自私。
凡不可说的,当保持沉默,即使要在沉默中死亡。
送走了陈可,春节也就到了。
借着拜年的机会于雷的父亲和总院的几个熟人都通了气,对方表示年后就可以安排患者来做全面检查,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话,三月中旬就可以入院,那时候主任有时间亲自动刀。于父把这个消息和陈可他爸通报了,并把手术前后规矩上的孝敬银两透了个底,或增或减就看他自己拿捏了。
于雷看着他父母对陈可的一股喜欢劲儿,心里反倒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们并不知道陈可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期待他们两个能像男女朋友那样修成正果,最终可能只有失望。
和往年一样,于雷的寒假又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也和往年一样,他在情人节前后——确切地说是前一天,返抵了京城。在飞机上,他忽然有些看开了,他们离毕业怎么说也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往后的事情就往后再说吧,至少现在,他们可以像从未体验过的那样,体验幸福。
清晨,这一年的二月十四日,迎来了被一地素色反射着的阳光。
于雷醒转了过来,他一向是这样的,心里装着事就总是睡不长。他轻轻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小心地把闪着银光的戒指捏在手指间,再度端详了一番,接着把它捏在了掌心。
他靠近陈可,在他的脖颈上舔着,他知道这样的动作即使在熟睡的深夜也可以把对方从梦境中拉回来。
果然,他不一时便恢复了知觉,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紧紧地凑过去,蜷缩在于雷的怀里,哼哼着。
“Wakeup~”于雷轻轻地摇晃着陈可的身体。
“嗯……”陈可从喉咙深处哼唧了一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随即笑了,把右手食指从于雷的手指间穿了过去,“你说我该戴在那只上呢?”
“不论哪根手指都代表我对你的爱,不可能更多的爱。”
“也不可能更肉麻。”陈可笑着,在于雷的唇上亲了一下,光溜溜地下了床,他摇摇晃晃地拿过自己的挎包,也从某个深藏其中的夹层里摸了个小盒子出来,躺回床上,递给了于雷,“如果这不是缘分……”
里面装着和于雷送给陈可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须臾,于雷收起了惊诧的表情,转头看着陈可。
“那什么是呢。”他说。
“啥时候,在哪儿啊?”于雷一边把戒指戴上,一边问道。这个戒指是他们在上海逛街的时候一起看到的,因为陈可和他自己都说好看,于雷才在送走了陈可之后又回去买的。
“趁你去上厕所的时候,忘了?不是把我弄丢过一回么?”陈可冲着于雷挤了挤眼。
如果这不是缘分,那什么是呢?可是,我最亲爱的小可儿,我们不需要一对戒指来证明彼此的缘分啊。你现在在这里,在我身边,在我怀里,在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这就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巧合了。
每过去一秒,和他在一起的一秒,于雷便需要鼓起多一分的勇气,不去说永远——上帝知道,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宣誓那两个字的神圣,但他不说,不说,因为他知道,那样的徒劳,只会让陈可更留恋,更徘徊,最终,更受折磨。
爱他,就要放开他。如果有一天,这个命题被证实为真,就让我们从此保持沉默,永远地,保持沉默。
转眼又是一春,三年级的学生们都在筹谋着自己的将来。对于此间的学生,找工作从来不是一个问题,问题是是否要找工作,故此,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京大的学生还要时常地自称迷茫,而我的解释是:选择太多比没有选择是沉重的负担,就像思想太多比没有思想更让人烦恼一样。
就在昨天,为了于雷的选择,副院长找他长谈了一次。副院长在院里是负责学生工作的,这两年于雷和他爹都没少和他打交道
“有什么打算,毕业之后?”副院长斜靠在办公椅上,向坐在对面的于雷问道。
“还没想好。”于雷笑了笑,说。在目前的处境下,他的确难以就自己的未来下任何决心。
“该开始琢磨了啊。”副院长似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想过保研么?”
“哦,当然。”于雷赶紧点了点头,他大概也想到了,这个时候的谈话必定是有些重要的关照在里头的。
“嗯。”副院长又点了点头,“那你要保持现在的成绩啊,至少维持在前十五,这个是必要的,不然到时候你公示的一关就过不了,现在你的同学都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的。”
“剩下的么,”他接着说:“因为你社会工作参加得多,所以要把你往好的专业保我们也有正当理由,是不是,关键就是看你自己最后怎么下决心了。”
于雷听见副院长最后的一句话,心里有些发毛,怕他真地看出自己的“决心”来,于是借着点头的机会,赶紧把眼睛沉了下去。
副院长又跟他聊了聊学生会的工作,把需要他签报的票签过,便打发他走了。
“哦,差点忘了个事,”于雷刚要出门,又被叫了回来,“那个CB计划就快要报名了,你把推荐信写好了找我签字就行,很好的机会,别错过了。”
CB计划是CB事务所和京大法学院的合作项目,中选者不但可以获得在CB在北京和海外事务所的见习机会,而且还可以享受每月四千元的实习津贴和一万元的一次性奖学金。不过当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此高回报的实习计划自然也是极端高要求的,CB对申请人的年级排名、英语能力和社会活动能力都设置了很高的门槛。
对于雷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一份英语能力的证明。尽管他母亲三番两次地催促他把托福考出来,但于雷始终拖拖拉拉地没有动弹,他相信以他的实力在任何时候少说六百三四十是随便拿的,那又急从何来呢?现在可好,以眼下的情况要等托福的考试是不可能了,于雷不得以只好报了一个两周后的雅思,被迫去忍受那些活想让人把舌头拉出来打个结的英音了。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于雷迎头撞见一张熟悉的脸孔——他们级的状元。说他是状元丝毫也不为过,该生不但以他们省第一名的身份考进京大,在法学院两年蝉联学年冠军,而且,据坊间传言,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班上获得小红花最多的人!
状元走路的时侯下巴总是抬得高高的,久而久之就把脖子抻得很长,脑袋又往后仰得太过,如果远远地看过去,总让人以为是张没有脖子、只有个小“鼻子”的扁脸。
状元见于雷从办公室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副院长办公室”的门牌,又把于雷上下打量了一番,推了推眼镜,道:“来办事啊?”
您请便吧,我还是宁愿在自个儿屋里“办事”,于雷暗笑,脸上却标志性地露出了他的社交微笑,说:“是啊,好久不见你了,都忙什么呢?”
“我们想拜见你也不行啊,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也怪无聊的吧。”状元看了看表,一只脚在不住哆嗦着。
再无聊也不会比跟你说话更无聊。于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仍然笑着站在这个蠢蛋的面前。
“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和你们……哦,见见面,聊聊什么的,有几篇文章要……”状元显然是不屑把自己的话说完,只是把眼光一直往通往法图的楼梯上瞄。
哦,上帝,他真认为自己是个拥有卓而不群的思想的人!他以为自己是爱因斯坦么?可笑的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那颗硕大无朋的脑袋。这个被荣誉给宠坏的孩子!于雷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您还是省省吧,我们并不象那份手工作坊里印出来的法治评论一样期待您的到来。
和状元告别之后,于雷松了口气,迈开步子走出了法学楼。
该去哪儿呢?于雷很少有这样的疑惑,他在往常总是有许许多多的目的地可以选择。他不想去图书馆,因为他现在忍受不了那样的静谧;也不想回家,因为他知道没有办法在陈可的气息包裹下思考他应该思考的问题;更不想上课,尤其当讲课的人可以让三分之一的学生逃课,另外三分之二的学生想要逃课的时侯。
他于是信步地走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走了。于雷现在突然想起来,他原是喜欢这样做的——一个人,逆着人群的方向随心情流浪,那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要这样做,在方圆几里的地界内,没有比未名湖更好的去处了。
于雷深深地吐一口气,他的心里乱得就像纠结着的电线——没有办法像亚历山大那样挥刀而下,因为那样会电死自己,也会带走身边的人。这就是用不可说为沉默开脱的人必然会遇到的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事情是否真地不可言说,所以保持沉默的决心时时都会受到挑战。
于雷知道陈可在毕业后的选择一定会是出国:无论是学术经历,个人背景,还是教授推荐,都会使他通往超一流大学和成功人生的道路成为一马平川;如果自己选择留下,那么,就真的是放手了,放手让他走自己该走的路,放手让他们的幸福成为值得回味的历史……
不是么?就像太阳有起有落,就像潮泛涨退有时,男人的爱情,不是注定地是要有开始,也有结束么?永远?是天真,或者神话,那不是一个成熟如于雷这样的男人,该说,该想,该付诸实现的。
他难道可以这样要求么?请求,哀求,乞求……要陈可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永远?要他为自己改变人生的轨迹?于雷想起来,陈可以前曾经对他描述过自己的家庭理想,一家三口,住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远离都市的喧嚣,他要和自己的儿子一块练琴,陪他读书,教他背古文观止,还要把他培养成一个聪明的投手……
一个人可以要求另一个人为他放弃这一切么?
于雷痛恨那种变成了纠缠的爱,更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主角,与其让这一切发生,不如带着微笑和眼泪分开——因为毕业,所以没有人能够责怪离别。
正当他的思绪涌向高潮的时候,一个粗鲁的声音插了进来,哦,就是这个人的声音,曾经让于雷幻听成赵忠祥那富有磁性的解说词——而现在,他只是只被解说过的动物,野猪,或者狒狒——于雷的“伯乐”,前学生会主席现留院工作的张帆同志。
天啊,今天难道是“熟人节”么?于雷暗自悲叹,只好又强自打起精神。但很快,他发现打起精神的工作大可以交给张帆身边的女性——她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她长着一张离奇的大嘴,感觉就像是一个面包似的脸颊被两根台湾烤肠活活地撕裂成不成比例的两半。哦,她的面部就像是一个没有做好的过期热狗。
“我媳妇。”张帆捅了捅过期热狗。
热狗娇嗔地在张帆的肩上“轻轻地”捶了一下。
于雷倒抽一口凉气。
他都替主席觉着疼。毕竟,他还算是一个好人,尽管于雷可以如此轻易地证明他的脑浆主要成分是浆糊。
送走了张帆和过期热狗远去的背影,于雷再也没有了独自漫步的心情,直接取近道往西门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侯,陈可的父亲为了接受手术而住进了总院的病房。
76、陈可;上路
最近,京城的市民迷上了一件事情:讨论什么才能在新世纪成为伟大祖国首都的象征。
陈可认为,这样的讨论将不可避免地沦为极度的愚蠢,因为人类寻找意义和象征的行为本就是愚蠢的,更何况是想通过找到这样一种东西让大众相信自己已经进入新世纪?但是,如果要他在经济学家精英式的愚蠢和普罗大众群体性的愚蠢之间选择,根据功利主义哲学最基本的原理,两害相较取其轻,陈可还是更愿意向后者多投去一些眼光。
于是,他便做了一些认真的思考,并把结论贴在了BBS上。
陈可认为,没有什么能够比北京烤鸭更适合作为新世纪伟大祖国首都的象征了,因为,
第一,北京烤鸭的伟大发明体现了伟大祖国首都人民生生不息的创新精神以及勤劳勇敢的优良品质;
第二,北京烤鸭的名字十分响亮,在鸭的前面冠以伟大祖国首都的称号,体现出在新社会鸭的地位有了实质性的提高;
第三,是北京烤鸭让毛里塔利亚的酋长都记住了伟大祖国首都的名字,有助于团结亚非拉广大未被解放的人民,推进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复兴。
陈可回到青岛已经快一个礼拜了,今天晚上就是大年夜,连他的父母都已经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早早地回到了冷清了一年的家里,准备上一桌饭菜,守在了电视机前。
陈可虽然知道自己不该为此而感到高兴,但是很明显地,在这一年里,严重的心脏病正在改变着他的父亲。至少在他回来的这一个星期里,他爸居然没跟他妈说过一句不带好气的话;也是头一回,他关心起了他儿子的朋友,问了好些关于于雷和他同学的事情。或许是那一场大病让他认识到了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东西,也或许,是这经济景气大幅上扬的一年让他可以不再转嫁事业上的巨大压力,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刚过十二点,陈可从热闹地响着赵忠祥温暖的声音和闪着倪萍温柔的泪光的电视机前走开。
“我去给于雷打个电话。”他说。
当他穿过了大半个家,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时,突然他父亲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最后让我接一下。”
陈可愣了愣,顾自一笑,走进了房里。
占了二十分钟的线,终于,在第十一个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对方有人提起了听筒。
“诶,新年好。”电话线里传来了热情的女声。
“新年好……”陈可没预料到这样的开场,一是有些结巴,“阿姨……阿姨我是陈可,给……给您拜个年。”
那边的声音顿时抬高了好几个八度,于雷他妈在电话那头无关紧要地罗嗦了许多,陈可在这边答应着,脸上还是不自觉地浮动着局促的微笑。
“好,我让于雷跟你说啊。”经过了长达十数分钟的慰问和关照,于雷他妈终于把接力棒交到了于雷手中。
虽然他父母实际上处在根本无法耳闻他们通话的地方,陈可依然因为心虚而没敢说出什么逾矩的话来,顶多也就是“嗯嗯啊啊”的制造了些非常可爱的暧昧噪音,想必那在恋人耳中听来当是心领神会的。
“你等等,我爸……”陈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主动说要跟你讲电话,你小心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边答应了一声,他赶紧拿着电话跑回了客厅。
“是谁?”陈可他爹小声问道。
“于雷啊,你不是要和他说话么?”陈可如果能再机灵一点,就一定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显然他在这方面是不够敏锐的),他父亲所期待的并不是和于雷的通话。
陈可他爸接过电话,“嗯”、“嗯”地接受着于雷的新年贺词,显然于雷在肚子里攒了很多应对这种场合的外交辞令……哦!他居然逗得陈可他爸都笑了两声,陈可暗自佩服于雷在SocialSkill方面的功力。
不久,陈可他爸便下了换人的指令,只是,比篮球教练要圆滑一些——他毕竟也是商人。于是,陈可和于雷的父亲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下互贺新年,并就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彼此交换了意见。
陈可起先在一旁惊讶而又开心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样的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于雷他爸会把自己和于雷的关系透露出来么?他确确地在生理上感到自己的心脏往下沉了几寸。
如果他父亲知道了他和于雷的关系,也许,不,是肯定,会当场就指着他的鼻子,简直快要把眼珠瞪出来,怒吼,然后被救护车送去医院。
好在,这样的情形没有发生。可是,如果他的生命轨迹沿着现在的方向延续,有一天,它总会触碰到这个让所有人都伤痛的点。到那个时候,不知道该为之惋惜的心脏是陈可的,还是他父亲的。
他知道自己早就该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一切的问题,他的人生中一切的问题都可以与他现在面对的这个问题相关。
前途?陈可深切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在事业上很有野心的人,去四大或者投行找个职务,做一个起早贪黑的会计师,可以给自己和于雷买得起想要的东西——当然,于雷一定会赚很多钱,所以并不用太担心他的部分,并且能够支撑得住一个巨大的书房和里面所有的藏书,以及一架钢琴,这就够了。
留学?既然他没有在事业上的宏伟蓝图,又为什么会有为了事业而奋斗的远大目标呢?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他知道,陈可,这个天生奇特的生物,他的幸福永远不建立在这些事情的基础上。
如果是为了于雷,他可以放弃世界上最好的商学院,可以放弃最诱人的工作机会,和那与之相关的一切,但是,他不能放弃这些从他出生时起,就与他关联的人——哪怕,他们中的某些让他的童年变成了一个那样的苦难。
突如其来的念头,毁掉了陈可原本快乐的心情。天生的忧郁啊,随时都守候在他人生的拐角,要在他稍有犹疑的片刻占有他的灵魂,身体,和全部。
吃过了饺子,陈可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尽管他并没有困意。
“我去洗澡睡觉了。”他抹了抹嘴,说。
他回到床上,往枕头下摸过去——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总是在没有人可以发出一句评论的时候,默默地把压岁钱放到它该去的地方。陈可打开小小的红包,里面装着另一张信用卡——哈,第二张,意思是说,他现在被允许在一个月内刷超过五万块钱了。
我难道要买飞机么!陈可有点烦躁,把信用卡仍在了床头柜上,陷进了枕头。
于雷……
陈可看着电话,感觉耳边仍留着他的温存。
我会有办法的,给我一些勇气和力量吧。我多希望自己能和你一样的勇敢而强大。
他睡着了,在梦里,有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落。
学期初,在另一个国际学生交流组织成立的时候,曾经给模联成员留下深刻印象的陈可被邀请成为它的正式一员。
“当然要参加了,机会很多的,很多给我带外国礼物的机会。”于雷在就这件事提供建议的时候这样说。
于是,尽管很难忘记自己曾经对那帮家伙忍受到了极限,陈可依然成为了该组织的创始会员之一。眼下,他们正为了五月份开拔前往美国的行程积极地进行准备。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于雷的前男友,同样曾经给陈可留下难忘印象的欧阳寒,也在会员之列。哦……对于历练颇浅的陈可来说,成立大会的当天不啻为是一个情感地狱——迟来的欧阳和永远选择角落的陈可居然坐到了同一排相挨着的两个位子上!
国际合作部总自以为是块材料(实际上只是废料)的部长在台上拿着架子滔滔不绝地倾吐着肺腑之言——陈可对他的肺腑深表同情,台下没有人说话,陈可只觉着自己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这可是暖气薄若悬丝的临湖轩!
散会以后,陈可火速地往可以逃命的通道挪了过去,才没两步,却又突然觉着这样实在是没有礼貌,毕竟也是认识的人,装聋作哑也太幼稚了。他于是拧过头去,发现欧阳正看着自己,陈可觉着头皮陡然一炸,不知所措地冲他点了点头,也没等欧阳回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他刚刚得到了教训,当男友的前男友也在场的时候,决不要回头!
他跑了好远,从一教后面的石梯下去,一路冲到了湖边,才松了口气。
陈可脱下手套,用冰冷的手捂着脸,他臊得快疯了,恨不得脱光了衣服跳到才解冻不久的未名湖里冻个三十分钟!
该死,该死!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举动!陈可发觉自己在内心深处始终存有那么一点对欧阳的愧疚,毕竟,无论于雷是不是一直喜欢着自己,当初,是他先决定要离开。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可从来也没有计较过于雷和欧阳那曾经的一段恋情。为什么不计较呢?于雷不是那样执著地爱着他么?那为什么又要去喜欢别人?可是,自他决定逃避的那一刻起,陈可,就已经失去了评论的资格,因为,要一个人永远去等去爱一个不会再回到身边的人,是那样的不公平。
陈可想起那个晚上,在于雷温暖的拥抱里听到的那个故事。
《CharlotteGray》。
Charlotte为了追寻在法国上空被击落的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她一见钟情的情人,Peter,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只身前往法国,向法国抵抗组织寻求帮助,一边为其承担谍报工作,一边秘密地打探情人的消息。然而,她所寻到的,只是情人的死讯。随着战争的白热化,Charlotte忍住了巨大的悲痛,全身心地投入到反法西斯的战斗当中。在艰苦的岁月里,她在一次次出色地完成着自己使命的同时,与并肩作战的抵抗组织领袖Julien擦出了爱的火花。
战后,Charlotte回到了英国,却在一个那样熟悉的拐角见到了英俊如初的Peter。他说,自己在飞机坠毁后一直隐蔽在法国的乡村里养伤,在不知明夕何夕的漫长日子里,他是靠着对Charlotte的思念才顽强地活了下来。
至此,完美的爱情故事应该可以划上句号了,Charlotte和Peter都视彼此的爱情重过自己的生命,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或者在一起了!然而,在故事的最后,Charlotte却站在了Julien的小屋前,背景是法国南部的乡村,残阳似血。
“当时这部电影看得我难受死了,”于雷那么说,“如果好莱坞都不相信永远,那永远大概就真得要不存在了吧。”
当Charlotte从不列颠离开的时候,她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带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回来。爱情可以很热烈,热烈得让人可以不顾身家,热烈得让人甘愿赌上性命,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预言永远。不管是命运,还是错误,是当Peter从Charlotte的生命中消失后,她才遇见了一生的爱人。
这样的故事,让陈可感到灰心——这个年代,还有人固执地相信一见钟情,相信白头偕老么?
正当他要绕过贝公楼往西门走的时侯,他看见自己故事的主角。于雷正和一对像被吹起来的人形气球一样的男女交谈着,女气球似乎正为了什么言语敲打着男气球,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没牙的老太太!
陈可觉着都被自己逗笑了,他赶紧收敛了一下心神和嘴角,放慢了脚步,朝于雷走过去。就在这时,他们的谈话也结束了,陈可看到于雷往男气球女气球的瞥了一眼,长舒了口气。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跟上去在正健步如飞的于雷肩上拍了一下。
“那俩气球是谁啊?”陈可笑着走到了于雷的左边,他习惯站在这一边。
“气球?”于雷莞尔一笑,“是过期热狗吧。”
两人一边说笑着,往他们温暖的小窝走去。
除了欧阳寒的事,今天陈可的新闻还有许多,比如张树之找到了女朋友,又比如,何进之被取消了学位。
“真的?!”于雷用上了极其吃惊的口吻,显然连他这个京大校园里的万事通也始终认为“取消学位”的说法不过只是个“说”法而已。
“是啊,说是好像不及格的学分超过一半还是怎么回事……”陈可的口气里饱含着同情,尽管他当时是帮了何进那样大的一个忙——否则他被取消学位的事件将早发生两年,但因为一些说不上来的原因,他总感觉那件事与何进的堕落有着不可洗脱的干系。
“还是那么spooky?”于雷问,要开始准备雅思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时常用一些外国字儿。
“你说何进?”陈可扭头看了看他。
于雷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有多spooky我还用问么。”
“没法更怪了,”陈可淡淡地笑了笑,“折腾得哥几个都打了好几次报告,要换宿舍,不然连觉都睡不踏实。”
“不批?”于雷显然有些费解为什么他们仍然住在一个寝室里。
“嗯,”陈可点了点头,“说寝室紧张,而且这样会造成同学之间不团结啥的。”
“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更不团结。”他又补充了一句。
罢了,那毕竟还是外人的事,眼下他的老爹正住在总院的病房里,准备接受一次就个人来说非常重大、但就心外科来说其实极平常的手术。回屋里拾掇了一下,陈可便带着于雷一块去了医院。
他父亲的病房安排得不错,离手术室近,采光也好,硬件条件也是一般病房里最好的。唯一比这更好的病房,只在南侧那栋被严密隔离的大楼里才有了。
病床这个意象给陈可素来强势的父亲罩上了一层脆弱的面纱。就在他入院的这几天,陈可头一次感觉到了他爸的紧张和害怕——他本以为这两种情绪早早地被他爹落在他奶奶的肚子里了呢。就是这个一向宣称自己不需要医生的刀子,但医生却需要自己的房子的男人,在青岛就已经为了自己胸前即将划开的小口子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了!
尽管陈可很想多和他说些什么,能让他能感觉轻松些,可当他们离开病房的时候,陈可发现自己说的话还不及于雷的多。
“你要是我媳妇他该乐成什么样啊,你知道他很少对我满意的。”陈可直到离开了住院部大楼,才松口说道。
“你不是我媳妇看我爸妈都乐成啥样了,还是我修行不到啊。”于雷接口道。
“不是你我的问题了……”陈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几天里,他们天天在脚下的这条路上走着。陈可父亲的手术很顺利地完成了,病床上的病人终于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稳稳地睡了个好觉。当他醒来的时候,这颗刚刚被治愈的心脏显然情绪很高,向围在床前的家人和于雷畅谈了一番手术中的感受——他又是和原先一样,无所惧的强健男人了。
陈可这时想起了于雷的一句话“要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是决不可能变成同性恋的,那就是你爸”,虽说有些不孝,但现在陈可毫不怀疑它的正确性。他的父亲是个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来捍卫男性尊严的人,即使在很多时候那和滑稽的顽固划上了等号——实在很难想象,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向一个爱上男人的儿子宣战。
从病房里出来,陈可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些晕眩,脚下于是不住踉跄。于雷上来勾住了他的肩膀。他明白,这样的臂膀是他愿意用一生去换取的。
但现在,已到了该学着放手的时侯了。
四月中旬,赴美交流的三十人大名单最终确定了,陈可和欧阳都在其列。交流的其中一项行程就是前往陈可曾经被交换去的大学进行参访,陈可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向自己曾经的导师提醒一下他曾经的承诺——一封至关重要的推荐信。
于雷的雅思成绩在两周前下来了,拿了个不温不火的7.5,虽不足以在京大里显摆,但足够申请任何大学和奖金。
“要是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咱俩下个学期可就衣食不愁啦!”于雷拿着成绩报告冲陈可兴奋地直眨眼。
陈可像往常一样为了他的成功而一脸灿烂着,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苦楚。若他真能中选,或许便要在香港或者纽约待上三到六个月,那可是毕业前仅存的180天弥足珍贵的时光!
去吧,去吧,就像在我们今后的日子里那样,各自东西。欢宴终有竟时,长一日,短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赴美交流小组在确定了名单之后,频繁地开着会,陈可再也没有和欧阳坐在一起。有一次,他们隔着会议桌对面坐着,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彼此——至少陈可是这样认为的。
也是由于这个项目的原因,陈可没法参加五月份举行的棒垒球地区赛了,师兄威胁说如果京大因此而去不了全国赛的话,等他回来一定生剥了他的皮。哦,准确地说,当时还有一个哥们补充道:“包皮”。
归功于他母亲当年的主意,陈可现在是不惧于这样的威胁了,他安安稳稳地在于雷的目送下,登上了开往机场的大巴。
国际飞航是如此的无聊。上车,下车,上飞机,下飞机,再上车,下车,上车,下车……就这样折腾了几十个小时之后,京大一行终于抵达了预备下榻的宾馆。他们将先在纽约逗留两天,接着转往两所名校和华盛顿进行参观。
陈可在宾馆里的临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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